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坏消息
四月初一，大同。
深夜，总帅府***辉煌。
李虎坐在地图前面，浓眉紧锁，沉默不语。罗青汉负手而立，神情冷肃。
今天是金军发动攻击的第六天，根据各场战主帅的禀报，战局对义军非常不利。
在饮马河场战，金军全面攻击，双方将士在柏宝和九龙湾两地展开激战。在德州场战，金军两次抢占了二龙山，切断了辽军和义军之间的联系，耶律马哥和董小丑协同进攻，又两次把二龙山夺了回来。
“三岔口的情况怎么样？”罗青汉问道“耶律马哥可送来最新消息？”
“昨天耶律马哥亲自赶到了石窑湾，逼迫耶律佛顶发动攻击。”柴云说道“耶律佛顶是个老滑头，对耶律马哥的命令肯定阳奉阴违，不出意外的话，耶律马哥刚刚转背，他又原路返回了。”柴云望着地图上的三岔口，无奈地叹了口气“假如耶律佛顶能从三岔口方向威胁金军的侧翼，至少可以牵制数万金军，这可以大大缓解我们在正面场战上的重庒。”
“你到现在还对契丹人抱着幻想？”霍六哥冷笑道“在我看来，耶律佛顶能够一直守在石窑湾就算是老天保佑了。我就怕他暗通女真，临阵倒戈，那就全完了。”
“书告耶律马哥，请他密切子石窑湾，尤其要防备他们中的某些人投降女真。”罗青汉马上对原野说道“这一仗不但关系到大同的命运，更关系到契丹人的未来，假如他们的人临阵倒戈，德州侧翼暴露，那德州就守不住。德州一丢，金军就打通了直杀云中的路，他们契丹人就可以夹着尾巴逃进大漠了。”
原野答应一声，马上草拟文书。
“你问问马哥。最近他们那位皇帝在⼲什么？还有，大漠的援军什么时候能赶到场战。”李虎忽然说话了“请他以大局为重，督请大漠援军火速赶到场战。只要契丹人的大漠援军到了，金军就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全面进攻了。”
“还有…”李纲揷了一句。“问问马哥。能不能请他们地皇帝出面。向西夏人求援。”
“那位皇帝当然会向大夏人求援。”霍六哥说道。“大夏皇帝是他地女婿。两国又是唇亡齿寒。大夏人没有理由不支援。不过。契丹人落到今天这步境地。就象大漠上奄奄一息地狼。谁都可以欺负。只怕大夏人愿意来。而契丹皇帝却未必敢请啊。如果大夏人趁火打劫。抢去了代北。契丹人可就悔之莫及了。”
接着他忽然提了一个建议。“既然西夏人撤退了。我们是不是把刀帅地武勇军撤回来戍守大同？”
“不。不能撤。无论如何不能撤。”李虎当即反对。“相反。督请驼帅。再给刀帅两个将。以两万人地兵力驻守偏头寨。”
罗青汉略略皱眉。认为李虎太小心了。虽然西夏人有可能卷土重来。但偏头寨只要保持即有地兵力就足够了。似乎没有必要再派援军。义军兵力有限。还是尽可能调到大同场战为好。
李虎却不这么想。他內心里一直很恐惧。一直在思考老爹地故事里为什么没有自己。从现在地形势来看。他越来越相信自己败亡了。所以他要考虑退路。自己唯一地退路就是回大宋。而偏头寨地安危直接关系到退路地全安。不能有丝毫地闪失。
“野狐岭怎么样？”李虎抬头望向柴云。
“云帅来信说，经过连曰激战，金军死伤较多，最近两天的攻击有所减弱，但不排除等待援兵的可能。”柴云说道“飞云军八个将，再加上黑山军的两个将，现在都在野狐岭和桃山，如果金军不增兵。他们根本无法突破。”
“这才刚刚开始。后面的仗还有得打。”李虎笑道“告诉云帅。请他密切注意金军的动向，或许金军是声东击西，佯装以主力攻打大同，暗中却分兵攻打野狐岭。假如金军突破野狐岭，我们腹背受敌，大同就危险了。对了，云帅那边地粮草辎重怎么样？耶律淳有没有兑现承诺，给我们调拨钱粮武器？”
“前天林牙给云帅送了一批粮食武器。”柴云说道“林牙还亲自赶到了野狐岭，给云帅提了很多防御建议，云帅为此很感激。”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云帅请我问问你，能不能给他调一批抛石机。”
“不行。”李虎断然摇手“抛石机要用来防守大同，一架也不能调拨。你告诉他，野狐岭和桃山一带的地形非常险要，在那里打仗不需要用抛石机，关键是动脑子，要就地取材。⾼浩曾在蒺藜山大战的时候阻击过金军，他地防御经验很丰富，请云帅和他多商量商量。”接着他转头望向老营主帅洪云“攻城械器赶制的怎么样？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前线大军随时可能后撤回城，大同的防御要即刻完成。”
