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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1章 你比大多男人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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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看文艺片需要耐心和思考,尤其像这种毫不花哨的,没有蒙太奇、长镜头、华丽的摄影等,甚至还没有过一段配乐,是因为赶工吗?几乎所有音效都是些刺耳的声音,让人听了难受。

  无疑这是最沉静的一部viy电影,褐熊影院里此时有观众看得⼊神,也有不合口味的观众打起瞌睡。

  砰的一声响和动物的尖厉惨叫声,把全场观众带到清晨的萧索山林中,芮、桑尼和哈罗德背靠着一棵横倒在地的大橡树,挨坐在落叶堆上,芮和桑尼各举着一把步,见不到晨早的光,只有三人呼昅间的寒雾。

  “打中了吗?”坐左边的哈罗德有点紧张地问。

  “打中了,有叫声就是打中了。”芮说着,拉住了右边要起⾝去捡的桑尼,低声道:“先别动。它们听见响,都会跑回洞里去,不过要是你静一会,它们就会又出来的。我们还要两只才够。”

  男孩儿都哦了声,芮把自己的步递给哈罗德“等会你来打。”

  “我?”哈罗德迟疑的样子“我不想杀这些松鼠,它们也有妈妈…”

  “别怕。”芮微瞪了他一眼,把硬塞到他手上。哈罗德嘀咕着接过:“我才不怕,我就是不愿意。”

  “由不得你。”芮望向前方,忽然像又发现了松鼠的行踪,对他们小声道:“前边的草丛那,看到了吗?你们都试试。”

  正面镜头拍下了这一幕,一个不情愿的8岁小孩,一个刚強的10岁小孩,两人都握着步瞄准前方某处,就像是瞄准观众们的心灵,随着芮的一声指令“开”他们都扣动扳机,口冒出火光,砰砰两声!

  场景一切,在多利家的木屋后院这边,男孩儿把五只死透的大松鼠放到那木桌上,两杆步搁在桌的左边,右边的芮拿着一把小切⾁刀和一块自制圆木旧案板放到桌上,砰的一声,她问着道:“你们想炸着吃还是炖着吃?”

  “炸着吃!”两个男孩齐声说,神态语气又开始有狂热。

  “那就炸着吃。”芮拿过一只死松鼠放到案板上“都过来学着点怎么剥⽪。”两个男孩靠近过去,神态不一。

  观众们也都看了这个⾎淋淋的全程。芮先切开松鼠的脖子,再把其双手切断,沿着胳膊划了一刀,又把其双脚切断,再沿着腿划了一刀,最后从中间分开,她说道:“你们来把所有开口拽在一起,用力去拉开。”

  兄弟俩一人一边的抓着松鼠尸体的两边开口,使⾜劲地拉扯开去,松鼠⽪被剥开一大片,露出鲜红的尸⾁。这回连桑尼都犯恶心的皱眉,哈罗德更是不安地停住手。芮的语气温情了点:“你们就当是给松鼠脫⾐服。”

  这时镜头终于舍得离开,切去只见盖尔右手抱着宝宝,左手握着个热气腾腾的⽔杯走来木桌,看着他们仨忙活。

  镜头切回,芮给了一只被剥了⽪的松鼠尸体的肚子一刀,叫看上去比较害怕的哈罗德:“哈罗德,你把手伸进它的肚子,把內脏扯出来。”哈罗德猛地‮头摇‬:“不…”不待芮说什么,桑尼就霍然伸手进松鼠尸肚子扯了一下,顿时一堆深红淡红棕黑杂的东西被扯出,掉落在案板上,⾎流开去。

  观众们看得想呕吐,许多女观众暂时移开了目光,这些画面也太冷酷了,并非有多么⾎腥,却非常恶心。

  这不由让一些⽗⺟观众想,这是电影没错,可是怎么拍来的?那是‮实真‬的松鼠尸体,‮实真‬的小孩,‮实真‬的小孩做这种事…导演这么拍真的应该受谴责!

  但不管怎样,人们都对银幕里的生态有了更多的了解。

  几个镜头,芮切开另一只死松鼠,双手一扯剥了⽪,扔给哈罗德“这只你来弄。”他还在犹豫。芮来了气的斥道:“你还得克服对好些东西的恐惧呢,小子。”旁边的盖尔鼓励说:“哈罗德,你有做这个的胆量,是不是?”

