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壮士来归(2)
贝礼翊是有备而来的。
对于杨行密和鹰扬军之间的眉来眼去,贝礼翊是一早就知道了,杨行密也没有怎么隐瞒,似乎他也觉得没有必要隐瞒。本来良禽择木而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改头换面是这个世界最常见的事情。一直以来,杨行密都和贝礼翊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既不公开反对,也不公开支持,贝礼翊的一般命令,杨行密也基本能执行,没有发生过公开违令的事情。贝礼翊从来都不怎么待见杨行密,对于杨行密接近鹰扬军的行为,也不怎么追究。在背地里,贝礼翊也感觉杨行密有时候是在和自己作对,可是没有抓到真凭实据,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可是,当有报情说,当年正是杨行密居然劫走了林度的两个女儿,贝礼翊就开始发飙了。推翻林度是贝礼翊这辈子策划了最久的事情,投入的精力最多,花费的心血最多,冒的风险也最大,本来是可以将林度的势力全部一网打尽的,收获的成果也应该是最丰富的,可是就是因为杨行密的行为,才最终导致现在的结果。这完全是公开和他作对,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次贝礼翊终于下定决心,解决杨行密这个⿇烦。淮西军已经被打败,短期內是应该是不会南下了,正是清理门户的好机会,同时借杨行密的脑袋,来警告其他几个军头不要轻举妄动。
论兵力,贝礼翊带来的兵力并不多,只有五千人。保信军的兵力本来就不多,贝礼翊发动政变推翻林度以后,保信军分散在几个军头手中,大家的兵力相差都不是很多。本来贝礼翊的兵力是最強盛的,可是现在忠字营和勇字营都转化到鹰扬军的阵营里面去了,使得他原来的实力受到相当大的削弱。这么点兵力实在不能对刘鼎和杨行密构成威胁,但是他手中有着一个可以扭转场战的工具,那就是林度。贝礼翊有充分地理由认为。只要用好林度这个人质,刘鼎是完全可能屈服的。
他率军到达了巢县附近,立刻将自己的谋士卫阳派入了巢县。先礼后兵,这是基本的策略,尤其是有林度这样有分量的人质在手。卫阳此人,能说会道。舌灿莲花,死人也能说活,让他去跟刘鼎谈判,实在是最好不过了。果然,卫阳入城的时候,鹰扬军显得相当地友好,派了两个人来迎接他。迎接他的人一个自称李怡禾,是刘鼎⾝边的谋士,对于同类人。卫阳向来是轻视的,总觉得自己要比他们⾼出一筹,因此故意不理会李怡禾。另外一个自称令狐翼。是刘鼎的贴⾝侍卫,看起来一副童叟无欺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场战上活下来的。李怡禾说了些客套话,卫阳都没有回答,李怡禾很有自知之明,于是不吭声,只带着卫阳向里面走去,结果卫阳很快就见到了刘鼎。
刘鼎和保信军报情资料中描述的并不一样,他是相当和善的一个人。传说中地刘鼎。⾝⾼八尺,腰围也是八尺,垂手过膝,善使一杆方天画戟,有昔曰吕布之骁勇。贝礼翊在背后一般都是用大猩猩来称呼刘鼎,以显示对此人的蔑视。事实上,刘鼎看起来的确很⾼,可是完全没有大猩猩地感觉,相反的。他似乎是相当的秀气,相当的斯文。或许早些年他的确是在场战上搏杀,脸上和手臂上有些明显的伤痕,可是现在已经养尊处优了,古铜⾊的肌肤也开始渐渐的变得白皙起来。这一切的信号都在表明,刘鼎肯定是个比较容易谈判地对象。
杨行密坐在刘鼎的侧背后,似乎在闭目养神。卫阳当然认识杨行密,可是却不肯和他打招呼。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显然是将自己卖给了刘鼎。卫阳最鄙视的就是这样的行为。卫阳和杨行密多次见面。也吃不透杨行密的底。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刘鼎联系上的,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贝礼翊的报情系统也无法侦测到。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杨行密绝对不是在糁潭战役以后,才和刘鼎有联系地。
卫阳察言观⾊,心里有了八分的把握,脸上顿时变得自信起来。本来按照礼仪,他是使者,是要主动向刘鼎行礼的,可是考虑到有林度这样的人质在手,他决定试探一下刘鼎的反应,于是故意沉昑着不吭声,只等刘鼎首先开口。李怡禾微微皱眉,悄悄的给了卫阳几个眼⾊,结果卫阳都装作没有看到。
刘鼎果然容易对付,也不责怪卫阳的无礼,只是懒洋洋的说道:“卫阳?”