“马上就能完成。”洪云的语气很自信“我们最不缺的就是人。这次从辽西随同而来的几十万汉人正好派上用场，男女老少齐上阵。为了护卫虎王，为了守住大同，守住山后，他们也是不惜粉⾝碎骨啊。”
李虎想到那些无怨无悔追随自己的百姓，心里涌出一丝愧疚。当初听说罗青汉要带着他们一起撤离辽西的时候，自己还很生气，认为带来一个大巨地包袱，谁知转眼间，又要依靠他们的帮助了。如果这一仗打赢了，我纺，我绝不会抛弃他们了，绝不会。
洪云详细介绍了防御准备工作，从粮草武器的囤积到百姓的撤离安置，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有一个问题我想问总帅。”洪云犹豫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说道“山后的百姓要不要撤离？如果撤离，向哪里撤？是上山躲蔵还是南下大宋？”
上山躲蔵是暂时的，而投奔大宋却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但大宋会接纳吗？
李虎的目光投向了李纲。
李纲稍加思索后，点了点头“应该没有问题，官家会收留他们的，但山后百姓坚守故土，他们未必愿意南下，另外，我们也未必会丢失大同，陷入绝境。”接着李纲做了一番分析，在他看来，影响代北场战形势地关键因素就是宋军何时占据燕京。
“我们必须坚守两个月的时间，这是最低限度，因为大宋北伐军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攻占燕京，而大宋援军也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入进云朔。等到大宋占据了燕京，马上就可以分兵支援山后，再加上河东的晋军北上而来，我们的兵力可以超过金军，金军除了撤退外，别无它途。”
李虎想到将来，苦笑头摇。
李虎已经放弃了耶律淳。一个月前，李虎还在催请耶律淳称帝，但一个月后，他已经和大宋人商量如何攻打燕京了，虽然他还是雄心勃勃，还是想在代北立国称王，但现实就是现实，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不得不低头，不得不向大宋称臣。
不过，他还没有走到绝境，他有一个期待，那就是宋军北伐可能失败。假若老爹的故事是真的，大宋北伐失败了，自己又击退了金军，那接下来代北也罢，燕云也罢，局势都在自己地掌控之中。当然，大宋北伐失败地确是匪夷所思的事，但谁能肯定大宋就一定不会失败？大宋北伐失败，耶律淳守住了幽燕，而自己又守住了云朔，辽东还是要三分，一切都还在预定地计策之中，这就是最理想的局面了。
真的会出现这种局面吗？李虎不敢想，所以从现实出发，还是先放弃耶律淳吧，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了。
“如果童太师马上下令发动攻击，那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援助了。”罗青汉说道“我们已经把代北局势急告太师了，他接到我们的书信后，应该会发动进攻吧？”
这次李纲想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以童贯的作风，他肯定要打，官家更是急不可耐了，但大宋的事情，尤其像北伐这种牵一发而动全⾝的大事，不是官家和童贯说⼲就能⼲的，它牵扯到方方面面，如果上下不能协调，不能齐心协力，其结果势必和初衷背道而驰。这种例子在大宋太多了，北伐也有可能遭遇同样的命运，而最后倒霉的就是大宋和大宋的百姓。
燕京使者韩匆忙而来，他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皇帝病倒了。
“病得很重？”李虎初始不以为意。老人嘛，生病很正常，尤其在目前这种形势下，耶律淳承当的重庒太大，病倒也在情理之中。
“很重。”韩神情沉重，眼神绝望而茫然。
李虎略感吃惊“很重？怎么回事？不能处理国事吗？”
韩迟疑良久，黯然长叹，算是默认了。
李虎顿时惊出一⾝冷汗。耶律淳不会刚刚做了皇帝就飞升吧？如果他死了，燕京大乱，宋军长驱直入，可以轻松拿下幽燕，随后就可以支援山后，这对义军来说是个好消息，但对自己来说，却是一个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