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妈咪…”小男孩自睡梦中醒来,叫着⺟亲。头好热,好疼,他好想妈咪给他一。
因感冒而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里响着,小小的步伐努力地迈着,往⺟亲的房间走去。推开门,看着空无一人的房內“妈咪?”小男孩继续唤道,耳边蓦然听到浴室里传来的⽔声。
小小的手转动着门把,看到的是一池的⽔,一池⾎红的⽔,⺟亲穿着她最爱的那套⽩⾊晚礼服倒在⾎⽔中,纤细的手腕上有着深深的刀痕。
小男孩怔怔地呆在原地,忘了喊,忘了哭,望着已被⾎⽔染红的⽩⾊晚礼服,他木然了…
⾝子好热,头好疼,疼得仿佛要炸了似的“妈咪…爹地…帝…”小男孩捧着头叫道,然后终于受不了似的缓缓闭上了眼眸,小小的⾝子在浴室的门口边倒下。
“——…”这是他最后喊出口的名字。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瞪着眼前的男人,俞——忍不住地喊道。当她失去知觉醒来后,就已经在这幢她曾经悉过的房子里了。
曾记得十岁以前她常常会找了问问题的借口拖着⺟亲带她来这里找皇。豪华的宅子,有着很多好吃的各式零嘴,更因为有皇的存在而让她爱上了这里。即使现在看来,在精心的保养下,这里依然富丽堂皇。
“不是说过了吗?想看一下你对皇的重要。”君寒说得漫不经心,拔的⾝子站在落地窗前,欣赏着窗外的无限风光“昶渊把这里保护得很好,即使经过了十三年的时间,依然如同以前一样。”而他的任务,会在今天结束吗?
“主人,您的茶。”一⾝浅蓝⾊套装的无雪推开门,端着一杯清茶递到君寒面前。
接过茶,他轻啜了一口。茶的芬芳,⽔的清澈,无垢无污,是他的所爱。“无雪,信送到昶皑皇那里了吗?”
“两个小时前已经送到了。”放下手中的托盘,无雪站立在一旁答道。
“什么信?”俞——急急地问道。为什么,她的脑中竟然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让昶皑皇到这里来的一封信,我告诉他你在我手中,而至于来不来,则要看他自己的决定了。”他品味着茶香淡然道。
来吧,昶皑皇,否则这个游戏便太无趣了。毕竟他对他亦颇有期待。
“那为什么又要把我抓来呢?你如果要见皇的话不会直接去找他吗?”
“很简单,我要他来这里,目的是要他答应一件事而已,而你,则是他答应的筹码。”晃着杯中剩余的茶,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筹码——她又怎么可能成得了筹码!“他不会来的。”有点苦涩,有些悲哀。她只是一个替⾝而已。本尊只有一个,可是替⾝却可以有无数个。无数个中的一个,会有人在乎吗?“我要走,即使你留下我,皇也不会到这里来赴约的。”
眼前的男人究竟和皇是什么关系,能够自由地使用昶家十三年前的宅子,危险而令人难以接近。
“只要昶皑皇来了你自然就可以走。”若是她够重要的话,昶皑皇就应该会来。
他的一生,该只适合孤独吧。孤独地生、孤独地死,然后回味这一生,就如品茶般,苦中带涩,独自品尝。
如果,他的小时候,没有碰上昶渊的话,也许会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或许是冻死在那年的冬天吧…
给予他一切的男人,却又在给予完后轻松地放他飞翔,惟一的要求仅是以后帮他完成三件事。
于是,他完成了,一件、两件…直到这第三件事…完成了,就如同昶渊所说的,他和他就再无瓜葛了。
但——真的无瓜葛了吗?他的姓是他给的,他的名也是他给的。
望着在沉思的男人,俞——不由地朝着门边走去。
一道⾝影快速地移向门边,单手挡住了她的去路“没有主人的允许,还是请姐小不要跑。”无雪面无表情地说道。
“可是,皇不可能为了我来这里,你们把我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是吗?”君寒嗤笑一声,举起手中的茶杯面向着门口“我想他会来,对吧,昶皑皇?”
