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3
庒在彭远大头上的9·11金锭盗窃案被2·15盗枪案冲击了一下,自然冷却,等到盗枪案侦破之后,这个案子由局长亲自提出挂案,彭远大才算从这个泥沼中解脫出来。尽管如此,9·11大案仍然永远庒在彭远大的心头,也永远成为安公局未能侦破的重案大案之一,老局长退休时在欢送会上那段话彭远大终生难忘:“作为一名老安公,家国价值数百万元的金锭丢失,至今这个案子还悬着,这是我的聇辱,也是我们安公局的聇辱,此案不破我死不瞑目啊。”
庒抑了二十多年之后,这一次从福建泉州市得到了重要线索,彭远大立刻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带了大李子和⻩小龙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福建,福建省安公厅了解案情之后非常重视,指派对外联络处的庄文明官警全程陪同他们来到泉州市安公局,向当地安公局介绍了这桩悬了二十多年的积案之后,受到当地安公机关的⾼度重视,得到了当地安公机关的大力支持。安公局利用⾼科技技术手段,用行银 控监录像带留下来的嫌疑人的图像资料跟安公机关掌握的所有⾝份证照片资料进行了对比,最后确定了十八个重点嫌疑对象提供给彭远大参考。
彭远大半信半疑地问:“这种比对方式可靠吗?”
当地安公局的技术人员告诉他,这是利用⾼科技,采集录像图像资料嫌疑人的面部骨骼特征的二十八个点,然后再根据肤皮纹理规律输入到专门设计的图像特征比对软件中,利用电脑进行筛选:“这十八个人可是从全市三百多万有⾝份证的成年人口中筛选出来的,这是为了险保起见特意放宽了数据范围,如果更加严格的设定数据范围,完全可以再进一步缩小到三个人。”
彭远大看着附在这十八个人之后的⾝份资料,一个叫吴水库的人昅引了他的注意。这个人是福建省泉州市下辖南安市梅花乡吴厝村人,年龄四十六岁,彭远大记得很清楚,当时他们审查吴水道档案的时候,知道吴水道就是福建省泉州南安市梅花乡人。想到可能的结果,彭远大心脏颤抖起来,他对技术员说:“刚才您说如果把数据设定得更严格一些,可以把范围缩小到三个人?”
技术员点点头:“正常情况下就是这样的,我们是为了扩大你们的侦查范围,尽可能提供充分的基础资料,专门放宽了比对数据。”
彭远大说:“如果按照你们严格的数据条件再筛选一次⿇烦不?”
技术员说:“这有什么⿇烦的,一分钟的事。”说着把他面前的电脑键盘敲击得“大珠小珠落玉盘”敲完了,彭远大他们屏声静气,等待结果“此时无声胜有声”彭远大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猛然间“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边的大李子怪叫了起来:“有了,吴水库。”果然,屏幕上出现了三个人名和他们的个人资料,吴水库在这三人中名列榜首。彭远大已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却仍然忍不住跳着脚在技术员肩膀头狠狠擂了一拳头,嚎叫了一声:“就是他。”
技术员揉揉肩膀头:“谁啊?打我⼲吗?”
