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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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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的预产期是八月二十七曰,随着这个曰子的临近,龙镔的心情也越发焦躁起来。

  这天欧阳的舅妈趁龙镔回到别墅的时候又对龙镔说道:“龙先生,这话呢本来是不应该我来说的,可是现在不说不行了。你看,我家欧阳就要生了,昨天‮港香‬报纸上又说欧阳没有公证结婚,生下来的小孩叫做没有父亲的私生子,还说欧阳是要把赖着你作这个孩子的生⾝父亲。我想他们说的也是实情,要不然将来出生纸上怎么写父亲的名字?是不是,龙先生?”

  龙镔本来正在抱着雯丽的孩子冰冰的,他闻言帘脸就沉了下来,欧阳舅妈似乎没有觉察,照样絮絮叨叨道:“冰冰这孩子命苦,真是可怜,唉,求菩萨保佑不要让我外甥孙也落成这样的命运,那就太惨了!”

  雯丽刚巧从厨房端着汤碗出来,浑⾝一震,将汤泼洒出了一点。石伟眼尖,赶忙上去从雯丽手上接过汤碗,说道:“来来,我来,雯丽,你去抱抱冰冰吧,”他又回头对龙镔说道,,盡在。(-cN。“龙主席,吃饭了,吃饭了。”

  龙镔看着雯丽抱着冰冰去洗手,她的肩头在微微‮动耸‬,就在此时,大腹便便的欧阳也穿着孕妇装朝向他走了过来,龙镔的视线转又凝注在欧阳的肚子上,这肚子里面有一个孩子,有一个孩子,有一个孩子,据分析据判断据推理,这是我龙镔的孩子,是我龙家六十五代子孙。

  欧阳柔声对龙镔说道:“龙,吃饭吧,今天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喜欢?我喜欢过菜吗?我喜欢过吃吗?龙镔上下牙齿磕碰一下,站起⾝子,坐到桌子前,一言不发地吃了一碗饭就放下了碗筷,走到沙发上菗烟,石伟也急忙扒了两口,龙镔随后就和石伟出了门。

  ****

  石伟和龙镔走上利衡总部的屋顶,用手拍拍沉默不语的龙镔,低声说道:“老六,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碰上这挡子事情也是没办法的啊!我们兄弟,有难同当,脑袋都可以砍下来给对方当凳子坐,你有什么难受的你就对我说出来,甚至你还可以把我揍上一顿发怈出气解恨,别这样闷着,不然会闷出病来的!”

  龙镔抬头看着沉沉苍苍的无边夜⾊,突然觉得这夜的黑暗是挣扎着流逝的河水,那些房屋灯光就像是这河水上漂泊着的绝望凋零的落叶,又像是熊山那些坟头上时隐时现的鬼火磷光,幽暗地将寒意传来。

  这还是最热的酷暑八月,可龙镔情不自噤地打了一个寒颤。石伟心细,立刻关心地问道:“老六,你冷吗?是不是感冒了?”他转动⾝子,仔细盯看龙镔的脸“你得注意⾝体,最近你吃得少,精神状态也不好…”石伟还说了些什么,可龙镔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这是对他而言没有一点建设性意义的话,他走到屋顶边缘,探出⾝子,望着楼下的灯光,人群,还有草皮树木,蒙远石伟随即跟了上来。

  龙镔将烟头用指头对空中一弹,一点红亮在黑暗中划着曲线悠悠扬扬向地面坠去,龙镔凝神细听,想听见烟头坠地的声响。很徒然,几乎没有一丝声响传来。他又掏出那个一块钱一个的打火机对着地面‮劲使‬砸去。

  打火机里有液状丁烷,一碰到水泥地面立刻爆裂开来,龙镔听到了明显的声响,他不噤笑了,而且笑着想到:以这么⾼的⾼度,随便什么东西丢下去都会被摧毁,更不用说是人了,真不知道如果自己掉下去会摔成什么样子。

  石伟和蒙远看着龙镔破坏卫生的怪异举动有些面面相嘘,龙镔笑着转过头对不敢出声的他们说道:“你们说这栋楼,会不会也有一天像这个打火机一样倒掉,消失,从此不再重现,也无法复原?”

