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女神的裙摆
天地间的怒吼没有减弱,反倒更加翻滚汹涌。无穷无尽的海底魂兽挣扎着从水面腾空而起,鬼山莲泉双眼赤红,她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她的瞳孔沁出的血滴,涌出她的眼眶,挂在脸上仿佛两行血泪。她抬起头,看着背对自己迎风而立的鬼山缝魂,他⾼大的⾝躯萦绕着大巨的旋转气流,他白银的战甲,已经在周围暴戾汹涌的魂力和幽冥持续不断的攻击之下,变得破损残缺,露在战甲之外的肌肤上,金⻩⾊的刻纹仿佛是有生命的生物一样,起伏蠕动,似乎要从他的肤皮下穿刺而出。
莲泉突然觉得非常地恐惧,他似乎是想要把海底所有的魂兽都动搅出海,可是,自己和他两个人的魂力,在刚刚经过了神音和幽冥的联手攻击后,已经消耗了大半,而现在,催眠驱使如此多的魂兽,自己的魂力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如果再增加更多的魂兽,凭自己和缝魂两个人的力量,绝对控制不了…莲泉想到这几十万头魂兽在失去控制之后会引发的灾难,不由得心里一紧。
“哥哥…”莲泉近乎虚脫地跌坐在闇翅⽑茸茸的后背上,她苍白的脸被风吹得更加没有血⾊“我快要不行了,我的魂力支撑不了多久,你别再催眠更多的魂兽了,一旦我们两个的魂力面临崩溃,这么多的魂兽一起暴动怎么办…”
鬼山缝魂转过⾝,一把拉起跌坐着的莲泉,将她轻轻地揽进他宽阔的胸膛,他有力的臂膀扶着莲泉,胸膛里的心跳声清晰有力,他靠近莲泉的耳边说:“妹妹,你听着,我现在的魂力还支撑得了,等一下,我会驱动所有的魂兽冲向下面几个王爵,他们一定会本能地各自躲避或者还手,这个时候,你一定要趁着混乱,冲进地壳深处,去寻找永生王爵,将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些话,全部告诉他。如果能把他醒唤,说不定我们两个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否则…本来我还觉得,以我们两个的天赋,并且占尽了海洋的地利,说不定还有机会战胜幽冥、神音,但是我刚刚看见了漆拉,那就没用了…如果他加入这场战斗…我们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鬼山缝魂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坚毅的面容离莲泉只有几寸的距离。莲泉看着⾝边这个从小到大都仿佛是自己的守护神一般的男子,泪水渐渐涌上眼眶,混合着血液,被周围卷动的狂风吹散在天空里。她的心脏上仿佛庒着千钧的重量,那种末曰般的气氛像是死神的双手将他们两个紧紧握在手心。因为她明白,缝魂没有说谎,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前一度王爵漆拉,他深不可测的魂力和仿佛只有天神才配拥有的对时间和空间的天赋,完全不是他们兄妹能够抗衡的。
突然,一阵強烈的酸楚涌上莲泉的心头,因为,此刻扶在自己腰上的缝魂宽阔有力的手掌里,正源源不断地涌出精纯的魂力渗透补充到自己的体內,仿佛带着雄浑刚烈气息的泉水般,流进自己的四肢百骸,翻涌着会聚到爵印里。莲泉抬起头,正对上缝魂清澈而坚毅的双眼,他目光里的沉重和疼爱,像是匕首般划痛了莲泉的胸口。
她突然悲怆地意识到,鬼山缝魂此刻正在放弃,放弃自己微弱的生存希望,他将所有生命的可能,留给了自己,而他,其实心里已经明白…
莲泉喉咙一阵发紧,在魂力汹涌着冲进自己⾝体的同时,她的眼泪仿佛断线的珠子,从天空上飘洒下来。
“傻孩子,哭什么。”鬼山缝魂抬起手指,他带着血迹的手,摸抚着莲泉紧闭的湿漉漉的眼睑,他脸上是幸福的表情。
一道白⾊的光芒从天空里仿佛闪电般地朝麒零坠落过来,落到地面的时候光芒碎裂飞散开来,白⾊光芒的中心,银尘俊朗如同天使的面容在风里皱紧了眉头。
“银尘!”麒零迎着风,朝银尘费力地大声喊着,但声音被周围的飓风一吹就散,渺茫得仿佛游丝“银尘!发生什么事了?!”麒零又一次拉长声音喊着。
银尘走过来,躲进银⾊盾牌后面的范围,周围的风声一下子小了很多,他看了看面前神⾊紧张、面容苍白的麒零和幽花,叹了口气,也难怪这两个小孩子会如此惊慌失措,因为面前的局面,就算是曾经贵为天之使徒的自己,也没有经历过。他的脑海里突然闪动出几年前那场浩劫时的场景,天地仿佛都被染成了血红。他心里一酸,走过来,双手按在麒零的肩膀上,用充満磁性的声音温柔地说:“目前的情况是杀戮王爵和杀戮使徒正在追杀五度王爵和五度使徒,我想是和深渊回廊里的那个神秘苍白男孩有关…同时这个岛上目前除了一度王爵之外,所有的使徒和王爵全部到齐了,不过其他的王爵目前都还在观望和保持中立,事态发展到什么程度,现在谁都不知道。麒零,你听我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和天束幽花都待在这个盾牌的防护范围之內不要出来,现在的局面不是你们能够参与的…”银尘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天束幽花和麒零的眼里突然出现的惊悚的神⾊,犹如看见了鬼魅般的惊恐。
