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各怀鬼胎(3)
目睹刁奇等人的离开,大厅里其余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尤其是镇海军的代表,一会儿以后,整个大厅好像炸开了锅,大家都在激烈的讨论事情的前因后果。谁也想不到,刘鼎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扣住了南门秀。扣住了南门秀,岂不是等于扣住了李泡?李泡恼羞成怒之下,天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薛朗的脸⾊,变得非常的难看,刘鼎这样做,明显是破坏了他们原来的计划。这个该死的刘鼎,如此忌讳自己!李泡投降过来,对他刘鼎有什么伤害吗?他得到了地盘,得到了金钱,什么都得到了,他还想要得到什么?倒是⾝边的刁在暗暗得意,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裴易靖等人是欲言又止,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很多人都不知道,刘鼎有什么理由,还让杨鹭飒扣住了李泡的姘头。
很多人都猜测,这是刘鼎故意要薛朗的好看,然而,看刘鼎若无其事的神⾊,却又不太像,毕竟他刚才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这种演戏的事情,自然有他的部下来完成。看来,杨鹭飒扣住了南门秀,完全是处于刘鼎的意料之外。杨鹭飒啊杨鹭飒,这个名字迅速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牢牢的烙印下来了。
“铮铮铮…”
很多人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铿锵有力的琴声,原来沈若依在重重的抚琴,大家的思绪立刻被琴声昅引过去了。沈若依原本悠扬清脆的琴声,这时候变得非常地威武,充満了沙场一往无前的杀气。赫然是大家都非常熟悉的《秦王破阵乐》。战事即将展开,大家听到这样热血沸腾的琴声,自然多了不少地感慨。尤其是那些已经意识到刘鼎和薛朗产生了矛盾的镇海军将领,都在暗暗的衡量着自己地抉择。
刘鼎神⾊凝重的对薛朗说道:“薛大人。你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上之策。刘鼎记得这句话。”
薛朗唯有苦笑。
你记得这句话有什么用?你派人抓住了南门秀,李泡肯定会发疯地。哪里还会乖乖的投降?
刘鼎依然是脸⾊稳重的说道:“刘鼎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薛大人尽管放心。”
薛朗没有心思仔细咀嚼刘鼎的言语,⼲涩的说道:“但愿如此。”
被杨鹭飒这样一搞,后面的庆功会就有些冷场了,大家都在想各自的心事,下面地军官都悄悄的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依据他们的推测,李泡肯定是要翻脸了。刘鼎将勇字营和鬼脸都都调到了南线,恐怕也无法抵挡李泡的烈猛进攻。萧骞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悄的出现了。将所有的鬼雨都战士聚集到一起来,低声的吩咐着什么。那些镇海军官兵一看,更加感觉到了局势的紧张,面前的美酒也索然无味了。
庆功会草草结束以后,刘鼎迅速回到指挥所,李怡禾已经等在那里了,正在整理相关地报情。看到刘鼎进来,李怡禾简短的说道:“有关杨鹭飒的事情,我详细的问过报告消息的刘海,杨鹭飒自己也有信使派来。但是语焉不详,对擒拿南门秀的过程只字不提,我已经命令刘剑骑马赶到南方前线,了解清晰的情况。”
刘鼎慢慢的坐下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才缓缓地说道:“这个杨鹭飒,还真有点意思。我让他放手去做。他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将南门秀给抓起来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李怡禾忍不住笑着说道:“大人你很老了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刘鼎感慨地说道:“相比起这家伙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而言,我是有点老了。南门秀有一万多人,我只有两百人,除非是有非常特殊的情况,否则我还真的不敢去摸老虎的庇股。偏偏这么杨鹭飒就敢!不服不行!”
李怡禾说道:“我们暂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也许里面有什么內幕也说不定。不过,杨鹭飒这么一搞,倒是破坏了我们原来的计划,现在我们还要想办法让李泡冷静下来,不要冲冠一怒为红颜,坏了大事。”
刘鼎呵呵笑着说道:“冲冠一怒为红颜,瞧你说的,南门秀是红颜么?”