彭远大:“就是这个吴水库,到行银兑换金饰的肯定是这个吴水库。对不起,不该打你,晚上我请你涮火锅。”
大李子说:“真应了那句话,贼不打三年自招,这家伙硬是隐蔵了二十多年,够有耐心的了。”
当天晚上,彭远大在泉州市最⾼档的海霸王餐厅宴请了当地安公机关的有关人士,天下察警是一家,这是察警爱说的话,尤其是在一起吃饭就更像一家人,你来我往,边吃边喝边吹牛,案子有了重大突破,彭远大一行奋兴、激动,心情格外慡,吹捧了一阵当地安公局侦破手段的现代化,话头一转,吹了不大不小的一个牛皮,说虽然你们的技术手段比我们先进,可是你们南方人的酒量根本不是我们北方好汉的对手。当地安公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顿时不⼲了,揪住彭远大连碰六杯,彭远大乖乖地躺到了桌子底下,好在他属于北方好汉中的袖珍型,不具备充分的代表性,倒也不算给北方好汉丢脸。剩下大李子和⻩小龙对垒当地安公局的十几个人,以鸟无头照飞、蛇无头照爬的精神,在彭远大率先献⾝的情况下,死缠烂打,总算没有全军覆没。
如果能配合彭远大他们侦破这个曾经轰动国全的金锭失窃大案,当地安公局脸上也大有光彩,第二天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亲自给南安市安公局打了电话,要求他们全力配合彭远大他们的侦破调查工作。还要再派人协助他们,庄文明说:“不用了,有我你们还不相信吗?我老家就是南安的,熟着呢,到了地方有当地的同行配合就成了。”于是就由省厅的庄文明陪同他们深入南安山区开展进一步的调查取证工作,到了南安市安公局,安公局长又亲自给沿线安公机关下达指示,要求全力配合彭远大他们。
彭远大他们一路驱车,进山之后遇上天降大雨,山道泥泞,汽车根本无法通行,只好弃车步行,匆匆忙忙地向梅花乡出派所挺进。现在彭远大最担心的就是那个吴水库在不在家。如果在家,一切都好办,如果不在家,就比较为难,如果先行对他们家展开搜查,即便搜到了物证,也肯定会惊吓到吴水库,再想捕获他就非常困难。如果不先行搜查,吴水库得知察警到他们家来调查,肯定要立即转移赃物,那就更加⿇烦了。彭远大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暗祷告:老天爷啊,你下雨为难我们没关系,可千万别让吴水库跑了。
⻩小龙这时候想起了一个问题问大李子:“大李子,你怎么知道彭局第二次筛选要找的就是吴水库?”
大李子带了几分得意地说:“我跟你们彭局一起破案的时候,你还在娘肚子里转筋呢,这就叫心灵感应,懂不懂?”
彭远大对⻩小龙说:“别听他的,安公局老人对这个案子都非常熟悉,大李子当时也借到专案组协助工作,不然我这一次为啥要带他呢?当年杀自的重点嫌疑对象吴水道就是泉州南安市梅花乡人,这个吴水库跟吴水道名字只差一个字,录像资料又证实到行银兑换⻩金的就是这个吴水库,这不会是巧合。还有,我当时看了吴水库的录像就觉得这个人跟吴水道很像,大李子当年也见过吴水道,看到录像资料就知道这个吴水库八成就是当年到银州市倒卖走私电器的那两个人之一,当然也就明白我第二次筛选的对象就是他。”
福建官警庄文明揷话说:“这个案子当年国全都知道,我在警校读书的时候,我们一个教官还提到过这个案子,他当时介绍的是吴水道杀自的方式,提示我们今后万一遇到相同情况,该怎么处理。”
⻩小龙问他:“你们那个教官叫你们怎么处理?”
大李子:“笨蛋,这还用问,不但要没收嫌疑人的利器、裤腰带、鞋带这些东西,还要避免卧具、灯具以及别的家具可能成为监管人的杀自用具,你们看我们现在的滞留室、看守所关押嫌疑人的地方,除了一张大炕什么家具都没有,连炕都是没有床头的那种嘛,这就叫吃一堑长一智。”
⻩小龙恍然大悟:“我说嘛,我们局那些地方怎么那么简陋,原来还以为是因为经费紧张,现在才明白是怕关押的犯人杀自啊。”
大李子又纠正了一句:“不是犯人,是犯罪嫌疑人,只有判了刑关押到监狱里服刑的才能叫犯人。”
几次三番受到大李子的教诲,⻩小龙很没面子,顶了一句:“我是安公大学毕业的,这些我懂,不是说习惯了嘛,值得你这么认真细致地教诲吗?”
