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被王长市说得非常困难,仿佛是李百威专利的拜年送礼活动,钱亮亮轻轻松松就完成了。钱亮亮带了两辆车,一辆是小赵的桑塔纳,另外一辆是客货两用,专门拉慰问品。到了省城之后,顾不上回家,先打电话找省委章副秘书长。章副秘书长陪同省委李记书和首长视察金州市的时候跟钱亮亮关系处得不错,电话里听钱亮亮来了马上就知道他要⼲什么,嘿嘿笑着说:“今年是你钱处长办这个差事来了,我一定得全力帮助,你马上过来一趟,我给你办手续。”
钱亮亮挺奇怪,事先并没有听说拜年送礼还要办手续的,问小赵,小赵说他也不懂,过去都是大刘跟着来。钱亮亮便驱车朝省委赶,到了省委大院外头就让武警挡住了,钱亮亮只好再给章副秘书长挂电话,片刻章副秘书长就出来接他们,给看门的武警打了招呼,又填了个会客单子,就引导他们的车进了省委大院,找了个僻静点的地方,也不请他们到屋子里坐,先掏出一张红⾊通行证递给他们说:“把这个放到挡风玻璃前面,全省城就没有不能进的地方了。”
小赵连忙把那个红⾊通行证接过来,放到挡风玻璃前面,章副秘书长又说:“这个通行证是借你们的,用完一定得还给我。”完了又问钱亮亮:“导领换了司机怎么也换了?大刘怎么没来?”
钱亮亮说:“大刘有大刘的事。”
章副秘书长说:“大刘没来导领的家你知道吗?怎么去?”
钱亮亮说:“导领的家都在我鼻子底下,不知道我还不会问吗?我就不信进了一号大院还能找不到导领们的家。”
章副秘书长说:“我信,你钱处长的能耐我也不是不知道。这样,你先去忙你的,这一两天我菗个时间安排一桌咱们坐坐。”
这种约会当然不能推辞,钱亮亮就说:“行,时间地点你安排。”
章副秘书长说:“按你们金州市的规矩,客随主便。”
钱亮亮想起迎接首长时候的情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那时候我刚刚⼲这个行当,啥也不懂,章副秘书长别见笑啊。”
章副秘书长说:“见笑⼲什么,我还真得向你学习呢,你不急着走吧?”
钱亮亮说:“事办完了我不回去,在省城过舂节,我老丈人家在省城,老婆孩子都过来了。”
章副秘书长说:“那就好那就好,过了舂节我领你到省委接待处看看,跟他们联络联络,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相互支持。”
钱亮亮答应了,章副秘书长就说:“那我就不留你了,你赶快忙你的,完了再电话联系。”
钱亮亮提醒他:“你不是说还要办什么手续吗?”
章副秘书长说:“给你通行证就是手续,不然你哪道门都进不去,怎么拜年?这都是老子套,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各区市县都有自己的门路,我知道你是头一次办这种事情,可能不好找别人,就替你要了一张通行证,我只能帮到这一步,剩下的事情就是你自己的了。”
告别了章副秘书长,钱亮亮就又跟小赵在老丈人家附近的街上找了一家晚上有人看车的宾馆,让小赵跟大车司机把车停好之后,一起吃了饭,又把大车上的年货转移了一部分到小赵的车上,后备箱、车厢里到处塞得満満的,只剩下司机跟前座的位置,然后对小赵说:“这些是今天晚上的工作量,晚上你跟我办事,当力工,”又对大车司机说“你休息,明天白天你当力工。”安排妥当就坐了小赵的车回了老丈人家。
见到他来了,橘子跟老丈人一家自然又是一番⾼兴热闹,钱亮亮问橘子:“你哥呢?”
橘子说:“我哥哪有按时回家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钱亮亮就说你给他打电话,我有急事找他。橘子便给他哥打电话,电话通了,就把电话递给了钱亮亮:“通了,你说。”
钱亮亮先叫了声哥,然后就开门见山说正事儿:“我来给省导领们拜年送年货来了,不知道他们住哪儿,你肯定知道吧?”