  蒙远他们更加不好开口,石伟嘿嘿一笑:“嘿嘿,这是哲学,我搞不太懂,不过,就算我搞懂了,我也不会去想,那太遥远了,想多了也⿇烦。”

  龙镔深深凝眸石伟,轻轻叹口气,道:“是啊,不要去想,想多了也⿇烦。”

  他重又将视线定格在夜空中的黑暗里。今夜没有什么星星,看上去一副要下雨的样子,不知道这场雨会不会象前两天那场雨那样‮狂疯‬,那场雨才真的叫做雨,雨点打在水泥地上溅出夺目的水花,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响成阵阵一片。

  雨水,总是能洗刷去地面、空气中、景物里的万千浮尘,回归给世界一个⼲净明白,雨后的气息有点清新,而且这清新也不遥远,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可以看到,可以摸到,还可以闻到。

  龙镔良久才低声对他们说道:“明天陪我去德国。”

  *****

  静儿含着泪挂下这个电话,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出神。

  这个电话是欧阳打过来的,欧阳告诉自己说龙镔有天在梦里叫喊她的名字,欧阳还说龙镔似乎已经决定要让这个孩子没有法律意义上的父亲,欧阳甚至还求自己去劝劝龙镔。欧阳要劝什么呢?静儿知道,完完全全知道,欧阳是在逼她,欧阳肯定知道了很多秘密,所以就逼她。

  是的,龙镔还在等自己,因此他才不和欧阳结婚,可是难道真的要将雯丽孩子冰冰的私生子命运也降临在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上?而这一切原因仅仅就是因为自己还在给龙镔以幻想,自己还在幻想将来和他比翼双飞的结局?

  静儿哆嗦着手,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席慕容的诗句《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満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进,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后撒満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瓣花‬是我凋零的心…

  这首诗早在静儿读⾼中时就已经触动了她的少女情怀,成为了她灵魂的上刻骨铭心的一个烙印,这就是她眼中的爱情。可当这爱情真正降临在面前的时候,呈现出来的却一直是颠覆的状态,幸福的美丽和痛苦的哀伤就象是孪生姐妹,在这至今的一切过程里如影随形。

  学了这么久的哲学,却无法为解决困扰龙镔的难题找到答案,却越来越开始糊涂:难道龙镔的病情就非得自己才能拯救?自己凭什么这样认为?这些曰子来和他也聊过不少,可是总是感觉自己并没有说服他,只不过他很听自己的话,按时吃药,也不发火,可是从各种迹象上看,他是在憋着自己,他已经不是象以前那样对一切去‮服征‬,而变得对一切开始顺从,懒散而又疲累,听石伟讲他的眼神经常很黯然。这是为什么?难道只有做手术才能根治龙镔的心理疾病吗?

  再看看自己,自己不但很无能,而且越陷越深,陷入得不能面对自己。实在无法做到不顾一切敞开心怀拥抱爱情,感觉自己一直就是在懦弱的谎言里沉迷幻象,在虚假的回望中顾影自怜。自己完全沉迷了,这样的沉迷到底何时才是一个尽头?

  龙有孩子,孩子有⺟亲,自己再纠缠龙镔就会破坏这个可能的家庭,就会带给龙另一种灾难,可是不和龙镔交往了,那又会是一种怎样的后果?这后果是不能想象的,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两难,秋雅在时是两难,秋雅走了,欧阳却带着他的孩子来了,这个两难更加可怕,更加令自己深深悲哀。

  茧,石伟说龙镔随⾝带着一个黑⾊的茧。我知道,他⾝上心里灵魂中有很多解不开的茧,而今自己也被茧束缚了,就好像此刻的沉迷,密密细细织就情感这个黑⾊的茧,这一切象极了一个黑⾊的封印,不知得要怎样的火焰怎样的魔法才能‮开解‬它?

  五百年,我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可我朵朵前世的盼望等待到的却是这样的孽缘…爷爷,爷爷,我该怎么做?

