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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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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连王康自己都不曾想到,自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一双双眼睛此时如聚光灯一样落在他的身上,他这一瘸一拐的身姿似乎成了窑子里的头牌姐儿那般闪光夺目。

  嘉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平淡无奇的官员,若是在平时,或许他连一个正眼都不会多瞧王康,可是此时此刻,嘉靖却对王康很有兴趣,他上下打量,仔细端详,旋即他微微一笑道:“王爱卿平身。”

  无论是对是错,这顿打他是挨了,既然如此,也没有苛刻的必要。

  王康微颤颤地站起来,纪已是站到了他的身边,带着一副为他悲哀的眼神看他,然后问道:“王康,老夫有几个问题,你能据实回答吗?”

  王康的表情显得有些呆滞,不过谁也不觉得意外,换做是谁受了这样的羞辱,被人打了军,怕都是这个样子。大明朝的官若是被打了廷杖,那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可军嘛…意义就不同了。

  廷杖是一种殊荣,正如某开自己的衣衫,出他的刀伤一样,可是军却是武人挨的,堂堂清,堂堂读书人,圣人子弟挨了军,这打击可是不小。

  不过纪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虽然心中狂喜,不过脸上却不敢显太多。

  王康道:“下官一定如实禀奏。”

  纪立即问道:“你奉本官之命前去皇家学堂,门前的卫士可曾阻拦?”

  王康道:“只说不得入内,不过下官拿出了自报了家门便冲了进去。他们不曾阻拦。”

  纪点头,似乎是从中体会到了什么。眼眸一眯,道:“那么本官再问你。进去之后,你可说明了来意?”

  王康道:“有过说明。”

  纪继续问道:“那么徐谦怎么说?”

  王康道:“徐谦说要给他一些时间,而后突然命人围了下官,将下官绑缚至堂里问罪。”

  纪深口气,冷笑道:“还真是杀伐果断。他打了你吗?”

  王康道:“打了二十大板,不过圣旨来了,才收了手。”

  纪顿时来了精神,道:“若是如此,那么老夫就直说了吧。徐谦,你称王康有错,那么为何不将王康由吏部治罪,他毕竟是吏部官员,是体面人,你用军羞辱,可曾想过朝廷命官的体面和斯文。”

  徐谦不咸不淡地道:“他犯得是军规,自然是军处置,若是还吏部。吏部会处置吗?”

  这一句反诘显得有些无力,要知道这年代可不是根据法律条文来辨明是非的年代,靠的都是自由心证,所谓心证其实就是脑补。没发生的事,你怎么能一口咬定,纪冷冷地道:“你没有送来吏部。就一口咬定了吏部不能处置,吏部在你眼里。莫非就不是朝廷的衙门?你也是朝廷命官,也是读书人出身。你这般有辱斯文,莫非就无罪了?”

  徐谦亦是冷冷地道:“大人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纪中气十足,杆子直了几分,厉声道:“无非是讨个公道,王康,你自己来说,将这些如何侮辱于你的事当着陛下,当着朝中衮衮诸公尽皆说了,你放心,到时,自然有人为你做主!”

  王康一听,眼中顿时迸出泪来,双膝一软,拜倒在地,泣声道:“下官被人在凳上,被人扒了子,又在上垫上了半刀黄纸,随即便有两个人给下官行刑,下官…”

  说到这里,年近四旬的王康泪花闪烁,泣道:“下官那时,便是想死的心都有…”

  纪听着王康的哭告,宛如天籁之音,他开始注意大臣们的表情变化,果然如他所料一般无二,此前大家只知道王康被学堂处置,倒也不觉得什么。可是当看到王康一瘸一拐地进来,听他如何被人侮辱,此时表情已经很不好看了。这种侮辱,甚至让一些人有感同身受的感触,甚至有人悄悄握起了拳头。

  纪心里大喜,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煽动这股怒火,让这团怒火最后成为他最后一张王牌,成为彻底葬送徐谦的一稻草。

  “只是…下官虽然挨了打,却无怨无悔,下官违反了学规,也确实有鲁莽之嫌,况且之前还出言不逊,说了许多胡话,这学堂虽然对下官百般凌辱,可这种事一码归一码,有错要罚,下官认了!”

  听到这里,纪不呆住了,他的笑脸一下子僵硬,疑惑、错愕,难以置信的表情在脸上闪烁。

  怎么回事,这家伙被人打糊涂了?你被人这样凌辱,正如女子已经失去了贞,你居然还为这些强盗说话?你疯了吗?