  与此同时,桑尼一声不吭的掏着之前那松鼠的剩余內脏,小手沾満了鲜⾎。

  “你不是他马的城里人!”芮又斥道“你不能全让桑尼来做脏活,他是你兄弟。”哈罗德犹豫间伸手进了松鼠尸的肚子,脸上的表情似乎要哭出来了,他的手拉出了一条细长的肠子,拉得长长的。

  芮和盖尔都没有说话。

  剧院也在沉默,这是在做什么,哈罗德明显的禀善良,桑尼也只是个小孩…

  然而像芮说的,很多事情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她们儿时还不想去喂猪赶猪宰猪呢。

  嘭砰!芮又在前院挥斧劈柴,眼泪叔叔让人意外而又期盼中的出现了。他⾝穿棕⾊的破旧⽪夹克和黑⾊牛仔,悄无声息的到来吓了芮一跳。

  眼泪带来了新的消息:“今天早上,条子在鼓列特湖边发现了杰苏普的车。昨晚有人把车烧了,烧得几乎什么都没剩下。”他给了芮一卷厚厚的钞票,并劝告她“上午是他出庭的⽇子,不过他没去。赶紧把你家的这些木头卖了吧。”芮不愿意,但是保释金借贷公司的人一接手,他们不会给她留下一残枝。芮为之沉默。

  “你学会菗这个了吗?”眼泪又一次不当回事地拿出一袋冰嗅了嗅,芮话声决然:“我绝不碰冰。”冰和大⿇是不同的。眼泪懒洋洋的说:“学会适应,丫头。”他望着在远处打闹追赶的两个男孩,像在考察什么。

  芮顿时绷紧了脸,眼泪叔叔在挑人。

  “桑尼比金头发米尔顿強多了,他没问题的。”眼泪叔叔的话很有深意:“至于哈罗德,他最好能喜。”

  “他们由我带,两个都是。”芮连忙说。

  “那也要你带得住。”眼泪叔叔慢悠悠地转⾝走了,芮在他⾝后目视他离去,眼神十分复杂。

  一股危险迫近的紧张气息在放映厅弥漫,火烧到眼眉了,杰苏普没有出庭,随时就会有人来收走屋子,到时候芮他们要去哪里?眼泪叔叔好像愿意带走两个男孩,就让他们从此跟着亡命之徒一起混吗?

  就这么毁掉?还没长大就被养育成了毒贩?就这么一生?

  银幕上很孤寂,只见芮扶着她妈妈走在山林间的泥路。康妮披上了一件蓬松的杂⾊⽑⾐,步伐蹒跚而缓慢,不时歪斜的靠到芮⾝上,仿佛全靠女儿的扶力才能站着,不然已经倒在地上。

  镜头一切,芮扶着康妮往山顶上的一块大石头坐下,可以望见就要落下的夕,以及周围的寂静山脉。这本来开阔美丽的一幕风景却显得那么枯凄。康妮坐在近景这边,芮坐在她后边⾝旁,唤声温柔:“妈妈,看着我。”

  但康妮木呆呆的望着远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妈妈,我需要你。妈妈,看着我,我需要你的帮助…”单人侧面近景,芮扭头的望着妈妈,目眶在泛红,全然地流露着心中的孤苦彷徨“发生了一些事情,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妈妈,你能帮我一次吗?妈妈?”

  康妮的呆滞依然,而芮敛了敛快要落下的眼泪,也无言的望向远方。

  夕在落下,黑夜在到来,灵魂在呼喊:帮帮我吧,求你了。

  观众们爱莫能助,大银幕转了场,黑暗的破屋被昏⻩灯光和火光所照亮,康妮坐在摇椅上,男孩儿窝在沙发边做作业,一如开头时的平静,多了盖尔抱着奈德在走动轻摇哄宝宝。

  有哒哒的敲门声响着,那边拿着步的芮去开门一看,却是叫人意外的弗洛伊德。

  他拿着个像装了礼物的⽩⾊塑料袋,有只婴儿玩具小布熊露在袋子边缘。他面无表情的问道:“盖尔在这里是吗?”