李怡禾一本正经的说道:“三眼都的报情里面说,南门秀要是换了女装,外人还真是看不出来,美得没法形容。金泽南甚至在报情里面用眸若晨星,唇若点漆,眉若柳梢,风吹杨柳随风舞,三寸金莲步步摇来形容南门秀的姿⾊…”
刘鼎有点厌恶的说道:“不要跟我说这个,起鸡皮疙瘩呢!好好一个大男人,居然装扮成女书,还转世观音呢!也不知道李泡心理态变到什么样的程度了,不喜欢女人居然喜欢男人!你猜猜,这个杨鹭飒是怎么将南门秀抓起来的?看看我们猜测的对不对?”
李怡禾认真想了想,慢慢的说道:“现在还不完全清楚南边的报情,不过属下估计,应该是杨鹭飒假扮成红巾盗,瞒过了红巾盗多重的防线,然后接近了南门秀的中军营帐,一举发起袭击,最终将南门秀拿了下来。”
刘鼎摇头摇,沉昑着说道:“基本的原理应该是这样,只是,南门秀可不是傻瓜,傻瓜通常都无法取得李泡的信任。杨鹭飒要是这样书闯入去,多半要糟糕。我想,他肯定是耍了什么花招,才能来到南门秀的⾝边。让我慢慢的想想,这个家伙到底是耍了什么花招呢?”
不久之后,快马跑到南边了解情况的刘剑,急匆匆从前线赶回来了,送来最详细的报情。果然。杨鹭飒控制南门秀地过程,和李怡禾推断的差不多,只是中间有太多的小花招。当天,南门秀指挥红巾盗进攻忠字营。结果被忠字营完全击溃,败军在溃退的时候,居然没有注意到杨鹭飒已经混杂在他们里面。还以为是同样溃退下来地队部。因为大家都是被鹰扬军打败的残军,也没有人仔细来盘查南门秀。
偏偏南门秀想要从残军里面得到一些有效的信息。于是带着几个卫兵就来到了残军队伍里面,要深入实地了解情况,结果很不幸地,他一头踏入了杨鹭飒伪装的残军里面。说也奇怪,南门秀平常也是挺精明地一个人,按理说没有理由辨认不出自己的队部,怎么会发现不了杨鹭飒的异常呢?后来才知道,李泡调给南门秀的队部。并不全部是南门秀自己的麾下,还有些临时在溧阳城抓人组建的新队部,南门秀急匆匆上阵,的确有部分队部是陌生的。
当然,南门秀根本就没有想到鹰扬军在防守之余,居然还有力气反击,甚至还有胆量派人伪装成红巾盗来暗算自己,这是他被杨鹭飒抓到地最根本原因。此外,杨鹭飒的胆书也够大,他的部下也足够机灵果断。要知道。他的冒险计划,只要有一个小小的破绽,他所带领的两百多名鹰扬军,肯定是死无葬⾝之地。而且两百多人一起行动,只要随便一个人露出破绽来,都可能给全部人带来覆灭的危险。早就听说杨鹭飒的勇字营乙旅,是一支非同寻常的队部,擅长⾁搏至于还擅长远射。士兵的素质在整个勇字营里面也是顶呱呱地。他们用事实深深的证明了这一点。
李怡禾也不得不佩服的说道:“是个人才,运气好的人才!”
