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师兄(2)
第二十六章师兄(2)
时间突然慢得让人难以忍受。方木坐在那些打着哈欠,吃着从食堂带来的早餐,不停谈笑打闹的生学中间,紧紧盯着手中的手表,看分针一点点接近“12”突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也许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去听,但是方木听到了,即使在一片喧嚣的教室里,方木仍然听到那徐徐走向教室的脚步声。
那声音不急不缓,充満自信,步伐有力又有弹性。
脚步声越来越近。方木屏住呼昅。
门开了。
走进来的,是图书馆的孙老师。
孙老师走进教室,回⾝轻轻带上门,同时迅速在教室里扫视一圈。紧接着,他步履轻盈地踏上讲台,把手中的文件夹放在讲台上。
“好了,现在上课。”他微笑着看着台下鸦雀无声的生学“主讲犯罪学的乔老师由于一些个人原因,不能来上课。所以,这学期剩下的时间,大概还有3次课吧,由我来跟大家一起来研究犯罪学这门科学。”
他拿起粉笔“首先来个自我介绍吧,我叫孙普。”他转过⾝,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潇洒中不乏稳健“大家可以叫我孙老师,老孙也行。”
教室里响起一阵轻轻的笑声。
孙普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抬起头,刚好和教室后排目瞪口呆的方木目光相对。
他笑了笑,冲方木微微颔首。
孙老师开始上课了。应该说他走进教室后就博得了大多数人的好感。相对于乔教授规范、严谨但是不免呆板地讲授。他的授课方式别具一格,幽默、轻松的气氛中不乏精辟的见解。孙老师很轻松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昅引到自己⾝上。
然而他讲的內容,方木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为什么是他?
下课后,生学们好像对犯罪学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趣兴,围在孙老师⾝边不停地问这问那,孙老师面带微笑,耐心解答着。等到他返回讲台前收拾讲义的时候。才发现方木一直在教室门口等着他。
他看看方木,笑了一下:“师弟。你也有什么问题么?”
方木本来有很多话想问他,此刻却愣住了“师弟?”
“是啊。乔教授没跟你说起过么?”
“没有。我从来就不知道你也是…”
“嗬嗬,你不知道地事情还有很多呢。”孙老师亲热的揽住他的肩膀,用力捏了捏,又猛推了他一把“快走吧。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两节刑事诉讼法呢,别迟到啊。”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方木还站在原地发愣。
整整两节刑事诉讼法课,方木一直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中。
长期以来,方木好像一直站在深渊边,尽力俯视着下面那不可知的怪物。随着案情的一步步发展,那怪物也从深渊里慢慢浮现,黑⾊渐渐褪去,轮廓一点点清晰。然而,方木与那怪物之间总有一层浓雾,看不清他。却能感觉到他在浓雾中暗笑着窥视自己。那是伸手可及地距离,方木甚至能闻见他唇齿间的腥血味,却不能触摸到他分毫。
然而,这浓雾似乎越来越淡了。
中午,食堂。
吃饭对最近的方木而言,纯属负担。他好像失去了味觉。对所有食物,爱吃的,不爱吃的,只要是能迅速吃完的,就是他的选择。
他端着餐盘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把鸡块炖土豆倒进米饭里。用勺子搅拌几下,大口吃起来。
偶尔抬起头。看见几个人正走进食堂地大门,向包间走去。方木认得其中有赵永贵和边平。
边平也看见了方木,对⾝边的赵永贵说了几句话,赵永贵向方木这边看了看,带着几个人进了包间。边平向方木走来。
“吃着呢?”边平在方木对面坐下来,向他碗里打量着“鸡块炖土豆?嗬嗬。”
方木冲他勉強笑笑,没有作声。
“好怀念J大的饭菜啊。我们那时候,根本吃不到这种菜。不过看起来,”他指指碗里少得可怜的几块鸡⾁“这么多年,好像也没什么进步。”
方木没有心思跟他寒暄“乔老师有消息么?”
边平的脸⾊沉了下来“没有。我今天也是为这事来的,到法学院了解点情况。”
方木无语,也没有胃口继续吃下去了。
“你什么时候毕业?”
“04年,怎么?”
“哼!”边平点燃一根烟“那你恐怕是乔老师最有良心地弟子了。”
“嗯?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那些同学,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着急的。你的师兄、师姐们倒是急得够呛,不过我看他们是担心没有人指导论文,毕不了业。”他朝地上掸掸烟灰,一个服务员走过他⾝边,瞪了他一眼。“法学院的头头们要我回来帮忙带一段时间生学,我哪有时间?后来还是师⺟推荐了一个人。”
“孙普?”
“呃,你怎么知道?”边平惊讶地睁大眼睛。
“上午我刚刚去听过犯罪学。听说,他是我的师兄?”
“是啊。他是91届的研究生,我是86届的。”
“那他怎么…去图书馆工作了?”
“咳,那说来可就话长了…”边平苦笑着摇头摇,这时赵永贵从包间里钻出来,冲边平挥挥手。
“好,我一会就过去。”边平转过头对方木说:“师弟。说点正经事。乔老师很赏识你,不止一次跟我提过你很有天赋,我也觉得你是个人才。怎么样,毕业后来帮我?”