  芮没说话。镜头扫去里处,盖尔已经望见了,她把宝宝放到沙发上,转⾝走去。

  斜侧平拍全景,盖尔和弗洛伊德左右面对面的站在屋外空地,左边屋子透出的光线勉強照亮他们的木然脸庞,一辆⽩⾊⽪卡车停在弗洛伊德⾝后。单人近景剪辑间,弗洛伊德生硬的说道:“回去吧,我爸妈想看看孙儿。”

  “你爸妈?那你呢?”盖尔露出可笑的神⾊,向丈夫的霸权发起挑战。

  “我…”弗洛伊德顿了顿,声音温和了一些:“你们不在,那辆房车太冷清了。对了。”他试图和好地对盖尔一笑“你的邮购目录已经寄来了,你可以往上面挑几件好看的⾐服,我买给你。”

  盖尔冷着脸容,越发強硬的道:“有些混帐事情不能再这样了。你不能每分每秒都管着我!”弗洛伊德笑容僵硬的顿了几秒才点头,盖尔的神情明朗起来,语气也变得轻快:“你不能再希思了,见都不能再见她。”

  这时镜头切到了弗洛伊德的正面近景,他脸上没了表情,没有说话,目光挪开没看盖尔。双人侧面中景,弗洛伊德把手中的袋子递给盖尔,盖尔接过了,手上有点哆嗦,脸容一动不动的望着他,那么明显的忐忑。

  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此时此刻,她的未来,她的人生,全部都由这个混帐男人决定,她的示強只是虚张声势,她并没有什么力量。

  银幕上,弗洛伊德就这样不声不吭的,转⾝走上他的⽪卡车,开走了。弗洛伊德做出了他的选择,而被一个本不值得原谅的男人主宰命运的盖尔呢?

  侧面全景,她木然的站在那里,手上提着的袋子摇摆不定,就像此刻她的心。

  两个女孩都在命运的庒迫下満心茫。

  几个空镜头无意让观众舒缓神经,黎明时分天空在破晓,寒风吹起山林的枯叶堆,一群鸟儿在山坡的泥坑啄着⽔。

  芮和抱着宝宝的盖尔并肩地站在门廊上远望。盖尔开口道:“你注意到了没有,其实我们这里的风景很好。”之前会静静地欣赏风景的芮问了句:“有什么意义?”盖尔轻声说:“我不知道…”

  是啊!对于她们来说,风景美不美丽,天空好不好看,有什么意义?

  不待观众们多想,镜头反拍只见一辆银⾊的⾼档越野车驶来。另一边的金头发米尔顿等几个男人都望去。越野车停在多利家前院,一个头戴鸭⾆帽、⾝着灰⾊运动外套和军装、腿上配有套的青中年男人走下车,他蓄有山羊胡,模样神气抖擞,有着完全不同山里人的气质。

  男人向米尔顿几人打招呼般挥挥手,走向多利家门廊。

  “这人他马的是谁?”芮嘀咕。

  “城里来的,看他穿的那⾝行头…”盖尔打量着说道。

  随后的场景中,芮走下台阶去和男人谈话,盖尔抱着宝宝留在门廊张望。

  这人叫麦克-萨特菲尔德,是保释金借贷公司的人。杰苏普没有按时出庭,算是逃跑了。芮说她爸爸没逃跑,但萨特菲尔德可不管这个,只要他愿意,在法律上他有搜查这儿的权力。

  芮听了很来气,再一次炸⽑般爆发:“我就知道你怎么都是⽩搭,浪费时间,还招我烦!听着,杰苏普-多利已经死了。他现在不是被埋在什么小破坟堆里面,就是成了猪圈里的一坨屎,要不就是被人扔在荒野,烂得什么都不剩了!但不管在哪儿,他都已经死了。”她的面容満是刺,没有展露深蔵的悲伤。

  萨特菲尔德说他也知道这里的人是什么德,向芮透露了一个关键的案情:“这事儿怪,你家的房子再加上其它的东西都本不够你爸爸的保释金,还差得远呢。但有天晚上,一个家伙到了我们那里,拿来一整塑料袋的皱巴巴的钱把剩下的抵掉了。我到监狱去的时候,你爸爸好像并不是百分百确定他想出来,他们那种人很少有这样的。可是中午的时候,他就出来了。似乎是有人急需他出来。”

  “他是个造冰的好手。”芮说。显然因为要赶制一批货,需要用着杰苏普。

  她又问拿钱的那家伙留名了没?长什么样子?萨特菲尔德却避谈:“我只记得那一袋子钱。”他们也有他们的规矩,他告诉芮至多还有半个月,公司就会来收屋赶人,他说道:“没有别的法子,唯一能做的就是证明杰苏普已经死了。”

  在萨特菲尔德驱车离去的同时,芮失魂落魄的走回门廊上去,盖尔了上来,紧张的道:“我都听到了,甜⾖,你可不能那么⼲!我们都知道那是些什么样的人,绝对不能再去霍-克弗尔了!”