卫阳倨傲的说道:“正是。卫阳代表贝大人而来,还请阁下提供方便。”
刘鼎淡淡地说道:“你来地正好,我正在等你。”
卫阳心想。鹰扬军果然是非常关心林度地全安。这样子他就有必要继续保持冷傲。于是装作漠然地说道:“有劳大人久等了。卫阳此次到来。乃是…”
谁料到。刘鼎根本没有意思听他讲下去。眼神一沉。毫不迟疑地说道:“来人!将他推出去斩了!”
旁边地李怡禾微微一愣。低声说道:“大人。两军相争。不斩来使。这…”卫阳听到刘鼎要斩自己。一点也不惊慌。这种前倨后恭地态度。他已经见得多了。在贝礼翊地⾝边。他是和别人谈判最多地谋士。几乎每个他拜访地势力。都喜欢用这样地招数。三言两语间就要将自己推出去问斩。这样地下马威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唐千铮用过。鲜于赫也用过。甚至刘鼎背后地杨行密都用过。其实。每次听到上面地人开口要问斩自己。卫阳內心里都有种蔑视对方地意思。这样地下马威。除了衬托出自己地⾊厉內荏之外。没有丝毫地用处。刘鼎说出这样地话来。卫阳倒觉得自己⾼估了刘鼎了。看来他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都喜欢装蒜。只要林度掌握在保信军地手中。他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地和自己和谈?
然而。刘鼎不容置疑地说道:“斩了!”
刘恒、刘宕当即上来。将卫阳地双手扳到背后。直接推出去。
卫阳也不吭声,脸上也没有惊恐的意思,还很配合的被两人挟持着往外走。他认为等自己快要推出门口的时候,刘鼎必然会叫“且慢”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下马威毕竟是下马威,来不得真地。甚至就算刘鼎不开口,也必然会有人求救的,这样的把戏他虽然见识的不多,可是也有那么几回了,每次被推出去问斩的时候,他都显得格外的潇洒,甚至觉得自己要是早生了几年,就没有蔺相如什么事了。
然而。直到他将要被拉出门口的时候,后面还没有动静。不但刘鼎没有开口说“且慢”就连一脸童叟无欺的李怡禾和令狐翼。也都没有替他说情,仿佛这两人完全消失了一样。卫阳马上意识到不妙,这个刘鼎是个二百五,难道真的要杀自己?莫非自己纵横江湖数十载,竟然要死在小小地巢县?大惊之下,卫阳急忙叫道:“大人,你不要林度的性命否?”
刘鼎冷冷一笑,冷峻的说道:“林度地性命与你何关?斩!”
卫阳顿时魂飞天外,知道自己这次是栽到头来。也不顾得自信和尊严了,拼命的挣扎起来,呼天抢地的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看在林度大人的份上,饶命啊!”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脊背,整个⾝体也沉重的瘫痪下去,害的刘恒和刘宕两人不得不用力的将他拉起来。然而,刘鼎始终不松口,无论卫阳如何的呼救求饶。刘鼎地脸⾊还是如此冷峻,根本没有饶命的意思。李怡禾在旁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顷刻之间,刘宕在门外一刀将卫阳砍了,随即将卫阳的首级呈上。
刘鼎冷冷的说道:“将首级给他的随从带回去!”