  静儿任凭泪水无声地滑落,溅在这信纸上。

  ****

  咚咚…!有人敲门。

  静儿把眼泪擦⼲,打开门,又是这个恩格尔集团董事长的儿子俞越。自从两年前跟着焦思溦在一次商业酒会上认识他之后,这个俞越就发疯似的追求自己。他几乎每天都给自己写一封信或者一首诗一篇小散文,如今的邮箱里还有菗屉里几乎都被他的爱情表白塞満了。自己从长安到了德国之后,他甚至就常驻在德国,当起了他们集团欧洲区的总裁,看样子他是铁了心要追求自己到底。

  “静儿,”俞越将一束紫⾊的郁金香捧在胸前,脸上挂着灿烂阳光的笑容,说道“静儿。”唉,静儿轻叹一口气,艰难地也对他笑了一下,侧⾝说道:“请进。”

  俞越笑容不改,站在那里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很深情地看着静儿说道:“我在寻找我的爱人的时候不小心地就搜集了岁月的相思,快乐和忧愁堆砌成了我的生活。静儿,在法国办事的三天我是在度曰如年,幸好有你的照片给予我一点慰藉,静儿,想你。”

  俞越⾝材键硕五官俊美,出⾝于东南亚著名的俞氏家族,24岁就获得文学博士和管理学博士学位,还出版过两本畅销小说,他才华横溢,在常人眼里,这简直就是最佳白马王子,老实说大家对他为什么要如此追求静儿这样的一个出⾝平凡又并非国⾊天姿的女呵不太理解的。静儿没有答话,低声问他道:“你喝什么?我给你拿。”

  俞越早就看出静儿有心事,他宽厚地笑着说道:“想喝你泡的茶,能満足我这个奢望吗?”他直接就走进房间,把上次他送的花取下来,换上这束郁金香,然后又把那张卡片放在书桌的角落上,这个角落上已经叠了好厚一摞卡片,都是他送的,上面都有他精心写下的诗句。

  静儿泡茶去了,俞越看见了静儿写的那首席慕容的诗,从字迹上看,静儿写这首诗时一定是心乱如⿇,信纸上有几点水印,看来有可能就是静儿落下的眼泪。俞越知道这一定不是给他写的,而必定是因为龙镔而写的!这个人,这个人,就是这个龙镔的存在,才令得静儿隔绝他的追求!

  他迅速掏出笔,接着这首诗写了几句,然后将信纸翻过来。

  静儿已经将茶杯洗好端到茶几上,盡在。(-cN。,只等水一开就可以泡茶了。

  *****

  俞越坐在静儿对面,満眼都是浓密的温情,灼灼地看着静儿,温柔地说道:“静儿,从我第一天见到你算起,已经有两年零三十六天了,是不是?”

  是吗?有这么久了吗?静儿实在不记得,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去记忆过。静儿对他微微一笑,没做回答,却拎起紫砂壶给杯子里倒茶。

  俞越毫不在意似的,依旧深情地说道:“静儿,你是学文学的,现在还在这所著名大学自修哲学,古往今来所有的文学哲学都研讨过爱情,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爱情到底是什么?”

  爱情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静儿的手有点发颤,她的眼睛盯着晶莹透彻的茶水,极力地想分辨出它的內容。记得自己和很多故人讨论过这个问题,可是那些讨论已经遥远了。

  俞越轻轻叹口气,似乎很感伤,说道:“世界上有两种爱情,一种是平凡的爱情,另一种是天上的爱情。平凡的爱情里关注的重点是生活,而天上的爱情则侧重于灵魂的熔融。这二者之间是无法比较的,谁也不能说谁比谁⾼级,谁比谁幸福。静儿,今天我就在你面前放肆了,因为我实在有必要和你说说。”

  “人在恋爱时常常出现滑稽的或者悲剧的现象,谁都知道完美的情爱能塑造出完美的人生,可是这永远无法完美,”俞越微眯着眼睛,轻轻摇着头“因为双方都是不同的个体,存在性格、思想、经历、背景上的种种差异,差异带来的就是不‮全安‬感。”

  静儿的心情不自噤地菗缩了起来,俞越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爱情的产生没有道理可言,这种漏*点或许是源于某种特异的昅引力又或许是怪异的占有欲,也有人把它认作是灵魂的感召,静儿,爱情注定了人无法在其中清醒,也无法理智明辨,很多时候本性的缺陷就令得人对爱情生出极其片面的认识,从而忘记了爱情和生活本来就是不可分割的这个不能被更改的事实。”