  芮有点低着头“要不这样,还能怎么办?”

  剧院陷⼊了一片寂静,观众们也都不知道能怎么办。在银幕中的世界,法律、‮府政‬、慈善等全都失效,显然也管不来这件事,没有人会理他们一家的死活,除了他们自己,除了这个16岁的少女,就只有她了。

  影像就在庒抑的气氛中转了场。天空已经是傍晚景象,芮再次走在霍-克弗尔的山路上,她留意到路上停有好几辆卡车和轿车,像有不少人聚在这里,凶恶的狗吠声又响彻在银幕里外。

  芮大步的走向桑普-米尔顿那间特别大的土房,拴在前院的那几条恶狗冲着她狂吠。突然这时屋门开了,之前那个老女人拿着一只热腾腾的杯子快步走出,老脸上如同枯藤。

  正面近景,芮顿时露出微笑,有些热切。过肩镜头,她伸手要去接那杯热汤“谢谢…”

  哗!老女人猛然一下把手中杯子的东西泼向芮的脸庞,芮一声惨厉的尖叫:“啊!”一片红糊糊的热汤淹没了她,她本能地双手捂脸,一瞬间已经又被老女人扔出的杯子砸中脑袋,砰铛,杯‮弹子‬了开去,老女人又已经抬手去打芮的耳光!

  芮连连的惨叫,站不稳地踉跄,看不见地挥着双手,完全条件反地保护自己。

  从四周又奔来了四、五个的女人,包括梅,她绷紧着凶脸,一靴子踢中芮的小腿使她摔倒地上。

  随即的仰角全景中,芮整个人面朝地的躺在泥土里,挣扎着要起⾝,女人们围着她打,有人在狠踢她的腿,有人在猛踩她的背,老女人、梅,每个人都打得毫不留力、毫不犹豫,发出着野兽般的叫喊。

  芮的挣扎越来越衰弱无力…

  银幕外不管此前看得精神与否,此时观众们都无法不听到那群殴声、嘶喊声、惨叫声,愕然的心在丝丝地破裂。太突然了,老女人等人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这么一个照面,就在这外面,就把芮往死里打。

  不要再回来,千万别。

  这些女人也许会在什么时候有好心善意,但她们都已经是一头野兽,男人驯养的野兽,他们让她们⼲什么,她们就⼲什么。那些人、自我、想法,都排在男人的命令之后,她们是由男人控制的发条橙。

  真悲哀,伙计,真他马的悲哀。

  这时候影像切至远景镜头,像是一位站得远远的冷⾎旁观者,它看着女人们合力地抬起了被打得半死的芮,她整个人没了动静的垂挂下去。镜头一切,女人们抬着她走进远处一间木棚农舍。

  画像有些模糊不清,像是失了焦距的眼睛,低低的惨叫声时断时续地还在响起。

  “我警告过你,你偏不肯听。”老女人的枯脸渐渐清晰,俯角镜头,她居⾼临下的问:“你为什么不听话!?”

  镜头一切,心焦的观众们这才看清楚了状况,这是个灯光昏⻩的小⾕仓,破旧的⽔泥地面上有着杂的⼲草,一些锄头、铁叉、马鞭等农具摆在周围,十分的森。

  芮侧⾝躺在那里,一动都不动,女人们分散的站在旁边。

  “说啊!为什么不听?”站在右侧的梅突然又是一脚踢在芮的‮部腹‬上,奄奄一息的惨叫又起。

  中景平拍去,观众们看清了芮的惨状,她的灰蓝连⾐裙上満是泥巴、鲜⾎、唾沫、黑脚印,那不算精致却自有一股倔強神气的脸蛋,不只是鼻青脸肿,左眼角裂开,右眼肿成一团无法睁开,鼻子和嘴巴都有破裂,成了个畸形的⾎⾊⾁团。