颀长的⾝子从门口的影处缓缓走出,漂亮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俞——,昶皑皇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没有想象中的受伤与磨折,除了哭红的眼眶,她至少还算是有些精神。
“你是银幻?”他转头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敏锐的感觉,即使他刻意调整了呼昅,庒低了脚步,依然被他发现。
“是啊,初次见面。”他把杯中的茶饮尽。
真的是他,是皇!俞——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即使他没有说出他的姓名,但她却可以強烈的感觉到他就是皇,如同小时候她路走丢时,皇来找她那般。她可以肯定是他,肯定得那么天经地义。
为什么,她明明只是帝的替⾝而已,他却还要来?犹如骑着⽩马,手提着圣剑般的骑士来到她的面前。那份光辉,让她争不开眼睛。已经打算忘记他了,忘记那份让人心痛的感情了。自小到大,她追逐他够多了,多到她累了倦了,想要停下来好好休息,好好想清楚以后该走的路。
“为什么你要来?”她轻轻地问道。仅仅只是看着他,她就有想哭的冲动。是为了她吗?
“因为你在这里。”他菗出在手上的丝带,把自己一头的散发束起“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他伤害到你。”她是他想要保护的人,除了帝之外,他想要保护的人只有她。
保护她,他来保护她。是啊,小时候他也曾许过同样的诺言,对着她额上的疤痕“你喜我,爱我,只不过把我当成是帝的替⾝罢了,为什么还要保护我呢?即使我受伤,也该无所谓才是啊。如果你爱的不是真正的我,就不要这样对我。”她怕,怕自己会狠不下心,然后沉沦到失去自我,永远只在他⾝边扮演着一个影子的角⾊。
“如果我说不是这样呢?”抿了抿,昶皑皇手轻划过客厅的沙发,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该是13年前的样子吧,本该印象深刻的他,却犹如进⼊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一个他完全不悉的地方,带着一丝丝怀念的感觉,似喜又似悲伤。“我爱你,很爱。开始的时候,因为你有些行为很像帝,所以我允许你进⼊我的世界、靠近我的⾝旁,因为我想把你变成属于我一个人的帝。但是——人不可能事事心想事成,在不知不觉中,你离我心目中帝的距离越来越远,我却仿佛没有发现般地依然习惯于你的存在,直到有一天,我发现爱上你的时候,才明⽩,爱你,只是因为你,和帝没有任何的关系。”
爱她,真的是明⽩了,一生一世,他只要她一个。
他爱她呵,是梦吗?亦或只是她的幻觉?泪滑落,掺合着喜悦与难以置信“你爱我,只是…因为我?”颤抖着,她扯了扯问道。
“只是因为你——俞。”这是他的回答。
只是因为某个人,也只爱着某个人,奇妙的感情,却也有趣。君寒双手环靠在窗口“很感人的话。”却不适合于他。
“离开这里的条件是什么?”昶皑皇盯着君寒,淡淡地问道。
“不打算先和我拼一下试试看吗?”笑意扬起在嘴角边,他轻弹了一下手指道。
“你觉得我会有胜算吗?”昶皑皇撇了撇嘴反问道。就对方的武术修为,若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或许还可以勉強离开,但现在加上了——的话,想要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更何况他⾝旁的那个女人,应该也是个厉害的角⾊。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来谈条件的好。
“你很聪明。”而他向来欣赏聪明的人“我来的目的,昶皑帝应该也已经和你说了吧。”
“说了,是为了⽗亲吧。”⽗亲,自15岁之后便不曾再见面的人,在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是昶渊,我答应过他要帮他完成三件事,而他给我的第三件事是要让他的两个儿子中的一个回到他的⾝边继承昶氏。”也许昶渊一生惟一失败的,就是他的家庭吧。“怎么样,愿意接下昶氏吗?”他问道。
“如果我说不呢?”他的生活,向来随意无心,若是真的接下了昶氏,就代表着永远的责任与重担,以及他不想要去见的⽗亲的脸。在他模糊的印象中,看见⽗亲的脸总是会让他头痛裂。
君寒右手着额角,缓缓地一笑“那么就代表谈判破裂了。”被众人追逐的昶氏继承权,在昶皑皇、昶皑帝的面前却如同谁也不要的⽪球,踢来踢去“怎么样,你的回答呢?”他拿起放在茶几上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合同展开在昶皑皇的面前。
“如果我继承了昶氏,你以后不会再为难——?”望着眼前的合同书,昶皑皇再次地问道。签了它,就代表自己要回到⽗亲⾝边。
“可以。”君寒慡快地答应。
“…好。”拿起了放在茶几上准备好的黑⾊钢笔,他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个名字,一份责任与义务。
“不要。”一只手从他的手中抢过合同书,因为太过突然,即使君寒,亦愣了一下。
“你应该不喜继承昶氏吧。”定定地,俞——望着昶皑皇道。即使他没有说什么,她却依然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出他的不情愿。
“没有。”他否定道。
“有。”她肯定道“皇,谢谢你爱我,爱的是——,但是我同样不愿意成为你所背负的包袱。你是一个好模特,一个最专业的模特。在伸展台上的你好耀眼,耀眼得让每个人都注意着你。你可以尊贵、可以随意、可以洒脫、可以冷傲,这些都是皇。若是有一天,这样的皇不见了,我会伤心,我希望皇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着。”
“保护你也是我自己的意愿。”一步步地走近拽着纸的人儿,他伸出了手“——,把合同给我吧,路是我选的,保护你我并不后悔。”
“不要!”她摇头摇,往后退着。
“放弃模特生涯并不代表什么,我只不过是换了个职业罢了。”
“不!”她继续退着,浑然没注意自己已经越来越接近楼梯,蓦地,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已朝着楼梯下摔去“啊!”尖叫声不由自主地从喉咙口溢出。
⾼大的⾝子一把搂住踩空的人,却止不住惯的冲力,两个人一起滚下楼梯…
好痛,浑⾝的骨头像散了架似的,单手撑着头,俞——勉強地睁开眼睛,从这么⾼的楼梯上摔下来,若非是皇护着她,恐怕要摔成脑震。对了,皇呢?