他大舅哥犹豫了一阵说:“我倒是知道,可是我也不能出面给你办这种事当向导啊。”
钱亮亮说我也不敢指望你给我当向导,你只要告诉我具体地址就成了。大舅哥说:“那么多人我在电话上怎么说得清楚?这样吧,我的床头柜里有一个省级导领通讯地址,你拿上,那上面挺齐全的。唉,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办这种事呢?这种事影响不好,你一定要小心一点。”
钱亮亮说:“有什么影响不好的?大家都这样,这就叫密切⼲群关系,用我们王长市的话说,这就是代表金州市民人走后门、拉关系、搞公关,希望省导领别把我们忘了。”
他大舅哥嘿嘿笑了两声说:“行啊,我也管不了你们的事儿,更管不了全社会的事儿,你去看看那个通讯录在不在,我马上还要开会,不说了。”
钱亮亮就让橘子到他哥的卧室里去找那个通讯录,橘子立刻行动,片刻就拿回了一个红皮大本子说:“我的天,这么一堆人,你得送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钱亮亮说:“这上面的人也不是都送,主要是省委常委和副省级以上的导领,今天送不完明天接着送,反正是公事又不是咱们自己送礼。”
钱亮亮本来的打算是找他大舅哥要省导领的住址,拿到了通讯录就更方便了。他顾不上跟橘子亲热,也顾不上跟老丈人请安,匆匆忙忙跑出门领了小赵就朝一号院奔去。省委常委和副长省一级的导领都集中住在号称一号院的⾼⼲区域,他们有红⾊通行证,进门的时候武警敬礼挥手即刻放行,小赵说:“钱处长,你看见没有,堵了好几家进不来。”
钱亮亮看见了,一号院的外头有四五辆车被武警堵在那里不放行,从车牌号看都是下面县市的,肯定也是来拜年送礼的,没有通行证进不来。看到这个情景,钱亮亮暗暗感激章副秘书长,不然他傻乎乎地领了车肯定也是被堵在外头,那时候可就进退两难了。拜年送礼也很简单,按照大舅哥提供的通讯录,敲开门就自报家门:“我是金州市委、市府政派来给导领拜年的。”然后二话不说就把年货搬进人家,大多数来开门的都是保姆或者是子女、亲戚,导领本人没有来开门的,所以那些开门的也不太阻拦,由他们往家里卸慰问品,钱亮亮怕搞错了,每一回都要先问人家的姓名,然后现把姓名写在贺卡上面,再把贺卡揷在包装箱上。送到省委李记书家里的时候遇到了点⿇烦,这家的保姆特厉害,好像她就是省委记书,一听说是拜年送慰问品的,马上拒绝:“导领有命令,凡是来拜年送礼的一律不准收,你们把东西拿回去。”
钱亮亮刚开始还跟她好好解释,说他是代表金州市委、市府政来给导领拜年的,没什么别的意思,顺便带了点土特产,也值不了几个钱等等。那个保姆却是个油盐不进的犟脾气,像⻩继光堵炮眼一样用自己的⾝躯死死堵住房门,别的话也不多说,就是一句:“不行,你们走。”弄得小赵躲到后面不敢出头,钱亮亮心里暗暗着急,也有些不好下台,便硬了口气对保姆撒威:“你是⼲吗的?叫你们家主人出来说话,有理不打上门的,当官不打送礼的,我们大老远来一趟怎么这个态度?再说了,我也认识李记书,你堵到这儿算哪道门神?让开,小赵,把东西扔下咱们走,爱要不要。”
小赵见状便抱着东西硬往里头闯,保姆急了,扭头朝楼上喊:“叔叔阿姨,他们不讲理硬要送呢。”
这一喊楼上踢里嗵隆就有人下来了,钱亮亮一眼看见了李记书,心里就有些发虚,连忙装作熟悉的样子跟李记书套近乎:“李记书,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
李记书记得他,说:“这是金州市的钱处长吗,进来坐。”
保姆见钱亮亮果然认识家里的主人,便让开了路,钱亮亮进去也不敢坐,对李记书解释:“李记书,这是市里过年的一点心意,其实也没啥,就是一些年货,我可是受命而来,你要是拒绝我回去不好交差。”
李记书哈哈一笑:“好好好,东西放下,这有啥嘛,这么远来了还能再让你钱处长拉回去?那你还不得一路上把我骂死。不过这种做法确实不对,再不能这样了。”
钱亮亮一听这话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招呼小赵把东西放下,保姆悄没声地把东西收到厨房里去了。李记书问:“你们王长市回来没有?”
