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掘地三尺（全书终）

　　梓雪丸快步奔到御神体旁边，拨机关，可是等了好一阵，暗门也没有打开，国津光重觉察到异状，他找到密道入口，和梓雪丸一起用力推了几下，暗门始终纹丝不动，密道早被填埋堵死！

　　国津光重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说出了次子国津光久的名字：“原来是光久这小子！”他叹息道：“死期到来时却惜命，乃是辱。”梓雪丸单膝跪地，恭谨地问道：“主公，需要介错吗？”

　　国津光重一摆手：“不用了，我的首级尸骸绝不会留在世间，雪丸，你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梓雪丸对着国津光重深施一礼，开门退到殿外，又用力将殿门关闭。总见堂外，弥之吉紧握长柄战镐，快步游走，虽然他结实的肌犹如铁块般厚重。

　　但是步履轻盈，双脚又像踩着地面，又像浮在水面，犹如水波间的明月，漂浮不定，频频变换位置。

　　他的对手阿部隼人正则稳稳地踩着地面，一双锐利的眼眸像猎鹰般直盯着弥之吉，不慌不忙，将弥之吉的攻势一一挡下，稍一还击，皆朱的锋刃就在弥之吉身上留下深深的伤口。

　　另外一边，那十来个小姓现在只剩下三、四人还活着，徒劳地挥舞着武器，被四方连左马介以倒的优势猫戏老鼠一般地戏着，双头太刀寒光闪处。

　　就必定有人受伤溅血，小姓们绝望的叫喊声和四方连左马介出手时的呼喝声夹杂在刀光剑影中。

　　眼看那几个小姓完全不是四方连的对手，梓雪丸立刻拔刀上前，加入战团，和他们一起战四方连左马介，他们的最后任务就是拦住敌人，保证国津光重能够不受干扰地从容自尽。

　　就在弥之吉、梓雪丸和小姓们在外面奋战的同时，总见堂内，国津光重挥刀将烛火打翻，烈焰腾起，宽阔的殿堂很快就变成一片火海，国津光重站在烈焰中。

　　他神色如常，手握利刃，抵在左腹，用力刺入，向右一划，长长的伤口一直拉到右腹部，鲜血和肠子从伤口溢出，国津光重强忍剧痛，从伤口中掏出内脏，奋力撒出。

　　他以刀拄地，身体立不倒，意识却渐渐模糊，不知什么时候，火光已转为诡异的青碧，恍惚中，国津光重赫然听到周围传来阵阵凄厉的嚎叫声：“还我命来！国津光重！”

　　“还有我，还我命来…”“…我要报仇…报仇…”“我…好恨…”国津光重发现自己置身于旷野之中，天昏地暗，黑的云迫近，竟是无数冤魂厉鬼汇聚而成。

　　那是被国津军消灭的各家大名和死于国津军屠戮的平民百姓，老弱妇孺…他们赤身体，浑身烈焰绕，面目狰狞，嘶声嚎叫着国津光重的名字，朝他蜂拥而来。

　　在这些鬼魂之中，国津光重看到了秋水贤政、咲御前和他们的孩子、还有以美造政时父子为首的美造一族…

　　他们保持着惨死时的形态，提着自己的首级，拖着被开膛破腹和被肢解的残破身躯，吼叫着。

　　朝着国津光重扑了上来，即使被无数鬼魂指斥为索命的仇人、罪人，国津光重的心中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歉疚，悔意和负罪感。

　　他咬牙切齿，披头散发，拖着溢出腹部伤口的内脏，忘却了伤痛，浑身浴血，疯狂挥刀，宛若鬼神附体，把那些不住涌来的厉鬼斩得四分五裂。

　　但那些厉鬼的残肢断体，很快又不分彼此地胡乱复合在一起，凑成一具具非人非兽的身躯，爬起来继续扑向国津光重。

　　不一会，国津光重就被无数厉鬼层层纠，全身被厉鬼撕扯，啃咬，纵然他冷血惨酷，心如铁石，杀人如麻，此时此刻，心头也不由得涌起绝望、无助和恐惧，突然间。

　　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狂暴狞笑，扑在国津光重身上的无数厉鬼被震得粉身碎骨，四散飞扬，从国津光重伤口中出的炽红血聚合成具有九张狰狞可怖面容的巨大魔神。

