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 2

　　因为巷子口很窄，车子开不进来，所以他们下楼后要步行一段路。

　　两人并肩走着，可中间却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彼此都是心起伏。

　　或许是刚刚小白的话题，太过沉重，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直到走出小巷子，来到他的车前。

　　薄荷的脚步微微一顿，虽然早已经答应了要约会，可是事到临头，她还是无法从容面对，车窗上映出两人的身影，令她感觉不太自在。

　　因为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穿得好像是情侣装啊！

　　他的是黑西白衬衫，她的是白色连衣裙中间配黑色带。

　　“我想…回去换条子，穿裙子好像不太方便。”她别扭地说道。

　　“你不是想出尔反尔吧？”关守恒眉心一拧，不悦地质问。

　　“不是的…”她局促地回答。

　　“那为什么？”他高大的身躯立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她一阵尴尬，微咬着，轻道“没什么。”

　　“没什么就上车吧！”他直接开了车门。

　　她只好攥着裙摆，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心里一阵懊恼，早知道就不穿这条裙子了，怎么没早点发现？

　　关守恒绕过车头，走向驾驶座时，黑眸微微一闪，之前霾的情绪似乎有所好转。

　　车子启动，掉了个头，朝着远方驶去。

　　薄荷把包放在自己腿上，下意识地抓着，侧目睨了他一眼，想问他去哪里，关守恒也恰巧转头看她，两人的目光倏地对上，又各自心照不宣，默默地错开。

　　车厢内的气氛有几分凝滞，她咬了下，淡淡地问道“我们去哪里？”

　　关于去哪里的问题，他们刚刚已经讨论过了，但是未果，所以这次他直接做主“去茶餐厅吧，你也还没吃早餐吧？”

　　“好。”她确实没吃，而且不光早餐没吃，连昨晚的晚餐都没怎么吃，都是因为今天要约会太紧张的关系。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用！

　　他逐渐加大油门，车子平稳地加速，密闭又舒适的车厢里，两颗悸动的心在跳跃。

　　薄荷侧目望向车窗外，虽然这一带真的没什么好看的，但她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还能放在哪里，总不能去看他吧？

　　可是，眼睛不去看他，耳朵也听不到他的说话声，但是…她还是能够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他的存在。

　　明明他没有说话，但，还是存在，深刻地存在！

　　她感觉到他身上独有的气息，不是任何男士香水的味道，跟当年一模一样，很干净，很纯粹，很男人。

　　她还记得，当年，Queen舞会结束的那个晚上，他骑着单车送她回家，她坐在他的车后座上，当时她感受到的，就是这股味道。

　　后来他们遇到了小混混，他带着她飞奔，穿行在大街小巷，她抱着他的，心底生出一股安全的感觉。

　　他不知道，当时她竟有一种迹天涯的感觉，就好像是穿越到了古代，踏出香闺的小姐跟着心爱的剑客一起去。

　　或许，她就是从那个时候爱上他的。

　　在那之前，她认识的所有男生都是只会开着跑车炫耀，比谁的车贵，比谁的车快，可她不喜欢他们身上那种浮夸，反而是他，那种朴实无华，却又醇厚无比的感觉，让她心生倾慕。

　　那种感觉，尽管已经分别了十年，但仍旧是盈盈环绕。

　　唯一的不同，是他当年只能骑着破旧不堪的单车，而现在，已经开着世界顶级名车。

　　“这车是新买的吗？”她记得重逢的那个晚上，他开的好像不是这一辆。

　　她忽然打破沉静的空气。

　　关守恒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回道“嗯，之前那辆是高翻局接我回国时，暂用。我不太喜欢那种款式。”

　　他喜欢休旅车。

　　她知道的，曾经，他们有一个梦想，希望将来可以买一辆休旅车，然后假的时候他们就可以一起出游，车里可以放很多东西，大大的伞，野餐的食物，宝宝的推车等等。

　　可如今，他开的这辆，不是休旅车。

　　她暗暗调整呼吸，因为感觉口忽地憋闷，顿了顿，才又打趣似的问道“你才回国没多久，就拿到驾照了？”

　　“我没驾照。”

　　“什么？”她忽然一惊，连忙坐直了身子，惊恐地望着他。

　　他却忽然坏坏一笑。

　　可恶，居然骗她！

　　她懊恼不已，用力蹬了他一眼，然后重新坐好，心里却不服似的，忍不住贬他一句“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早就会开车了！”