艰难地转过头,终于看到了躺在⾝旁的皇“皇,你没事吧?”她摇着他。
长长的睫⽑眨了眨“——…”他睁开眼睛望着面前放大的脸“你受伤了…”
“伤?”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肘上擦破了⽪,一丝鲜⾎微微冒出“只是小伤而已,还好皇没有受伤。”她心満意⾜地道。
“还好皇没有受伤,还是好漂亮呢!”耳边仿佛有小女孩的声音在一直叫着。昶皑皇怔怔地看着她手肘上的伤口。是谁,是谁在他的耳边喊着,说着。
我喜——,除了帝之外,皇最喜的人就是。
皇会保护——的。
是他,是他自己童年的声音!
⾎,一丝丝的⾎,是什么?他的头好痛!仿佛要裂开似的,痛得彻骨。昶皑皇两手捧着头,⾝子不由地蜷缩起来。
“皇,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俞——不安地道,此刻的他,面⾊苍⽩地吓人。
“我…”⾎,好多的⾎,多得仿佛要将他淹没似的,⽩⾊的裙子染着红⾊的⾎,一片的红,没有止境。
“——…”他口中低唤着她的名字。
消失的记忆,已经消失得太久了,也许,终于到了该回来的时候了…
不远处,无雪拣起散在地上的合同书“主人。”她双手恭谨地递给君寒。
“嗯,”他接过合同,看了眼右下角的签名“叫救护车来吧。”
病房外,昶皑帝静静地看着君寒。一个小时前才离开他的皇,一个小时后竟然会躺在医院,或许他该坚持和皇一起去赴约才是。“皇答应继承昶氏了吗?”
“是啊。”瞥了眼手中的合同书,君寒淡淡地答道。
“那么你的第三个任务也完成了。”而现在的他,该是想个办法怎么样让对方手中的合同书无效,或者⼲脆由他来代替皇去继承昶氏。他和皇是一体的,不分彼此,所以他亦要保护皇。
完成了任务,却没有任何的感觉。没有喜悦,也没有失落,一切仿佛太过平静。手指一动,合同书顿时碎成了碎片。
“你…”昶皑帝诧异于对方的举动。
“一个游戏,而我不希望它结束得太早。”手一扬,黑⾊的⾝影逆着光远去…
银幻,果然是个令人费解的人物。看来要对付他真的很难。
喀!突然的门声打断了昶皑帝的沉思。
“皇醒了吗?”他急走上前问道。
“还没。”俞——摇头摇,是她不好,若是她没有踩空掉下楼梯,皇也不会这样“帝,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被那个叫做银幻的男人抓去?为什么有那么多她弄不明⽩的事?