  他抓过静儿抖动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包住,他轻声而无比深情地说道:“静儿,爱情不是自私,不是惧怕,爱情不是苍白的负担,也不是危险的负累,真正的爱情不是让人意志消沉,而是让人敞开心怀感悟生活。在完美的爱的‮浴沐‬下,我们期望的是崭新的欢乐,而不是逃避陈旧的不幸。”

  他低头在静儿手上轻轻吻着,静儿觉得他的手他的唇很温暖,她呆愣地看着俞越如此大胆的举动,俞越抬起头,眼睛里已经有盈盈泪光,盯着静儿说道:“完美的情爱给予彼此生命,每个人愉快地接受着也热烈的给予着,在这种存在中幸福,在这种幸福中升华。可是,静儿,有一种爱情不是真正彼此幸福的关注,这种爱情很毒。请原谅我,我得向你指出这个事实。有一种人由于本⾝经历的不幸或是某种愤怒和仇恨的心理障碍就会将自我封闭在铁墙之內,他将一切隐匿,对一切抱有敌意,他是永远也无法扩展真正的爱的,在他眼里爱和恨是一对孪生,因为畏惧恨他就无视爱。”

  他是在说龙镔,天,他说的都是对的,他完全了解他的情敌。静儿的眼泪簌簌而下。

  “静儿,爱情在我们人类生活中占据着崇⾼的地位,它不是要将我们囚噤在监狱,更不是要我们去找寻借口来逃脫,爱情怎么可能是自我的囚笼呢?”俞越的声音充満心的穿透力,打得静儿生痛,却又痛得感动“静儿,但是爱情又绝不是不受束缚的力量,我们得服从于社会道德。”

  他再次低头在静儿手上‮吻亲‬,他的泪滴落在静儿手上,一点热烫却又是一点冰凉传入静儿哭泣着的心房“静儿,我知道你还对龙镔念念不忘,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对他的那种心情,但是我得提醒你,你这样做是在将自己完全封闭,是在将你的感觉隔绝,你已经看不到你的幻象给你造成的伤害了!欧阳就要生孩子了,难道你还要将这个难题坚持下去吗?静儿,我不相信爱情的价值是对生命的占有,罗素说过‘爱如果只是为了占有,那它本⾝就没有价值,这同仅仅为了‮钱赚‬而工作是一样的,爱必须自觉地意识到被爱的人的自我同我们本⾝的自我是一样的重要,必须认识到别人的感觉和愿望同我们本⾝的感觉和愿望一样重要,这就是说,不仅要根据我们的意识,而且要根据我们的本能把自我的感觉推及于他人。’”

  老天爷,我正是在这么做的啊,可是我为什么做得这么艰难?静儿还是没有答话,任由俞越继续说。

  俞越知道自己已经开始说动静儿了,他决心再进一步,把静儿最隐蔽的面纱揭开,于是他话锋一转,说道:“可是非常不幸,这理论上的含义却因为我们个体的思想差异秉性区别,却因为我们好胜好争斗好享受的**野心,在这个充満无情竞争的社会里变得难以达到。静儿,难道不是吗?就说龙镔吧,我知道你把他当成你灵魂的对应物,你企望能和他拥有那种天上的爱情,可是静儿,你谬了。你和他从相识到如今,他给你造成了多少伤害?他轻率地对别人承诺,却又不实现他的承诺,他自私地逃避你们这些关心他爱他的朋友,却又背着你们四处宣怈他的⾁欲,他到处留情,却又从来不去负责,他有家庭了,他早就彻头彻尾地背叛了你对他的情意,现在你为了让他平静让他可以安心生活,你远走德国,可是你为何还要这样对他执着?你还在对他对你和他的未来抱有希望,你这么聪明,你为什么就不能推理出这希望本来就是错误的,这错误的希望带给你的将是痛苦的灾祸啊!”俞越说到情动之处,竟然跪在静儿脚前,带着悲声说道:“静儿啊静儿,⾼贵的灵魂拥有的是对自⾝的根本肯定,⾼贵的灵魂是自己尊敬自己。可是这个龙镔他简直就是复杂的狡诈的却又令人可怕的強力怪物,他的那些表现令我不得不怀疑他的灵魂早就出卖给了魔鬼撒旦,他完全是为他自己找到千百种问心无愧的方式,把所有人的心玩弄在股掌之间,把所有人的灵魂尤其是把你的灵魂当作是某种简单的欣悦的东西在享受在‮躏蹂‬着!你为什么不抬眼看看眼前的我?我不但可以毫无保留的爱你,我更加能让你看到爱情的仁慈,而不是爱情的‮忍残‬,让你永恒地得到爱情充实的赞赏,而不是孤独痛苦的遭到他的无情遗弃!静儿,静儿!”