  挨了梅这一脚,芮的舿部裙子被浸了,⾝下慢慢地流出了一滩尿⽔,在不平的⽔泥地面往下流去。

  镜头扫了扫女人们,老女人冷漠着脸,露出厌恶样的一个女人说:“真不经打。”另一个女人闻到臭味地掩鼻:“噢,她连屎都拉出来了。”梅微微‮头摇‬地走开“疯姑娘,你自找的。”

  影厅也像被打得木了,织着观众们的愤怒、震惊、难过、庒抑…复杂莫名。芮-多利,这朵心怀美好、坚守骨气、顽強泼辣的山⾕小花,终究还是被一脚踩中,被践进了烂泥里,像屎一样…

  银幕中,老女人的眉头一挑,她的主观镜头,地上的芮缓缓地挣动,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地撑起了⾝,摇晃的坐在自己那滩排怈物秽⽔上,睁着还能看见的左眼睛望着,鲜⾎从她脸上的各个伤口滴落,如同一只垂死的小蚂蚁。

  “我们该怎么处置你呢?”站到对面的梅问道。

  “杀了我,我猜…”芮的声音奄奄而含糊,她往被踩肿的右手掌啐了一口⾎,吐出了两颗牙齿,手掌握成拳地垂下。

  “这主意已经有人说过了,还有别的吗?”梅又问道。

  “帮我。”芮说得浑浑噩噩,也就是随口说,那份倔強像她摇摆的⾝子濒临崩溃“这主意肯定没人说过,是不是?”

  “我之前想帮你,结果搞成这样。”梅还没说完就转头看去,镜头一切,打开的⾕仓门口走进来一群⾝形彪悍的男人。

  为首一人是个戴着褐⾊牛仔帽、棕外套和深蓝牛仔的典型老牛仔,他线条硬朗的老脸面无表情,蓄着灰⽩⾊的络腮胡子,气势威严如山。显然是终于露面的桑普-米尔顿。

  而其他的男人都没什么好脸⾊,小亚瑟也在其中,他的神情算是最不忍心的了。

  镜头似乎也怕了桑普,并没有拍他的正面,过肩镜头摄着他走到芮的前面,半蹲下⾝子,伸手抓住芮的下巴,左右拨动地查看了下就甩开,力气之大让芮往左边倒去,又砰的倒回地上。

  “有什么话想说的,孩子,现在就说吧。”桑普说道,洪⽔翻滚般的嗓音有着以沧桑岁月磨砺的沉重。

  他这句话几乎等于宣判了芮的死刑,正面近景,老女人沉沉的抿了抿嘴。

  单人平拍中近景,芮侧躺在地上撑不起⾝,她的左眼睛没去看谁,就耷拉的望着地面“我有两个弟弟,还没办法照顾他们自己…我妈妈病了,而且她一直…不会好。”

  她的目眶泛起着⾎泪,肩膀在发颤,微弱的话声也在哆嗦:“不用多久,条子就会把我们的房子收走…把我们赶出去…只能睡在田里…跟狗一样。跟他马的狗一样。要保住我家的房子,唯一的希望就是…就是,我得证明…爸爸已经死了。”

  她的泪⽔划落,如果不是极力的忍抑,她定然会痛哭起来,什么坚持什么骨气什么玩意,全都成了一滩屎尿。

  她卑微的小声像害怕,像求饶,像自言自语:“是谁杀的他,我不需要…知道。我永远不需要知道。如果爸爸做错了什么事,他已经得到应得的惩罚。但要是没了房子…我永远没办法养着他们三个…孩子们还有妈妈…没办法。求你们了…”

  “求你们了…”全景中,她整个人都在无力地微微抖动,那滩秽⽔忽然流动扩大开去。

  褐熊剧院里一片死寂,许多观众看得也目眶泛泪,心情是什么,很难说得清楚。

  而银幕里的⾕仓就寂静了一下,桑普带着两个男人转⾝走了,老女人跟在后面。其他的男男女女有人在菗烟,有人在窃窃笑谈着什么,聒噪的笑声钻进芮和每位观众的脑海深处,不论你是否愿意。

  没有人当芮的话是回事,也没有人当她的命是一回事。

  突然这时候,⾕仓外的狗吠声急响起,还有非常响的驶车声传来。

  守在门口的一个男人顿时惊叫:“他马的眼泪来了!”狗吠声更加狂急了,随即有砰的重重地关车门的声响。另一个男人急步走人:“我去拿点家伙来,那疯子等会过来一看,我可不想空着手。”当下好几个男人都走了。

  ⾕仓的空气紧张地凝固成一块,而剧院的空气则动不已,观众们瞪大眼睛,是眼泪!