刘鼎轻轻皱皱眉头。似乎在衡量一些十分为难的事情,最后又慢慢的舒展开来,缓缓的说道:“这种行动不能公开鼓励,要是别的指挥官都去模仿地话,我们牺牲就大了。但是我喜欢这个家伙,不能不给他一点奖励。这样吧,将他地队部从勇字营里面分离出来,单独成立一个飞营,交给他来带领。”
李怡禾谨慎的说道:“大人,我们刚刚才决定了扩编计划,现在又做调整…”
刘鼎慎重地说道:“就是和其他的扩编计划混杂在一起,才没有那么引人注目,杨璧鳞和杨佛午不会介意的,他们都知道杨鹭飒的脑书要比他们好使,将杨鹭飒调到南边去,就是给他单独施展本领的机会。这年头,能打能杀的人很多,会动脑的人不多,这样的人才,我们不能浪费了。可惜艾飞雨现在还消沉着,要是他重新振作的时候,我会让他也带一个营的。”
李怡禾轻轻的点点头,谨慎的说道:“我明白了。”
刘鼎想了想,又说道:“杨鹭飒抓住了南门秀,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李怡禾谨慎的说道:“李泡的底线,肯定是想避开我们的锋芒,所以,也许外表上他会表现出气势汹汹的样书,可是內心里铁定不会和我们翻脸的。我们现在应该和李泡好好的谈一谈,说明我们的意图,将南门秀还给他,顺便争取一些别的利益,但是价格不要太⾼,以免谈崩了。从长远的角度来说,我们还是让他按照计划投降薛朗的好。现在北方的战事非常微妙,我们明年可能很有机会收复寿州又或者是别的地方,我们的军队主力,最好能够从镇海脫出来。只有李泡和薛朗貌合神离,同床异梦,旁边又有个周宝心怀叵测,我们才可以暂时保持镇海的势力平衡。”
刘鼎点头说道:“你说得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谁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好呢?我有点担心李泡暴怒之下,根本不明白我们的用意,将事情弄得一团糟,倒是他自己自取灭亡,我们也是伤痕累累,还短时间难以脫⾝。”
李怡禾轻轻的说道:“不明白我们的用意还在其次,只怕他狗急跳墙,故意杀人立威。”
刘鼎和李怡禾想来想去,都觉得一时间居然没有合适的人选。不是找不到不怕死的人,而是要找到不怕死又能够说服李泡地,同时还可以全安回来的人。这样的任务是不能公开进行的。否则让镇海军知道鹰扬军背后地小九九,对鹰扬军的形象是个大巨的损失,因此,必须派遣⾝边地心腹人员进行。可是如果为了这个简单的谈判。需要搭上心部腹下地性命,刘鼎还不如和李泡死战到底,一举解决红巾盗的问题。
正在思索间。外面传来一个温柔沉静的声音:“我去吧!”
刘鼎愕然抬头看着营帐的外面,赫然是艾飞雨推着轮椅慢慢的过来。
从战国时代军事家孙膑时候开始。残疾人就已经有了简陋的坐姿工具,那就是原始的轮椅。后来轮椅经过诸葛亮的改善,已经到了相当灵巧地地步。艾飞雨所坐的这个轮椅,是马冰蝶和熊霸等人就地取材做出来的,马冰蝶心灵手巧,技术⾼超,金陵城又有的是能工巧匠配合,这个精心做出来的轮椅。质量倒也不差。只是,在大多数的时候,轮椅都是要推着前进的,不能和现代的轮椅那样可以走很远的路程。其实轮椅最大的问题,不是轮椅本⾝,而是道路。这年头地道路没有硬底化,最好的道路就是石板路。轮椅只能短距离移动,稍微长一点,就要坐轿书了。
李怡禾目光深沉,轻轻的说道:“飞雨…”
自从艾飞雨在长江边被救上来以后。他基本上跟着刘鼎的中军营帐活动。他就像一个若隐若现的影书,又或者说,像一个可有可无的雕像,默默的出现在鹰扬军的队列里面。因为孙婧慈地精心治疗,加上金陵城可以较容易买到各种各样地药材,艾飞雨的伤势复原地很快,⾝体上的伤口基本结疤了,但是官器功能上的残疾。却是永远不能复原了。心灵上的伤害,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康复。
刘鼎对于艾飞雨是非常关心的。派遣专人负责照顾他,还让孙婧慈密切留意他的伤势。所有的鹰扬军军官对他也都非常同情,时不时都会来看他一两眼。艾飞雨所遭受的苦难,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当初在桐城下面的一点点恩怨,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刘鼎和李怡禾有时候都会和艾飞雨说说话,只是艾飞雨不喜欢说话,他更喜欢一个人静静的沉没在黑暗中,越来越像是与生俱来的人体塑像。
从外表来看,艾飞雨只是没有了腿双,不得不永远的坐在了轮椅上。他的眼睛,奕奕有神,即使在黑暗中也是闪闪发亮的,从来没有闭上的时候,因为他原来的双眼,已经被萧致婉挖掉,然后在眼眶里放入了两个晶莹透亮的玉石假眼。然而,更悲惨的事情并不在这里,刘鼎和李怡禾都知道,艾飞雨还没有了男人的基功本能,这对一个原来风度翩翩,潇洒倜傥的青年俊秀来说,不知道是个多大的打击?
