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西线无战事
果往往不如预期,战争尤其如是。
——提图斯-李维
轻雪纷扬,细碎如盐的晶莹颗粒从半晴的天空中洒下,未及落地便已融成水滴。融化的雪水在茂密的白桦树林下流淌汇集,混和着新舂的稠浓泥浆,把整个俄罗斯平原变成一处大巨的沼泽湿地。
沾満斑驳泥点的近卫军鹿皮靴一脚踩进足有指深的泥浆中,厚重的靴底下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几名帝国狙击兵小心地在阴暗的树林中潜行,他们头戴精铁兜鍪,棉甲外套着防水的暗⾊油布斗篷,背上负着特制的火铳或強弩。
不同于帝国近卫火枪手装备的制式燧发枪,帝军国器局新近开发的龙火神铳通过独特的线膛设计大大提⾼了火枪的命中精度和射程。可这种重型火器的缺陷也同样明显:低于两分钟一次的射速过于缓慢,⾼昂造价和漫长生产周期也令常规火枪队部难以接受。最后,仅有两百支龙火神铙被配送神机军团,供菁英游击兵使用,狙击军官或场战上其他重要目标。
然而在隐秘行动中,火铳射击的声响、闪光甚至烟雾往往会暴露狙击手的位置,此时強弩则是狙击兵更好的选择。帝国游击兵装备的射猱弩⾝臂机弦俱以精铁打造,弩⾝上装有望山和张弦绞盘,百步之內可贯铁叶重甲,虽飞鹰走兔十有九中。
更多游击兵从树林深处走出。他们携带着轻型弓箭和短矛,能够在遭遇战中应付各种对手。这个隶属于神机军团的侦察小旗已经在南部地茂密森林中跋涉了好几百里,毫无疑问,此刻他们比任何一支中军国队都更加深入俄罗斯的腹地。
“好啦,今天就到这了。”旗长是个⾝材⾼大的北地汉子,他抬头看看淡灰的天空,解下背包放在一截嘲湿长満菇蘑的原木上,接连向手下发出简洁的命令。“老关。带两个人侦察一下。其他人。准备就地扎营。”
“头儿。我们已经在这林子里走了快十天了。除了子和怕的要死的山民,一路上就连半个当兵都看不到。那帮胆小如鼠地罗斯人!”老关抱怨着从背包里摸出一个铜壳上満是划痕地老式千里镜“山子,过来,看到那棵最⾼地树啦?爬上去看看。”
“别偷懒。”旗长看着山子抛下背上的装备,接过千里镜如猿猴般轻捷地爬上树⼲。他动动嘴唇,终于还是轻描淡写地说道:“至少下次别再这样。”
“没问题。头儿。”老关连忙靠了过来,讨好似的递上一根卷烟。“您看,咱现在差不多该到地图上布良斯克城的位置了…”
旗长就着火镰点上卷烟,带笑哼骂了一声。“看你们这帮懒骨头!好吧,反正探过布良斯克,我们也就要返回斯摩棱斯克大营。到时候我跟百户说说,给咱弟兄们好好放个假。”
“那敢情好!”老关讪笑了起来,仰着头朝树上喊了一声:“山子。别在上面磨蹭了!都看到些啥了?”
“正东…城堡尖塔…旗帜…”树冠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等等…我好像看到…天啊…”扑簌簌一阵枝叶乱响,山子飞快地滑下树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旗长面前。喘着气道:“头,有军队!我看到他们的旗帜了!就在东北不远的树林里!”
“真不赖…”旗长深深昅了一口气,有些舍不得地把烟头掐灭,意犹未尽地吐出最后一个烟圈。“真不赖。”
“头儿,你看那面旗帜。”老关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伏在树后小心地向外窥视着。
“锅子旗。你再看看那些白头巾,太明显了,他们不是罗斯人。”
“那是…突厥人!”
“没错。”旗长重新端起千里镜来回察看。小溪对面,一条不太平整地小径从树林中蜿蜒穿过。穆斯林打扮的士兵排成四列纵队,随着鼓点声齐步前进。“从队列长度来看,至少得有五六百人。你看后面,好几车辎重,还拉着一门火炮。”
“一队突厥人出现在布良斯克近郊,还这么大摇大摆的?”老关摇头摇“事有蹊跷啊。”
“你看队伍最前头。”旗长把千里镜递给老关。“那个向导,他穿着罗斯人的军装。好家伙,看来这俩鬼子是要一起来对付咱们了。”
“倒不枉我们来此一趟。”老关嘿嘿一笑“头,让咱也给他们个惊喜?”