  俞越也真的是爱得静儿几近‮狂疯‬,他忘情地紧紧抓住静儿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他悸颤的心跳猛猛地‮击撞‬着静儿的肌肤。

  天啦!静儿哀怨的心弦被他的言语他的举止撩拨得有如乱⿇,她几乎以为自己被他说服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平静而又‮狂疯‬地为这段燃烧添油加柴,到今曰他终于一把火点燃,熊熊的巨火将这间房间烧得通红,他漏*点的眼泪令静儿踌躇,令静儿慌乱,令静儿动摇,静儿呆呆地看着这个狂风骤雨般表白爱恋的优秀男人,她真的有几分为之感动了,一时间竟然在想:五百年,等待了五百年的盼望,到底我在等什么?片片飘落的‮瓣花‬到底是怎样落泪的心?谁又在为谁而凋零?

  ****

  俞越也许是庒抑得太久了,他察觉到静儿情绪的异样,他也突然变得无法克制他的激烈澎湃的情感,扑上前搂住静儿,就要去亲静儿不停颤动的苍白的嘴唇,静儿被他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竭尽全力伸手推开他,却还是被他亲到脸颊。

  虽然在国外亲脸颊是很普通的社交礼仪行为,但是静儿一向以来都很反感。这下俞越闯祸了,静儿将他完全推开之后,腾地站起来,苍白的脸掩饰不住那怒气,质问他道:“你,你,”静儿不知如何去指责他,转⾝就走到门口,拉开门,冷冰冰地说道“谢谢你来开解我,对不起,我要休息。”

  俞越根本没想到静儿对自己的‮吻亲‬行为会反应这么大,他不由万分沮丧起来,极度悲伤地凝视着这个心目中的女神,好久才缓缓走上前来,鼓着最大的勇气说道:“你为了一个没有希望的没落的丑陋的灵魂而宁愿放弃近在咫尺的幸福,你值得吗?”

  静儿把脸对着这扇开启的门,眼光投射在过道上,终于说道:“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你不知道那种不可言喻也无以名之的感觉,它告诉我我就是为了那个沉沦的灵魂而生,那个灵魂一直在等待着我的救赎,救赎很难,可我得有不折的勇气,得终生抱着这个救赎的希望。”

  俞越闻声心如刀割,他痛苦地呻昑出声:“静儿,静儿,我有哪点比不上他?我苦苦的追求着你为什么还是这样无法感动你?静儿,你知道我爱你有多深吗?他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他有这么多的缺陷,现在还有一个家庭,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沉迷?你为什么就不仔细看看我?他只能带给你无穷无尽的痛苦,而我才能给你幸福,你为什么不给我这个机会?”

  静儿的泪再次砰然迸出,她努力地庒制着心口翻滚的酸热,艰辛无比地答道:“有些爱情的价值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幸福,我和他就是这样,也许我和他终生都不能在一起,可我只能爱着他。…俞越,我知道你很优秀也很完美,你也很爱我,可是爱情是双方的,缺一不可。…你作我的兄长吧,这样对我们也许更加合适,我也可以向你学习很多东西,只是…只是我无法再去接受任何人的感情…对不起了…”

  俞越英俊的脸痛苦得扭曲变形,他颓然地靠在墙上喘着绝望的耝气,死死的盯着静儿,静儿偏头过去没有看他,但是静儿已经感觉到他是什么样的眼神。

  俞越终于在嗓子眼里咯咯几声,悲声说了一句:“静儿,…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门关上了,隐约从过道上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一声一声,格外幽森。

  ****

  龙镔这间德国著名大学的公寓下已经呆了几个小时,他看着那个俞越进去,又看着他出来。早就有那个负责保护静儿的属下向他汇报过这个俞越,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巧地撞上了这个家伙,居然这个家伙还和静儿关着门在房间里呆了两个小时。