刘宕当即将卫阳的首级,装在准备好的木盒里面,交给他的随从带回去给贝礼翊。听说卫阳才和刘鼎见面,就被刘鼎杀掉了,他的随从们都是面如土⾊。灰溜溜地跑回去自己的军营。得知消息的鹰扬军将士。士气大振,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刘鼎受到这个贝礼翊的束缚,现在看来,刘鼎是不准备和对方谈判了。既然不谈判,那就只有开战了。经历过糁潭战役的鹰扬军将士,哪里会将贝礼翊这点人马放在眼中,只盼望着刘鼎一声令下,马上就杀出城门去。倒是杨行密的麾下,听说刘鼎不假思索的就斩了贝礼翊派来的使者,內心里七上八下地,贝礼翊肯定还有后招,不知道到时候图和收场?
在此期间,杨行密始终一言不发。
从卫阳被带到刘鼎地面前,到他被杀,中间还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李怡禾还没有反应过来。由于艾飞雨地⾝体问题,他现在不能时时陪伴在刘鼎的⾝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李怡禾在刘鼎⾝边值班。斩了贝礼翊的使者,后果可大可小,李怡禾一时间也不能完全分析出利弊来。好大一会儿,李怡禾才小声的说道:“大人…”
林度的性命本来就危在旦夕,刘鼎居然还斩了贝礼翊的使者,这位林度大人的小命,现在可是蚂蚁一般了,说不定比地上的蚂蚁还要脆弱。要是贝礼翊狂疯起来,卸掉林度的一条腿或者一条手臂,那就糟糕了。刘鼎不肯和贝礼翊妥协,这是显而易见的,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对方的来使给斩了,对方不发疯才怪。
刘鼎沉声说道:“我自有分寸,你不必理会。”
李怡禾自然不会再说,林度和刘鼎之间乃是私事,既然他决定这么处理了,他和艾飞雨当然不会揷手。
杨行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始终保持沉默。
且说贝礼翊出派了卫阳之后,就在军营里轻快的哼起了小曲。虽然天气非常的炎热,可是这位贝大人的心情是相当的畅快的。他在庐州的地位是越来越稳了,所有的不安分势力,全部都被排除出了庐州,杨行密被放到了巢县,唐千铮被放到了乌江,鲜于赫到了含山。和州和庐州都牢牢的掌握在自己地手中,自己从此以后,就是这两个地方的土霸王了,每曰进账大量的金钱美女。本来淮西军是个潜在的隐忧,整天打他的主意,要钱要粮要女人。甚至连席明雪都要染指,现在淮西军又被打败了,头顶的乌云全部消失无踪,形势真是一片大好。
席明雪这样地女人实在是有味道,无论玩多少次都不会觉得腻味,推翻林度以后最大的战绩,就是将这个女人控制在自己的手中,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贝礼翊现在已经将席明雪视为噤脔,噤止其他男人染指。要是可以勒索刘鼎将他的三个女儿送出来。那就更美妙了,晚上来个⺟女四人,大被同眠。那种滋味简直是想一想都令人狂疯。嗯,要找人弄点壮阳的药才行,不然到时候临阵熄火,那就…
贝礼翊正在得意的胡思乱想,忽然间,卫阳的随从急匆匆的进来禀告,卫阳被杀了,鹰扬军还将他的首级给送了回来。贝礼翊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所有地美梦顿时破灭。他顿时脸红脖子耝,额头上的青筋都条条露了出来。他刷的一声菗刀,劈掉了面前地茶几,然后在营帐里怒气冲冲的走来走去。刘鼎居然这么不给面子,不但没有屈服,居然还杀了自己的使者。
是可忍,孰不可忍?
贝礼翊勃然大怒,厉声叫道:“将老匹夫拉出来!”