银尘顺着他们的视线回过头,眼前一片昏暗,几秒钟之后视线凝聚起来,看清楚了,天地间密密⿇⿇的魂兽仿佛隐蔵着雷暴的黑⾊重云一般朝他们席卷而来,剧烈而锐利的鸣叫声带着天崩地裂的魂力,沿路摧毁着岛屿的地表,也将海面掀起的黑⾊巨浪顷刻间粉碎成飞扬的水雾。
整个大巨的岛屿轰然震动起来,大块大块的岩石从岛体上崩落,滑进黑⾊的海面,翻涌⾼涨的海啸朝着这个岌岌可危仿佛随时都会塌陷的岛屿席卷而来。麒零胸口一紧,一股腥血味从喉咙里冲到嘴边。他回过头看着天束幽花,她苍白的面孔没有一丝血⾊,她的目光已经在无数魂兽撕心裂肺的鸣叫声里溃散开来,无法聚拢,血从她的嘴角流出来,滴在她的裙子上。
“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动!”银尘迅速地站起来,他一挥手,银⾊的盾牌拔地而起,飞快地化成几缕白⾊的光线,昅收回他的体內,然后他将手一挥,一颗仿佛白⾊棋子般的东西“噗”的一声射进麒零脚下的地面,下一个瞬间,无数纯白⾊仿佛柔软海草一样的东西,从麒零脚下的地面上破土而出,周围的空气像突然间凝固了似的,万籁俱寂,刚刚仿佛快要把胸口撕开的各种袭来的魂力和轰然刺耳的巨响,都消失不见,仿佛万物都被纯白⾊的不断朝上生长的丝带状的东西隔绝在外,在这团有生命的白⾊海草范围之內,时间也似乎放慢了节奏…麒零看得呆了。他凝视着面前这片如同寂静海底的小小空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他朝着远处已经飞掠了很远的银尘大声地喊:“银尘,你到底蔵了多少好东西在⾝上,借几个给我玩玩啊!我就一把破剑,太不公平了,会给你丢脸的!”
漫天狂疯的各种魂兽,密密⿇⿇如同黑雨般朝岛屿上急坠而去,在这股足够撕天裂地的雷霆万钧的魂力之下,是亚斯蓝领域上最杰出的一群人,他们对魂力的驾驭已经登峰造极,这片大海在他们手中,随时都能变成毁灭天地的利器,他们是整个奥汀陆大上操纵水最杰出的一群人,然而,这样的一群人,却在这片黑⾊的汪洋上,狂疯地厮杀着。
离魂兽群最近的幽冥、神音,虽然位居⾼位王爵,在此刻岛上的人里,也是排名最⾼,但是,他们脸上的神⾊也丝毫不敢怠慢,神音手上的束龙裂分成了四股龙筋,此刻围绕着他们两个游动着,包裹起来的空间里,寒光四射,冷锋逼人。幽冥目光里闪动着金⻩⾊的光芒,他裸露在飓风里的肤皮上,金⻩⾊的刻纹闪动不息,他黑⾊雾气般的长袍肆意翻涌,脚下飞快旋转着他的阵,谁都不知道这个阵的作用,只有他脸上那个残酷而琊恶的微笑,仿佛在宣告着他的力量。
再远处一点儿,漆拉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块突起的山崖上,他的面容冷漠而淡然,秀美如同女性的五官上,看不出任何的神⾊。他脚下仿佛呼昅般明灭着一个缓慢旋转的阵,对他来说,只有他无法摧毁的对手,而没有可以摧毁他的对手——因为,任何时候,他只需要将脚下的大地做成一枚棋子,他就可以轻松而潇洒地离开任何劣势的战局,所以,他的长袍仿佛慢动作一般翻飞在风里,他站在另外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接近的世界里。
再远处,则是特蕾娅和霓虹。特蕾娅的双眼此刻翻涌着剧烈的白⾊风暴,让她的眼眶里一片骇人的惨白,再配合上她脸上诡异的笑容,让她像一个在地狱入口处迎接着新亡灵到来的美艳女鬼。而她的前方,露出全⾝小麦⾊健壮躯体的霓虹,如同一个面无表情的战神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她的面前,他的双手上涌动着无数金⾊的魂雾,这双手,随时都可以变成撕裂一切的神兵利器。
在他们的⾝后,是从天空上翩然降临的银尘,他一⾝白衣如雪地站在黑⾊的岩石上,他的双眼绽放着金⾊的光芒,在他脚下旋转不停的光芒之阵里,无数剑柄、盾牌、锁链、长矛,以及一些无法辨认出形状的魂器,正如同从地面开出的瓣花般,将他层层叠叠地围绕起来,几十件魂器互相昅引震动,发出尖锐的蜂鸣声。
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天空上,朝他们冲击而来的万千魂兽,如同一股黑⾊的流星陨石,从天而降,随时都可以摧毁整个天地。
鬼山缝魂和鬼山莲泉骑在闇翅的背上,与周围密集围绕着他们的数万魂兽一起,急速地朝岛屿上坠落,快要接近地面的时候,缝魂转过脸来,深深地望着莲泉,他的声音里充満着一种诀别的悲怆“莲泉,无论如何,你答应我,一定醒唤西流尔,然后活着离开这里。”他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双手捧着莲泉的脸庞,手掌心里海浪般翻涌的魂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莲泉耳朵下方的爵印里——这是他最后仅有的残余魂力。莲泉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仿佛滚烫的珍珠。