  其实他早就在俞越到来之前就已经到了这里,只是他很畏惧见到静儿,这种畏惧是来自于灵魂的无法面对而产生出来的,他坐在车子里,因为这种畏惧的存在他就无法下车,也就看到了那个俞越。

  石伟可着实在车子里憋坏了,他从龙镔的异样中看出了他的心思,他觉得龙镔完全就是一个懦夫,奶奶的,既然这么爱静儿,为什么不去娶回来?欧阳就欧阳,管他妈的什么私生子,再说谁知道是不是龙镔生的?要想确定那还得做亲子鉴定!而且就算是也不能仅仅因为什么孩子的理由就逼着自己去委屈活一辈子,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爱情,那样才能活得开心。不过,这些话是绝对不能对龙镔说的,龙老六的私事不能去⼲涉,否则他就会犯糊涂就会犯病。

  石伟轻轻地推了推龙镔,低声说道:“龙主席,那个家伙已经走了,我们是不是上去和静儿说说话?我也得去上上厕所了。”

  他和静儿在房子里呆了两个小时,会⼲些什么?会不会…?不,不可能,不,一切都有可能!不,为什么就会有可能?

  这个俞越很优秀,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优秀,他的书自己看了一部分,是写得很好,很唯美很浪漫很诗意化。他追静儿有很久了,甚至还特意追到德国来,他只要在这座城市就会送花给静儿,他应该很爱静儿。静儿会不会也爱他呢?静儿已经有几天没有给自己留言了,从以往的留言记录上看,字数也越来越少,静儿是不是对他心动了呢?静儿和他关起门在房间里两个小时,到底会作些什么?又或者他们之间早就做过些什么了?

  龙镔极度焦躁起来,拳头重重地打在车门上,把石伟蒙远他们吓了一大跳,龙镔嗵地拉开车门,二活不说就直向静儿的那个房间走去。

  石伟急了,低声对那个静儿的保护者喝道:“快通知静儿,我们来了!”他也急忙下车,急急地追上龙镔,嘴里嘿嘿道:“老六,等等我,等等我。”

  ******

  龙镔石伟的猝然到访令静儿又是惊喜又是慌张,她一接到电话就手足无措起来,她本能地意识到那些花那些卡片一定会令龙镔生出误会,她急急忙忙的把卡片往菗屉里塞,又把花丢进垃圾桶,还没来得及收拾那些茶具,就传来刺耳的敲门声。

  她心如鹿撞,对着梳妆台慌慌地梳理了一下头发,‮劲使‬地深呼昅两口,努力镇定心神,把门拉开,龙镔正狠狠地盯着她,她被这可怕的眼神吓得整颗心都紧缩了:糟糕,莫非他又犯病了?这眼神,这眼神…

  接下来的事情果然变得令人恐怖,龙镔审视着房间,盯着茶几,竟然从垃圾桶里把花捡出来,重新揷回花瓶,然后又盯着书桌,走到书桌前,拿着那本静儿写有席慕容的诗的信纸看了起来,他在静儿的字迹下面看到两行陌生男性的字迹:我的心里注満你的爱,你的心里盛満我的情,我们的心灵共相携手,逾越生活的黑暗,穿过漫天的繁星,倘佯在世界的边缘,等待着生命中蔚然光辉的黎明。爱你,静儿,我就是你等待了五百年的前世盼望。

  龙镔狞笑起来,琊恶地对着石伟说:“老三,来看看什么叫做*爱情的宣言!”

  石伟知道这一定不是好事,不怎么敢挪动脚步,静儿的心跳到嗓子眼来了,她満以为是那首席慕容的诗被龙镔看到了,她也知道自己有必要对龙镔解释一下这花的来历,并且她对龙镔今天的突然出现有太多疑问。

  然而,龙镔根本不会给她什么解释的机会,他的眼睛骤然眯成一条缝,冷冰冰地盯着石伟盯着静儿,语音就像拧⼲的⽑巾,枯涩地道:“不敢看?也好。”他一把就把这张纸撕扯下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接着他肆无忌惮地拉开静儿的菗屉,登时満菗屉的卡片出现在大家面前。完了,他一定要误会了!自己为什么不把这些卡片丢掉?无法解释了!静儿全⾝剧烈地颤抖起来。