  “她在哪里?”还是穿着那件破⽪夹克和黑牛仔的眼泪叔叔从黑夜中走近门口,径直地走进仓库。

  “别动,眼泪。”小亚瑟要当和事佬般跟在旁边“跟她说过,但她不听。”

  眼泪走到芮的旁边停下,他看了几眼,就转望向小亚瑟问道:“你打她了?”明明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却就是让人感受到他的暴怒,也许是因为他额头跳动的筋⾁。

  小亚瑟的右手伸向后蔵在外套里的套,回到门口的几个男人也在按着侧或⾐袋。

  “不是他!”这时老女人从人群中大步地走进⾕仓,大声叫着:“男人谁都没碰那个疯丫头。是我揍的!我还有我的姑娘,她们都在这里。”镜头扫过梅等几个女人。

  眼泪的双目微敛“男人都没有碰?”

  “没有。”老女人说。

  剑拔弩张的场面让观众们眼睛都不敢眨动一下,桑普等一行人也回到仓库来了,跟在他左右的两个男人都手提着一把霰-弹,虽然口朝地,手指就虚按在扳机上。他们的快步‮动搅‬了地面的灰尘和草料。

  桑普走到距离眼泪一步前站定,侧面双人中景,右边的桑普直盯盯的看着眼泪,沉声说:“你什么意思,哈罗德。”

  观众们突然这才知道,原来眼泪叔叔也是叫哈罗德…应该说,哈罗德之所以叫哈罗德是因为眼泪。

  “谁都不许打我姐姐”的桑尼,不正是不肯打芮的杰苏普。

  眼泪也是直盯盯的看着桑普,丝毫没有退却或敬畏或恐惧,有也早已克服了。他的话声听似散漫却那么决然:“我他马的从来没说过关于我兄弟的一句话,我谁也不问,也不去找。杰苏普⼲的事不合我们的规矩,他知道,我也知道,我管不来这个。但她不是我兄弟。”

  镜头对准地上的芮,她正挣扎地爬向不远处的一棚舍木柱,地面拖出一条秽迹。

  门口视角的全景,眼泪对桑普继续说道:“她是我剩下的几乎唯一的至亲了。所以我才来找她,把她带走,送她回家。你没意见吧,桑普?”他说话间,那边的芮抓抱着木柱晃晃地站了起⾝,有屎尿秽⽔从她的裙角落下,浸了大片大片的裙布,滴在下方的⽔泥地。

  即使是最冷静的观众,也因为这一幕而心里难受。很多观众几乎是呕吐,这让人不寒而栗的残酷摧毁着每一份坚強。

  为什么芮要穿着裙子呢?就算只是一条旧裙,还搭配得那么奇怪?为什么不像其他女人穿牛仔得了?

  因为她是个女生啊!

  对于一个人,一个女孩儿而言,被打成那样,比杀了她更难堪,更破灭。

  “你想罩着她,是吗?”桑普问眼泪。

  “如果她做错了什么,你算在我头上。”眼泪严肃了起来。

  芮勉強地转⾝望。而观众们有些看法已是不同,之前以为眼泪叔叔是个袖手旁观的混蛋,原来并不是,他只是守着道上的规矩,但在这种生死时刻,他只会站在亲人这边。

  他不会害怕,他是个“疯子”他早已不是那个杀宰一只松鼠都不情愿的哈罗德了。

  眼泪是坏人吗?以世俗的标准是绝对的坏人,可在这里,他不是坏得不能让观众接受和喜,维多利亚爱他是有原因的。

  “以后她的事就找你负责了。”桑普说道。

  “这丫头跟谁都不会说话的。”眼泪说。

  “把她抬到哈罗德的车上去。”桑普望向了梅等几个女人,梅不敢说话的只点点头就走去,桑普转目向眼泪问道:“这事完了没有?”他的语气透出着警告。

  眼泪不再看着桑普,而是盯着芮被三个耝壮女人搀扶架起,抬着她走向农舍外面。他扫了众人一眼,搁下了一句:“今后如果谁想动这丫头一手指头,先把我宰了。”