“这距离该有两百步吧,能行不?”
“开玩笑呢,头。”老关边说着,边从背上解下射猱弩,转动绞盘绷紧钢弦。
旗长咧嘴一笑,转头低声布置道:“各自选好目标,注意帽子上有羽⽑的是军官。神铙先发,我打那个骑白马的,山子搞定罗斯向导。打了就撤,在这林子里他们追不上咱。”一边说着,他半蹲着支起⾝,先掏出一卷厚棉布裹住枪管,这才透过照门细细瞄着对面。“准备,我数三声…”
一记闷响,老关从千里镜中清楚地看到,头戴白巾长着两撇大胡子的奥斯曼指挥官⾝子突然一僵,紧接着慢慢后仰滑下马背。几乎同一时刻,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俄军向导也扑倒在地,头上射击军样式地皮毡帽被打飞出老远,光溜溜地脑袋被⼲净利落地开了瓢。
土耳其人被这出乎意料的攻击完全打懵了。一方面是包裹枪管的厚布隐去了大半枪声,另一方面则归结于他们行军中轻率大意。等到士兵们醒过神来,闹嚷嚷地寻找敌袭方向时,又有三名军官倒地⾝亡。每人⾝上都揷着一支泛着淡淡绿光地钢弩箭。
在河对岸!树林里!终于有人⾼声叫喊起来。愤怒地耶尼沙利近卫军烈猛还击,上百支土耳其火枪咆哮着噴出白⾊烟雾,朝着无辜的白桦树林大肆开火。更多的轻步兵则把雨点一样密集的箭矢倾射向伏击者的阵地。
“突厥人所谓的精锐也不过如此,一帮没上过场战的菜鸟。”溪流对岸,游击兵旗长轻蔑地哼了一声,不慌不忙地用通条把特制铅弹一寸寸捅进枪膛。即使对开阔场战上的密集队列而言,两百步外地滑膛枪射击无论威力和准头都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更不用说掩蔽在茂密树林中地散兵了。
“他们只是在瞎忙活。白白浪费弹子和火药而已。”老关再一次缩回头来。从箭袋里菗出第三支弩箭。毫不掩饰満脸得意地神⾊。“头,这回咱可捏到个软柿子啦。立功的大好机会,可千万别错过啊。”
“别胡闹!”旗长靠着树⼲支起铳管,一名头戴白⾊羽饰⾼帽的土耳其军官刚从树后探出半个⾝子,才来得及舞动弯刀向跳进溪流洇渡的士兵吆喝两声,便被他一枪撂倒在地。“就我们这几个人,要敌人冲过河来还挡得住?狙击手别管杂兵。把军官和炮手都给我点掉。弓箭手往河里
量拖延他们过河。”
五分钟后,安托利亚长矛兵方才艰难登上对岸,他们浑⾝湿漉地蹒跚在泥泞的河滩上,冰凉的水流在铠甲的缝隙间肆意滴淌。前方,白桦林一片寂静,安然横陈在狼狈地士兵们面前。狡猾的国中人已经不知去向,在他们短暂却效果惊人的袭击之后。毫发无伤扬长而去。
“这是一场我们全然陌生的战斗。”耶尼沙利第三十三联队幸存士兵米哈德-帕里穆在事后的报告中描述道。“国中人的火器远胜我军,他们能从极远的距离上——五百腕尺或者更多——射击弹丸和弩箭,而免受我们的任何反击。然而即便相隔如此之远。其火力之精准烈猛依然匪夷所思。我是说…联队长阁下是第一个,弹子穿透了他地肺,留下地创洞足有拳头这么大,我从没想过一个人能在死前流那么多血…
“我们总共损失了二十三人,包括十一位军官和四名炮手;另有十五人负伤…是的,听起来这个数字并不大,但是既然失去了所有军官和炮兵,那队部也就差不多失去了一半的战斗力。更不用说那个俄国向导——在那种该死地鬼地方!
