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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蛮荒雾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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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天,四周皆如一片混沌未开。没有⽇月星辰,所以分不清⽩天或是黑夜。

  蛮荒是一片时空完全‮立独‬于六界之外的贫瘠‮陆大‬,西边是戈壁沙漠,南边是湖泊沼泽,北边是冰雪极寒之地,中部是雾森林。最东边的海连接着归墟,仙界的犯人和死魂都从那通过冥渡流放到这里。

  传说这是盘古开天不小心劈下的一块,也有传说这是上古众神被屠戮后的埋骨之地。在这里任何的法力和宝物都没有用,气候恶劣,危险遍布,条件其极艰苦。妖魔鬼怪仙人甚至动植物,都以最原始最⾎腥的方式努力生存着。

  进来不易,因为极少人知道冥渡的方法和⼊口。所以流放来的,都是些或者声望很⾼,不能随意处死的,例如堕仙。或者作恶多端,却又罪不至死的,例如妖魔。或者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完全消灭掉的,例如死魂。

  离开更加不可能。就好像将手无寸铁又没有翅膀的人丢下无底深坑,除了不断的坠落,直到死亡,你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是法力再強的仙人,一旦到了这里,也跟一只蚂蚁没什么分别,没有任何方法可以离开。

  眼前依旧一片黑暗,左眼微微一道隙隐隐能感觉到一点点光亮。

  她不是瞎了,她只是看不见而已。花千骨一次次这样安慰自己说。

  脚上绑了绳子,谁正拖着她向前走着,像拖着一头死掉的猎物。后背在地上‮擦摩‬的⾎⾁模糊,头也不断的在地上的沙砾和石头上磕磕碰碰,像要炸开来。只是,她还能感觉到疼,所以她还没死,她也不能死。

  咬咬牙她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头再一次撞到一个大石头上,她还是晕了过去。

  再次在疼痛中醒来,看不见,只听见讪笑声,一堆人围着她又踢又踹,一只脚还踩在她手背上。

  她到蛮荒来多久了?

  一个月?一年?还是一百年?

  她不记得了,一片漆黑,生不如死的熬着,所以也没什么时间观念,总之能多活一天就赚了一天。

  周围的人不少,凭直觉数了一下,大概有十多个,大部分是妖魔,也有几个堕仙。想要在蛮荒生存太不容易,大多数人会自动的结成一个个的小团体。这样不论是寻找食物,还是互相争斗,都会比较有利一点。

  在不断的‮裂分‬与呑并中,逐渐形成蛮荒较大的两个势利范围,一个是由腐木鬼为首的土木流,一个是由冥梵仙为首的⽔银间。分别占据了南边湖泊和东边沿海较肥沃之地。

  千百年来,不断有人被流放来,却从未有人出去,所以众人倒也安心在这片蛮荒之地开疆辟土,繁衍生息。哪怕当初是如何驰骋六界的风云人物,到了这也不得为了活下去而忍辱负重,不折手段,辛苦打拼。

  中部的森林占地面积广大,气候比较适宜人生存,食物也较多,但是却基本上没人敢随便进去。那里是一些妖兽和变异植物的天下,更加危险恐怖,任凭这些人当初如何厉害,没了法力,就是在小小一株食人花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在这里自然才是最強大最让人敬畏,可以玩弄一切的力量。

  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出没,也不能太深⼊密林,她蔵⾝在较边缘的一个树洞之中,却不知道怎么被发现了捉了出来。

  虽然经脉在逐渐愈合,可是她依旧没办法正常的直立行走。如今落到这些人手里,怕是凶多吉少。

  “你在哪找着的?这…是人吧?”

  她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显然是被她丑陋可怖的脸给吓到了。

  “本来是追野兔,没想到抓到一只大的。”耝声耝气的声音说道。

  “男的女的?”另一个男人问。

  一只大手伸来,三下五除二‮光扒‬了她⾝上的⾐服,她无力反抗,只能咬着牙,默默忍受屈辱。

  “居然是个女的。”那个声音听上去‮奋兴‬莫名“老规矩么?上了之后烤了分掉?”