  “学堂就该有学堂的规矩,下官将心比心,若是在吏部,有人这般大胆,下官也一定严惩,无规矩不成方圆,况且那儿是皇家学堂,这皇家二字重若千钧,下官那样无礼,不但触犯的是学规,更是触怒了天子威严,为人臣者,触怒天子即为不忠,这顿打不但打醒了下官,更是给了一个告诫,下官实在无话可说。”

  王康的话分明是说:哥悟了,哥已经承认了错误,这一顿打打得好哇,不但打出了威风,还打出了国威,打出了一片新天地。

  这人…忒他娘的

  那些本来义愤填膺的大臣,肚子里憋着的一股子气顿时烟消云散,愤怒?怒什么?怒个呀怒,人家挨了打的都说打得好,你跑去给人家股,为他鸣冤叫屈,这不是犯吗?

  纪浑身瑟瑟发抖,他很难理解王康这个人,虽然以他的智慧对大多数人都不太理解,可是王康这个人让他非常费解。

  徐谦打了你,你去给徐谦说好话,股都开花了,还要盛赞人家英明神武,他纪为你鸣冤叫屈,你倒是不干了。这种行为实在是二得可以。

  而这时候,徐谦的脸上终于闪出了一丝微笑,纪有杀手锏,他何尝没有杀手锏?现在,这杀手锏终于要发动了。

  徐谦给王鳌使了个眼色,王鳌看到了徐谦的目光,脸上依旧是淡定,对徐谦的眼色视而不见,只是那似笑非笑的眼眸却掠过了一丝杀机。

  是时候了!

  只是这时候没有摔杯为号,也不会有刀斧手杀出,读书人杀人显然对这些道具不感兴趣,因为刀斧虽可杀人,却不能诛心,刀斧手固然能吓人,却不能让人声名狼藉。

  一声咳嗽在殿中响起,王康身躯一振,随即朗声道:“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王康言罢,很是郑重其事地重重磕头,神情庄肃,让人摸不着头脑。

  嘉靖的脸色肃然,好在他见惯了场面,倒也镇定自若,随即道:“爱卿所奏何事,但言无妨。”

  王康道:“下官所奏之事,事关重大,凶险至极,陛下若是要听微臣所奏,能否容微臣代后事。”

  奏事居然还要先代后事,虽然这种事也有,比如当年弹劾汪直、刘瑾的大臣,往往在出门之前就召集自己的子儿女代一些事情,然后从容至宫中,奏言所奏之事,最后乖乖地束手就擒,直接仍进诏狱,从此之后便耐心等待死亡。

  可问题在于,王康你代什么后事?这大明朝只怕还没有刘瑾这样嚣张跋扈的人吧。

  大家都觉得事态严重,一个个凝重起来,人家都打算死了,待会要奏的内容肯定是非同小可。

  嘉靖皱眉道:“爱卿何故如此?无论你奏言何事,朕敕你无罪便是。”

  王康执拗摇头道:“微臣并不虑天子,所虑的乃是滔天。”

  堂的君臣鸦雀无声,滔天?这王康还真是会来事,居然发明了这么个词儿。

  这同时也让人紧张起来,是谁?是谁让王康害怕成这个样子?

  嘉靖显得不悦了,因为王康还没奏事就说要准备去死,这不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他嘉靖朝和正德朝一个德行吗?他怫然不悦道:“你奏的若是,朕自会处置,既是如此,你还怕什么报复?你快说吧,若是不说,就休要胡闹。”

  王康出苦笑,叹道:“既然如此,那么下官也只好斗胆,据实陈奏了。”

  他想了想,才一字一句地继续道:“下官要状告的,乃是当今内阁学士纪!”

  听到纪二字,纪整个人如五雷轰顶,脑子立即混沌起来,他差点双腿一软,一股瘫坐在地。

  状告自己?还声称要先代后事再状告,这不摆明着告诉别人,老夫是刘瑾吗?一旦告发不成,老夫就会死他!

  最大的问题是,这厮为何要状告老夫?老夫和他无冤无仇,他到底是什么目的?他想做什么?他又要状告自己什么?

  若是别人弹劾状告,纪倒也无所谓,在他这个位置,被人状告算什么?哪个人不要被人弹劾几下?问题的关键是,是谁要状告你,告你的人是什么背景。而显然,王康现在的这个背景让纪很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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