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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8章 父子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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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倒着一匹马,旁边塌了一辆车。

  太子朱⾼炽站在车前,杨溥、杨士奇等东宮属官都簇拥在他⾝边,眺首远望。

  “太子爷,我回来啦!”

  远处突有一辆轻车驰来,车还没到,坐在车头的中官乙一便扯着嗓子大喊,那声音就象一个守寡守了十八年,突然发现自己据说已客死异乡的汉子突然回了家门一样的妇人。

  马车卷起一路烟尘,到了朱⾼炽面前戛然而止,车夫紧紧勒住骏马,乙一便从车辕上滚翻落地,一把搀起朱⾼炽道:“太子爷,您等急了吧,奴婢扶您上车!”

  朱⾼炽无暇多说,赶紧登上车子坐定,对车夫吩咐道:“走!快去码头!”

  车夫立即第928章⽗子君臣一抖马缰,驷马⾼车向前奔去,松了口气的杨溥、杨士奇等人忙也纷纷上马,随在车后驰去。

  朱⾼炽今天一大早就赶到了皇宮,召集內宮二十四监的管事太监,逐一过问今天候天子归来的诸般事宜,确认无误后便离开皇宮,驱车赶往燕子矶驾。

  车子刚刚驶出南京城,不知怎地,拉车的一匹马便马失前蹄,摔折了腿。若只是拉车的马折了一条腿也无妨,随便留下一个侍卫,换了他的马来驾车也可应付一下。但那马摔倒时,牵拉车辕,也不知是年久失修车辕腐朽还是一股寸劲儿,车辕竟咔嚓一声断了。

  朱⾼炽⾝体痴肥,一条腿还有⾜疾,如何乖得了马。这要是把他一路颠倒江边去,帽子也歪了,⾐服也拧了,堂堂太子在満朝文武再加上十五外国使节面前岂不丢尽了脸面?

  朱⾼炽知道自己的形象不太好,所以格外在意自己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因见时间还来得及,便令乙一回府再取一辆车来。谁知乙一这一去耗的时间太长了些,急得太子出了一脑门的油汗。

  “快着些第928章⽗子君臣。再快着些!”

  朱⾼炽坐在车上,急急催促马夫,马夫鞭下如雨,那车都快飞起来了,一路颠得跳。杨溥和杨士奇一左一右,催马赶近,对朱⾼炽道:“太子莫急,依先前送来的时间推算。咱们必能抢在皇上过江之前到达。”

  车上面,乙一则不停地向朱⾼炽告罪、解释:“太子恕罪,奴婢本来能早点儿回来的。不成想去路上先是遇到一户人家娶亲,挡了道路,回程时经过一个路口,又有几个泼⽪打架。好不容易把他们都驱散了,这就耽搁了一些功夫。

  朱⾼炽心中焦急,却反过来安慰乙一道:“此非你之过错,孤不会怪罪你的。”

  朱⾼炽也知道时间还来得及,不过太过仓促总是不好。如果皇亲国戚、満朝文武都到了,他太子才姗姗来迟,叫人看在眼里难免闲话。朱⾼炽自知⽗亲不喜他,不想再有什么让⽗亲生厌的地方。

  不想车正疾驰,面一骑突如离弦之箭狂奔而来,车前侍卫立即上前去。按刀喝道:“太子仪仗,来人让路!”

  太子仪仗打着旗帜呢,来者不管是官是民,不用他们呼喊,只看这仪仗,就算不认得这是太子的队伍,也能知道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自然会避让道旁。可这人竟不闪不让,直接冲着他们的队伍撞过来。

  几个侍卫察觉有异。提马上前,畔长刀业已出鞘。寒光凛然,直指对方。

  来人大叫:“闪开,辅国公急讯,太子爷!辅国公命小人前来报信,皇上…皇上已到燕子矶!”

  “什么?”

  朱⾼炽在车上一听,一脸本来红的胖脸顿时惨⽩,愕然道:“⽗皇…到了?”

  大舰放下梯子,两厢宮乐⾼奏。永乐皇帝一⾝翼善冠常服,头戴乌纱折上巾,盘领、窄袖、团龙十二章,⽟带⽪靴,威风凛凛地出现在船头。

  立即,如山之倾,由汉王朱⾼煦带头,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各国藩王”节,以及两翼的御林军,齐刷刷地跪了下去,齐声⾼呼:“叩见皇上!”

  朱棣脚步沉稳地走下舷梯,汉王朱⾼煦急忙再叩首:“儿臣恭⽗皇!”

  “嗯!嗯?”

  朱棣刚一颔首,突然浓眉一蹙,瞧出不对劲儿来了。他要是儿子多,而且朱⾼炽只是个亲王,往人堆里一站,朱棣就这么随意一扫还真未必就能发现他在不在。可他一共就三个儿子,南京只有俩个,不见人影的那位还是当朝太子,朱棣如何不能察觉。

  朱棣目光一扫,淡淡问道:“太子何在?”

  汉王忙道:“呃…,儿臣不知,儿臣方才业已发现皇兄不在,已然使人去问了。”

  朱棣哼了一声,按下此事不提,轻轻抬手对群臣道:“众卿平⾝!”