　　那魔神又化成无数股血线注入他体内，无比巨大强暴的力量瞬间充国津光重全身，他全身血焰绕，头顶两侧伸出狰狞的恶魔犄角，双目火红闪亮，嘴角绽开，獠牙突出。

　　面容变得极其可怕狰狞，身形陡然变长变大，手足生出利爪，背上伸出一对巨大的黑色翼，散发出可怕的气势。

　　就连肚子上那个切腹剖开的伤口也变成一张血盆大口，从中溢出的肚肠却变成了数十条长着和各种能剧面具一模一样的诡异恐怖人脸的恶龙，龙口开合，开叉的龙舌伸缩，化为魔神的国津光重挥动利爪，腹部血盆大口中的人面恶龙们也纷纷扑出来。

　　将周围的鬼魂们撕成碎片，化为轻烟消散。背上黑翼张开，国津光重冲天而起，翼膜上泛起炽炎，无数火星从黑翼上出，无数血箭从腹部巨口中探出身的无数人面恶龙口中出，铺天盖地，无处可躲。

　　那些冤魂厉鬼们不是化为灰烬，就是融为血水，他们发出凄厉怨恨而又不甘心的惨嚎，国津光重长吼一声，震动天宇，一下子住了所有的喧嚣：“蝼蚁们！既然不幸降生于世，就该明白弱强食，强者为尊的道理！

　　我国津光重顺应天意，终结世，一统天下，重归太平，有什么罪？！你们不识时务，螳臂挡车，不自量力，负隅顽抗，抗拒天命！

　　才是罪人！就凭你们这些被时势淘汰的弱者也敢找我索命报仇？痴心妄想！”国津光重右手高高举起，血焰在手中凝聚成一柄巨剑，他用力挥下，剑锋所至，立刻化成一片尸山血海。

　　以倒的恐怖力量对那些冤魂厉鬼一番屠戮碾之后，国津光重无比痛快，昂首长啸，声震四野，仿佛是回应他的长啸，一匹白马从天而降，冉冉落下，拦在了国津光重面前。

　　马上骑着一位金盔金甲的神只，长风劲吹，金色的马鬃马尾和神只的衣袍都在风中飘动，神只护住了残躯支离破碎的凄惨鬼魂们，全身发出柔和灿烂的光辉，光辉所及，鬼魂们怨恨消除，纷纷恢复成活着时形体完整的模样，神色安详。

　　他们感激地向神只致谢，然后在光辉中升天消失，这分明是救渡怨魂厉鬼的胜军地藏菩萨啊！素来不信鬼神的国津光重却觉得这尊神只俊美端庄的面容似曾相识。

　　他忽然想起了国津宗村送来的那颗美丽的少女首级，当时他把进少女首级脖颈断口，从她口中伸出，和她香舌剐蹭，时的触感，眼前神只那美丽英武的容姿，不正是美造薮椿吗？

　　那时，国津光重甚至打算命令心海上人以返魂之术把薮椿复活，尽情后再酷刑处死，没想到薮椿竟以这种姿态出现，国津光重心底燃起征服的望：管她是神还是鬼，是真是幻。

　　这一次，定要亲手扒光她，折磨她！她！把她肢解杀！国津光重振翅而起，张牙舞爪，起巨剑，挟着无数火星血箭，凶猛迅速地扑向那位面容与薮椿一模一样的神只。

　　蓦地，神只美丽面容上秀眉微微一蹙，出一丝悲悯，国津光重手中的巨剑粉碎四散，白色神马一声厉嘶，扬起金色前蹄，猛地将国津光重踏于蹄下，神只手中光辉夺目的无量光神鉾刺穿他的身体，国津光重只觉得剧痛难当，不由得发出愤怒而疯狂的嘶吼，全部力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身体恢复成人形，从高空直直坠落，跌入深不见底的火焰旋涡中，被无边无际的红莲炽焰噬。

　　总见堂轰然坍塌，名震天下的“他化自在天魔王”、“魔波旬王”国津光重就这么消失在烧毁整个宝胤院的大火之中。

　　后来，阿部军翻遍废墟的每个角落，掘地三尺，却怎么也找不到国津光重的尸骸首级，哪怕一点点残骸都没有找到。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