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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遗忘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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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午饭时桃桃仍没醒来,蔡満心去喊她,她懒懒翻了一个⾝,说了句“満心姐,再睡一会儿,关灯好不好。”

  关灯?蔡満心四望,哪儿有亮着的灯,不过是正午的光笔直的在她上。

  “真是懒丫头,太晒庇股,还在睡回笼觉。”蔡満心‮头摇‬,走过去将窗帘放下来。窗外齐翊拎着工具箱,穿过草地向崖边的台阶走去。

  她跟过去:“先吃饭吧,一会儿再修。”

  “马上就好了,否则可能会有客人受伤。”

  “好…喂,你为什么还带着旅行袋?”

  “噢,我想环岛看看。”齐翊检查了台阶其他接榫处,指指旅行包,看似很鼓,一拍之下瘪下去,打开,只一部单反相机。“可以给半天假么?”

  “不可以!”蔡満心‮头摇‬“有别人的私家花园和海滩,你环不过去的。”

  齐翊也笑,掂着几样工具将木台阶上下检修一番,不知不觉出了一⾝大汗。纯棉T-shirt出了一个V型的印子,贴在背上。

  “正晌午卖力,小心中暑。我去冲些凉茶。”蔡満心道“下午我带你四处转转,海边光太毒,不如去后山凉处看风景咯。”

  “你不用看店么?”

  “小纬应该就回来了,他再怎么怄气,也不会和肚子过不去的。”蔡満心对此毫不怀疑。

  果然,何天纬拎着冲浪板,臭着脸站在门廊下:“你们去哪儿了?也不怕来贼。”

  “还问,你只知道去玩儿,齐大哥已经把台阶修好了。咱们吃饭去吧,下午你老实看店,我带齐翊四处看看。”

  “你看店吧,跑来跑去多累,给我好了。”

  “没关系,我那天买了些东西给陆阿婆,正好下午送过去。”

  何天纬还想再说什么,见齐翊在旁边微笑,翕翕嘴,没出声。

  吃过午饭,蔡満心将送去给陆阿婆的物品捡拾出来。何天纬在前台招手“満心,你来,这个旅馆登记系统的密码是多少?”

  “不是前两天刚说过。你怎么每次都问?”

  “那登陆之后呢,怎么确定房客预约?”

  “这样的记,还读大学?”蔡満心‮头摇‬,走过去说“我再演示一次给你看!”

  “我当然知道。”何天纬一手搭在她肩上,附耳低声道“提醒你小心那个齐翊。”

  “小纬,你怎么每次都当别人是狼?”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你见过他的后没有?”

  蔡満心眇他一眼“你说呢?”

  “哇,好长一道伤疤,狰狞得很!不要告诉我那是切菜弄伤的。”

  “你又什么都知道。”

  “刚才他换⾐服,我无意中看到的。”

  何天纬和齐翊房间相邻,蔡満心料想他说的不是大话,略微思索:“那怎样?也不代表他砍过别人。”

  “难保他是什么帮派分子,一个大师傅,要练六块八块腹肌出来么?”

  “你观察得倒仔细!”蔡満心不噤笑出来,回肘顶顶何天纬的肚子“怎么?你最近好吃懒做,羡慕别人的腹肌了。”

  “你也说我好吃懒做!真是好心当驴肝肺!就算他不去砍别人,万一被仇家追杀,我们也惹祸上门!你不知道那些团伙的人…”何天纬懊恼度发现,自从齐翊来到,自己的器官统统变做“驴肝肺”一次又一次。

  “好啦好啦。”蔡満心拦住他“你以为写小说?如果他是帮派分子,那黑社会老大我也见多了。”

  “你才写小说,你哪里见过?”

  “《蛊惑仔》,还有《英雄本⾊》,小马哥咯!”蔡満心不再和他多说,笑着扬手“好好看店,我带陆阿婆包的粽子给你吃!”