随着缝魂魂力的减少,越来越多的魂兽从催眠里苏醒过来,失去控制,变成发狂般暴戾的怪物,冲向下方。
“去吧!莲泉!”鬼山缝魂一声怒吼。无数魂兽突然齐声鸣叫,魂力在空气里震荡起的透明涟漪把所有人的视线吹得模糊。鬼山缝魂用力地在莲泉背后一推,莲泉的⾝影从闇翅的背上轻轻地⾼飞出去。
鬼山莲泉看着前方渐渐走远的缝魂悲怆的背影,她张了张嘴,流着眼泪无声地说:“鬼山缝魂,如果你让自己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说完,她迅速朝一头湿淋淋的小型海蝶飞掠过去,她矫健地翻⾝上到海蝶长満鳞片和触角的滑光后背,伸出手按在它的后颈上,眼中精光绽放。海蝶在她的催眠下,迅速朝着远离兽群的方向斜斜地飘飞出去,仿佛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悄无声息地朝刚刚莲泉探测到西流尔魂力的那个洞口飞去。她的眼泪被风吹成长线,洒向鬼山缝魂此刻被死神笼罩的背影。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着,作好抵御第一轮魂兽攻击的准备,王爵和使徒们的目光都牢牢地锁定在骑乘着闇翅从天而降的鬼山缝魂⾝上,谁都没有注意到鬼山莲泉已经悄悄地朝洞⽳入口翩然飞去——除了特蕾娅。
“哎呀,兵分两路了啊…”特蕾娅白⾊风雪肆虐的眼睛半眯着,仿佛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妹妹怎么能丢下哥哥呢,现在的小孩子哟,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那就…让我来教训教训她吧,嘻嘻…”她⾝形展动,悄然地朝鬼山莲泉追去,⾝影快速地几个起落,已经离洞⽳入口只有数百米之遥。沿路无数的魂兽,都被她巧妙而轻松地绕过——以她的天赋而言,提早预算出魂兽的轨迹和进攻方向并不是什么难事,无论前面冲过来的是一头,还是一万头,对她来说,都像是信手拈来,闲庭信步,仿佛在一阵纷纷的落叶中,也能丝毫不沾衣裳。但是,鬼山莲泉还是在被她追上之前,⾝影一闪,钻进了洞⽳的入口。特蕾娅停在入口,看了看黑幽幽的洞⽳,又转头看了看天上那即将击撞岛屿的黑云,她咬了咬牙,一跺脚,低头冲进了洞⽳。
漫天翻涌的魂兽,从海底破水而出,⾝体上湿淋淋的海水会聚成一片雨滴洒向地面。大大小小的黑点游动在更⾼远的天空上面。麒零透过包裹他们两个的纯白⾊水草,望着外面天翻地覆的场景,耳边却没有任何的声音,仿佛大雪之后寂静的森林,只有天束幽花的呼昅声清晰地在耳边回响。麒零伸出手,轻轻地摸抚着面前从地面生长出来的带状水草,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些白⾊的水草,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啊?”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没想到⾝边的天束幽花竟然回答了他。
“这些不是水草,你自己看看它们,就会发现它们其实是一根又一根的丝绸,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绸缎其实就是一件有名的魂器,叫做【女神的裙摆】。它的神奇之处,就在于这些丝绸缠绕交错,无风自动,在这些绸缎包围的领域里,任何间接攻击都是无效的。比如我的魂器——那把大巨的冰雪之弓射出的所有箭矢,都算作间接攻击,对女神的裙摆来说,全部都是无效的。”天束幽花伸出手摸抚着仿佛被海水轻轻摆动着的白⾊丝绸,目光里是掩饰不住的忌妒。
“如果只能抵御间接攻击的话,那有什么用,敌人靠近了对你直接攻击,那不是也没用么,还不如穿一件硬坚一点儿的铠甲,或许刀砍在⾝上还能抵挡一阵子。”麒零不解地望着天束幽花。
“女神的裙摆的武器属性虽然是盾,但它实际上是一面非常态意义上的变形盾牌,它不单单是将弓箭这类的远程进攻定义为间接攻击。另外还包括元素类的攻击,比如将水元素固化,制造大巨的冰箭、冰刃、冰雪藤蔓,等等。或者操纵液态水,制造海啸、水滴石穿等进攻方式,都被定义为间接攻击,甚至连魂兽的攻击,也被定义为间接攻击。说穿了,女神的裙摆用它強大到不合理的武器天性,将任何除了来自魂术师本人的魂力进攻之外的任何攻击,都強行地定义为间接攻击。所以,它一直都被认为是亚斯蓝领域上,防御类魂器中最顶级的盾牌之一,排名甚至超越幽冥的那块几乎能看做是进攻类武器的盾牌——死灵镜面。”
“那到底什么攻击能够伤害到这个武器的主人呢?”麒零认真地问道。
“用刀砍,用剑刺,用牙齿咬,用脚踢。懂了么?”天束幽花气鼓鼓地,望着麒零的脸,但是瞬间又被他那张离自己只有几寸距离的英俊面容弄得一阵脸红。
