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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下笔如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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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谦看着号牌寻到自己的考棚,这考棚比猪圈还狭小,木质结构,许多地方外面的一层漆已经剥落,人坐在里头连伸懒都显得局促。

  说来也可笑,世上的锦绣前程似乎总要历经无数磨难,科举也是如此,徐谦倒也不怕吃这点苦,进了考棚,蜗在自己的这一方小天地里,心里也没什么感触了,连忙从考蓝里取出笔墨纸砚,专心致志地磨墨。

  考试这东西且不说你文章做的如何,前提条件必须是你的字要写得好,如此才能赏心悦目,让人更有兴趣阅览你的文章。而在这个时代,写字绝不能忽视墨水的作用,若是磨出来的墨水,则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徐谦不但继承了那书呆子的行书,还有自己前世的记忆,在博物馆时,经常要临摹抄录一些法帖,以备宣传之用,所以徐谦的字还算拿得出手,而磨墨之道也算他这种出身贫之人的一个优势,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们,想必也磨不出徐谦这般细腻的墨汁来。

  反正还未出题,徐谦也不急,他一边尽量使自己放松,一边慢地磨墨,正在这时,对面的甲午号考棚里却是也有人来了,那考棚和徐谦只相隔一丈,一举一动都看得清。

  “这么臭?”

  考试的显然是个公子哥,一寻到自己的考棚,便忍不住捏鼻子,大发议论。

  而这人,竟是徐谦的人,张家的小少爷张书升。

  张书升被枷号了三,时间过了这么久,如今又是生龙活虎,他进了考棚,又咒骂了几句,待坐下之后便看到了对面的徐谦。

  徐谦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继续低头磨墨,似乎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这位张家小公子现在还没有取得童生资格,今年继续来考,那是理所应当的事,士绅人家嘛,一次不成可以两次三次,反正也没什么压力。

  只是徐谦明显感觉到张书升看向自己的目光火辣辣的,当然这不是男女苟且的那种火辣辣情,而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那种。

  张书升朝他冷笑,随即呵呵一笑道:“一个役,竟也能来考试吗?这钱塘县真是越来越乌烟瘴气了。”

  徐谦根本不理会他,照旧磨墨。

  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传出钟鼓之声,这是正式开考了,紧接着有差役打着铜锣路过,大喝一声,道:“尔等听题,八股题为:老吾以老、于掌…”

  紧接着又有提着题目的牌子的差役路过…只是这时候,徐谦顿时愕然。

  随即便是一阵狂喜。

  他突然意识到,苏县令似乎帮了他的大忙。

  这个题目乃是苏县令曾经考校他的,此后苏县令赐他读书笔记,徐谦夜琢磨,也曾写过类似的文章前去苏县令那里求教,而苏县令也帮他修改了一二。

  可以说,若是其他的题目,以现在徐谦的本事或许水平能力争上游。可要是以这个为题,徐谦有十拿九稳的把握,甚至不需要思量,脑海里就已有了破题、承题之法。

  “好啊,苏县令这几对我如此冷淡,总是摆着臭脸,连见都不见,原来是要避嫌。”徐谦立即有一种顿悟的感觉,想不到他每坑人,今却被别人给耍了,苏县令这样的人就算是喜好或是厌恶某个人又怎么会摆在脸上,比如在自己的‘引导’之下,苏县令对士绅们已有了极坏的印象,可是人家就算要坑某些士绅,难道还会说某某某,我要整你吗?越是要整人,就越是要表现出一股子慈和公正,让人如沐春风,仿佛有恩泽雨

  同样的道理,苏县令就算想帮扶徐谦一把,也一定是不动声,难道要让全县的人都知道二人关系匪浅?

  想通了这个关节,徐谦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心里忍不住欢呼大叫一声:“苏县令威武,苏县令英明。”

  心里虽是狂喜,但徐谦的脸上却是装作不动声,朝对面的几个考棚扫视一眼,便看到许多人很是愁眉苦脸的样子,而那张书升也不例外,眉头皱得就像蚯蚓一样。

  徐谦心里大是畅快,本来县试的题目都不太难,很少出现截题,可是今年的县试却是出了这么个题目,足以让人生出绝望之心。

  徐谦磨好了墨,随即在试卷上写道:“实言王天下之理,惟审所以及人者而已。”

  这是破题,而这个破题,自己曾和苏县令讨教过,很有新意,也恰到好处,本来这个题目的难度在两个地方,其一是题目截断,使得对四书五经不够稔之人不免难以寻到出处,其二便是老吾以老…于掌这段话其实是一句空话,空话的意思就是说了等于没说。

  而徐谦的破题之法,就是以空对空,你一番大道理,我也一番大道理,不过这番大道理自然不能离开程朱集注对这番话的理解,徐谦的破题的大致意思就是:老实说,以德服天下的道理,之需考察在老幼问题上是如何推己及人的就可以了。

  妙,妙不可言!

  直接把一句空话转到了封建社会的至高道德上头,也就是说,人有没有德行,就在于他是否尊老爱幼,说白了,破题的主旨就是一个字——孝。

  破题不但有新意,而且尤为符合当今世界的最主要价值观,只这个破题,就足够通过考试。

  徐谦此时已进入忘我境界,也顾不了许多,提着笔融汇自己曾经针对这个题目所作的文章贯通在一起,再结合苏县令笔记中的教诲,下笔如龙蛇,没有花费多少功夫便已洋洋洒洒写了数百言。

  待做完了八股文,徐谦却没有出轻松,接下来还有试贴诗、经论、律赋等科目,总共是四场,不过科举取士最重八股,八股做得好,几乎就已经可以定下名次。

  一连四场,时间很快过去。期间,徐谦从考蓝中拿了几个油饼出来充饥,虽然填了肚子,却解不了渴,于是又请过往的差役拿些清水来,那差役认得徐谦,这点小忙却也是肯帮的,却惹来对面的张书升很是不

  四场考试,徐谦已经全部做完了题,不过他不敢提前卷,虽说县试不是正规考试,可是徐谦不想做出头鸟,而且苏县令想必也不希望他出这个头,于是他照旧装作一副沉浸在题海中的模样,提着笔凝视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开始卷了,苏县令和几位大人都在一个棚子里坐着,有人去卷,便趁机点评一番,若是觉得文章有可取之处的,少不得会暗示一下,只是文章若是做得不好,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不过虽然提前卷,却是不能提前离开考场,以防有人到外头内情,这也是防止作弊的手段,那些卷的考生便会坐在苏县令一旁,差役会给他们奉上茶茗,耐心等候考试结束。

  对面的张书升终于把题目全部做完,似乎这一次的考试难度超出了他的预计,所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不过看了没有挪窝的徐谦一眼,心里冷笑,只当是徐谦解不出题,他拿起自己的文章,便昂首往苏县令那边去了。

  徐谦看时候差不多,反正提前卷的人已经不少,嘴角出微笑,也跟了出去。

  张书升见徐谦跟来,顿时又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冷冷地瞪他一眼,既是带着一股子富贵公子哥对穷小子的鄙夷,又参杂着对徐谦的愤恨,若不是因为这里是考场,只怕又要逞口舌之快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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