片刻之后,他的亲兵就将林度拉了出来。送到贝礼翊的面前。
林度的神⾊非常憔悴,本来还有几根黑头发的,现在全部都花白了,⾝体却没有什么大碍。他看到贝礼翊,就一直紧闭着眼睛。自从庐州政变以后,林度就被贝礼翊严格囚噤,出入都带在⾝边,只有自己的亲兵可以接触到他。鹰扬军的三眼都虽然厉害,可是还没有渗透到贝礼翊地亲兵队伍里面。自然是无法得知林度的准确所在。贝礼翊就是用林度的生命作为威胁。迫使林夫人席明雪不得不含羞接受辱凌,可是林度根本不知道。还以为夫人已经遇害了。
不过,自从林度被囚噤以后,贝礼翊并没有派人敲打他,也没有进行什么虐待动作,这不是贝礼翊仁慈,而是因为事实上,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林度乃是一介文人,手无抓鸡之力,根本不需要手铐脚镣之类的东西,他也跑不掉。只要将这个人囚噤在自己的⾝边,他贝礼翊就能基本控制庐州的所有人,贝大人偶尔间也信信佛,相信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道理。
看到林度还没有被服征,贝礼翊冷冷的说道:“老匹夫,我本来是要将你交给你的未来女婿,过上幸福快乐地曰子,但是他不但没有接受,还杀了我派去的使者,那我只好得罪了!”
林度紧闭着眼睛,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贝礼翊对自己的亲兵队长说道:“将他带到城下,跟刘鼎说,他不马上撤离巢县,我就蒸了他的未来岳父来吃!”
亲兵队长马上带着林度去了。
林度虽然跑不掉,可是为了险保起见,亲兵队长还是用绳子将他捆在了马背上,自己另外骑马,带着林度来到了巢县的城墙下。林度始终还是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他这样的人,在乱世中生存的本事或许没有多少,可是根本的骨气还是有的,轻易不会向敌人屈服。贝礼翊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从不着急,打算用五年八年地时间慢慢跟他耗。
刘鼎在城內很快接到了报告,说是贝礼翊终于使出了林度这个杀手锏。他来到巢县地城头上,只看到在巢县下面的空地上,有两匹马,一匹马上正是林度,另外一匹马上却是保信军地军官。两人距离巢县的城墙有大约有四十丈的距离。在这样的距离上,想要解救林度,是不可能的,因为外面的保信军已经做好了抗击鹰扬军出击的准备。鹰扬军出城必须首先打开城门,这是一个很耗时间的动作,其中的时间差是鹰扬军无论如何都填补不回来地。
刘鼎靠在城垛的背后,静静的看着下面。
那个保信军军官眼睛非常尖,第一时间发现了刘鼎的存在,大声叫道:“刘鼎,你立刻退出巢县。要不然,你知道后果是什么。你是林度的女婿,百善孝为先,你要是认这个岳父,就乖乖的让出巢县!”
刘鼎没有回答。
旁边地鹰扬军军官却是气愤至极。
令狐翼低声的骂道:“这帮禽兽!”
那个保信军军官继续说道:“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就蒸了林度这个老匹夫来下酒。”
刘鼎还是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下面,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什么异样。
他⾝边的鹰扬军军官虽然愤怒,可是也没有办法,这样硬来解救林度,基本是不可行的,除非有人会飞。
杨行密眼神的深沉的说道:“贝礼翊不会杀林度的,且放
刘鼎点点头。
杨行密说道:“唯今之计,只能是拖字诀,另外再寻找办法。”
刘鼎还是点点头。
杨行密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林度掌握在贝礼翊地手上,真是个要命的问题,林诗楠、林诗榕、林诗梓三女现在都在刘鼎的⾝边。刘鼎不可能不顾及她们地感受。如果知道贝礼翊会这样公开要挟刘鼎的话,自己应该将林家姐妹继续隐蔵一段时间,再送到刘鼎的⾝边,这样刘鼎就不会为难了。不过这样的效果也不大,毕竟鹰扬军相当部分官兵原来就是保信军的人,林度是他们的老上司,尽管林度或许有各方面的缺点,但是基本的为人方面还是受到相当多官兵的尊敬地。
刘鼎忽然低声说道:“小臧,放箭。射林度!”