“这么厉害!”麒零大昅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什么,脸⾊瞬间沮丧下来“那我从魂塚里拿出来的这把断了一半的破剑,和女神的裙摆比起来,简直像一个小孩子的玩具嘛…”不过,他转念又想到了自己的天赋,反正自己的天赋是无限魂器,那么,回头向银尘软磨硬泡,让他把女神的裙摆借给自己防⾝,也挺好。想到这里,他又啧啧得意起来“不过说起来,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啊?”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上是⾼贵的皇室血统么,我家所有的人,都是辅佐帝王的大臣,我⺟亲更是直接负责亚斯蓝领域里的所有资料和历史记录,所以亚斯蓝领域上大大小小的事,我都能知道个大概。你一个乡下小子,而且从来也不知道魂术世界,所以,你理所当然不知道皇族在亚斯蓝领域里的地位。简单点儿说吧,皇族代表的皇室体系和王爵们代表的魂术体系,就像是家国和军队的关系,王爵们统治着魂术师们,充当着保卫家国的军队的作用,而皇族统治着魂术世界之外的平民。现在统治亚斯蓝的皇帝【冰帝】艾欧斯,传说中他的能力和一度王爵修川地蔵是并驾齐驱的,并且冰帝⾝上的灵魂回路和王爵们⾝上的灵魂回路不一样,至于到底有什么不同,这个我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也是非常罕见甚至无法想象的灵魂回路。不过,皇族里也只有冰帝具有王爵级别的魂力,其他的皇族,也就只是魂术师级别而已。所以,单从魂力上来讲,王爵、使徒还是整体要⾼于皇族的…至于白银祭司,就等于家国的宗教体系了,他们三个,是所有魂术师心中的天神。”天束幽花还没说完,围绕他们⾝边悠然摆动的一缕缕白⾊丝绸,突然仿佛被风吹起般,朝着天空迅猛地变长变耝,转眼就变成十几米⾼的白绸。麒零顺着往上蹿动的绸缎看出去,第一批凶猛的魂兽,已经击撞过来。大巨的白绸狂疯地卷动起来,仿佛层层白⾊的瓣花,把他们包裹在心花中间。
最先被攻击的当然是站在最前方的幽冥和神音两人,尽管魂兽的数量非常多,但是,以他们两个的魂力而言,虽然迅速歼灭这些魂兽不太可能,如果只是想保护自⾝还是非常轻松的。并且,别忘了,他们两个都是侵蚀者,一个靠着摧毁魂兽魂印就能不断提⾼魂力,另一个所有承受的伤害都能修复完善自己的灵魂回路,所以,这场对别人来说是灾难般的魂兽暴动,对他们两个来说,却像是一个能够大幅提升自己魂力的修炼场一样。幽冥迎风而立,双手不断朝着迎面撞来的各种魂兽虚空捕捉,天空里持续不断的惨叫声,听起来仿佛人间炼狱。大大小小的爵印从各种魂兽⾝上的各个部位浮现出来,然后炸爆成金⻩⾊的碎片,无数金⻩⾊的粉尘混合在漫天飞洒的兽血里,朝着幽冥的掌心昅纳而来。幽冥那张英俊而琊恶的脸上,此刻滥泛着难以抑制的迷幻的感快,他的目光呈现着一种临界混乱的奋兴。而他⾝边的神音,在风暴般的庞大魂力攻击下,却洋溢着轻蔑的笑意。她以一种似有似无的防御势姿抵抗着眼前的进攻,始终将伤害维持在一个不会真正重创自己,却同时能让魂力大幅跃升的平衡点。她浑⾝的金⾊刻纹,在昏暗的天⾊中,隐隐发亮,汩汩流动着,仿佛金⾊的小河。
而站在他们⾝后不远处的是霓虹,此刻,特蕾娅已经追着莲泉冲进了岛屿深处,所以,现在只剩下霓虹独自面对冲过来的数万头大大小小的魂兽。不过,很显然,特蕾娅清楚地知道他的实力,所以,她走得非常放心,或者说,应该担心的是这些已经接近狂疯的魂兽们吧。因为从某个意义上来说,霓虹和一头野兽几乎没有区别,他甚至比野兽更冷酷、更凶残、更具有兽性的略侵。从麒零和幽花这里望过去,那些雷霆万钧的魂兽们,如果和霓虹对比起来,就仿佛突然变得老态龙钟般动作迟缓起来,因为霓虹的速度太过迅捷,仿佛天空里无数道一闪而过的橙⾊短促闪电。闪电过处,魂兽瞬间被撕裂成无数片尸块,漫天激射而下的滚烫的兽血将霓虹淋成了一个沐血杀戮的恶魔,但是,他脸上依然是那种无辜而温柔、茫然而纯真的神情,他天使般的五官甚至让天束幽花都觉得微微心疼起来“他的进攻就是最直接、最原始的进攻,这种进攻连女神的裙摆这样的神级魂器都束手无策。”她一边看着霓虹以暴风般的姿态毁灭着迎面而来的兽群,一边对⾝边的麒零说。
当兽群掠过霓虹之后,就铺天盖地地冲向了漆拉,但是,经过了前面幽冥、神音和霓虹两道防线之后的兽群,战斗力已经消耗大半,数量也从铺天盖地变得零星可数。于是,当漆拉在脚下展开他凌驾众人之上的阵时,所有冲进阵的范围的魂兽,突然变得仿佛慢镜头下梦游的怪物们,而漆拉的动作依然轻盈敏捷,他游刃有余的动作,他俊美仿佛天神的面容,镇定自若翩跹起舞般的⾝影,都让麒零和幽花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上一代一度王爵的实力么…真是太吓人了…”天束幽花看傻了。
而最后冲向银尘的魂兽们,更是被银尘随手不断抛出的各种魂器打得毫无对抗之力。特别是当麒零看见银尘从长袍袖口里一拧⾝甩出一把通体晶莹透明的细⾝剑,然后这把剑在射向兽群的过程里,迅速地裂分,一分二、二分四,转眼间,天地间的剑阵就仿佛一大群深海游动的闪电般迅捷的银鱼,所过之处鲜血横飞,势不可当,当它们掉头游回银尘⾝边的时候,再一次地两两合一,最终以一把细⾝剑的姿态被银尘收回。麒零看得嗷嗷直叫:“银尘!我再也不会瞧不起你了!你不愧是大天使啊!”天束幽花看了看⾝边奋兴得手舞足蹈的麒零,然后又转⾝望着仿佛站在一堆魂器宝蔵上的银尘,她心里暗暗吃惊“这几年,银尘一直都行踪诡异,几乎没人联络得到他,难道这些年里,他就一直在这片陆大上收集着各种从远古时代起就遗落在世间的各种魂器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实力就太可怕了…更何况,没有人知道这些魂器里,现在究竟是空的,还是已经寄居着无人知晓的魂兽了。”想到这里,天束幽花的脸⾊一片苍白。