“你想知道?”他看着她,深昅了一口气。或许,该让她知道皇忘记她的原因。
“嗯。”她点点头“我想弄明⽩。”
“皇…没有10岁以前的记忆。”吐了口气,他缓缓地道。因为没有一个年幼的小孩可以受得了那份刺。
什么?难道…“你是说皇丧失了10岁以前的记忆?忘记10岁以前他所认识的人和所做过的事?”俞——猛地瞪大眼睛盯着昶皑帝。可能吗?皇竟然会失去幼时的记忆。
“大致上是这样的。我们的⽗亲是一个以事业为重的男人,重视事业重于家庭,那天,刚好是⽗亲和⺟亲的结婚纪念⽇,⺟亲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饭,但⽗亲却因为一个临时的请帖而要去参加一个晚宴。那一天晚上,他们吵得很凶,然后,⽗亲带着我去参加了宴会,而皇,因为发烧留在了家里,然后…目睹了⺟亲杀自后的情景。”也因此,他要保护皇。
“你是说——因为这样,皇才会没有10岁以前的记忆。”一个小孩,却看见了这样的一幕。他——让他心疼。
“所以皇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便带着他去投奔外公了,因为皇一看到⽗亲,便会止不住地头痛。皇失去的记忆,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因为我怕会刺到皇。”只是记忆中有喜有悲,失去了悲的,喜的自然也一起失去“而现在,⽗亲派银幻来,目的是让我和皇两人中的一个回去继承昶氏。”
“皇他…”说什么呢?她是曾经怨过,为什么他不记得她,但如今…
“缘分真的是很奇妙,即使皇忘了你,即使你们分开了那么久,但却依然可以走在一起。你是惟一一个可以停驻在皇心中的女孩。”
她…是吗?
靠近病,看着睡中的他,紧闭的眼眸、扇子般的睫⽑、直的鼻梁和満的额头,他的一切,都是如此漂亮…
“皇,你知道吗?我喜你,从好小好小的时候就好喜你了。”她坐在病边,手指轻抚他带些苍⽩的面颊“很喜你,总是梦想着要嫁给你,因为公主可以嫁给王子,所以我坚信自己如果有一天也变成了公主,就一定可以嫁给你。”
他的眼、他的眉、他的、他的鼻,都有着小时候的轮廓“你是我最想要拥有的人,所以我不停地追逐着你,追逐得连自己都觉得惊讶。也许真的和帝说的一样,即使你忘记了我,但我们之间还有着缘分,依然可以走在一起,依然会爱上对方,依然…”
“我没有忘记你。”轻柔的声音,飘散在静静的病房中,格外地清脆。
“皇,你醒了?!”她望着他睁开的眼眸,止不住惊喜地叫道。
“我没有忘记你。”他重复了一遍道“我喜——,除了帝之外,皇最喜的人就是。”他吐着小时候曾对她说过的话。
“你…”她的颤抖着。
“皇会保护——的。”
“你——恢复记忆了?!”可能吗?可能在13年后的今天恢复记忆吗?但如果说没有恢复记忆,他又怎么会说:出和小时候同样的话。
“嗯,记起了,全部的记忆都记起了。”他丧失已久的珍贵回忆呵。属于他和她的回忆,一点点地回到了脑海中“你是小时候惟一让我笑,让我担心的女孩,即使忘记了,我也一定会想起来。因为我知道,你喜皇,只喜皇。”即使他和帝是同样的外貌,她却依然只喜他。
“太好了。”她忍不住地拥住他,他终于记起了她,记起了那个曾经追逐着他的小女孩,但是——“除了这个,其他的也记起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亲的死也记起了。”
“那你…”若是他连这个一起记起,那她宁愿他什么都没有记起。少了儿时的回忆,虽然是一种遗憾.但她和他依然会走下去,现在的⽇子就会是以后的回忆。
“没关系。”他释然一笑“现在的我已经大到能够承受了。”悲痛的往事,是他失去记忆的源。太小的他,无法承受住那份惊愕,所以选择忘记一切。
“。”他坐起⾝子,执起她的手。
“什么?”他的手带着一丝的冰冷,是生病的关系吗?忍不住地,她伸出双手,把他的手包在自己的小掌里,想要弄暖和。
呵…她的举动让他的角起一丝浅笑“嫁给我好吗?”
“好啊。”她直觉地点头道,然后在5秒种之后又猛地愣住“你刚才说什么?”她不会是听错了吧。他在向她求婚?!
“嫁给我好吗?”他的大掌包住她的小手,低下头,他在她的掌背上印上浅浅的一吻。
没有屈膝礼,亦没有更华丽的台词,有的是一张病和刚刚苏醒的他,但是,这个吻她却觉得是如此珍贵和尊重。
“愿意吗?”抬起头,他的眼凝视着她的眼。他的——,即使他曾经忘记过,但他依然还是会选择她。是注定的吧,给了他们两次的缘分。
“愿意,我愿意!”她昅了昅鼻子笑道。她的梦终于实现了。
嫁给他,她是幸福的,她知道,他会疼她,爱她,保护她的。
她是公主了吗?她不知道,但是他却是她的漂亮吾爱,一辈子的吾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