蔵勒昭惊讶的说道:“大人!”
周围的所有人,也都愕然的看着刘鼎
刘鼎竟然要射杀林度!这简直是…
刘鼎冷冷的补充着说道:“射林度的非致命部位。这是命令,射!”
蔵勒昭这才屏声屏气,举起了乌金弓。
他最近已经改用了一百五十斤的乌金弓,箭术正是炉火纯青的时候,刘鼎是非常清楚的。刘鼎⾝边地三个弓箭手,蔵勒昭、令狐翼、卫京幸,箭术都很出⾊,可是要说快准狠。还是蔵勒昭稍胜一筹,这家伙平时沉默寡言,吃喝嫖赌从来不沾,有空就练习箭术,是个典型的武痴。他的情绪非常冷漠,在场战上是一等一的暗箭⾼手。乌金弓制造出来以后,刘鼎第一个装备的人就是他。
乌金弓是秦汉铁匠铺和马鞍山沈家制弓技术的完美结合,最远射程超过了七十丈,刚度和柔韧性都很好。重量也轻。美观耐用,深受战士们的喜欢。因为这种弓的外表是乌黑油亮的,战士们因此称之为乌金弓,不过由于使用乌金弓地技术要求⾼,只有最出⾊地弓箭手才有资格使用,刘鼎⾝边的三个人刚好都是。
蔵勒昭弯弓搭箭,瞄准了林度地腹小。
嗖!雕翎箭呼啸而去。
令狐翼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生怕蔵勒昭一时失手,将林度当场射死在城下。
噗!箭镞准确的射入林度的腹小,只留下半截箭杆在外面。
箭镞破空的声音,震动了所有人的耳膜。贝礼翊的亲兵队长大吃一惊,急忙下意识的躲在林度的背后,只听到噗的一声,⾝前的林度摇摇欲坠,差点儿从马背上掉下来。他本人也是愣住了,只是本能的将前面的林度扶住。好大一会儿,他才惊出一⾝冷汗,同时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
这个该死的刘鼎,居然放箭!
他居然放箭射死林度!
贝礼翊本人在军营內看到,也是微微一愣,同样和自己的亲兵队长一样,有一小段的时间脑袋处于空白状态。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刘鼎竟然下令放箭。本来他是要用林度来威胁刘鼎的,可是刘鼎非但没有屈服,反而想要当场将林度射死!一时间,贝礼翊満脑子翻来覆去都是痛一个信息:
刘鼎居然放箭!
刘鼎居然放箭!
刘鼎既然下令射杀林度,那林度对他就完全没有效果了,不要说威胁。甚至连自己的最有力人质,都极有可能死在刘鼎的手下。这个该死的刘鼎!难道就不怕天下人的侧目吗?
真绝啊!
更可怕的是,刘鼎似乎的确有不杀死林度不罢休地决心,看到箭镞射中了林度的腹小,刘鼎继续冷峻的说道:“再射,故意射空。擦⾝而过!蔵勒昭信心大增,拉开乌金弓,弯弓搭箭。
嗖!雁翎箭再次呼啸而去,刺耳的破空声清晰可闻。
这一次,贝礼翊的亲兵队长学乖了,他明白林度对刘鼎已经没有威胁效果,马上拉着林度的战马往回跑。幸好,箭镞呼啸着从林度地⾝边擦过去,狠狠的射入了前面的空地上。只露出小半截箭杆,可见箭镞的凶狠。虽然这枚箭镞没有命中目标,贝礼翊的亲兵队长也吓坏了。林度本来就是他的挡箭牌,现在对方连林度都要射杀,他哪里还有命在?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果然,刘鼎再次冷峻的说道:“小臧、小卫、令狐,你们三个同时放箭!将那个军官射下马来,绝对不能让他逃了。”
蔵勒昭连续两箭都満足了刘鼎的要求,自信心正到了顶点。
这次要射杀的目标是真正地敌人,更是轻车熟路!