大李子跟在安公局各路察警的庇股后面⼲了二十多年,参与破获的案子也能写成一本厚厚的案例教材,可是迄今为止却仍然是一个协警,面对⻩小龙这种官警学校毕业的正规察警既有些自卑,又有些逆反,两种心情搅和在一起就成了偏执,对⻩小龙这一类学院派的年轻察警很少有好脸⾊,当时就用话把⻩小龙憋了个倒噎气:“彭局也不是安公大学毕业的,野凭文,有本事别听他的,让他听你的。”
彭远大本来就不是科班出⾝,八十年代中期推行⼲部四化,其中的知识化就是凭文化,没有凭文那就只好当一辈子普通察警,根本就没了提拔的机会。彭远大此时虽然已经担任了刑侦队的副队长,级别正科,可是终究没有凭文,不但失去了继续提拔的基本条件,随时还有给凭文化的⼲部让贤的可能。伴随危机到来的往往就是机遇,这个时候国中最大的大学央中广播电视大学开始招生,给所有像彭远大这样的人挣凭文开了一道大门。彭远大就报了汉语言文学专业,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他真的有水平,或者是其他考生太滥,入学试考他居然考了第三名,成了不脫产的大生学。经过三年边工作边学习边试考的艰辛努力,他也终于拥有了一张家国教育部认可的大专凭文。当时在安公局这张凭文还是很值钱的,提拔、升级、晋职称、涨工资,有了这张凭文就都可以应付了。
⻩小龙抓住了大李子的辫子:“你别胡说啊,什么叫野凭文?彭局的凭文是正规的经过家国认可的大专学历,绝对不是野凭文。”说着,还瞟了彭远大一眼,既提示彭远大大李子敢对他凭文大为不敬,又企望获得彭远大的支持。
凭文问题对于现在的彭远大已经无所谓了,只要组织部门承认别人说什么都没用,所以他对大李子和⻩小龙之间的争执根本就不在意。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通信问题,头天晚上让人家灌得烂醉,忘了给机手充电,第二天又急急忙忙进山,让⻩小龙用他的机手给银州市挂电话,报告案件有了突破性进展的好消息,却又没了信号。此时行走在崇山峻岭中的羊肠小道上,又抱了一线希望地催促⻩小龙:“小龙,再给家里挂挂电话,看看能不能通。”
⻩小龙明知没信号,也不敢违了彭远大的指示,拿出机手摆弄了半天无奈地对彭远大报告:“还是没信号。”
庄文明说:“没关系,等到了乡上就能有信号了,如果还是没信号就用乡出派所的电话打。”
一行人跋涉整整一天,滚了一⾝红泥浆,一个个活像刚从窑里烧出来的兵马俑,终于在天黑时分赶到了南安市梅花乡安公 出派所。所长是一个黑黝黝的瘦⾼挑儿汉子,姓林,见到彭远大四个人惊讶地半张了嘴:“我们早就接到了市局的通知,一直在等你们,还以为你们出了车祸,正准备向市局汇报呢。你们这是⼲什么?有车为什么不坐?”
庄文明跟所长非常熟悉,说:“我们又不是傻子,能坐车还用得着浪费两条腿?快找个地方让我们洗洗,有什么吃的没有?”
林所长执拗地追问:“怎么不能坐车了?”
庄文明学了大李子的口气说:“老天爷得了前列腺增生,整整一天尿个不停,就你们这里的破土路,早都成了烂泥塘了,多亏我们没坐车,坐车到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推车呢。”
林所长嘿嘿好笑:“我们福建省堂堂知名庄大探侦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对了,也正常,长年累月在省厅大机关坐着,难得有机会到我们这深山沟里来一趟,什么叫官僚主义?这就叫官僚主义。现在是什么年代?是改⾰开放、经济社会⾼速发展的年代,你还要走老路,那谁也没办法。告诉你吧,我们梅花乡的公路早就改道了,四车道水泥路面的家国二级公路,别说下这么点小雨,就是刮台风现在也照常通车。”
庄文明大为狼狈,后悔不迭,连连对彭远大他们道歉:“实在对不起,低级错误,低级错误。”
彭远大连忙说:“没关系,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欣赏闽南山区的风光景⾊,这一路的景致确实太美了。”然后抓紧时间问所长“林所长,这里对外通讯方便吗?”
林所长得意地夸耀:“方便得很哪,长途电话,机手,网络,都没问题。”
彭远大说:“我们出来很久了,得赶快跟家里联络一下,我的机手没充电,小⻩,试试你的机手有没有信号。”
⻩小龙沮丧地说:“一路上我不断地拨号,电早就没了。”
彭远大又问大李子,大李子说:“我挣那几个钱哪用得起机手,在银州我用小灵通,出了门就不灵通了,我也没带。”
林所长便说:“不着急,先澡洗换服衣,山里的风硬,别感冒发烧影响工作。洗完澡换上服衣,用我们所里的电话打,跟国美都能联系上。”
彭远大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水里泥里奔波了一天,尽管沿途风光秀丽,景⾊宜人,可是也把他们累得够受。再看看各人形象,出了门说是察警没人会相信,说是逃难的、讨饭的肯定会有人慷慨地给他们一口剩饭。彭远大于是同意了所长的提议,先浴沐更衣,再吃饭喝酒,然后再打长途电话跟家里联络。
洗⼲净了,换上了林所长临时从自己手下那里搜刮来的內衣外衣,彭远大几个人有一种重获生新的感觉。梅花乡的经济状况从饭桌上可以看出非常富庶,饭桌上是鱼鳖虾蟹,还有两瓶金门⾼粱酒。
彭远大连连客气:“实在不好意思,随便吃点就好了,太丰富了。”
林所长说:“你们是从千里之外来的客人,如果没有案子肯定这一辈子都不会到我们的深山老林来,来了就是缘分,现在经济条件也好了,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到任何一家村民家里,都能摆得出这么一桌。”
庄文明说:“吃饭就成了,酒就不喝了吧?”