  夏浔脚下一错,就出班上前去,虽然这不合规矩,但是以他⾝份也算不得逾起。

  不料汉王站起,立即踏前一步,又对朱棣笑道:“恭喜⽗皇,郑和奉旨巡抚南洋,现已凯旋。南洋诸国倾慕天朝,我大明船队所经各国,俱承皇帝旨意,感沐天朝恩德,并有贡物进献。郑和,还不见过皇上!”

  郑和听见叫他,立即闪⾝出来,跪倒在地:“皇上!”

  朱棣看见追随自己多年的郑和,神⾊间大为喜悦,竟举步上前,将他扶起,笑道:“一去两年,你可回来了,呵呵…”夏浔暗暗一叹,又站了回去。这边郑和与朱棣对答几句,便拱手道:“皇上威加宇內,四海宾服。奴婢奉圣命南巡,如今琉球中山、山南,婆罗,阿鲁,苏门答剌,満剌加,浡泥、占城、暹罗、榜葛剌、南浡利、小葛兰等国遣使⼊贡。”

  汉王抢着道:“⽗皇,渤泥国更是由国王携王妃、王子、公主同来朝觐呢!另外,⽇本国、帖木儿国使节亦来⼊贡,蛮夷向化,万国来朝,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朱棣大喜,呵呵笑道:“快请渤泥国王与诸国使节上前见朕!”

  汉王急忙一摆手,候在旁的各国使节纷纷上前参拜,郑和一一为皇帝介绍他们⾝份,夏浔站在班中暗暗着急:“驾这么大的事情,太子怎么就迟了呢?”

  可是这种关口,他不能有任何动作,更谈不上为太子辩说什么,夏浔扭头向后看了看,后边黑庒庒一片都是驾的百官,哪儿看得到太子的车驾来是没来。夏浔叹了口气,目光一转,正与同样回头张望的大学士杨荣碰上,两个人都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皇帝摆驾回城,左右龙旗十二面,北斗旗一面、大纛一面居于前,豹尾旗一面居于后。再往后是⽇旗、月旗,青龙、⽩虎、朱雀、玄武、风、云、雷、雨等共五十四面,每旗执旗甲士一人,执弓武士四人,接着又是金瓜仪刀、⻩罗伞盖…

  金帝御辇前后,又有无数大汉将军,锦⾐鱼服,张罗伞盖,接着便是皇亲国戚、內阁六部、外国使臣、各司各衙的‮员官‬,除了少数年老体衰骑不得马的乘了车轿,其他人等一概骑马随行与后,两侧御林军拱卫着,浩浩,沿官道往金陵城而去。

  仪仗正行间,前方突然出现一队人马,有人、有马、有车,俱都避离大道,停在道路一侧的野草地里,所有人俱都跪拜于地。

  御辇珠帘⾼卷,路旁景像已被朱棣看在眼中,朱棣平和的颜⾊就像突然染上一层秋霜,沉了下来。他轻轻一举手,车外太监立即喝道:“止!”

  车驾停住,朱⾼炽伏地⾼声道:“儿臣驾来迟,⽗皇恕罪!”

  朱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摆手,太监立即⾼呼:“行!”

  车驾缓缓前行,未得旨意,朱⾼炽及东宮一众官属跪在原地不敢起来,只得伏地不起。皇帝仪仗一刻不停,径直官道下去,大队人马紧紧相随,皇亲国戚、各国使臣、満朝文武一路经过,把太子伏地请罪、汗流満面的样子看在眼里。

  眼见储君如此狼狈,百官中不无心生怜悯者,可是,此时此刻,又岂是求情时候?现在做出任何一点同情太子的举动,都只能惹得皇帝更怒。

  夏浔因为⾝上有伤,是坐车来的,太子的情形他也看在眼里,可是这时他也无能力,唯有黯然一叹:“帝王,终究是帝王,⽗子之间,隔了君臣这层关系,⾎缘亲情想不淡也要淡了…”

  皇帝仪仗和驾百官的队伍络驿不绝,⾜⾜小半个时辰才算走完,在原地跪这么久,就算一个正常人都已头晕眼花、‮腿双‬发⿇了,何况是朱⾼炽那么肥胖的⾝躯,他伏在原地,汗下如雨,两条腿更是完全失去了知觉。

  可是皇帝一言不发便趋车而去,未得旨意,他如何可以动弹,今⽇哪怕就是跪死在这,也得咬牙撑下去。朱⾼炽双手据地,跪得十分辛苦,不但満脸爬満汗珠,一颗颗滴落土壤,⾝上几重⾐衫更是透。

  朱⾼炽拄地的双手微微发抖,眼前金星冒,时而一阵发黑,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晕厥当场,十几名御林军突然护着一辆车子从远去的仪仗队伍里穿出来,径直奔向他们。车子到了近前还没停稳,便从车上跳下一个少年,提袍裾穿官道,飞快地跑到朱⾼炽面前,抱住他胳膊唤道:“爹爹,快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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