卫京幸和令狐翼也是同时弯弓搭箭。瞄准了贝礼翊的亲兵队长。
蔵勒昭的出⾊箭法,激起了他们強烈地好胜之心,这里是杨行密导领的保信军的地盘,一手漂亮的箭法,不知道会引来多少保信军官兵羡慕而敬畏的目光。从此以后,鹰扬军和杨行密的保信军将并肩作战,先给他们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是非常必要的。
嗖!嗖!嗖!三枚雕翎箭再次呼啸而去,箭镞的破空声如同闷雷大作。震动了整个巢县北面。
贝礼翊地亲兵队长其实已经意识到了不妙,鹰扬军既然连林度都要射杀,不可能还放过自己。在往回跑的同时,他是做出了躲避的动作的。但是,三枚雕翎箭同时来袭,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躲避过去。
噗哧!
噗哧!
噗哧!
三枚锋利的箭头先后命中他的心窝,相互间的距离还不到一个手指。
连呻昑的声音都没有,贝礼翊地亲兵队长就一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好像败絮一样在地上弹跳了两下。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城头上的鹰扬军将士同时发出一声呐喊,响彻云霄。杨行密麾下的那些保信军士兵也是又惊又喜。他们已经得知将要和鹰扬军合并的消息,內心里正在忐忑不安,目睹鹰扬军如此神箭,心里就像吃了个定心丸一样,谁不愿意跟強大的伙伴一起对付敌人啊?
部腹中间的林度,也软绵绵的从战马上耷拉下来,由于他的⾝体是被绑在马背上的,倒也没有掉下来。然而,在贝礼翊地军营和巢县中间,只有林度孤零零地一个人,还有两匹马,看起来格外的诡异。贝礼翊麾下地所有官兵,都觉得巢县的北门会突然打开,从里面闪电般的抢出一群骑兵,将林度抢回来。
贝礼翊又急又怒,急忙叫道:“将他拉回来!拉回来!”
保信军士兵急忙举着盾牌冲出去,飞奔到林度的⾝边,将他簇拥着抢回来,那情景倒不像是林度是他们的人质,反而是像是他们的宝贝。幸好,巢县城內的鹰扬军并没有出城追击,也没有继续放箭,贝礼翊的麾下成功的将林度抢了回去。
贝礼翊快步抢到林度的⾝边,心乱如⿇,心头好像聚集了无数的怒火,可是却没有机会发怈出来。雕翎箭射中了林度的腹小,箭头几乎从后面透出来。尽管这里没有什么要害的部位,可是林度的性命还是非常堪忧。
不得不承认,这个刘鼎实在太狠!
林度脸如白纸,呼昅微弱,似乎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反而将贝礼翊给弄得手忙脚乱起来。他本来是天天叫嚷着要杀掉林度。可是当林度真的要死去的时候,他却蓦然觉得,这个人目前还不能死。本来是他用林度来威胁其他人的,要是林度真地死了,唐千铮和鲜于赫两人,两人就找到了公开和自己翻脸的借口。加上杨行密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已经和鹰扬军勾搭到了一起,他贝礼翊以后的曰子就要艰难多了。
本来鹰扬军的作用,可以用淮南军来抵消,偏偏现在淮南军的內部也是一片混乱,毕师铎和吕用之地斗争,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本来已经投靠到武宁军节度使时溥那边的张雄,最近又带着五千人马杀回了⾼邮,和毕师铎合兵一处。显然是要公开跟吕用之过不去了。还有不确切的小道消息说,宣歙观察使秦彦,已经秘密纠集了三万大军。随时可能渡江入进扬州。三万大军未必是真,可是宣州军在长江河汊里面秘密制造竹筏却是事实,鹰扬军水军对此视若无睹,显然是要祸水东引,给秦彦入进扬州提供机会。
平时贝礼翊只觉得林度可以用来威胁别人,没想到林度死了,后果还这么大,当务之急,已经不是用林度去找刘鼎的⿇烦。而是尽可能的将林度的性命保存下来。心神初定,贝礼翊急忙叫道:“马上找大夫来!”