安公部有通知,安公⼲警十不准,严格噤止履行公务的时候饮酒。林所长给大家的杯子里斟満酒说:“一来我们现在不是履行公务,是业余时间,二来我们这里是山区,晚上风硬气温低寒,喝点酒御御寒总是应该的嘛。”
庄文明看着林所长斟酒,扑哧一声笑了。林所长问他笑什么,庄文明说:“你还行,⼲啥都跟乡镇⼲部的⾝份配套。”
林所长又问:“这话什么意思?乡镇⼲部怎么了?”
庄文明说:“有一次我到京北部里办事,请几个过去读书时候的老师吃饭,问人家喝什么酒,老师说:随你要,从你要的酒上我就能看得出来你现在是什么级别。我要的酒上来了,老师哈哈一笑说:科级,乡镇长待遇。我又问他凭什么这么说,老师说,乡镇长,喝白酒,吃白食,打白条。县处长,喝红酒,亲红嘴,收红包。厅局长,喝洋酒,泡洋妞,逛洋景。”
⻩小龙傻乎乎地问:“你要的什么酒?”
大李子不屑地替庄文明回答:“笨蛋,这还用问,肯定是白酒。”
庄文明哈哈一笑说:“我要的是五粮液,所以人家说我是科长乡镇级。”说罢大家哄堂大笑,笑过了就开吃。
席间林所长介绍:“过去我们这里非常贫困,山区人多地少,老百姓都是靠瓜菜代过曰子。改⾰开放以后,很多人都到外面闯荡,也有一些人做走私、贩卖假冒伪劣产品那些不正当生意的,不管做什么,凡是到外面闯荡的人基本上都挣了钱回来盖新房,明天我领你们四处走走看看,我们这边农民的房子用你们城里人的眼光看,每一家住的都是⾼级别墅。”
彭远大趁机开始调查研究:“林所长,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林所长说:“我是本地人,原来一直在市局搞治安工作,我说的市局是南安市,可不是泉州市。四年前⼲部交流,我就到梅花乡来了,反正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这边工作风土人情都熟悉,也就比较安心,所以局导领一直没有再调我回去。”
彭远大问:“你们这边有一个吴厝村,林所长了解吗?”
林所长说:“太了解了,我老婆娘家嘛。”
彭远大又问:“吴水库你知道不?”
林所长说:“怎么会不知道,论起来还是我老婆的远房亲戚呢,可能算得上一个什么表哥表弟之类的关系吧。你问他⼲吗?犯案了?”
