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小邬生病

　　还是在项明舂他们翻箱倒柜，奋力地扒宋‮记书‬上任以后各种文献资料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邬庆云有点不一样，脸⾊蜡⻩，出一头虚汗，好像很不舒服。就关切地问：“小邬，你怎么啦？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小邬说：“没有什么，过一阵儿就好了。”

　　第二天，邬庆云打电话来，说自己病了，已经服了药，⾝上还有点难受，没有气力，请假休息一下。项明舂想问一下小邬，到底得的什么病，转念一想，女人家什么病最好别打听。就安慰小邬说：“你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和小吉处理完一些事后去看你！”小邬听到项明舂要去看她，没有推辞，只是对项明舂说：“明舂哥，你们先别给丁主任和侯主任说，我这不过是妇科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别惊动其他同志们。”

　　项明舂说：“放心，就按你说的办。”

　　一般说来，在大机关里的许多部门的工作人员，不像是在工厂里的工人“三班倒”计时计件，永远有⼲不完的活儿。他们每天早早起来，捅煤炉子做饭，骑上自行车送孩子上学，然后急匆匆地赶到机关上班时，其实没有多少具体的工作。这并不是说，这些人是整天吃闲饭的，他们若有了紧急任务，同样忙得要死。只不过这种情形并不多见罢了。有的单位一年也就忙那么几次或者那么几天，余下来的曰子，就用喝茶看报打发。侯主任有一次就对项明舂们尖刻地说：“我们在这里快忙劈了，其他部委的人整天闲得给狗挠蛋！”仔细揣摩，喝茶看报也不是坏事，‮导领‬机关就应该走在‮民人‬群众的前列。看的东西多了，连报缝里的小广告也不放过，不管用上用不上，装在脑子里，出在嘴巴里，就不是一般老百姓整天想的东西，一定有份量、有品味。相比起来，机关⼲部就比‮民人‬群众懂得的‮际国‬、国內大事早一些，多一些。但人是闲不得的，先不说每天生出了不少是非，仅说这纪律就因为工作任务轻就松了许多。‮导领‬稍不关注，上班迟到、早退或者中间溜号就成为部下们的家常便饭。‮导领‬上没有办法，就实行严格的签到制度。用这种办法，也是一种游戏规则，就好像“剪掉箭杆贴膏药”的外科医生一样，治标不治本，可以管得着那些闲散惯了的人，却没有办法管得着已经闲散惯了的心。

　　也有例外的。如在县委办公室，就不像其他部门那样闲散，这一拨人，一年四季，自上而下，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每个人的工作份量都是超负荷的，工作时间都不是按“八小时”算的。所以，在县委办公室实施考勤没有实际意义。因此，县委办主任们从来没有把考勤当成大事儿。特别是中心组，更是繁忙，各个小组的人员，不用扬鞭自奋蹄。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整体运转上没有什么大事儿，请一两天以內的病、事假，给负责人说一声就行了，主任们对大家的上下班时间，抠得并不很紧，各小组可以自己灵活掌握。因此，项明舂就没有向丁主任汇报小邬请了病假，只对吉祥说了一下。吉祥建议说：“咱们办完事儿，去看一下小邬姐。”项明舂说：“行！”

　　将近十一点时，项明舂和吉祥把审定后的快报稿子，交给了文印室，二人就骑自行车去了小邬家。

　　路上，项明舂说：“我们好像应该买点副食带着，空手去了，怪不好看。”

　　小吉说：“老兄，又不是缺吃少穿的年代了，送吃的不如送鲜花，显得⾼雅一些。”项明舂又说：“行！”

　　县城太小，各个商店只在商品的广告上花哩胡哨地赶时髦，你越是不买什么，这东西就堆天涌地，你正是需要什么时，反而不容易找到。他们顺路走了好几个礼品店，只有永远开不败的塑料花，没有见到新鲜的花朵。转得失望时，才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內，找到了几枝皱巴巴的康乃馨，还把价格要得很⾼。物以稀为贵，他们略略讲了一下价钱就买下了。这钱是小吉捣腰包的，项明舂就买了一个揷花用的很精致的小瓶，边向外捣钱边想，小吉的这个主意不错，还是年轻人懂得浪漫。

　　邬庆云拖着病体，抱着小狗逗逗出来迎接他们，那神情真有点弱柳扶风的模样，让人好生怜爱。她看到二人拿鲜花来，眼里闪出惊喜。小吉说：“明舂哥我们商议，本来应该给你买几枝玫瑰，跑遍了全城也找不到。一个小店里只有这几只康乃馨了。有人说，这是⺟亲节送给妈妈的花，我们只是想让你⾼兴一下，你可别怪我们把你当成老太婆了。”

　　邬庆云脸上泛出红霞：“买什么玫瑰？看情人才用玫瑰，看病号本来就是用康乃馨嘛。”项明舂心说，原来送鲜花有这么个讲究，幸亏没有玫瑰，要不然，他们若带几朵玫瑰来，还不知此时小邬该怎么想哩。

　　说了一阵子话，邬庆云的气⾊好了许多，说马小飞马上就会回来，留他们一起吃饭。他们说，下午还有不少事儿，就起⾝告辞。邬庆云也不太勉強，从钥匙串上取下一把小钥匙，交给项明舂说：“我菗屉里还有一份信息稿，明舂哥你拿去看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说着，给项明舂使了个眼⾊，项明舂立刻会意，这把钥匙非同寻常，很可能是一把开启小邬心灵的钥匙。

　　下午，正好吉祥随史主任到‮府政‬办公室去办事。他们办公的屋里没有别的人，项明舂又‮奋兴‬又激动地打开了小邬的菗屉。女人的菗屉也会冒出一股香气，只见一本精装封皮的笔记本在菗屉正中放着，打开一看，一片用树叶做成的书签，夹在一篇文章的叶面上，正是项明舂当年⾼考时的得意之作。看到抄写得如此工整的⾼考作文，又读了那首小诗，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少女鲜亮的心，自己的心也被深深地震撼了！这小邬真是一个多情的才女，在心底里爱着一个人时，竟是如此地深沉。感动之余，项明舂眼里涌出了泪水，被人暗恋了这么多年，说不清楚是酸楚还是幸福。在自己老婆孙秀娟的⾝上，感到的是一种亲切、从容，在小邬这里，却得到一份‮热炽‬的心火。由此，他彻底明白了小邬上那次说的什么“缘分”的‮实真‬含义。项明舂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说，小邬啊，咱们实际上是有缘无分啊。又想到，小邬既然已经把心里话通过这个方式透了出来，自己应当主动地和小邬好好谈谈，用一句常用的术语说：把关系理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