  “总当我小孩子。”何天纬不満地嘟囔,向着齐翊的背影用力挥拳…

  晴朗的天空下,光灼热,好在岛上树木蓊郁,透过深深浅浅的绿⾊枝叶,隐约可见波光跳跃的蔚蓝海洋。走了片刻,小径在转角处分岔,主路继续环岛而行,分支揷向岛屿的腹地。

  “前面都是‮人私‬别墅区了。”蔡満心指着主路旁写着“含珠”的指示牌“不要闯,有几家本也没有围墙,种着些灌木来划分界限。小心走错了,有大狗来咬你!”

  齐翊笑:“现在这个岛,也叫‘含珠’岛了?”

  “是啊,前两年开发旅游业,做宣传时觉得泪岛这个名字太哀伤了,所以征集了一个新名字,意思是月牙形內海中的一颗明珠。”蔡満心解释道“其实如果不是因为那部红遍大江南北的电视剧,我倒更倾向于‘还珠’这个名字。”

  “因为‘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齐翊问道。

  “不。”她微微‮头摇‬“你听说过合浦珠还的故事么?”

  “大概知道。”

  “相传东汉年间,两广一带的合浦郡生产珍珠,珠民在官吏的庒榨下大量采珠,大概是因为捕捞过度,渐渐在这一带的海中便不生长珠蚌了。后来一位叫孟尝的新太守上任,制止了滥采的行为,过了一段时间,珠蚌又繁衍生息,采珠业才恢复过来。”

  齐翊颔首:“不涸泽而鱼,不焚林而猎,‮国中‬人倒是自古就懂得这些道理。”

  “嗯,刚刚那是《后汉书》的记载,其实呢,我更喜另一个民间传说。”蔡満心娓娓道来“传说合浦附近的⽩龙海中有一颗稀世宝珠,皇帝派了太监来抢夺,勒令珠民下深海采珠,民不聊生。采珠能手海生在珍珠公主的帮助下得到了明珠,来拯救已经死伤无数的珠民。但每次到了离城三里的杨梅岭,海面就泛起⽩光,宝珠依然回到⽩龙海里。后来太监把自己的‮腿大‬割开,将明珠⼊,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它平安带回京城。但是没想到,再过杨梅岭,晴天霹雳,海面光芒大盛,那颗明珠再次消失不见。而太监无法差,急火攻心,伤口发作死掉了。”

  “这么说,还珠岛倒也是不错的名字。”

  “所谓合浦珠还,就是说物归原主,失而复得;或者什么人故土难离,去而复返。”蔡満心半眯着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属于这里,便再不会离开了。”

  她抬起头来,热带的乔木笔直⾼大,彷佛能穿破头顶低矮的浮云。细小的圆形光斑洒在她脸上,炙热的光芒带来強烈的存在感,像谁的指尖划过她的面颊。

  “你这几年,过得好么?”

  齐翊的问话让她一愣,似乎刚刚从心底蔓生的细微感叹被他洞悉。

  “我是说,你离开家乡,在这里是否习惯。这样的⽇子看上去很悠闲,但时间久了会不会厌倦?游客们肯定都很羡慕你,但你自己,是否开心呢。”见她犹疑,齐翊又补充道。

  “这里的生活节奏很慢。”蔡満心笑着和路上擦肩而过的果农打招呼“你看他们,有的人喜出人头地,有的人则満⾜每天只是送几挑蔬菜⽔果给岛上的住户,收⼊并不多,但⾜以养家糊口,下午就去街边的茶寮喝茶聊天。或许有人说他们太不勤劳上进,但这是一个可以让人心神‮定安‬的地方。我很喜这里,因为每一天似乎都差不多,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她笑了笑“那样我就不会老了,当然很开心!”

  两人说着说着,从岛屿中心的蒲公英花地穿过,走了一小段下坡,穿过果实飘香的香蕉林,在一块平整的空地上,耸立着一座古旧的小教堂。

  “这教堂还是上个世纪初来传教的法国人修的,后来几乎都破败了,这些年开发旅游又简单整修了一下,也有信徒轮流住在这边,负责简单的⽇常维护。他们同时也组织义工,照料亲人不在⾝边的老人们。陆阿婆本来在峂港有一个小旅店,现在租给别人打理,自己就住到岛上,给大家做做饭。这样也好,我也更容易照应些。”

  “阿婆没有亲人了?”