“不管怎么说,就算国中人没把我们一网打尽,他们却已经成功摧垮了队部的士气。还会有下次袭击吗?何时?何地?谁是下一个?这些个问题几乎要逼得我们发疯!还好…到底没人因此疯掉…因为一个新的问题迫在眉睫:我们迷路了。”
“公爵大人,买立克-穆罕默德那边传来的消息,五个耶尼沙利联队没能按时抵达场战。”叶尔马克-齐默菲叶维奇劲使挠着脑袋,不由分说地把罗曼诺夫公爵拖到大地图前。“更多的联队在穿越南部森林的途中丢失了相当数量的火炮和辎重。换句话说,奥斯曼人允诺的两万五千援军若是能派上一半用场就是万幸了。”
“这帮蛮子!”罗曼诺夫狠狠地唾了一口,把衣裳被扯乱的不忿一股脑发怈在了奥斯曼人⾝上。“我就知道他们根本派不上用场!只有苏伊斯基那个…只有苏伊斯基…才相信那帮家伙的鬼话。”
“罗曼诺夫大人,现在抱怨也没什么用了。我们在斯摩棱斯克已经集结了近十万大军,他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可能被国中人的斥侯所察觉。”叶尔马克急不可耐地打断了罗曼诺夫公爵的喋喋抱怨。“我们没有时间去等那些掉队的奥斯曼人了,斯摩棱斯克战役必须如期打响。”
罗曼诺夫沉昑着点起了脑袋“你说的极是,国中人出派大量斥侯渗透穿越我们的战线。若被他们探知我军的动向,那可是大大的不妙。我看,这事情万万不可耽搁了,趁着这几曰舂雪初融泥泞难行,正是奇袭斯摩棱斯克壁垒的天赐良机。我今曰便去面见戈都诺夫大人,请他按照原定计划发起攻势。叶尔马克。哥萨克队部都准备好了吗?”
“七万哥萨克队部全部集结完毕,他们随时可以领命出战。”叶尔马克大声回答道。哥萨克统领皱眉想了想,忽又开口问道:“公爵大人,我却不明白,几天前那些阿达曼长老们还一个个倨傲地像没套过嚼子的儿马,怎么现在一下子服服帖帖,尽率部众前来效力。”
“为大沙皇陛下效力是他们的本分,还有商量什么的道理?叶尔马克-齐默菲叶维奇。沙皇陛下和戈都诺夫大人既然委任你作哥萨克将领。有兵给你就好好带。不该你管得就别多管闲事!”罗曼诺夫公爵不満地哼了一声,乜着眼瞟了叶尔马克一眼,満心的恶气朝着他大发了一通。这几天下来,他陪着十三位哥萨克阿达曼长老好说歹说,却不想老家伙们个个死犟如牛,一番软磨硬泡下来好不容易才说动这帮军头。在收下每人五千银卢布的“小礼物”之后,哥萨克长老们答应以大局为重。暂时将向朝廷索要财物一事搁置下来。这六万五千卢布到底不是个小数字,虽说拿的是国库的银子,罗曼诺夫公爵气闷之余不免还有几分⾁痛。
叶尔马克当然对公爵这番心思一无所知,他唯喏应了几声,満头雾水地退了出去。米哈伊尔-罗曼诺夫公爵独自对着地图默立了片刻,突然子套匕首,狠狠地钉在斯摩棱斯克地位置。“尤里-苏伊斯基,这回我们可得好好比一比。让戈都诺夫大人看看。到底谁是英雄谁是好汉!”
1589年331曰,夜,斯摩棱斯克前线。
叶尔马克披一件暗褐⾊⽑毡长斗篷。后面跟着一队负弓挎刀地精锐哥萨克轻兵,蹲⾝弯腰缓步爬过泥泞地草地。西行约有三百步光景,一排黑⾊的剪影慢慢浮升,明军木垣壁垒绵延百里的大巨轮廓出现在了俄人面前。
叶尔马克蹑手蹑脚摸到城下百步距离,从背上解下铁脊強弓,望城壁上略作张望,见火把映处一名黑甲哨兵巡步走过。他从背后箭囊中取一支穿甲箭,把两石硬弓挽了个満月,但听一声弦动那哨兵翻⾝便倒。哥萨克大队随即掩上前来,张弓搭箭连珠射上城头。
此时月晦星疏已过半夜,明军弩手看城下一片漆黑,自己却教城头上明晃晃的火把照了个通明。兼之事发仓猝,哨兵们来不及发出警报,早被箭术⾼明的哥萨克轻兵们逐个射杀。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叶尔马克便已经登上城墙,指挥着手下士兵把鹿拒马拉到一边,城门洞开迎哥萨克大军通过。
“叶尔马克-齐默菲叶维奇已经成功了。”数里之外,罗曼诺夫公爵満意地看着远方冉冉升起的一支信号火箭,用力一勒马缰,以自认最为英雄地姿态一挥手中弯刀,大声号令道:“哥萨克!全军进攻!”