  “可惜是个⽑丫头,⼲巴巴又瘦又小,没几两⾁,还整成这鬼德行。玩起来不慡,吃起来也没胃口,呸!”那人朝她⾝上啐了口唾沫。

  又是一脚,踢得她翻了个⾝。

  “死的活的?怎么连吭都不会吭?”

  “好像是个哑巴。”

  “以前没见过,怕是被流放来没多久吧?年纪这么小,不知道犯了什么罪,是仙还是妖?”

  “仙吧,你看她浑⾝筋脉都被挑断过,⾝上到处是伤疤和口子,又瞎又哑,⾝上还有消魂钉留下的印记。”

  “消魂钉?幻厢,你说的是长留山的消魂钉?这丫头是长留山流放来的人?”那女子蹲下来仔细打量。

  “或许吧,我猜的。搜搜她⾝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众人七手八脚的在她⾝上翻了一遍,一无所获,最后还是发现了她紧紧握在手中的宮铃。

  叫幻厢的人‮劲使‬掰开她的手,很稀奇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她终于有了一丝反抗,虽然微弱却是已拼尽了全⾝的力气,却还是敌不过的被抢了去。

  “宮铃?不过就长留山的一个小弟子而已。不知犯的什么过,竟施这么重的刑。可惜已经是个哑巴,不然问问她如今外面的状况也好。”

  “哼,你还关心外面做什么,你以为还有机会回得去么?”

  “废话,你不想回去么?”

  “你们俩⼲吗总吵。”女人修长冰冷的手在她前按了按“不管你们怎么处置,脯上最嫰的那块⾁留给我。”

  花千骨打了个寒战,用力拽住⾝边那人的腿,铃铛,还她的铃铛!

  幻厢不耐烦的将她踢到一边,端详着手中之物:“你们有没有见过谁的宮铃是这种颜⾊的?”

  “什么颜⾊?我的宮石一向都是绿⾊的。”旁边一人开口道,花千骨惊了惊,竟有一个地位竟如此之⾼的仙人么?

  “可她的为什么是透明的,闪着七⾊的光?”

  “透明?七⾊?你眼花了吧?”那人走过来看了看,然后似乎也被难住了。

  “管他什么狗庇颜⾊,老子都饿得前贴后背了。你们要是嫌这娃丑,没人想上,就赶快吃了得了,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我要內脏,心和肝谁都不许跟我抢。”旁边一妖魔朝花千骨走了过来,指甲长得跟利剑一样,甲里全是⾎垢。

  花千骨慢慢像幻厢的方向动,手扯着他的袍子,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呜咽和哀求,只想把师⽗赠她的宮铃要回来,她什么也没有了,断念也没有了,那个宮铃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东西了。

  ⾝子被再次推倒,踩在谁的脚下,细长锐利的尖甲瞬间从她左肩上穿透。她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苟延残着,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请把她的宮铃还给她!

  小手依旧紧紧抓住旁边人的袍子。幻厢喜那透明的铃铛打紧,怎么会还给一个马上就死的人,菗出刀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往她手上砍去。反正都是要分尸的,烤人手他倒也吃。

  突然刮起巨风,远处昏暗的空中卷起滚滚沙尘,然后便响起野兽奔跑和咆哮的声音。

  “糟了!”幻厢往后退了几步。

  “什么东西?”

  “哼唧兽,小心被它吃掉,大家往山洞那边撤。”

  众人慌逃窜,蛮荒之中上古的神物和神兽多不胜数,哼唧兽便是其中最凶残之一。

  花千骨面上露出喜⾊,却被谁扛在肩上飞速奔跑起来。

  转眼间,那个约三人⾼的‮大巨‬怪兽出现在众人面前,浑⾝⽩⾊的⽑因为发怒直立如钢针,耳尖嘴长眼细,跟⾝体一样‮大巨‬的尾巴,四只脚上和尾巴尖上是红⾊的,像踏着火焰,颈上也有红⾊的花纹,像围着漂亮的⽑领。长得有些像妖狐,眼中却更多了一丝凶残和王者的威严。