  “还有一个孙子,阿俊,他一直做边贸生意,说要多赚点钱给祖⺟养老;后来又报了河內那边一所语言大学的夜校,所以不常回来。好在阿婆⾝体硬朗的很,就是…”她点点自己的额头“记不大好。”

  蔡満心绕到教堂后去找陆阿婆,齐翊取出背包里的相机,在小教堂周围寻找适宜的取景点。“一会儿再照吧!”她又折返,站在小径尽头喊道。

  “嗯,现在光线太強。”

  “呵,阿婆一会儿要包粽子,还卤了猪脚,晚上有猪脚面线吃。以后‘思念人’的厨房就给你打理了,还不快来学习一下。”蔡満心笑眯眯说道“陆阿婆的手艺可是非常非常的好呢。”

  她转⾝消失在教堂后,齐翊隐约闻到卤味的酱香,便循着味道转到后面三进的木板房里。

  陆阿婆年逾古稀,但看上去精神矍铄,正淘洗着糯米,说:“不用再买新‮机手‬了,我不会用,也总记不得放到哪儿了。”

  “我这次买一款作简单的啊,只要按绿⾊的键接听就可以了,这样阿俊打电话过来会方便一些么。”

  “阿俊不是住校么?又逃学了么?”陆阿婆‮头摇‬“他班主任说的那些话,我也听不大懂,还是等阿海回来,他的话,阿俊能听进去。”

  说话间,齐翊站在门口,午后的光勾勒出他拔的⾝形,陆阿婆看过来,半眯着眼,略带犹疑:“阿海?”

  “不,不是江海。”蔡満心应道“他叫齐翊,是刚刚来我这儿边帮忙的,所以要他来和阿婆学习一下。”

  “真是上了年纪,眼睛不够用。”陆阿婆侧头冥思“阿海还没放假呢吧。”

  “应该快了。”蔡満心洗净手“我来和你一起包吧。”

  “我做些什么?”齐翊问。

  “把⾁切块吧。”

  陆阿婆笑:“阿海很喜我做的粽子,但他又没耐心做别的,每次帮忙也是切⾁。以前在儋化上⾼中时,还带到学校去,说同学们都爱吃。不过他最喜的,还是螺蛳粉。”

  蔡満心将煮好的栗子一一剥壳:“我也很爱吃呢。最初有些吃不惯,觉得有腥气,现在觉得那个汤头真是鲜得很。”

  “峂港最好吃的汤料是朱记的,下次让阿海带你去。”

  “我们去过的,的确好吃。”

  “你要多吃点。最近又瘦了吧,下巴这么尖了。”

  趁陆阿婆去拿包粽子的蕉叶,蔡満心耸耸肩:“阿婆印象中的我,还是三年前的样子,那时脸圆圆的。”

  充満年轻的气息,光泽的面颊,像小孩子作文中写的,苹果一样红润。

  齐翊问道:“陆阿婆是记忆力衰退?”

  “大概,有点类似于老年痴呆,如果不是我常常来看她,她肯定连我都不会认得。她记不住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常常重复以前说过许多遍的话。”

  “我明⽩,”齐翊点头“放心,我很理解,不会不耐烦。”

  “其实我很喜和阿婆聊天。”満心笑“新近发生的事情记得很混,越久远的事情记得越清楚。”

  天⾊渐已⻩昏,齐翊和蔡満心仍没有回来。何天纬有些焦躁不安,给桃桃冷敷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将冰袋放在另一只脚上。

  桃桃大叫:“猪头纬,你要冻死我啊!”“自己弄!”何天纬将冰袋一把塞到她手里“你还不如‮觉睡‬,起来就这么多⽑病。”

  “你刚刚在楼梯上上下下,吵死了,怎么睡得着?”

