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事事休否(二)
“林姐小,我方才只是给出了第一个提案,既然你不喜欢交换,那我们就换一种方式吧。”莫振海道。
“莫老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林琭微微蹙眉,觉得眼前这位老者是如此冰冷陌生,虽然他是莫言承的父亲,可是她找不到任何一点零星的亲切感。
“我的意思是,”莫振海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景⾊,徐徐地说道:“如果你不愿意自动离开我的儿子莫言承,就让我来帮你离开。”
林琭看着他⾼大的背影,听着他雄厚低沉的嗓音,如果说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那是撒谎,但是她还是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放平声音,问道:“我还是不明白,莫老先生您的意思是,要用什么方法威胁我离开么?”
抠“林姐小很聪明,请你相信,我有能力将你送回海上去,而且是名正言顺地送回去。”莫振海回过头来,一双深邃的眼微微眯起。
林琭望了他半响,轻轻地颔首,道:“我知道,我也相信,以莫老先生您在港香的影响力,很多事情都是如同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
“但是莫老先生,”她的话音一转,凛然道:“我虽然只是一个丝毫不起眼的草根大生学,但是我是履行了合法的手续留在港香的。在这里学习和生活一年时间是我的合法权利,如果不是出于我自愿或者是做了违背港香法律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涉我。”
枭莫振海听了她的话,不噤笑了笑,走回来坐下,重新打量了她一番,口吻里竟还带着点钦许的意味,道:“林姐小,看来你的确是是一个很优秀的法学院生学!不过,你还太年轻了,所以不明白,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不需要走法律这条路的。”
“谢谢莫老先生的提点,”林琭道:“但是,作为一名法律人,我还是相信它的力量的。”
“那么,莫老先生,我先行一步了。”林琭见他沉默着,便自顾自地告了别,昂首挺胸地离去。
待她走得远了,莫振海才又喝了一口茶,自言自语地说道:“倒是个有志气的小丫头,只是,可惜了。”
好是好,终究是成不了他莫家的大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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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林琭都觉得历历在目,她望着如今都认不出她来的莫振海,觉得像是命运在开玩笑。
七年的时间长河流淌而过,竟然模糊了他对她所有的记忆。
那个曾经年纪轻轻、不知天⾼地厚的女孩儿,竟然也没有给他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是可笑还是可悲呢?
是因为她太过卑微,根本就无足轻重?
还是因为莫振海的人生经历太多,很多的事、很多的人都难入他的法眼?
林琭的牙齿轻轻地颤抖着,莫老先生,你都忘记了,可是你不知道你改变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不是你,我和莫言承也许就不会以那样的方式,生生被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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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带着无论如何都化解不开的心结,作茧自缚。
如果不是你,我的父亲,我的孩子,我的生活,都不该是这个样子…
这一切,你都不知道。
为何你可以如此逍遥地置⾝事外,动动手指,随随便便地就改写别人的命运?
真的,好忍残。
我恨你吗?
我该恨你吗?
她一遍遍地扪心自问。
心中的痛,排山倒海地庒过来,让她没有丁点抵御的能力。
可是这些苦,这些疼,这些愤恨不平,在场的人,无一知晓。
甚至包括莫言承。
她努力地忍耐着,可以说是竭尽全力,为了不让周围的人看出她表情上任何一点的端倪。
莫振海只是打量了她片刻,便转头对莫潇,说道:“潇儿,有了这么好的女朋友,为什么没早些告诉我?”
莫潇笑着,惊喜地问道:“爸,您的意思是很満意了?”
“你的事情,我几时管得了?”莫振海面上的严肃,似乎在面对着这个小儿子的时候总是会抹去许多,化作淡淡却并不常见的温暖。
这句话落进莫言承的耳朵里,像是巨石投水一般,激起千层剧烈的波澜。
这副情景,果然是好,父慈子孝。
这位父亲,果然是好,宽怀大度。
可是同为人子,他莫言承,为什么就没有得到这样的包容?
当初他的父亲,是怎样的步步紧逼,怎样的凌厉无情,字字铿锵地要他和那个女人断了联系!
可是如今,同样的女人站在面前,他那向来都吝啬于称赞一句话的父亲,却当众夸她好。
只是因为,现在将女朋友带到面前的,是最疼爱的儿子莫潇?
一父所生,他们竟会有如此截然相反的天渊之别。
他的眼眸暗了又暗,颜⾊深得几乎看不到一点光。
突然,一个佣人走到门口,报道:“老爷,夫人,饭菜已经备好了,请各位下楼去就餐吧。”
谢堇惠看了看床上的莫振海,征询着说:“要不,你就在上面吃吧,我让人给你端上来。”
“不用了。”莫振海摇头摇,道:“我的⾝体虽不中用,但是下个楼还是不碍的。更何况今天是好不容易的团圆餐,又有客人来了,没道理我一个人在上面吃。”
莫潇忽然蹲下⾝来,拍拍自己的肩膀道:“爸,你才到海上,肯定很累了,膝盖又不好,我背你下去吧。”
谢堇惠暗自一笑,用隐隐的挑衅眼神,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莫言承。
莫振海忽地就笑了,眼角有深深的皱纹,他道:“你是得了便宜才卖乖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言承扶着我下去就成了,我还没有老到要人背的程度。”
“爸,我没那个意思,我当然知道您是老当益壮。”莫潇笑着解释道。
“行了,少溜须拍马了,别的没学会,这点倒是学得好。”莫振海嗔怪着,慢慢地下了床来,莫言承和莫潇见状,都过去小心地搀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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