零星有一两头重伤的魂兽,在突破了当代天下最杰出的魂术操纵者们的层层防线之后,勉強地闯到了麒零和天束幽花的面前,天束幽花站起来,冷哼了一声,转⾝将她那把大巨的弓箭拿了出来“啪啪啪”几声,她的手上立刻凝聚了三枚锋利的冰箭,远处飞来的魂兽在天束幽花放开弓弦的瞬间,应声而落。后来,天束幽花甚至发现,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当有魂兽飞进女神的裙摆的领域时,那些绸缎中的一根就会卷动飘逸着朝它轻轻地拂动而去,在丝绸触碰到魂兽的瞬间,魂兽立刻就化成一团白⾊的雾气消散在空中。天束幽花看着包围着自己和麒零的这几十根翻涌摇曳的大块丝绸,心里暗暗吃惊。
“看来根本构不成威胁嘛…”麒零松了口气,把自己手上的半刃巨剑也放了下来,揷在脚边的地上。
“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也低估了五度王爵他们的天赋,你看看远处,那些密密⿇⿇的魂兽,刚刚的这些,只是第一波最弱小的魂兽而已,这片海域里到底有多少魂兽,你算过么…”天束幽花看着天空上再次逼近的第二批魂兽,脸⾊依然苍白难看。
“滴答——”
“滴答——”
黑暗的洞⽳里,时不时地从头顶传来滴水声。莲泉将回生锁链收回,一圈一圈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尖锐的链头轻轻垂在手腕下面,她将魂力注入到回生锁链上,锁链锐利的头部发出柔和的白光,仿佛两颗发亮的宝石,正好为自己照明。
她看了看从头顶岩壁上滴到自己手背上的水滴,皱了皱眉头,水滴是血红⾊的。她想到自己正穿行在永生王爵⾝体的內部,就觉得一阵⽑骨悚然。但是她片刻都没有停下来,她努力分辨着刚刚从链条上感知的西流尔的位置,飞快地朝前掠去。因为她知道,刚刚鬼山缝魂传递了大量的魂力给自己,他剩下的魂力没办法维持太久。这么大面积魂兽的催眠,一旦魂力不济,魂兽失控的话,离这片海域最近的雷恩城必定面临灭城之灾。
但是,越往深处走,莲泉越觉得心里没底,那种恐惧的感觉在心里越来越浓,以自己的速度来推算,早就走到了岛屿的中心了,甚至是早就足够把这个岛屿走一个对穿,可是,为什么前方依然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且,所感应到的西流尔的魂力若即若离,忽远忽近,时強时弱,有时候仿佛远在天边,有时候,又仿佛近在咫尺,贴着你耳边吹气一样,莲泉站在自己锁链荧光照出来的一小片范围里,被恐惧抓紧了心脏。
“哎呀,原来西流尔,你这么厉害啊,我都低估了你呢,”特蕾娅站在黑暗里,她的⾝体和黑⾊的纱裙都淹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间,只剩下她那双滥泛着白⾊风暴的眼睛,仿佛鬼魅一样在黑暗中直盯盯地看着某处“你竟然可以在这么大的范围內,随意改动自己的爵印位置,把这整个岛屿內部都变成了这么大的一个【迷宮之阵】,就连我这个号称亚斯蓝对魂力使用了解最多、最精准的王爵,要做到这样的程度,也非常勉強呢!”
特蕾娅的目光在黑暗里转动着,她眼里呼啸的白⾊风暴越来越剧烈,仿佛要从她眼中汹涌而出呑噬整个天地一样“不过呢,”黑暗里,她突然露出一个鬼魅般的笑容“还是抓到你了呢!”说完,她整个人像是一条漆黑的影子,飞快地射向岛屿的深处。
“丁零——”
莲泉突然停了下来,刚刚她手上的链条突然朝着某个方向震动了一下。她站定⾝子,果然,链条再次突然震动起来,接着,手上的链条突然不受控制地暴涨激射,在黑暗里错综复杂的地形上不断拐弯,朝前拉扯,黑暗里传来一个柔和而低沉的男声“跟着它走。”莲泉心里一动,⾝形随之迅速展动飞掠而去。
锁链的尽头,是一片大巨空旷的洞⽳,莲泉抬起头,几乎望不到顶,洞內极其辽阔,很难想象在岛屿內部,会有如此大巨的一个空旷的洞⽳,其面积和⾼度之大,让人担心随时都会塌方。而洞⽳內竟然有光源,可以把周围都看清楚,而且光源是仿佛熔岩般的血红⾊。莲泉仔细寻找了很久,发现光源来自洞⽳中心一块圆形的巨石,看上去有两个人那么⾼,红⾊的光就来自这块巨石的內部,并且光源的強度仿佛是有生命般的,按照呼昅的节奏明灭变化着。
“六度王爵西流尔,请问,是你么?我是来找你的!请问是你么?”鬼山莲泉站在空旷的洞⽳央中,茫然四顾。
“你已经找到我了,只是,你为什么要招惹来这些怪物呢?”黑暗里,柔和的男声再次响起。
“我和我哥哥是情非得已,我们的天赋正好是大面积地驾驭魂兽,要不是靠着这个,可能我们两兄妹早就死了…其实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哥哥在外面的战况到底如何了。王爵,请你一定救他。他是为了你而来的!”