  毫不留情的扑倒了几个妖魔,轻易的便撕成了两半。

  幻厢回头一剑砍在它⾝上,却丝毫无伤。哼唧兽一脚踩踏上去,顿时人便成了⾁泥。

  众人吓得更是四散而逃,花千骨被扔在地上。哼唧兽停止了追赶,走到她⾝边,低下头在她⾝上嗅了嗅,然后伸出⾆头她⾝上的⾎迹。

  花千骨只觉得头痛裂,伸出手抓住它颈上的鬃⽑吃力的咧嘴一笑。

  …还好你赶来的及时。

  哼唧兽大大的⾆头她的脸,又又热。她清醒了一些,在地上艰难的爬着,手四处摸索。

  …宮铃,我的宮铃。

  哼唧兽从幻厢那里用嘴叼了过来放在她手中。花千骨颤抖的紧紧贴在颊边,就仿佛⽩子画还在她⾝边。

  …哼唧,你又杀人了是不是?吓跑他们就好了,下回不要再伤人命了。他们也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她虽然不能说话,可是哼唧兽和她心灵相通,大部分都能听得懂。

  从被逐到蛮荒,一次次的陷⼊险境,要不是有哼唧兽一直在⾝边陪着她照顾她,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几千次了。

  她并不怨那些总是想要害她吃她的人。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被世界遗弃的,她也是。没有谁比谁可怜。

  …哼唧,你回去找不到我一定吓坏了吧,找到吃的了么?我们回去吧?

  哼唧兽一反⾼贵优雅的姿态,恭敬的匍匐在她脚边。花千骨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它长什么样,也看不见它眼中的臣服。

  来到蛮荒泡在一个烂⽔洼里,稀里糊涂烧了许多天,可是居然都没死掉。不知道哼唧兽是什么时候寻到她陪在她⾝边的,也不明⽩它为什么要救她照顾她。只是若没有它在,她早就死了。

  费力的翻⾝,抓住它雪⽩的鬃⽑爬到了它的⾝上。它在她的印象和触摸下,就是平时是一只长得圆滚滚的什么东西都吃的小猪。发怒的时候会变成一只长着长长的⽑⽑的大狐狸。

  剧烈的咳嗽起来,她拉紧破布一样的⾐服依旧觉得很冷,紧紧的抱住哼唧兽汲取着它的体温。

  哼唧兽开始剧烈的奔驰起来,晕晕沉沉中,花千骨仿佛又梦见自己御着剑在空中自由的飞翔。

  只是,她不明⽩到底现在自己所经历的是一场梦,还过去发生的所有一切是一场梦。她不能行走,不论到哪里都需要哼唧驮着她,保护她,为她觅食。她不能看不能说,废人一个罢了,⾝处地狱,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有时候真的不明⽩自己已经这样了,还这样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是为了什么。

  她从来都不敢回忆诛仙柱上师⽗手持断念剑的那一刻,更是从来都不敢去想师⽗既然已下了如此痛手,为何还将她驱逐到这个地方来,既然不想见,直接杀了岂不是更简单?还是说,自己犯下的错,就算死都无法抵偿,只能受这样的苦去还?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她会努力撑着活下去的,努力去偿还欠下的那几条命和她犯下的错。

  脑中始终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哼唧兽带着她走了多久。

  …还没到么?

  她口上依旧⾎流不止,把哼唧兽的⽩⽑都染成红⾊的了。

  哼唧兽往密林深处奔去,想为她找止⾎的药草。可是花千骨再也撑不住了,手一松⾝子从它⾝上翻滚掉了下去,刚好掉在林中一个小木屋的门前。

  哼唧兽停下步子,鼻子拱拱她,她却昏不醒。

  感觉到有人要出来,哼唧兽立马朝向门口,浑⾝⽑都竖了起来,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木屋的门被推开,一个浑⾝是疤的男人看着门前的一人一兽,眼睛微微眯起,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再次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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