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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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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子过得飞快。十月中旬,蓝猫的故事纪录片正式开始拍摄。真莉跟山城和柴仔络了一些。她发现山城比女孩子还要爱美,他会刻意在镜头前展露自己比较漂亮的那边脸。他喜打扮,对男装和女装的嘲流都了如指掌,聊起时装和化妆来,他健谈得就像女孩子的手帕

  这个发现不噤让真莉感到有点惭愧。她觉得自己庒儿就不像个女孩子。她不是不爱美,只是,美丽和懒惰之间,常常是懒惰这一方战胜。她把那头固执的黑发在脑后束成一条马尾,为的是方便打理。她平⽇连一把梳也不会带在⾝上,头发了就用十手指拨几下。拍片的⽇子,她经常穿的是汗衫和吊脚,踩着一双露趾凉鞋或是布鞋。她甚至把一条⽑巾搭在脖子上绑了个结,随时用来抹汗。当她为自己的随便感到惭愧时,她会在心里安慰自己说:

  “等到我有时间,我会打扮得比较像个女孩子!”真莉也发觉柴仔是大家的开心果,他长得并不丑,笑起来満可爱,只是个儿实在太小了。一件⾐服穿在他⾝上,就像挂在一个稻草人⾝上似的,一阵风就会把那⾝⾐服吹得鼓。但是,只要手上拿着两,如痴如醉地打鼓,他就比许多⾼大的男孩子都有魅力。

  然而,真莉始终对泰一摸不透。她发觉泰一似乎一直都在暗地里观察她。他看她的时候,那神情像谜一样。有趣的是,真莉其实也在悄悄地观察泰一。她不噤想起那句调⽪话——‘要不是你在看我,又怎知道我在看你?”她思付:“是不是因为我在观察他,所以我觉得他好像也在观察我?”

  有一次,泰一不在,真莉转弯抹角地问柴仔和山城:“蓝猫的歌有没有在电台节目里播过?”“蓝猫有没有做过电台访问?”“你们认识电台里的人吗?那会对蓝猫很有帮助的呀!”真莉嘴里说的是蓝猫,心里问的是泰一。但是。不管山城或柴仔,都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告诉她。电台从来就没播过蓝猫的歌,那些唱片骑师只会播流行歌。所以,他们己经好多年没听电台了。

  “看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假使泰一真的在电台主持过节目,没理由不告诉他俩的呀!”真莉心里失望地想。她多么‮望渴‬泰一就是一休啊!她想跟他说声谢谢,谢谢他陪她度过一九九六年的十二月。她还要告诉他,他的节目是她听过最难忘的。

  “啊呀…要不是他老是在那里观察我,我会直接问他!”真莉心里不忿地想。

  不过,真莉得承认,除此以外,泰一这个人还是好的。他答应让她和曼茱拍蓝猫的故事,蓝猫本得不到什么好处。这出纪录片不会公开放映;换句话说,蓝猫不会因此赚到知名度。泰一这么做,纯粹是帮她俩的忙。

  拍纪录片的⽇子,真莉和曼茱抬着沉甸甸的摄影机跟着蓝猫到处去,有时是天琴星、有时是乐队秀、有时又回到林家大宅的音乐室。

  十一月初的一天,真莉终于在那几见到林老了。那天,真莉要拍摄蓝猫平⽇练歌的片段。她拍了一会,换了曼茱拍。真莉独个儿走到屋前的庭院散步,好消化刚刚吃下的那块文华‮店酒‬饼房的纽约啂酩蛋糕,没想到林老也在院子里,手上揣着一束刚刚摘下来的小⻩菊。她依然是个美人胚子,体态轻盈。她该有七十岁了,看上去却比‮实真‬年龄年轻许多。真莉一眼就认出她来了。腼腆地朝她咧嘴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啊!你就是来拍纪录片的那个电影系女生吗?"林老首先开口说。

  “是的,林老。”

  “噢!叫我苏菲亚!泰一没告诉我你长得这么漂亮啊!”林老抓住真莉的手臂说。“拍电影最好玩了!你要努力呀?要为我们女孩子争口气,这个圈到现在还是男导演的天下!”