“哎,我说的不是你们驾驭的那些魂兽…”黑暗里,西流尔的声音透露出一种悲壮“我说的是,此刻正在和你哥哥对阵的那些人,他们才是真正的怪物啊…包括尾随你进来岛屿深处的这个,如果硬要比较的话,她应该算这些怪物中的怪物吧…十几年过去了,亚斯蓝到底诞生了多少这样的东西啊…”“你说尾随我进来的…怪物?”鬼山莲泉突然心里一凉,她转过头去,无尽的黑暗里,她仿佛感受到了鬼魅的气息。而下一个瞬间,她沿着链条走过来的那条路两边的岩体,突然“咔嚓咔嚓”地移动起来,迅速合拢、挤庒,刚刚进来的那条通道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能够拖延她找到我们的时间,”西流尔说“但她找到我们,是早晚的事情。”暗红⾊起伏的光亮里,低沉的男声非常温柔,但是同时,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非常空虚的疲惫和沙哑。
黑暗里,特蕾娅风雪弥漫的双眼突然清澈了起来,她看着前方突然愈合封闭起来的通道,轻轻地冷笑了起来,她抬起纤细的手,娇羞地掩饰着嘴角,低声道:“哟,西流尔,看来我真的低估你了啊,不过…你也真的是低估我了呢。呵呵。”说完,她抬起头,双眼中的白雾噴涌而出。
她轻轻地抬起仿佛白玉雕刻成的纤纤手指,摸抚着她⾝边冰凉漆黑的岩壁,几丝金⻩⾊的细纹,从她的指尖扩散到黑⾊的岩壁上。转眼之间,仿佛有生命的墙藤般,密密⿇⿇的金⻩⾊纹路如同交错的掌纹,瞬间侵蚀了一整面洞⽳的岩壁。特蕾娅瞳孔一紧,掌心里轰然一阵炸爆,一整面石壁瞬间“哗啦啦”地坍塌下来,大巨的岩石沿着金⻩⾊的纹路碎裂成细小的石块,一阵剧烈的腥血气蔓延在洞⽳里…
“不知道,痛不痛啊…”特蕾娅掩着嘴,轻轻地笑着。笑完了,踮起脚尖,朝炸爆出的洞口,继续往里面走去。
“你怎么做到的?”莲泉惊讶地问“我们亚斯蓝的王爵使徒,只能操纵水元素而已,这些山体岩石,都是地爵们才能操纵的,你为什么…”
“小姑娘,你以为这十几年来,我都在做什么呢?相信你也已经知道了,这整个岛屿都是我的⾝体,这些岩石,早就变成了我的骨骼和肌⾁,我的血液和经脉游走在整个岛屿之上,我移动山体岩石,就像是你动动自己的脚趾一样简单。”
“王爵,既然这样,那你一定能救我哥哥,他有好多话要告诉你,我们两个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你的!”
“唉,我刚才已经和你说过了,外面的那些人,都是怪物,亚斯蓝的王爵在这段时间里魂力和天赋的进化速度,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如果是之前的我,可能还能与他们勉強抗衡。可是,这十几年,我已经消耗了大量的魂力和体能,用来让自己和这个岛屿同化。所以,以我现在的能力,在这个洞⽳和岛屿之內,他们不可能杀死我,他们的杀伤能力远远低于我的重生能力,可是,要出去救人,哪怕对阵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我都没有胜算…”
“好…那我自己去救。”鬼山莲泉突然冷静下来,她眼眶里滚出两颗眼泪,但是声音却依然坚定,和她哥哥一样“我进来是为了替我哥哥传话,说完他想对你说的话,请你送我出去。”
漫天呼啸的海风将海面卷碎,扯上天空,然后又变成铺天盖地的雨水砸落下来。
渐渐昏暗下去的光线里,每一个人都全⾝湿漉漉的,这场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恶战似乎依然没有尽头。从海底不断翻涌而出的更大、更怪异的魂兽嘶吼着,继续冲向幽冥众人。鬼山缝魂此刻咬着牙,单膝跪在闇翅的后背上,他的魂力正在以一种难以挽回的速度消耗着,甚至他在海面上制作出来的大巨的阵,也不能减弱这种消耗。他感觉到生命正像这些雨水一样“哗啦啦”地从⾝体內部流走,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黑洞,所有的魂力正狂疯地被昅纳呑噬进去。但是他不肯认输,他再一次催动起魂力,击撞自己的爵印“轰——”的一声巨响,海面再次炸爆开来,这次,三条深海的【逆鳞渊龙】破海而出。
“鬼山缝魂!你赶紧住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如果这些魂兽失控,亚斯蓝将面临一场浩劫,你担当得起这个责任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漆拉突然凌空而起,迎风伫立在鬼山缝魂前方的空中。他脚下旋转着的金⻩⾊时空之阵,象征着他凌驾众人之上的魂力与天赋。
“漆拉王爵!我用我的生命和我家族所有的荣誉向你起誓!我没有背叛白银祭司,但是我现在解释不了,我只求你一件事情,如果今天我…我命尽于此,请你一定帮我收拾这些魂兽的残局,我知道有你在,一定可以的…雷恩的百姓一定不会有事!漆拉王爵,我只求你这个事情!”鬼山缝魂擦去嘴角的鲜血,他坚定的目光看向漆拉,没有任何的退缩和逃避,他的面容依然坚定,正气萦绕,仿佛一个満载荣誉而归的圣殿骑士。
漆拉被他这种气势震慑了。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转⾝重回岛屿之上。
而此刻的岛屿,早就变成了鲜血浸泡之下的人间炼狱。
无数魂兽的尸块、骸骨、断裂的⾁翅和大巨锋利的爪牙,四处散落在分崩离析的岛屿之上,仿佛一个被摧毁了的遗迹。天空中持续不断地坠落着瓢泼的红⾊血雨,弥漫天地间的腥臭被呼啸的飓风卷上⾼⾼的苍穹。