  在众人的寂静中,他大步跟出去。

  场景一切,在黑夜的影笼罩下,梅几人把芮塞进了一辆墨绿⾊⽪卡车的副驾座上,眼泪从旁边走过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那边去,车子并没有熄火,一直发出腾腾的声响。

  砰的关车门声,在狗吠声和⾕仓门口众人的注目中,⽪卡车开动离去。

  银幕外这才有了此起彼伏的长松一口气,不少影还在感受着刚才的震撼,那是演戏吗?那是真的。

  这部电影并不像tlb或ss那样很早就出现情感‮烈猛‬的转折点、一路跌宕起伏、再感人肺腑,它多数时间都像现实生活的一个个片段,似乎不看一两个也没影响故事大方向。但当碎片连系成了一个圆,它骤然地爆发,一个镜头不肯错过的观众也就忽然发现,自己早已被毒蛇悄然咬了一口,而此时毒已经从伤口涌流到心脏。

  银幕影像没有停歇,黑夜下,⽪卡车颠簸地行驶在山路上,继而停到路边的一片树林旁。车前镜头,眼泪叔叔一边拿着件卷成团的⽩汗衫让芮咬着,一边说:“盖尔那姑娘真是救了你一命。”

  芮像个死人般瘫坐在位子上,咬着的⽩汗衫很快就染红。

  “杰苏普这傻-。”眼泪叔叔望着前方的路,似有那么一点点的悲伤:“这次他进去没扛住,受不了再蹲十年的班房。还有你妈,你们三个孩子,都让他受不了…他做了那个他马的巴斯金的线人。”

  芮缓缓转头看向他,惨脸的神态有点扯动而变。

  “不过你爸爸从来没把任何一个我们这边的人供出去,他说他没有。”眼泪边说边从仪表台储物箱拿出个婴儿食品罐子,掀开了盖,凑过去嗅了里面装満的冰粉两下,看着芮,说道:“你现在是把我到明处了,明⽩吗?他们一直等着我,看我会不会有什么行动,一直盯着。”

  芮低下了头。

  “我不能知道是谁杀了杰苏普,如果我知道了是谁…”眼泪的脸庞闪过的厉⾊已经说了会怎样,他顿了顿又道:“我会帮你找到他的尸骨,但条件是,哪怕你知道了是谁,你也永远不要告诉我。不然第二天,我也会死得不能再死。行吗?”

  芮咬着那染⾎汗衫,伸出伤痕累累的手去碰了碰眼泪叔叔的肩膀,答应了下来。

  “你这顿揍竟然扛住了,比我见过的大多男人还強。”眼泪微叹了一声。

  芮吐开了汗衫,丢了魂一般,模糊的说:“她们揍不死我。我最受不了的是…我觉得太丢人了,为爸爸感到羞聇。告密是最坏规矩的…可我想不通,为什么是我要羞聇,他们可是杀了他。”

  “你爱他,他非常爱你们。”眼泪一边重新握着方向盘开动车子,一边说着:“这就是你们的弱点。我们这里的人都很铁⾎,只是人一旦破了个口子,就会疯的疯,变的变,都这样。”

  芮的语气満是茫然:“我就是不明⽩。”

  “现在的情况是。”眼泪瞥了瞥她“你得做好随时会死的打算,然后你才会有机会。”

  银幕外的人们基本都搞清楚故事的前因后果了,是谁杀了杰苏普?那似乎不是镜头所要关注的事情。

  场景一转,⽪卡车冲撞般驶到多利家的前院停下,守在屋子门廊上的盖尔、桑尼和哈罗德顿时都慌急地奔去。镜头一切,下了车的眼泪叔叔把副驾车门拉开。三人正面中景,一看见瘫在车里的芮,男孩儿都没了心魄的愣在那,而盖尔一下红了眼眶要哭,上前协助眼泪叔叔把芮从车內抱出。

  芮软塌塌的被眼泪叔叔横抱在⾝前,头靠在左旁的盖尔的双手中,她仰望着好友,低声的连连请求说:“盖尔,帮我清洗⼲净。把⾐服都烧了。拜托,帮我洗⼲净…”说到最后,她近乎是菗泣。

  不只是盖尔泪目,许多观众也是,心头的滋味如此难熬!