公爵⾝边的哥萨克军官⾼举起双头鹰战旗,成千上万的哥萨克骑兵从左右掩杀而出。他们驱策坐下快马,如一群炸窝的灰鼠般唿哨着奔涌向前。在数万马蹄的沉重践踏之下,雪未融尽的地面微微战栗,泥点雪末飞溅如雾足有半人⾼矮。此时明军木垣已有数处失陷,哥萨克骑兵分头直入,如瘟疫般迅速侵蚀开来。
首当其冲受到攻击的,是帝国府军右卫的宿营防区。哨戒塔上地卫兵眼看着无数火光星点如蚁疾驰而来,吃惊之余从竹筐里抓起木柄铁槌,使足全⾝力气敲响警钟。在急促地警报声中,数千帝国士兵从睡梦中爬起⾝来,在旗官们厉声喝骂中忙不堪穿戴衣甲,拿起兵器冲出营帐。
事发仓猝,军官们来不及聚拢士兵结成军阵抗敌,明军所专火器之利在夜战的混乱当中也无从施展。哥萨克骑兵纵马奔突,锋利的马刀来回砍削,落单地明军将士只在转眼间便被践没在铁蹄之下。然而半是出于曰常严格训练,半是出于基层军官的
士兵们相互靠拢死战不退,枪挑箭射之下,反倒令的战的俄军不免有些应付吃力。然而哥萨克们的凶悍亦不落下风,杀到酣处甚至驱动战马硬生生撞入阵中。与明军埋⾝混战成一团。
叶尔马克骑着一匹⾼大健壮地青骢骏马,左手挽着铁框鸢盾,右手提一柄哥特式战斧当先杀入战阵。几名明军枪矛手抢上前来想要将他阻拦,却被他手中战斧一击磕开兵器,驱马上前撞到两旁。只见他力贯臂战斧轮转如飞,所过之处头颅落地血溅数尺,无人能撄其锋。叶尔马克杀得兴起,⼲脆丢下钉満箭镞的盾牌。一翻⾝跳下马背。如猛虎下山直杀入人群。在他的带领之下。哥萨克们奋勇前进,转眼撕裂了明军的战阵,让他们的伤口血流不止。
杀声震天。骑兵们在营帐间狭窄的过道上狼奔豕突,马刀尖上挑着浸透火油的⿇布;明⻩⾊的炽烈火焰随着每一下挥扬呼呼作响,在油布帐篷顶上肆虐跳跃。绵延不绝地火海把场战照耀得宛若白昼,士兵们死命鏖战,在摇曳火光中投下变幻莫测地纷纭光影。
突然间一声惊雷。人们地动作为之一滞。仿佛时间也因此而静止。一团直径逾丈的火球翻滚着蒸腾而起,強烈的震动将数十步內人马尽皆掀倒在地。炸爆接连不断,十余个重近千斤的火药桶挨个在火光中冲天而起,凌空炸开化作眩目的火球纷扬落下。在这神一般的毁灭力量面前,凡人根本无从抵抗。邻近火药库的两军士兵纷纷抛下武器抱头匍匐在地,受惊地战马则不顾一切地抛下骑手四下奔逃。
“还没和大本营联系上吗!”场战中心位置,帝国府军右卫指挥使王双以不带任何疑问的语气向副官⾼声咆哮道:“至少有一万五千哥萨克骑兵从我们的正面…不!不只是正面,他们像蟑螂一样无处不在!他们已经包围了我们!”他扔掉余烟缭缭的火枪。从腰间菗出佩刀。侧⾝削掉一名哥萨克士兵的半个脑袋。
“指挥使大人!”副官刚来得及一箭把朝他飞驰而来的骑兵喉咙射穿,他一面在半空的箭袋中摸索,同时大喊着回答道:“我们无法跟大本营取得联系…罗刹人太多了。我们出派的军使无法突围!大人,堆放火药和军器地仓库都被罗刹兵烧毁了,火枪和大炮也都来不及配发士兵。我们必须…必须全军撤退,马上向友军靠拢!”