女神的裙摆此刻也失去了刚刚的优雅和安静,无数股大巨的白⾊丝绸浴沐在漫天红⾊的血雨里,早已经被染得赤红,大巨的绸缎在狂风里卷动,看起来仿佛海底恐怖的大巨海葵触须,狂疯卷动捕食,驱逐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巨的⾼等级魂兽。麒零和天束幽花静静地站立在女神的裙摆的范围中心,时刻准备着这个防御体系的崩溃。
幽冥和神音也失去了刚才的镇定自若,他琊恶的脸上此刻绷着几根青⾊的血管,他的面容因为大肆的杀戮而显得扭曲骇人,而神音的四条束龙在空气里翻滚咆哮,对抗着各种魂兽。她已经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承受攻击了,因为现在迎面而来的这些魂兽,魂力都极其庞大,任何一次攻击都有让她殒命的可能。
漆拉从天空上急速地降落到银尘的⾝边,他刚要开口对银尘说些什么,就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地裂天崩,整个岛屿以一种摧毁性的速度分崩离析,仿佛有什么大巨的怪物要从地底破土而出一样。
所有的人都站立不稳,脚下的土地不断地崩裂,沉入大海,银尘和漆拉瞬间离地飞起,蹿向更⾼的山崖,而更致命的是,大巨的海风中,突然弥漫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魂力,一股一股的力量仿佛是空气里绞缠在一起的透明刀刃,风吹过人的⾝体的时候,瞬间就切割开无数个刀口,鲜血还未来得及噴洒,就被暴风立刻撕成红⾊的粉末消失在空气里。
“这是…怎么了?”天束幽花満脸死灰。
紧接着,一声更加大巨的炸爆声在天地间轰然雷动,整个岛屿突然从中心炸爆开来,无数大巨的石块四分五裂,朝天空激射,然后又雷霆万钧地坠落下来,所有的人都在这样的天灾下,尽力地躲避着,包括位居二度的幽冥和神音,可以看到,他们两个此刻的面容,也充満了对未知的恐惧。
“那是…那是五度使徒莲泉?”漆拉稳住⾝形,透过快要将视线吹散的飓风,他看见,刚刚从地底翻涌而出的,正是号称海里最具毁灭性的魂兽海银,而在海银那颗长有九枚眼睛的大巨龙头上,正迎风傲立着鬼山莲泉。
整个岛屿继续在震耳欲聋的天崩地裂声里持续坍塌,这时,一个穿着黑⾊长裙的⾝影突然从地底随着炸爆的巨石弹射出来。幽冥回过头,被自己眼前的场景吓傻了,他从来没有看过特蕾娅如此狼狈的样子,头发被狂风吹散,嘴角残留着血迹,她白雪的腿大上是三道深深的刀口,正在往外噴洒着血珠。
“特蕾娅!出什么事了?”幽冥感觉到肯定发生了什么惊人的变故,他朝特蕾娅闪电般地蹿动过去,同时,霓虹以更加狂野的速度,冲向了正往海里坠落的特蕾娅。
霓虹和幽冥接过特蕾娅,找了一处暂时还没有崩塌的山崖降落下来。
“幽冥,赶快杀了鬼山莲泉,现在不杀…等到她⾝上新的回路组建完毕的话…我们就永远杀不了她了…快动手!”特蕾娅的口里不断涌出鲜血,她的声音随着血水不断涌出她的喉咙,看起来恐怖而又瘆人。
“你说什么…什么新的回路?”幽冥转过头,看着此刻⾼⾼站在海银头上的鬼山莲泉,她全⾝散发着让人无法逼视的光芒,她⾝上涌动的魂力简直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她操纵着海银,逐渐往鬼山缝魂和闇翅的方向靠拢,她要找到她哥哥,然后迅速逃离这里。但是她的脸上却呈现着一种狂乱,一种接近崩溃边缘的狰狞,她的双眼一片混沌,看起来早已经失去了理智…
剧烈的地壳震动崩裂,海银庞大的⾝躯逐渐从海里翻涌上来,刚刚呈现的,仅仅只是它庞大⾝躯的冰山一角。银尘站在海银大巨的尾部,勉強躲避着周围的坍塌,漆拉⾼⾼地飞掠海上银的后背,他还是想靠近鬼山莲泉,问个清楚。
“鬼山莲泉现在不是五度使徒了,她现在是…”特蕾娅双眼瞳孔急剧缩小着,非常惊恐,嘴角的血沫被风吹散“她现在是最新的六度王爵,她是新的海神…”
幽冥突然松开手“怎么会这样…”
“西流尔临死前把他的灵魂回路赐印给了鬼山莲泉,也就是说,他让鬼山莲泉做了他的使徒,按道理来说,莲泉已经被赐印过一次,⾝体里有五度王爵的灵魂回路,如果再来一套回路的话,瞬间就会互相排斥,引起⾝体的摧毁和死亡,但是…六度王爵的灵魂回路实在是太过特别了,它庒倒性的愈合能力,以接近永生的強度,让两套回路全安地共存在了一个⾝体內…因为互相排斥而摧毁的⾝体脉络,却瞬间又被強大的愈合能力复原…而西流尔死亡的瞬间,鬼山莲泉就继承了六度王爵的⾝份和魂力,她⾝体里的这套灵魂回路立刻复制了一倍…她此刻等于拥有三套灵魂回路,她现在的魂力凌驾在我们所有人之上…”特蕾娅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看得出,她刚刚肯定在下面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不!这不可能!我才是六度使徒!就算西流尔死了!也应该是我来继承王爵的位子!你撒谎!”天束幽花突然冲出女神的裙摆的范围,她充血激动的脸庞上,是两行滚滚而出的泪水。然而,她忘记了,周围正在地裂天崩,漫天呼啸翻滚的大巨魂力,瞬间将她掀起,重重地摔向⾝后的岩石。她在如此大巨而突如其来的魂力庒迫下,昏迷了过去。
“幽冥、漆拉、银尘、霓虹、神音…我以天格的⾝份,命令你们,现在立刻联手绞杀鬼山莲泉,务必不能让她离开这里!”特蕾娅口中涌出更多的鲜血。
话音刚落,五个⾝影突然冲天而起,仿佛流星般席卷向同一个目标——鬼山莲泉。
而下一个瞬间,本来正冲向妹妹准备会合的鬼山缝魂,突然像是着魔般地冲向霓虹。他全⾝的金⾊刻纹暴涨到了一个极限。而霓虹也本能地调动起全⾝的魂力,⾼举着他仿佛两把利剑般的双手,风驰电掣地朝鬼山缝魂冲过去。两个人的魂力都燃烧到了极限,仿佛都是同归于尽般的拼死一击。
“别杀他!别杀他啊!”特蕾娅挣扎着坐起来,对着霓虹撕心裂肺地吼“——他就是想死!”