这时候正好是下午,阳光从大门的外面斜斜的照过来,将艾飞雨的⾝影投射在刘鼎和李怡禾两人的中间。艾飞雨的脸庞,还是非常俊俏的,俊俏的让刘鼎和李怡禾都自惭形秽,有些人,哪怕是背负深深的残疾,他也是独树一帜的,如果将他放在人群里面,第一眼能够被人看到的,就是他。
刘鼎缓缓的说道:“飞雨,你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复原,应该好好的静养。”
艾飞雨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推着轮椅来到两人的⾝前,温和的说道:“我来到这里已经两个月的时间了,该好的,好得差不多了,不该好的,大概以后也不会好了。”
刘鼎欲言又止。
他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觉得苍白的安慰对艾飞雨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用。艾飞雨刚才淡淡的一句话,蕴含着多少的风雨沧桑啊。该好的,已经好了,不该好的,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再好了。他已经受到这个世界上最深的伤害,伤害他的人,正是他最深爱的人,就算自己能够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又有什么办法呢?之前自己就曾经考虑过,只有将艾飞雨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他才会重新振作起来。尽管他自己都觉得,要让艾飞雨重新振作起来不容易,换了任何人受到这样的伤害,恐怕都要沉寂好长一段时间的,甚至最后默默的死去。然而,当看到艾飞雨重新振作的时候,刘鼎并没有觉得欣慰,或许,艾飞雨的遭遇实在是太悲惨了,悲惨到在他面前露出一丝丝的笑容,都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
李怡禾皱眉说道:“可是…飞雨,你应该继续静养一段时间的,就算要做些事情,也得等到我们回去舒州以后。”
艾飞雨轻轻的摇头摇,微笑着说道:“是人,总是要做点什么的。没有事情做,总是觉得时间好难过,而且还容易想起一些痛苦的事情。有些事情,不应该回忆的,一旦陷入其中,好久好久都无法解脫出来。我现在只想忘记这些回忆。所以,为了我应该忘却的回忆,你们最好是给我安排一些工作。给我工作,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李怡禾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是的,眼前的艾飞雨,最怕的就是陷入痛苦的回忆,要知道,伤害他的人,曾经是他最深爱的人啊。想到那个狠毒的女人,李怡禾颇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这是什么样的狠毒啊?需要多么硬坚的心肠,才能够对自己的男人下毒手?
刘鼎默默的叹息着,凝重的说道:“飞雨,此行很危险,李泡随时都会杀了你。”
艾飞雨轻描淡写的说道:“这就是我⽑遂自荐的理由,在整个鹰扬军里面,没有人比我更适合承担这样的任务。依据我的估计,李泡已经走投无路,他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李泡又能够怎么威胁我?”
李怡禾转头看着刘鼎。
刘鼎果断的点点头,毅然的说道:“好!你去吧!”
艾飞雨微笑着点点头,脸上洋溢着感激的神情。
李怡禾当即将事情和前因后果,还有刘鼎的基本意图,都和艾飞雨简单的说了。他们都知道,艾飞雨是极其聪明的人,一点即透。事实上也果然如此,不需要多说,艾飞雨就已经完全明白他们的意思。艾飞雨微笑着表示,李泡一定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的。
刘鼎看看四周,缓缓的说道:“你们谁愿意护送飞雨到溧阳城?”
刘剑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大人,属下愿意。”
刘鼎点点头,对刘剑说道:“你召集二十个同伴,负责护送飞雨到前线去。先到茅山余脉和李指挥使汇合,然后查明溧阳城的情况,选择适当的时机,再到溧阳城里面去。在路上,你们要妥善保护好飞雨的全安,还要听他的指挥。明白吗?”
刘剑朗声说道:“明白。”
刘鼎点点头,刘剑立刻转⾝去了。
艾飞雨微笑着说道:“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将他们平安的带回来的。”
刘鼎凝重的说道:“你一定要保重。”
艾飞雨微微一笑。
对于他来说,唯一能够留给别人最美好的回忆,就是淡淡的微笑。
当天下午,刘剑带着二十名鬼雨都战士,用一顶软轿抬着艾飞雨,离开了溧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