  “我是看那家伙怎么还没有回来。”

  “齐大哥和満心姐去看陆阿婆,没有那么快回来的。”桃桃侧头想了片刻“満心姐每次去看陆阿婆都会很久。”

  “阿海从小就很懂事,他爸爸去世早,妈妈⾝体不好,家里的果园都是他一边上学一边打理。不过他从小很会做生意,每次在集市上,他的芒果一定是最早卖完的。”

  “是啊,每次我说要买芒果吃,他都是很不屑的样子,说,那个还用买么。”

  陆阿婆将芭蕉叶左右庒过来,一边包着粽子,一边继续说:“那时他还是个孩子王,总有一群小孩子跟着他爬树摘椰子,下⽔挖牡蛎。阿俊就是喽。后来阿俊上小学的时候,⾼年级的同学欺负他,阿海还和人家打了一架,这孩子很讲义气。我一直当他也是自己家的孩子一样。”

  “阿俊是陆阿婆的孙子。”蔡満心对齐翊解释道。

  “我印象中,他们两个不久前还都是小淘气呢,一转眼,就都成大孩子了。阿海上初中的时候,镇上就有几个女孩子喜他,有的总去买他的芒果,有的还做酸笋、绿⾖糕给他,都进了阿俊的肚子。”

  “有我认识的人么?”蔡満心饶有兴致地问“不过,估计她们中很多人如果不再读书,应该都嫁人了,可能孩子都很大了。”

  “最近真有两三个出嫁吧,”陆阿婆将细绳在手上绕了几圈,开始粽子“后来阿海去儋化读⾼中,现在又去了‮京北‬读大学。不过我想起他,还是小时候那个很淘气的样子。”

  包好粽子,半尺见方,大半拳厚。糯米中间是一层混合着椰的绿⾖沙,內里还包裹着栗子和⾁块、带着肥膘的猪腿⾁。

  “没吃过这样的方粽子吧?”蔡満心捧起一只“要蒸上一会儿呢,趁热吃,特别香甜,很滑润,又不会腻。”

  “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过了。”齐翊接过来“哦,这是越南方粽吧,我在那边旅游的时候见过。”

  “嗯,陆阿婆就是越南华侨呢,她的兄弟姐妹还有人在越南。”

  “我陪満心姐去看过陆阿婆两次,老婆婆常会把同一件事说上好几次,什么她的孙子和朋友怎么淘气了,”桃桃托着腮道“我听多了都打哈欠了。満心姐真是好有耐心。”

  “不是这个,我觉得那个齐翊怪怪的。”何天纬‮头摇‬“看到他就觉得不顺眼。”

  桃桃拍手笑:“哈,你嫉妒!那追他们去咯。”

  “以为我不想么?”何天纬狠狠瞪她“谁栽赃我,说是我弄伤了她的脚,把我吆来喝去的,一会儿渴了一会儿饿了,又要喝⽔又要吃面!”

  “你以为你做得很好吃么,只会煮方便面!”

  “谁让你中午只‮觉睡‬,不起来吃午饭,现在才几点,又说饿!”

  “谁饿了?我带了好吃的粽子回来。”齐翊倚在门口,拎了三五只大方粽“快来,趁热。”

  “満心呢?”何天纬问。

  “她要陪陆阿婆一会儿。我担心你们没的吃,就先回来了。”

  “那晚上我去接她。”

  “不必了,満心应该就住下了。”

  “那,正好満心不在,我警告你,不要打她的主意哦!”齐翊直了背,缓缓说道:“我只是边旅行,边打工,没有别的想法。”

  “呵,都这么说,前两年也有人说是路过,但隔一段时间就转回来,纠満心。”

  桃桃低声揷嘴:“猪头,你是在说自己么?”

  “没有人会把你当成哑巴卖掉…”何天纬在她头上弹了个爆栗。

  桃桃痛得大叫:“喂,本来么,你也没有什么希望。満心姐喜的人比你帅多了!”

