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已有决断
他骑在一匹棕色骏马之上,间一炳宝石长剑,手肘和肩胛上护甲散着肃穆凛冽的银光。山间回声大,这声凌空巨响,自是教这波骑兵一惊。
冯轲御马至赵蕴身旁:“公子,许是山崩,我们要不要绕道而行?”赵蕴侧耳细听,已经没了声音,所谓初出牛犊不怕虎,岂有绕道而行之理?“不,我们过去看看。”
狭窄的山道上,滚滚硝烟浓雾中,一辆马车侧歪着,不远处的血泊里卧着几道呻的人影,和一匹死马,地上四散着黑乎乎的木头块,焦掉的布料块,还有一个孤零零的车轱辘。
再远一点还有一辆稍微完整的板车,隐约可见伏着两个人。赵蕴沉声下令:“救人!”冯轲唐散之等人掩住口鼻一边挥散着浓雾,一边走了过去。侧翻的马车边还有个人,脑门磕在了石头上,晕了。马车里也有个男人,摔的四仰八叉,起不来,冯轲一只手将他提了出来。
男人站稳后,疾呼:“杰儿,熹儿,杰儿…”然后跌跌撞撞的奔向血泊里。根据大人的身形,他一眼确定蜷缩成一团的就是红珊,他蹲过去推她:“杰儿呢?”却触到了一手的鲜血。
原来她后背已是一片血模糊。红珊挣扎着动了动,把紧紧护在身下林杰了出来,林玉壑轻轻的捧起小襁褓,早上还会哭会笑的婴儿,眼下已经青白了脸,没了气息。
林玉壑顿觉痛彻心扉,绝望的嘶吼:“杰儿!”唐散之走近几步,地上有一条残缺的胳膊,一看就是属于男人的。
一个娇小的女子,被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牢牢的在了身下,这汉子的后背血模糊,缺了左臂。想来这个胳膊,就是他的了。
唐散之叹了句:“倒是个血汉子!”喊了唐游之来,两兄弟一起把金管家轻轻抬到一旁,出了他身下的林熹。
林熹在爆破的那一刻就抱住了头,同时金管家又飞身将她扑于身下,所以她表面上来看几乎无伤痕。
唐游之掏出伤药倒在金管家的胳膊和背上,他闷哼一声,意识清醒了许多:“小姐…”林熹正眨着血红的眸子望向右边。
看到林玉壑正呆若木的抱着没了气息的爱子,她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再睁眼一看,林玉壑确实是完好无损的在她眼前呢。连衣服都没脏一块,她愤怒的转头望向金管家。
金管家张了张嘴,断臂之痛犹如剜心,他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拼命的摇头,道:“不可,小姐,不可啊,大逆不道…”林熹的小脸突兀的一僵。
她捉住衣角,血红的大眼睛惊惶的眨动着…可因为她瞧上去伤最轻,反而没人去注意她,冯轲等人的视线都在伤者身上。
特别是还有个身形娇小的女子被炸成了一块木炭,生死不知的昏着,无人搭理。冯轲觉得她太可怜了,蹲下探了下她的气息,从怀里掏出一颗救心丸硬进了她的喉间。
这厢玉嬷嬷被冷水泼醒,一时还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烟雾已散,路面也被清干净了元宝脑门上包着纱布,喜道:“嬷嬷终于醒了?快,快去看看小姐的伤,这香梅实在是没用,关键时刻掉链子。”
玉嬷嬷回忆起看到马车被炸那一瞬的痛苦,真真是想跟小姐一道死了算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哭哭啼啼的扑向林熹:“小姐,小姐您有没有事?”林熹一对血眸还在生理泪水。
她盯着玉嬷嬷一张一合的嘴,道:“嬷嬷,我听不见了。”“什么?”玉嬷嬷差点又要晕过去。林熹的世界万籁俱寂。
她动了动耳朵,很努力的想听到些什么,可还是只有嗡嗡的鸣声…她的声音带了些许无助和脆弱:“嬷嬷,我聋了。”