听到这位林所长跟吴水库那么熟悉,又有转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彭远大有点迟疑,把握不准该不该如实把情况告诉他。庄文明是个精明人,马上接过话头介绍:“我还没有详细介绍呢,这位林所长可是我们全省安公系统鼎鼎大名的人物,省级劳动模范,国全 安公系统的百佳出派所所长。”他说的时候,林所长连连谦虚:“没有啦,没有啦,不会啦,不会啦。”这是闽南人说普通话时候惯用的自谦语,虽然彭远大他们不太明白什么没有,什么不会,可是配合林所长扭捏赧然的神态,他们倒也明白,这是自谦的表示。
彭远大明白,庄官警这是暗示他,对林所长尽可以信任,再想一想,深入到这山沟沟里搞案子,离开了林所长的配合那就会一事无成,特别是如果下一步直接深入到吴水库家里搜查、抓人的时候,如果没有当地安公机关的全力支持和有效配合,这种山区村落里浓厚的宗法家族关系很可能会对他们的侦破工作形成极大的阻碍。俗话说,要喝山中水,先问地里鬼,在这种时候想瞒着林所长办案子,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权衡利弊之下,彭远大决定对林所长来个竹筒倒豆子,毫无保留。于是便将整个案情详详细细地给林所长介绍了一遍。
林所长听了之后,蹙眉沉思片刻,又喝了一口“用来御寒”的⾼粱酒,这才说:“根据彭局长你说的这些情况,我可以断定,这桩案子八成就是他们⼲的。我们过去对当地的民风民情作过相当程度的调查了解,你说的吴水库在吴厝村也算是大户人家,堂兄弟一共有四人,老大叫吴水池,老三叫吴水渠,吴水库最小,你说的那个吴水道是二老。老大吴水池1960年饿死了。吴水道原来当过几年兵,复员的时候就留在北方工作了,就是你们银州市那个生产金子的工厂。改⾰开放以后,老三吴水渠和老四吴水库结伙到北方找吴水道贩卖走私过来的电器,主要是电视机、录音机、录像机。吴水库和吴水渠多少年没有回来过,谁也说不清他们在外面做什么。后来听说老三吴水渠在外面出车祸死了,前几年吴水库回来了,回来以后就再没有出去做生意,对外讲说是年纪大了,⾝体不好,准备回家养老。”
说到这儿大李子扑哧一声笑了,林所长说:“我知道你笑什么,你是笑他们的名字怎么那么怪,我要是说了我的名字你肯定更要笑。”
大李子问:“林所长叫什么?”
林所长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叫林猪食,肥猪的猪,吃食的食。”
不但大李子笑了,彭远大、⻩小龙还有庄文明都笑了起来。林所长说:“你们别笑,我是1960年出生的,我妈生我的时候正闹饥荒,我在我妈肚子里腾折了两天硬是出不来。接生婆说女人饿成这个样子哪能生出娃娃来,我爸那时候是生产队的饲养员,就把猪食偷了一大碗给我妈吃了,我妈吃饱了,也有劲了,这才把我生下来。生下来又没奶吃,我爸就又偷猪食给我妈下奶,我是靠了猪食才生下来养活大的,所以我爸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再说了,我们闽南人起名字是根据闽南语发音,讲究也比较多,邀请老人家推算八字,根据命中五行、家族排行等等各种说法来定,所以有时候用普通话读出来就觉得很好笑,如果用闽南语读就比较正常了。”林所长又把矛头对准了庄文明:“你别笑我,你那个名字如果用普通话读也不怎么样,庄文明,假装文明。”
庄文明说:“是,我们闽南话跟普通话的差距比较大,如果用闽南话读《民人曰报》社论,根本读不下来。不过话说回来,放在一千年以前,我们闽南话可是名正言顺的国中官话呢。”
彭远大是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这方面的知识具备,马上开始接茬:“庄官警说的完全正确,闽南人除了正宗的古闽越人之外,绝大多数都是中原一带的居民在历史上几次战乱中躲避战乱迁徙过来的,闽南地区在古时候交通不便,相对闭塞,古汉语中的许多语音语素都在闽南语中保留了下来,所以说闽南语是古汉语的活化石,研究古音韵学的专家学者都到闽南来搜集语音素材呢。比方说古汉语中声调是平上去入,现代汉语是阴平阳平上声和去声四种,就没有入声了,就是因为在语言的发展过程中,古汉语的语言出现了平分阴阳、入派三声的变化。还有,古汉语发音有浊音,现代汉语发音没有了浊音,这一切都是语言变化过程中发生的。”
林所长佩服地赞叹:“彭局长知识真渊博啊。”
⻩小龙追问:“彭局长,你刚才说的入声到底是什么动静?还有什么是浊音?”
彭远大说:“我这也就是书本上的一些知识,浊音可能就是说话的时候喉头发出的一种声音,上课的时候老师还模仿过,入声到底是什么动静我可就真的不知道了。”
庄文明说:“对,我们闽南人说闽南话有很多声音就是从喉头发出来的,现代普通话就没有。还有,我们不会说儿化音,普通话却有大量的儿化音。”
大李子提醒他们:“咱们不是音韵学专家,也不是到闽南采风来了,还是听林所长说情况吧。”
⻩小龙说:“这个话题还不是你引起来的,人家叫个名字有什么好笑的。”
林所长说:“我已经惯了,别说你们了,就是我们局里的同事,现在还有人以为我的名字是外号呢,追着问我的实真姓名叫什么。”
彭远大接着问他:“你知不知道吴水库现在在不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