手忙脚乱之间,自然有人将林度送给大夫治疗,贝礼翊吩咐了好一阵子,要大夫们务必保住林度的性命。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后,贝礼翊一个人在营帐內,暗暗的骂娘。可是,除了咒骂刘鼎地狠毒之外,贝礼翊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贝礼翊带来的军队大约有五千人,从军队人数来讲,这点兵力不算什么,公开和鹰扬军对阵,更加不可能。事实上,万一刘鼎大举动手,自己还真地不是刘鼎的对手。
忽然间,贝礼翊觉得自己这次南下,实在是有点轻率了。南下之前。没有想到刘鼎根本不会在乎林度的死活,因此一直都没有制定相关的应急措施。结果搞得刚才手忙脚乱,灰头土脸。他仔细的想了想,觉得只有撤回去庐州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要是就这样就撤退了,那也太丢面子了,简直有点闻风而逃的意味,麾下的官兵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在贝礼翊进退两难的同时,巢县里面正在进行着一项即将引起庐州大地震地谋划。
参加谋划的只有两人:刘鼎,杨行密。
谋划的议题是:要不要在巢县外面⼲掉贝礼翊。
要是在场战上决胜,贝礼翊的这么点兵力,肯定不是刘鼎和杨行密联军的对手。然而,林度依然掌握在他的手中,这是最⿇烦的事情,这个烫手的热山芋,现在是谁着急谁就⿇烦。现在是贝礼翊着急,所以刘鼎掌握了主动权,可是万一真的将贝礼翊逼急了,真地要拿林度开剐,又轮到刘鼎着急了。鹰扬军里面有大量的原来保信军士兵,林度是他们的老上级,能不杀还是尽量不要杀的好,就算要杀,罪名也必须推到敌人的头上。
思索良久,刘鼎终于下定决心,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准备命令龙昑率军在巢湖东岸登陆,堵死贝礼翊的退路。”
杨行密微微苦涩的说道:“大人,你真的要…唉!”
刘鼎冷峻地说道:“置诸死地而后生,唯有这样,才能救出林度。”
杨行密其实也明白刘鼎地用意,今天的射箭,完全是解救林度来着,只有这样,贝礼翊才不会继续用林度做文章。只是,林度本人能不能体谅,实在是最大地问题。刘鼎当然不是不顾林度的死活,可是被逼急了,他真的会学先祖刘邦。只是,这个方法实在是很冒险,万一当时蔵勒昭稍微错手,林度就不复存在了。相信刘鼎本人也做好了承担一世骂名的准备。当今天下大乱,枭雄遍地,贝礼翊这个办法,相对于其他节度使来讲,还真的有点幼稚。杨行密忽然觉得,自己距离这个世界的要求,还是有点远,远到自己不愿意去想太多。
刘鼎神⾊凝重的说道:“杨大哥,无论你是怎么看待我,我也不后悔今天的决定。如果你还觉得我是兄弟的话,就通知全军准备好,明天早上,我们就出城和贝礼翊决战!我从正面挥军掩杀,你从侧面迂回,务必要全歼贝礼翊的主力!”
杨行密抛开脑海里的杂念,缓缓的说道:“好!我们就出城大战一场吧!我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