***冯轲唐散之兄弟回去复命,拱手道:“公子,这一家人实在可怜,我们捎带她们回城吧?”
赵蕴手搭在间的剑上,敛目沉道:“可问出她们是被何物所伤?威力这般惊人?”冯轲道:“问了,皆回不知道,可属下已经细细看过,应是被火药所伤,这林家人许是被寻仇了。”
“火药?”赵蕴有了点兴趣,颌首:“那便送他们一程,查一查这个火药。”林家人伤势甚重,最好是尽快回城立刻求诊,冯轲等人一合计,打算一人马背上带一个。冯轲将昏的林思抱上了马。
唐散之则稍上金管家。唐游之望向林熹,玉嬷嬷像护小一般把林熹搂在怀里:“不行!我家小姐绝不能与个男人共乘一马。”
唐游之好言相劝:“眼下既没女子会骑马,也没有多出来的马匹,你家小姐需尽快看大夫,权当一次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玉嬷嬷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眨眼功夫连沉默的林玉壑都抱着儿子的尸身上了马,只剩下玉嬷嬷护着林熹偏是不肯上马。赵蕴等的不耐,召开阿四:“你去告诉游之,既然她们不想坐,不必勉强,我们走。”话音一落,一骑绝尘而去。两列骑兵顷刻追了上去,马蹄溅起一片脏兮兮的泥土灰尘。玉嬷嬷就是不肯上马,唐游之只得转身上马离开。
下一刻,他的手臂被一双细手捉住:“对不起,我听不见,不知道嬷嬷说了什么话惹你生气了。
可是,能不能不要丢下我与嬷嬷?”林熹被金管家护的紧,一张绝的脸蛋上都未沾一点灰尘,配着一把黄鹂般的软嗓子,直教唐游之酥了半边身子,红了一张英武的脸庞:“我不会丢下你们的,我这就带你们回城。”
“小姐。”玉嬷嬷把林熹拉了回来,形势人,她只能妥协:“那我老婆子坐中间,小姐做我后面。”唐游之:“马尾不好坐,没有马鞍,会摔下去的。”聪明如林熹。
她已经猜到玉嬷嬷应该是为了女子名节在闹腾,她想了想,主动走到马边,自己往马上跨。唐游之托了她一把,随后自己也骑了上去,这么漂亮的小女子在他怀里,唐游之难免心猿意马了一下,顷刻又被呼天抢地的玉嬷嬷拖回现实。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嬷嬷?
他伸手把玉嬷嬷拽到身后,故意颠了几下马,坐在马尾的玉嬷嬷差点摔下去,吓得她立刻焉了。
他们耽误了很长时间,前面早就看不到赵蕴等骑兵的身影了。淮县不大,经过一场干旱之后,人烟更少,只余下了两三百户人家。一排查,这城里只一家炮仗铺子。
木板门被一脚暴力踢烂,肖掌柜差点把吓出来:“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贺武,马云顶带人自动两边分开,一身肃杀之气的赵蕴缓缓走出来。
冷冽的目光一瞥过去,直接教肖掌柜软跪在地,他不屑冷嗤一声:“搜。”“是。”贺武等人前前后后搜了一遍铺子,差点把地都刨了,一无所获。赵蕴坐在椅子里,一双长腿翘在柜台上,一派闲适的翻着账本。肖掌柜打小胆小怕事,此刻整个人哆嗦的不像话。
观其,知其事,这人怎么看也不是能做大事的,赵蕴思付了片刻,道:“我来问你,最近一年可有人大量购买火硝?”
肖掌柜心一沉,额头出了汗:“没有,没有。”赵蕴扔了账本,放下双腿,手搭上间的剑鞘上,眉宇间染上戾气:“本公子再问一句,有还是没有?你可要想清楚了,莫要忘记了。”
肖掌柜直发抖,连道:“公子明鉴,小人这是家里祖传下来的铺子,到小人手里几乎是入不敷出,小人做的鞭炮,放在后院发霉了都没人买,又岂会有人打量购买小人不记得呢?”
贺武等人适时的抬出一筐沾水发霉的鞭炮。赵蕴这才出了这家炮仗铺子,他微一侧头贺武道:“公子,领镇也有一间炮仗铺子。”
赵蕴跨上马才想到了冯轲等人,道:“阿四,你去看看,冯轲和唐散之他们是怎么回事,速度来领镇汇合。”阿四领命:“是。”人马分两路各自离去。
红珊清醒之后方知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已经没了,伤心绝的出一口鲜血,再次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思至今未醒,苗采堂从上爬了下来,抱着林思哭的几乎死了过去。林玉壑则吩咐元宝去定一副棺木,他要好好葬了林杰。真真是一后院的老弱病残。用一对耳朵换来的盛景,林熹觉得值得,但,还是缺了点遗憾,她来到了金管家的下人房。
金甲将他娘拖了出去,金管家趴在木上直气,脸因为失血而多而惨白的可怕,断掉的左臂也接不回来了,她静静地瞧了一会。金管家低声道:“小姐…”
林熹提了提裙摆,坐到椅子上,这把椅子因年代久远,都有些晃动,她沉如水的眸子闪了闪。
金管家此人贪财,私房不可估量,倘若他做一逃奴,远避他方,荣华富贵自不用讲,何必要留在这简陋的下人房里茶淡饭?她思绪百转,冷淡的道:“金管家,为何要自作主张?”
金管家:“小姐,我的好小姐,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无论如何,您不能弑父,这,这是大逆不道,这是要遭天谴的!
庞家只您一个后人了,小人希望您能好好的生活,开心的生活…”林熹听不见,只能靠看着他的形艰难分辨。
金管家:“…是小人私自取走了大人马车上的炸药包,小人知小姐定会发雷霆之怒,小人愿领罚,多重的惩罚,小人都心甘情愿。”
林熹靠形只分辨出了几句,但这不能动摇她的怒火和决定,她沉声道:“我一直知道,奴才是分三六九等的。
之前是我年岁小,也没遇上事,没觉得,自也不计较,可经此一事,我已有决断,我林熹身边不会留不听我命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