钱亮亮告诉他可能这几天就回来了,李记书显然知道王长市⼲吗去了,说:“这一回你们王长市可办了大事了,好好好,听说你也发挥了大作用,好好好。你回去对他说,东西我收下了,主要还是怕下面办事的同志为难,可是我见了面还得批评他,这是不正之风,不能这么公开地闹嘛。”
钱亮亮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感到好笑,真想说一句那我们就偷偷地闹,当然没敢说出来。钱亮亮没心跟他聊天,汇报工作也轮不着他,便匆匆告辞:“李记书,谢谢你支持我们的工作,我走了,打扰您了,不好意思。”
李记书把他们送到门口说:“现在怪事情就是越来越多了,该我谢你们的你们反过来谢我,好好好,我不送了。”
从李记书家门里出来,钱亮亮长出一口气说:“送礼真的比收礼难啊。”
小赵说:“处长,你也真行,这是什么人啊,省委记书,你敢对着人家嚷嚷,打死我我也不敢。”
钱亮亮说:“这就叫无私者无畏。我怕啥?又不是我自己有什么事情求他,我这是奉命办事,公事公办,用王长市的话说是为咱们金州市民人搞公关,怕啥?”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顺利了,刚刚过了十一点,小赵的车就已经空了,钱亮亮说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明天白天接着⼲,今天晚上回去我请你吃夜宵。
小赵说吃啥夜宵,赶紧美美睡一觉比啥都強。第二天白天他们又跑了一天,晚上接着跑,仅仅用了两天时间该拜的就都拜到了,该送的也都送到了,钱亮亮算计了一下,还剩下二十份礼物,想到那一回接待首长的时候,省安公厅的厅长和两个处长配合得非常好,便让小赵给他们每人送了一份,又想起省委、省府政接待处的几个处长也不错,自己到省城办事的时候他们很热情,请吃请喝的,就又给他们每人送了一份,还有章副秘书长,更不能漏掉,最后扣下三份,对小赵和大车司机说:“咱们三个人辛苦了,我做主每人一份慰问品,回去偷着享受谁也别告诉。”两个司机都兴⾼采烈,连连道谢。
事情办完了,挺顺利,钱亮亮打发小赵跟大车回去过年,自己留下来,提了那一份慰问品兴冲冲地回家,对橘子说东西是他从金州市带来的年货。橘子打开包装一看,两条华中烟,两瓶茅台酒,一只小羊羔,一块冰镇大对虾,还有一大包金州市特产金州梨跟两桶金州特产的精制胡⿇油。便对钱亮亮说:“你骗人呢吧?我绝对不相信你能想到买这些东西,怎么跟我哥拿回家来的一样?是不是咱们市里送的年货?”钱亮亮这才想到,肯定是市委组织部也给省委组织部导领送慰问品了,这些东西都是市里统一安排的,品种数量一样,各个部门分头给对口单位的导领送,他们则主要管省级导领。露馅了,只好嘿嘿一笑说:“管他谁送年货呢,我拿回来的就是我送的。”
橘子把烟酒收起来说:“这两样带回去,咱家自己用,我爸这儿没人菗烟也没人喝酒,咱们买还得花钱。”又把那些吃食提到了厨房,对钱亮亮说:“这种事情也就是王长市那种人能做得出来,真土,那些大导领谁还在乎这些东西?你知不知道别的县市送什么?人家送笔记本电脑、购物卡,那多时尚,又有派头。”
钱亮亮说:“我看王二老做得对,送年货嘛,就得有个年货的样儿,这些东西再怎么算也够不上行贿标准,就是个年货,慰问品。笔记本电脑、购物卡是年货吗?那是明晃晃的行贿,一抓一个准。”
过年了,过年就是噼里啪啦乱响的鞭炮,锅里滚上翻下的饺子,还有电视里闹哄哄每年都差不多每年都说今年特别好的联欢节目。从大年初一开始,人们三五成群,或亲朋,或同事,东奔西串地拜年。钱亮亮极少在老丈人家过年,往年大都是领着老婆孩子回自己父⺟家,或者⼲脆谁家也不去就在金州过。今年在老丈人家过年,老丈人格外⾼兴,家里也显得格外热闹。橘子的嫂子亲自下厨当厨子,大舅哥鞠部长天天在外面跑,说是陪省导领分头到基层团拜,络绎不绝跑到他家来拜年的人都得让橘子跟钱亮亮接待,钱亮亮对橘子说,你娘家也应该成立一个接待处,我当处长。好容易等到大舅哥有时间在家里蹲窝了,年也快过完了,钱亮亮便抓紧时间开始套话儿。他不相信他大舅哥对常记书出了什么事一点不知道,便处心积虑地要摸摸情况。初八吃晚饭的时候,好容易等着他大舅哥跟家人坐到了同一张饭桌上,钱亮亮就问他大舅哥:“你今天晚上还有没有活动?”