　　只不过现在开不起了而已。

　　她暗暗自嘲，却又觉得好笑。

　　关守恒也不住想笑，就算她现在只能坐公车，但还是那么傲！

　　不过，这就是她，不是吗？就算再怎么落魄，骨子里还是公主，让人感觉可恨，却又可爱。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似乎过了十年，但还是只有她的一怒一嗔，才能触发他本人最真实、最本能的情绪。

　　她斜眸偷偷觑他一眼，笑什么笑？她说的事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不再针锋相对的关系，时间好像也不再像是之前那样难过，之前他们每次单独相处一分钟，都好像是地球停摆了一样煎熬，而现在，他们心平气和下来，说说聊聊，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大半，茶餐厅很快就到了。

　　他将车子停好，两人一起进去。

　　这是一间很出名的茶餐厅，专门卖早餐和下午茶，现在已经是上午快九点钟，九点半早餐就不卖了，所以他们几乎是最后光临的顾客，老板很是热情，亲自招待。

　　“先生、太太，请问要点什么？”

　　先生、太太…

　　他们都微微一怔，不过都没做声，解释似乎有些多余。

　　两人各自都沉默着，老板引见着他们坐在靠窗的一桌。

　　茶餐厅里幽幽响着音乐，电台却飘出一首老歌，伤感的音调“爱情它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当爱已成往事》。

　　“你点吧。”他沉声打破凝滞的氛围，把菜单交给了她。

　　她怔忪着，略有僵硬地接过老板递过的菜单。

　　她知道这间茶餐厅很贵，这里虽然店面不是很大，但百年老字号，贵不贵多，以前她家里还特意聘请过这家店里的师傅，亲自到家里去做。

　　那些好吃的美食，味道她已经有些淡忘了，但是她知道那每一口，都价格不菲。

　　她握着菜单，有些迟疑不定。

　　以前，她去任何餐厅，都只看菜单前面那一栏，后面的价格表从来不看，可是现在她的目光只盯着后面那一排。

　　或许是她犹豫太久了，他忍不住提出疑问。

　　“没有喜欢的口味吗？”

　　“不是，只是…还不太饿…”她摇摇头，闪烁其词，努力在价目表上寻找着最便宜的。

　　她心里暗暗后悔，想着自己之前应该说已经吃过了才对。

　　“不饿也要吃点。”

　　“好。”她敷衍着点头。

　　看着眼花缭的数字和小数点，她忽然感觉有些头晕，遂抬眸问他“你想吃什么？”

　　他却说“随便。”

　　她为难地皱起秀眉，又往后翻了一页，越往后越便宜。

　　关守恒默默注视着她，注视了几秒后，忽然不知道是不耐烦了，还是不舍得了，径自伸手过去，掉她手里的菜单，直接还给老板，简洁说道“招牌的样式一样一份。”

　　“好的，先生。”

　　她暗暗惊呼，他竟然连价格也不看！

　　她不是惊讶于他的大方慷慨，因为她以前也那样，但她现在会感觉到有些心疼，他们只有两个人，根本吃不完那么多，他何必这样浪费。

　　“我们恐怕吃不了那么多。”她提醒他说道。

　　“没关系，我也是第一次来，都尝尝。”

　　她愕然地睁大眼睛，他第一次来？

　　他…是为了她，才特意来这里的吗？

　　他真的是为了找回当年青春时代的梦想啊！

　　那么，她就陪他多吃一点吧！

　　餐点很快就送了上来，她拿起一个小小的红豆酥饼，鲜的泽，上面还洒着芝麻，甜而不腻。

　　轻轻咬上一口，外焦里，十分好吃。

　　她忍不住连续咬了两口。

　　他心弦一紧，望着她那似是喜爱的样子，眼神不自觉地出温柔的泽。

　　他亦是拿起一个，轻轻放到嘴边，咬上一口。

　　真的是非常好吃。

　　她不知道，当年他就很想带她来这里，可是他的愿望，足足迟了十年才得以实现。

　　他刚刚想咬第二口，可她的手机却忽然响起，她擦擦手，接起后，脸色大变“…什么？我马上过去！”

　　她倏地起身，边走边说“关守恒，对不起，我要先走…”

　　“你说什么？”他的眼眸忽然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