  芮彻底的明⽩,以前坚持穿裙是她自欺欺人,不知天⾼地厚,真他马可笑。

  女的尊严,天的坚守,抓着不放的仅剩的感,存在于未来或幻想中的宁静和美好…

  什么都被现实不费力气却狠狠地辗碎,混合着屎尿的臭味四散在地,都烧掉了吧!

  银幕中转了场,在灯光昏暗的简陋窄小的破屋浴室里,芮整个人坐在一只満⽔的木浴盆里,并不多么⼲净的⽔漫到她的肩膀。右边的盖尔正用⽑巾给她擦着⾝子,⾚-裸的双肩上到处是‮肿红‬淤青,隐约可辨认出是拳印或脚印。

  两人都寂静无声,如同进行着肃穆的仪式。

  镜头正面拍下这一幕极具象征意义的画面。这是一场洗礼,以前的那个芮已经死去了,伪装的女权随污⽔和烈火而去,从今开始,一个在黑暗破灭中得到‮生新‬的芮到来世上。

  她还会执着她要执着的吗?以何种方式?

  场景一转,芮躺在十分简陋的女生卧室的单人小木上,⾝上盖着厚厚的旧被子,只有惨不忍睹的脑袋露出。两颗带⾎的牙齿就放在左边的头柜上。这时咔哒一声,右上的房门打开了,只见是桑尼和哈罗德走了进来。

  芮睁着左目望他们,有气无力的问道:“做完…今天的作业…了吗?”

  两个男孩一⾼一矮的站在木右侧,看着姐姐的惨样,都一言不发。

  “问你们呢…”芮又说了句。

  “都谁打的你?”桑尼开口问道,声音有点抑制不住的怒颤“把名字都告诉我们。”

  哈罗德已经没了之前的婆妈,他捏紧了拳头,稚嫰的声音充満决意:“等着吧,我们会长大的。”

  “他马的去做作业啊…”芮闭上了眼睛,似乎是不愿意看着他们这样,不愿意看着这一切,又似乎是不愿意让他们看到她的泪⽔,她哭腔地骂骂咧咧:“我说了没有啊?他马的,去啊…去啊…”

  骤然间,更多的观众眼眶生泪。

  芮终于还是失去了对他们的‮导领‬,他们不再听她的了,他们有了自己的执着:长大,报仇。

  桑尼和哈罗德终于还是要成长为杰苏普和眼泪,因为他们爱她,他们受不了她被别人打成这样,不可能受得了。

  他们的口子,都已经破开,遮风挡寒的⽪被活生生地剥走,內心也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具⾎淋淋的尸⾁。

  银幕中,两个男孩回头看着芮地离‮房开‬间,而盖尔和松娅走进来了。松娅向桑尼打了声招呼,桑尼理都没理的擦肩走过。她们走向边,松娅拿起手中的一个橘红⾊的塑料瓶,对芮说道:“嘿,芮,给你带了点止痛药。我上回做子宮摘除后剩下的。”

  “谢谢。”芮说。松娅转而对盖尔说:“先给她吃两片。”

  盖尔接过药瓶,疑惑道:“只吃两片?”

  “她还会要的,但开始就两片,然后再慢慢加,到她能睡着为止。”在松娅说话的同时,盖尔往左边坐下,拿过头柜的一杯⽔和两片药片递到芮的嘴边。

  仰角近景,芮面无表情地和⽔呑下了两片药片。

  她当然还会要的,只要一天还参与这场关于女权的、成长环境的、人生的斗争,知道得越多,想得越多,斗争得越多,就只会越来越痛苦,越来越无法安睡。

  要么像松娅那样,摘除掉子宮,不再做女人,长痛不如短痛。

  要么像维多利亚那样,认了命,做个快乐小女人。

  要么像爱普瑞,做个女混蛋。

  要么像霍-克弗尔的女人们当一头野兽。

  要么就一直痛。

  就像片头的那只蚂蚁,奋力地走来走去,被人踩,死不了,却始终无法离开那枯枝。

  “我永远都不会发疯。”芮喃喃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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