大舅哥说:“今天晚上没事,唉,说是过年休息,其实比平常还累,多亏你们今年过来,不然来个客人都没人招呼。”
钱亮亮打定主意今天要套他的话,做出⾼兴的样子说:“那今天晚上咱们就好好喝一顿,慢慢来。”
橘子她嫂子就提议:“要喝就喝点好的,还有拜年送来的茅台呢。”
橘子的嫂子属于那种贤妻良⺟型的,在省城一家重点中学当副校长,跟橘子年龄差别大,就有点既像嫂子又像娘,橘子跟她除了亲昵也有几分任性,听到要给他们喝茅台,便赶紧声明:“要喝喝你家的,我家的要带回金州送人呢。”
她嫂子笑笑说:“你看你急得那个样儿,我连你家的酒在哪放着都不知道,真是女大嫁人随人走,回到娘家当小偷。”
橘子说:“嫂子,咱俩彼此彼此,谁都别说谁了。”
喝酒的总比吃饭的拖时间,钱亮亮又有意灌大舅哥,便使出当接待处长练就的劝酒功夫,软硬兼施左一杯右一杯跟大舅哥磨了起来。家里老老少少吃饱喝足了急着看电视的、急着玩电脑的、急着到外面放炮仗的都跑光了,饭桌上只剩下钱亮亮跟大舅哥还在消磨那瓶茅台。钱亮亮跟大舅哥碰一回,在酒杯上轻轻抿一口,却盯着他大舅哥喝足量,他大舅哥不蔵假,扎扎实实地喝,每次一口喝半杯。喝酒分三个阶段,刚开始喝的时候是甜言藌语阶段,你劝我我劝你好话说尽,喝到一定量便入进豪言壮语阶段,什么话都敢说什么牛都敢吹,再喝下去趴到桌上起不来就到了默默无语阶段了。钱亮亮一看他大舅哥入进了豪言壮语阶段,便抓紧机会开始套话:“哥,你们考核我们金州班子的时候,怎么半道上就撤了?考核班子那么严肃的事情,你们怎么像闹着玩似的,说停就停呢。”
大舅哥面红耳赤,你问他一句他能说十句:“不撤不行啊,省委李记书亲自打电话让我们撤退,我们能不撤退吗?说实话,这次主要是考核你们常记书,常记书已经列入进省委常委的候选名单了,原本打算提任省城市委记书。其实他要是老老实实等着,也就顺顺当当把手续办了,谁知道他太着急了,跑到京北、省城到处活动,结果到京北找的人里有的很正直,不但没有帮他,反倒把他给告了,说他跑官,在京北行贿送礼,影响很坏,人家把他送的信用卡直接交给中委纪了,中委纪马上把情况反馈到了省委。省里也是一样,他在省城四下活动乱送东西,风声闹得也挺大,有几个老⼲部把他送的东西交到了省委,你说他还用得着再考核吗?这就叫欲速则不达,他也有点利令智昏了,这种时候一定要稳当、要冷静,他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送了卿卿性命,多亏我没沾惹他,他给我送东西我坚决谢绝了,不然这一回把我都拖累了。”
钱亮亮暗想,这么看贾秘书真是厚道人,没把常记书弄到委纪去,可是别人对他就没有那么客气了,说明还是有刚正不阿的员官。拿着大笔金钱替自己跑官,如果不是钱亮亮亲⾝经历过,想想常记书平曰里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打死他也不敢相信是真的。
“那怎么办?他还有没有希望了?”
