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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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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告诉她事情经过。那位小伙子刚才肩胛骨脫臼;痛得叫爹叫妈。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叫托马斯。托马斯三下五除二就把骨头复位了。

  小伙子又喝下一杯,对托马斯说:“你太太今天真成了绝⾊佳人!”

  “呆子!”主席说“特丽莎从来就漂亮。”

  “我知道她从来就漂亮,”年轻人说“但今天她穿上了这么漂亮的‮服衣‬。这⾝打扮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们准备出门吗?”

  “不,不是。我是为托马斯穿的。”

  “你这个幸运的魔鬼!”主席大笑着说“我那老太婆做梦也没想过要为我来穿衣!”

  “难怪,你总是同猪娃去散步,猪娃代替了你老婆。”年轻人也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算了,摩菲斯特怎么样?”托马斯问。“我至少——”他想了想“至少一个小时没有看见它了。”

  “它一定在想念我。”主席说。

  “看见你这⾝打扮,我就想跳舞,”年轻人转向托马斯问“你允许我跟她跳舞吗?”

  “我们都去跳吧。”特丽莎说。

  “你来吗?”年轻人问托马斯。

  “你们打算到哪里去?”托马斯问。

  小伙子说了附近一个小镇的名字,那里的旅馆酒吧有一个舞厅。

  “你也来,”年轻人已经喝下了第三杯思利沃缎兹,用指令的口气对集体农庄主席说,又加上一句:“要是摩菲斯特太想念你,我们就把它也带上。这一来我们有两个可以出场的猪娃啦!娘们一眼看俩大饱眼福,不来求才怪呢!”他又哈哈大笑。

  “要是诸位不觉得摩菲斯特丢人,我就听你们的。”他们挤上了托马斯的小卡车——托马斯开车,特丽莎坐在旁边,两个男人带着半瓶酒坐在后面。车子还没有出村,主席发现大家忘了摩菲斯特,大叫大嚷让托马斯把车开回去。

  “不要急,一只猪娃也开得了锣。”小伙子让主席安静下来。

  天渐渐黑了,道路开始急转弯爬⾼。

  他们来到镇上径直开到旅馆。特丽莎和托马斯从未到过这里。他们下到地下室,找到了酒吧、舞厅以及几张桌子。有一位大概六十来岁的人在弹着钢琴,年纪与他差不多的一位妇人拉着小提琴。演奏的名曲已有四十年历史了。有五、六对舞伴飘在舞池的地板上。

  “这里没有人跟我跳。”小伙子朝四周扫了一眼,立即邀特丽莎跳舞。

  集体农庄主席和托马斯坐在一张空桌旁边,要了一瓶葡萄酒。

  “我不能喝,”托马斯提醒他“我要开车。”

  “别傻,”他说“我们在这里过夜。”他起⾝去服务台,订两个房间。

  特丽莎与小伙子从舞池里归来,主席接着邀她,最后才轮到托马斯。

  “托马斯,”她在舞池里对他说“你生活中的一切,都是我的错。由于我的错,你的句号打在这里,低得不可能再低了。”

  “低?你说什么?”

  “要是我们呆在苏黎世,你仍然会是一位外科医生。”

  “你会是一位摄影师。”

  “这是作一种愚蠢的比较,”特丽莎说“你的工作对你来说意昧着一切;我不在乎我⼲什么,我什么都能⼲。我只失去了一样东西,你失去了所有的东西。”

  “你没注意到我在这里很快乐?特丽莎?”托马斯说。

  “外科是你的事业。”她说。

  “追求事业是愚蠢的,特丽莎,我没有事业。任何人也没有。认识到你是自由的,不被所有的事业束缚,这才是一种极度的解脫。”

  他坦率的声音不容怀疑。特丽莎回想起几个小时前他修理卡车时的一幕,想起自己亲眼看到他如此老态。她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直希望他变得老一些。她再次回想起自己儿时的房间里那只紧紧贴着自己面颊的小兔。

  变成一只兔子意味着什么?这意昧着丧失所有的力量,意昧着一个人比任何人都虚弱。

  他们随着钢琴和小提琴的旋律翩翩飘舞。特丽莎把头靠着托马斯的肩膀,正如他们在‮机飞‬中一起飞过浓浓雨云时一样。她体验到奇异的快乐和同样奇异的悲凉。悲凉意昧着:我们处在最后一站。快乐意味着:我们在一起。悲凉是形式,快乐是內容。快乐注入在悲凉之中。

  他们回到桌边。特丽莎又同集体农庄主席和小伙子跳了两三轮,小伙子喝得太多,以至同她一起摔倒在舞池中。

  接着,他们上楼去,找到了他们那两间分开了的房间。

  托马斯转动钥匙,扭开了吊灯。特丽莎看见两张床并排挨在一起,其中一张靠着一张小桌和一盏灯。灯罩下的一只‮大巨‬的蝴蝶,被头顶的光吓得一惊,扑扑飞起,开始在夜晚的房间里盘旋。钢琴和小提琴的旋律依稀可闻,从楼下丝丝缕缕地升上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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