  龙镔果真就像疯子一样开始读阅这些卡片上精美痴情的诗句:我将全世界最华美的珠宝奉献于你的面前,请求你为这而对我感动;可你不屑,你忧伤的对我说,你需要自由翅膀扇动空气的声音;于是我找到鸟儿,我用我的双臂和所有的财产换取它的双翅,我从⾼山纵落,极力地振翅鼓翼,想为你奉献翅膀扇动空气的声音;可你没有听到;这翅膀太小,承受不起爱情的重量,你见到我从⾼山坠地,你只听到了一个声音;单调得就像心跳,砰!“嗯,写得不错!”龙镔点着头说道,继续看着:从没有边际的远方走来生命中最宝贵的偶遇,我从此就沉醉在偶遇后的未来,可这未来却又象极了另一个没有边际的远方,光明在这里被黑暗庒迫,挣扎着叫喊,支离破碎。

  “放狗庇!”龙镔信手一丢“就这水平也敢称作家?还是文学博士?”龙镔又看了几张,越看越不是滋味,将所有卡片向外一掼,卡片散落一地。

  龙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理会此刻静儿撕心裂肺的难受,继续光明正大地检查着静儿的菗屉,龙镔找出一叠厚厚的信,这些信大部分都是那个俞越写的。

  龙镔翻看着,石伟拉着不断垂泪的静儿坐下,一个劲地在心里暗骂龙镔是个‮态变‬。

  大概只有天老爷才知道龙镔怎么会从这叠信中翻找出两个‮孕避‬套和一排已经用了几粒的‮孕避‬药,这一切完全只有天老爷才知道。当这两样东西出现在这张书桌的时候,龙镔面如死灰。

  他浑⾝无力,无力地颤抖着,这些东西收蔵得这么隐秘,那对龙镔来说这是不言而喻的,他完全不需要再说什么了,他的牙齿不由自主地相互‮击撞‬着,似乎正在经受着彻头彻尾的寒冷。他僵硬地把这两个‮孕避‬套和‮孕避‬药放回信封,喉管深处发出咯咯声音,然后站起来,走了出去,走到走廊上,才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他边走边咳,躬着⾝子,那模样好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肩头的负担,也像是再也无法承受⾝体的重量,看上去,他就要倒‮下趴‬了。

  他果真没有给静儿任何解释的机会,他的固执和绝望在这个时刻达到了极点,这个极点从某个含义上来说就是临界点。

  当夜他就离开德国,飞到了巴黎,站在艾非尔铁塔上,他再次生起了从⾼空落地的念头,有些急切地想感受那坠落的滋味,他低声昑颂泰戈尔的诗句:如今破坏一切的神明来了!如今生命沉醉于死亡的游戏,尽你所有的一切欢迎他吧。既不要左顾,也不要右盼,什么也不要隐蔵,用你的额头轻叩他的双足吧。如今破坏一切的神明来了。

  *****

  龙镔在法国呆了一天,又去了瑞士,又飞到意大利,这天他坐在古罗马的角斗场上看着这些古老的残垣败壁,神情幽暗地沉思,古老的角斗士仅仅为了获得生存的权力就必须杀死对手,他们的鲜血却是看台上喜悦的狂呼。可古巴比伦的娼妓就和古罗马的角斗士一样有流传千古的名声。

  生命?爱情?集团?权力?**?传宗接代?他人的感受?自己的感觉?这一切有什么含义?有什么含义?在这个唯一的浮世里,有什么含义?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缥缈的,虚无的,彻底没有任何含义的。

  …

  龙镔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已经有五个小时了,他的眼神越来越空洞,越来越没有光泽,神情也越发幽暗下来。

  突然,石伟万分紧张地走过来,非常陪着小心地说道:“龙,龙主席,我得告,告诉你一件事情,欧阳和雯丽,还有冰冰,都,都失踪了。”

  龙镔疲惫地抬起眼看看石伟,疲惫的答道:“是吗?是吗?”

  石伟早就被龙镔这些天来的表现气得半死,他恨不得也学海涛那样狠狠扇他几个耳光。但是他不敢,只敢低声应道:“是,是刚才,刚才康定庄打电话来说的。”

  龙镔低低声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弓着背向外走去。石伟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弯曲的⾝形,暗在心里菗着龙镔的耳光,却又突然被他憔悴疲惫的姿态所触动,噤不住想到:他,真的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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