大舅哥说:“什么希望?委纪现在已经立案了,要进一步调查他送礼的资金来源,希望他经济上没有什么问题,还可能保留个级别,如果经济上再查出问题来,他会落个什么下场谁也说不清,只能看他的问题严重不严重了。”
常记书过去跟自己接触时的片断像电影蒙太奇画面一样在钱亮亮的脑海里闪过,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唉,常记书是个名副其实的政治人。”
大舅哥说:“什么政治人,政治人有他那么⼲的吗?他连个政客的资格都不够,手段太低级,跟包工头揽工程差不多,靠行贿实现自己的目的,这种人真想不通过去怎么混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
钱亮亮若有所思地说:“也可能他原来不是这个样儿,慢慢变了。人嘛,总是不断变化的。”
他大舅哥却摇头摇:“我不相信他原来能好到哪儿,我相信性格,性格决定终⾝,同样的处境同样的经历,为什么人的表现却不相同?就是性格决定的。他本质就不好,只是过去没有这个机会和环境。”
钱亮亮大有收获,终于把內幕搞清楚了,便给大舅哥把杯中酒斟満,然后举起杯说:“哥,来,咱们⼲一杯,不管他常记书怎么样,咱们各自好自为之就是了。”
大舅哥端了杯子目光烁烁地看着他:“你先⼲,你别再耍花招啊,咱俩喝酒你一直都在耍花招,现在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还是老老实实喝吧。”
钱亮亮没想到他大舅哥对他的阴谋诡计居然心知肚明,尴尬地笑笑说:“谁耍花招了,好,我喝,你看着。”然后老老实实把一杯酒⼲了,还把杯底子朝他大舅哥亮了亮,他大舅哥才⼲了自己杯子里的酒。
放下酒杯大舅哥看着他斟酒,又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不能到外头乱说去,自己知道就行了,你刚才说的那句话自己首先要记住了,咱们各自好自为之。”
钱亮亮说:“你放心,我一定不对别人说,也一定会好自为之,不信你问橘子,我是不是好自为之。”
大舅哥端起杯对钱亮亮说:“你的事我听小小说了,不贪,不⾊,如今能做到这两点当⼲部就有了立⾝之本,来,我敬你一杯。”
钱亮亮赶紧⼲了,大舅哥也⼲了,又说:“人都想当官,却不知道如今当官就像唐僧进了盘丝洞,到处都是诱惑,没有定力、毅力和信念,⾝败名裂是迟早的事儿。”
钱亮亮突然想起了李百威,那一次他跟他在茶馆聊天的时候,李百威也一再对他说起过诱惑。大舅哥接着往下说:“诱惑是各种各样的,金钱、美女、享乐,那都是比较浅层次、容易发觉的,贪得无厌地追求政治利益,为了升官不择手段,是另一种诱惑造成的结果,而且这种诱惑很容易跟所谓的事业心混淆起来,更难以考察,陷进去更容易忘乎所以,摆脫起来更困难。你知道我最佩服咱爸哪一点吗?”
钱亮亮说:“拿得起放得下,不贪恋职务,到杠就主动让贤退休。”
“对了,就是这,我早就想好了,我一定跟咱爸一样,到站就主动写退休报告,绝对不恋战。还有一点,他从来没有丧失老百姓的本⾊,他出⾝是农民,当了⾼级导领,仍然是一个负了些责任的农民,他这一辈子,活得踏实,活得本分,所以你看,小小⾝上有没有一点⼲部子女的娇骄二气?”
钱亮亮恍然,难怪觉得橘子不像⾼⼲家庭出来的孩子,有些地方很像进了城的农民,或者城市里的小市民,原来是老丈人培养出来的。
又喝了一阵,大舅哥突然想起来似的再次叮嘱他:“我对你说的那些事绝对不能在外面说啊,谁也不能告诉,你一说别人就知道肯定是从我这儿得到的消息,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招大⿇烦。”
钱亮亮说:“哥,你还没老怎么这么絮叨呢?家里说的话我怎么可能拿到外头去说呢。”
钱亮亮的承诺还没过夜就失效了,晚上两口子回到房里,橘子冷笑着问他:“你的目的达到了?掏出什么內部消息了?”
钱亮亮装糊涂:“什么目的?什么內部消息?你瞎说什么呢。”
橘子说:“我还不了解你,过去对我哥拉开距离装清⾼,今天怎么突然那么热情,又是喝酒又是聊天,一扯半夜,还不是想套我哥的话,我没希得揭穿你就是了,告诉我,我哥说啥了?”
钱亮亮只好说:“可出大事了,你是我老婆,我告诉你,你到外面可不能乱说,你要是乱说我就说是你哥说的。”接下去就把常记书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橘子,橘子却没有任何惊讶地表示:“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不就是当不当市委记书的事嘛,值得那么大惊小怪吗?市委记书反正得有人当,谁当不都是那么回事儿,当得好就当下去,当不好就换个人,这就叫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我看你那个破接待处长也别当了,换个地方,老守着那一帮姑娘媳妇,时间长了别成了李百威的接班人。”
钱亮亮说:“我本来就是李百威的接班人。”
橘子说:“那就更应该换个地方,蹲在李百威留下的屎窝子里,臭烘烘的谁能说清楚屎是你拉的还是李百威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