方木摇头摇“我没想过要做察警。”
边平显得有点失望“嗯,人各有志。不过。如果你能做个好察警的话,也许。能了乔老师一桩心愿。”他站起⾝来,拍拍方木地肩膀“你慢慢吃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方木走出食堂,在外面地空地上站了几分钟,决定去乔老师家一趟。
家里只有师⺟一个人在家。一进门,方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地中药味。
“师⺟。您病了?”方木向厨房望去,一只小小的砂锅正在煤气灶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唉,能不病么?”几曰不见,师⺟看起来消瘦了很多,头发几乎全白了“正好你来了,一会帮我把药渣滤一滤。唉,小羽又跑出去找他爸了。家里也没什么招待你地,你自己倒水喝吧。”
方木忙说不客气,把师⺟扶到卧室里躺好,又跑到厨房把汤药过滤到碗里,端到师⺟⾝边。
“学校里怎么样?”师⺟让方木坐在床边,开口问道。
“还好。犯罪学也复课了。”
师⺟轻叹了一口气。“老头最怕耽误生学的课,即使他不在,我也不能让生学们缺课。研究生的课就没办法了,好歹给本科生先安排好。”
方木沉默了一会,鼓足勇气开口问道:“师⺟,孙普老师…也是乔老师地生学么?”
“是啊。我想想,”师⺟用指节轻叩着太阳⽳“他是91届的研究生。”
“那,他怎么没有搞教学,而是去了图书馆呢?”
“咳。这孩子。走过不少弯路啊。”师⺟放下送到嘴边地药碗“孙普当时是他那届生学中最出⾊的一个。老乔这个人。轻易不夸奖自己的生学。可是他常常在家里提到孙普这个生学,看得出,他很赏识孙普。孙普毕业后,老乔向学校推荐他留校,安排在自己⾝边做助教。孙普也挺争气的,工作搞得很出⾊,还不到30岁,就破格提了副教授。当时算得上是省內有名的青年才俊。可是后来,唉…”师⺟摇头摇,叹了口气。
“后来怎么了?”方木急切地问。
“你也知道,法学院有的时候会参与地方安公机关办案。当时老乔带着孙普破了几个案子。带了一段时间之后,老乔就试着让孙普立独办案。孙普在这方面似乎有特殊的天赋,几个案子都办得漂漂亮亮地。当时,各种荣誉啊,赞扬啊,铺天盖地的。这孩子当时还年轻,就有点把握不住自己了。98年,郊区那边连续发生了几起**杀人案。当时乔老师出国考察,市局就请孙普协助侦破。孙普运用你们那个什么犯罪心理画像技术,把凶手的特征大致描述了出来。察警按照他的描述,还真地抓到了一个各方面特征都很吻合的人。结果那个人死也不招供。由于当时找不到其他的证据,只能依靠他的口供,所以一直定不了案。那件案子的影响很大,上头也追得很紧。察警和孙普都承受了相当大地庒力。我想,孙普这孩子当时也是急昏了头了,竟然怂恿警方刑讯逼供。结果,那个人捱不住打,死掉了。更糟糕的是,没过几天,真正的凶手在外地被抓住了。很多人因为这件事都受到了牵连,有被判刑的,有被撤职的。好一点的,当时市局刑队警地一个队长,我记得姓赵,叫赵永贵,被调到**保处了。孙普当时差点被抓起来,后来由于证据不足,再加上老乔做了很多工作,才算保住他。不过教学岗位肯定是回不去了,老乔又找了校导领几次,最后在图书馆给他安排了一个职位。”
原来是这样。方木喃喃自语,一低头,却看见了几乎凉透的汤药,急忙端给师⺟。
“这件事,我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
师⺟皱着眉头把汤药喝光,接过方木递过来的纸巾,擦擦嘴角,喘息了几下后,继续说道:
“当时你还没入学呢。再说,这种事情,学校拼命庒住还来不及,怎么会大肆宣扬呢。不过说真的,这件事给老乔的刺激很大。从那以后,他的脾气变得很坏。孙普有好几次来看望他,都被他连人带东西推出来。在家里,这件事绝对是个忌讳。”她拍拍⾝边的另一个枕头“今天是老头不在家,否则,我是万万不敢跟你说这些的。唉,那段时间,他在家里绝口不提任何生学。不过这几年,他经常在家里提到你,看得出,孙普和你,算是老乔最赏识的两个生学了。最初,我打算向学校推荐你给本科生代课的,后来考虑到你年龄太小。再说,孙普这几年工作勤勤恳恳,各方面对他地评价都不错,学校也考虑让他回到教学岗位。唉,说到这件事,孙普可能不知道。老乔表面上始终不肯原谅孙普,可是一直在暗地里尽力维护他。要不是他忽然失踪了,他还打算下学期就建议学校重新聘任孙普呢…”
后面地话,方木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觉得自己必须要马上找一个人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