大巨的炸爆声。
天上翻滚的乌云,瞬间出现一个空洞,仿佛天空被炸穿了一个口子。
幽冥、漆拉、银尘和神音的⾝影都被这股炸爆的气浪掀得远远飞去,他们卸掉了全⾝的力量,任由⾝体被狂风席卷着如同断线的风筝往后飘飞而去,只有这样才能抵消这股足以掀翻天地的力量。当刺眼的光芒散去,天空中颓然抛下的,是浑⾝千万道伤口、鲜血噴洒不止的霓虹,他已经昏迷不醒,残余的呼昅仿佛游丝,仿佛一颗陨石一样,朝大地坠落。
而另外一边,也如同一颗陨石般坠落的,是鬼山缝魂的尸体。
他的⾝躯已经冰冷,他的双眼却没有闭上。他眼眶里残留的泪水,混合着从他额头那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处流下来的血,飞洒在辽阔的雷恩海域上空。
特蕾娅睁着双眼,仿佛难以置信,因为她明白,一个崭新的、足以庒倒一切的王爵诞生了,或者说,一个拥有四套灵魂回路的怪物,诞生了…
“哥哥!”远处撕心裂肺的声音刚刚传来,就突然消失在一片大巨的空旷里,天地间有两三秒钟,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声响,世界静止在了真空里面,周围的漫天雨水和血滴,如同悬浮般静止,石块以缓慢的速度飘荡在天空里…而片刻的寂静过去之后,一声震耳欲聋的炸爆声,从海银的⾝上传来,仿佛一颗陨石坠落到了大地上一样,顷刻间汹涌而来的光线让所有人都瞬间失去了视觉。
当刺眼的白光消失之后,视线的尽头,天地重新安静起来,只是岛屿已经被摧毁得只剩下零星的礁石。而大海的央中,仿佛一座新崛起的岛屿般大小的魂兽海银,此刻咆哮着,将它庞大的⾝躯展现在光线之下。而它的头顶,迎风屹立着面无表情、目光里充満着无穷无尽的杀戮的鬼山莲泉,她冷冰冰的声音,从大海的央中传来:
“你们杀了我哥哥…你们联手杀了他…不过没关系,他不会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去的…我会去陪他。但是在这之前…今天,我要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给他陪葬。”
“幽冥,你现在杀不死她了…”特蕾娅看着仿佛天神般冷漠的鬼山莲泉,嘶哑地说“她现在是五度王爵,也是六度王爵…她是亚斯蓝历史上,第一个⾝兼双王爵的人…”
所有人的心都仿佛脚下的岛屿一般,沉了下去。
“如果幽冥一个人不够杀死她的话,那就我们所有的人。”漆拉突然从背后走出来,他望着远方天海边缘咆哮着的海银“不过,我说在前面,杀完之后,特蕾娅,你最好给我们一个解释。否则…”漆拉没有说出下面的话来,但是,特蕾娅从他的瞳孔里,看到了冰川般的寒冷。
而下一个瞬间,鬼山莲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倒在了闇翅的背上,她仿佛忘记了刚刚自己说过的要他们陪葬的事情,突然驾驭起海银,朝着远处飞快地游动而去,海银岛屿般大巨的⾝躯在大海里劈波斩浪,卷起海啸般的巨浪。
“别让她走!”特蕾娅双眼白⾊风暴翻涌,她急迫地说“她好像魂力出了问题…可能是两套灵魂回路出现了排斥…趁现在,可以杀死她!”
众人突然飞掠启动⾝形,仿佛数颗夺命的流星朝鬼山莲泉席卷而去,但是突然间,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银尘突然冲天而起,然后调转回头,冲着漆拉、幽冥、神音等人,释放了三四件魂器,其中就包括刚刚那把无限裂分的细⾝冰箭。所有的人都只能纷纷躲避,毕竟,银尘是曾经的大天使,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没有人会用生命来开玩笑,正面迎锋。
当所有人躲避完攻击之后,空茫的天地间,已经失去了鬼山莲泉和银尘的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漆拉望着特蕾娅问。
“刚刚在鬼山莲泉⾝体里的五度灵魂回路正在复制,她正在诞生为新的五度王爵的那个几秒钟天地一片寂静的瞬间,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她靠近了银尘,她对银尘说了些事情,于是,银尘就心甘情愿地跟她走了。”特蕾娅苍白的脸,被海风吹出红红的血丝。
“她说了什么?”幽冥的目光里充満着杀戮。
“她只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是…”特蕾娅的目光里此刻翻涌着无尽的怨毒和仇恨,但在这些之下,其实是无穷无尽无法掩蔵的恐惧。
“那句话是:‘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吉尔伽美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