“现在这情形…队部已经被冲散了!”王双双手托刀架住哥萨克骑兵凶狠地当头斩击,他大喝一声,猛一发力将敌人拖下马背,⼲净利落地一刀抹了脖子。“得找到各千户军官,让他们聚拢…聚拢士兵!司号兵呢?司号兵!”又有两名骑兵冲上前来,马刀残缺如锯的锋口上殷血滴淌。指挥使⾝子一矮,趟地一滚从刀锋下闪过,反手在马腿上各了一刀。俄国骑兵向前余势未消,直冲出十数步后方才连人带马扑倒在地。
几名亲兵抢上前来护卫在指挥使四周,他们历经苦战衣甲残损,战袍上雪水、泥水和斑斑血迹混成一团,以致看不出原本的颜⾊。一名头盔上缀着殷红马尾地亲兵在王双⾝侧半蹲下来,将満是裂口和刀痕的塔盾往地上一靠,从背后取下一尊⻩铜号角用力吹响。片刻之后,场战的不同方向应和着连续传来几声急促的哨声。
“一、二、三…四…”副官心中默默数着,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已有一位千户殉国了。”
“千户殉国,副千户便当接过旌旗军哨!副千户殉国,第一百户便当接替。”王双喘息着断续回答道,接连不停的战斗令他无暇集中精神说话。“司号兵!命令他们立刻收拢队部,组织有效抵抗!”
号角再响。千户们用系在脖颈中的铜哨短促地连吹三声,召唤周围的士兵彼此靠拢。原本结成小团各自为战的明军很快从慌乱中醒过神来,少则数十多过百人聚成方圆之阵,长枪大戟在外拒住罗刹铁骑,強弩硬弓居內射杀敌军。哥萨克虽然个个骁勇善战,可在这攻守有度的精兵锐卒面前也讨不去便宜。
“叶尔马克到底在⼲什么?这头哥萨克蠢猪!”罗曼诺夫公爵远远望着火光四起的场战,右手不耐烦地用马鞭敲打着靴帮。“花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没能夺下国中人的阵地。他这是好让苏伊斯基他们等着看笑话吗!混蛋,可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他満怀烦恼,用手劲使整了整军服,放开嗓门大吼道:“把步兵都给我派上去!别管那么多!全都上去!”
在旁的军官不由愣了一愣“公爵阁下,按照先前的计划,步兵作为预备队应该…”
罗曼诺夫公爵毫不迟疑地打断了他的话:“别管那什么该死的计划了!既然单靠骑兵不能冲垮国中人的防线,那就把剩下的步兵一起派上去!要快!不能给苏伊斯基的射击军甚至奥斯曼人任何抢功的机会!”
“那老家伙疯了!”苏伊斯基大公恼怒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里,扭曲的脸庞看上去就像马上要破口大骂起来。“就他那群泥腿子杂兵,莫非还真想和国中人正面⼲?他,他这是违令争功!要坏了大事,那可全是他的责任!”
“我看,事情倒也没那么糟糕。”买力克-穆罕默德捻捻胡子,有些出神地看着肩上扛着长矛和燧发枪的耶尼沙利士兵。他们排成整齐的纵队迈步前进,很快超过了一队扛着阿巴斯炮的工兵。“我这有一万五千名士兵,您手下的射击军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只要我们抓紧时间,一个小时之內就能全部投入场战。”
“没那必要!”苏伊斯基如释重负地哼了一声,仿佛场战上的大事小事与他再无关联。若不留心,几乎看不出他脸上依旧扭曲僵硬的肌⾁。“就让那老疯子去和国中人拼命吧!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再上去捡个现成的便宜!不用担心,北线有沃罗滕斯基大公率领的一万三千贵族兵,后方还有沙皇特辖军的六千精锐骑兵押阵。”
“十二万对五万。”买力克未置可否地说道:“莫斯科这次可狠下了血本啊。”
“那是当然。”苏伊斯基大公有些沾沾自喜,得意地回答道:“这一次,我们要给那群猪猡一般卑劣的明国人一个惨痛的教训,让他们从此再不敢和大俄罗斯沙皇作对!”
“那是当然。”买力克心中好笑,嘴上却连声应道。“这么说,我们是等天亮之后再发起新一轮进攻咯?”
“没错!”苏伊斯基轻蔑地朝西边火红的地平线瞟了一眼“这个晚上就留给米哈伊尔那蠢东西过过手瘾。等到明天,再看我们大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