  何天纬不以为然:“哈,信你才怪,你又没见过。”

  “我当然见过。”桃桃不服气“去年你刚走的那几天,店里正好没有客人,就我们两个在。有人在夜里来找満心姐。我本来都睡着了,又被院子里的吉他声‮醒唤‬了,琴声一直断断续续的,然后満心姐开始哭。那个男生就抱着她,两个人在月光下摇晃着跳舞。満心姐一直在哭,从来没看到她哭得那么伤心。”

  “三更半夜的,你又哪看得清长相?”何天纬质疑。

  桃桃跳起来,抱住齐翊,脸颊侧着贴在他前:“呐,他们就是这个‮势姿‬了。月亮很亮,我的眼神好得很,正好看见男生的脸,很帅的人,我不会看错。”

  “那也不用和他挂在一起!”何天纬揪着桃桃的⿇花辫,将她从齐翊⾝边拉过来,黑着脸问,

  “満心有没有说那个人是谁?”

  “没有。”桃桃耸肩“而且她当时泪流満脸…”

  “泪流満面。”何天纬没好气地纠正。

  “哦,泪流満面。”桃桃继续道“第二天我就没敢问。”

  何天纬有些挫败,又哼了一声“把満心惹哭就跑掉,算什么男人。”

  猪脚涂上酱油,在锅里炸到金⻩,加上调料焖炖到酥烂,放在韧十⾜的米粉上,加一勺热汤,洒上翠绿的葱花,噴香人。

  “刚刚和你来的孩子呢?”

  “齐翊说他先回去,怕桃桃和天纬饿到。都和他说稍等一下就有猪脚粉吃了,没口福。”

  “桃桃和天纬是谁啊?”阿婆想不起来“哦,刚刚那个孩子叫齐翊啊。”

  蔡満心又耐心地解释了桃桃和何天纬的⾝份。

  陆阿婆上了年纪,腿脚渐渐不灵便,忙了一下午,小腿有些酸⿇。蔡満心搬了小凳子坐在她前,帮阿婆‮摩按‬
‮腿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又说到江海为了阿俊和别人打架而挂彩。陆阿婆忽然停住。

  満心听不到下文,低着头,问:“后来呢?”

  “満心,你,喜阿海吧?”

  猛地抬起头,对上阿婆慈祥的笑。

  蔡満心惊讶:“阿婆,你,还记得…”

  “记得什么?”阿婆又像小孩子一样无辜地看着她“我这里糊涂,”她指指自己的额头,又拍了拍心口“但是,这里没有。”

  蔡満心不言语,双臂叠,趴在陆阿婆前。“阿俊打过电话,过些⽇子就回来了。”

  “哦,”阿婆点头“阿海怎么说?不记得有没有他的音信了,我都想他了。”

  “我也很想他。”蔡満心喃喃,眼泪滑落,自面颊凉凉地滴到手臂上。

  在夜里,听见风翻越林稍的声音。那些呼啸的声音,像重重叠叠的呼喊。

  她猛地开窗。是你,是你回来了么?

  然而窗外没有温柔的浪涛声,那些悉的、能让她安宁的海浪声,被隐约隔在了树丛后面。她跌在地板上,在月光中抱膝而坐,清冷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昅声。隐约有歌声划过如⽔的夜⾊,那是自己和着成哥的吉他,快地唱老歌。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让我思念到如今。

  好像又听到自己笑着的声音,问:“你可以装作喜我么?我觉得自己还漂亮的。”

  他冷冷地说:“我不喜你,不能假装。”

  “那,在走之前,可以再吻我一次么?”

  他的在那么近的地方,她只要稍稍踮脚就能触碰。

  但他终于推开了她:“对不起,这是不同的感情。”

  即使在拥有了彼此之后,这仍然是不同的感情。

  宁可自己是遗忘了前尘旧事的那个,宁可不记得所有的一切。

  指甲陷在掌心里,蔡満心感觉到自己在微微菗泣,环抱着自己的双肩,在这热带的炎夏,双手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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