  真莉有点受宠若惊,一味只会傻傻地点头。“泰一这孩子像我,喜音乐!”林老说,脸上带着几分自豪的神情。

  “他长得也像你。”真莉说。

  “噢!”林老那两道柳叶眉皱了皱,瞧着真莉:“该怎么称呼你?”

  “叫我真莉好了。”

  林老撅了撅嘴,说:

  “真莉,泰一才没我这么漂亮!他像他爷爷和爸爸。林家的男人没漂亮这个遗传,他们只有⾼大的⾝材、聪明的脑袋和一颗善良的心。不过,对一个男人来说,这己经很⾜够了,对吧?啊,要是他们没那么固执和死心眼,我会更喜他们!"

  真莉忍不住璞嗤一笑。在庭院里见到林老的一刻,真莉还有点担心自己不会说话。她想,要是曼茱跟她一起便好了,曼茱比较能说会道。真莉没想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林老一直主导着话题。

  “真莉,告诉我你最喜哪一出电影?我能够从一个人喜的电影猜出这个人的故事。”林老扶着真莉的手臂说。

  真莉告诉林老,她最喜的是杜鲁福的《祖与占》。

  “啊…”林老朝真莉赞赏地笑笑:“喜《祖与占》的都是爱自由的疯女孩。真莉,你将来会到处跑,我看没几个男孩子拴得住你。”

  真莉乐得笑出声来,她心里想:“没几个女孩子不喜听最后一句话吧?啊,林老还真会哄人呢?”

  “真莉,你不相信吗?”林老突然问道。真莉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林老看出她在想什么。

  “将来你会发现。我比算命师还准!”林老自信満満地说。

  在林老眼底下,真莉不敢再笑了。她觉得林老扶着她手臂的那只手很温暖。五点钟的斜也很窝心。她不噤偷偷想:“做个疯女孩也不错啊?”

  一九九七年的天气也真有点疯,六月到八月几乎没有一天不下雨,这年的秋天却又温暖得像仲夏。到了十一月中旬,真莉还可以穿露趾凉鞋。天文学家说,造成全球反常天气的,是厄尔尼诺现象。泰一写了一首新歌《像厄尔尼诺的女孩》,第一次公开演唱是在天琴星。

  曼茱没法熬夜,一到十二点就几乎连眼⽪都撑不开,要回家‮觉睡‬。所以,十二点后的拍摄工作一向都由真莉负责。这天,她离开天琴星己经是凌晨一点半了。她拎着那部沉重的摄影机,独个儿站在路边,想拦下一辆计程车。可是,一连几辆在她面前经过的计程车上都坐着乘客,她等了一会。一辆吉普车驶到她跟前停下来。她看了看。是泰一的车,车上只有他一个人。

  泰一调低她那边的车窗,脸上挂着一个微笑,朝她喊:

  上车吧,送你一程。你要去哪里?"

  “回家呀?谢谢你。”真莉一边说一边打开后车厢的门,想把那部摄影机塞进去。

  “我来吧!”泰一走下车,绕到她这边来,接过她手上那部沉甸甸的摄影机故到车里。

  他关上后车厢的门,瞄了瞄真莉说:“这部机器真重,你平时都扛着它四处去吗?我猜你每夭天要吃八碗饭,举得起一头牛!”

  “哼!我才没那么可怕?”真莉心里想,嘴里却还是说了声谢谢,然后爬上驾驶座旁边的座位。

  泰一上了车,重新发动引擎,问真莉:

  “你住哪儿?"

  “坚尼地城…你会去吗?"

  泰一点点头。踏下油门,他那手车快得像一阵风似的。

  “坚尼地城有个屠房,你不是要去那儿吧?我说你可以举起一头牛,只是随便说的。”

  真莉突然觉得很奇怪,她忍不住瞥了瞥泰一,心里思忖:

  “他为什么突然变得爱说话?而且,这种尖刻的作风简直像极了一休…晤…也许他今天的心.清特别好…这是个大好时机啊!”车子驶上了海边的⾼速公路。夜阑人静,车上那台音响悠悠地转出一张抒情的唱片。真莉看了看泰一,探听地说:

  “你的声音很像一个人。”

  “像谁?"

  “一休。”

  “一休和尚?”他冲她笑笑。

  真莉不噤満怀失望。要是泰一就是一休,他决不会这样说的。可是,他的声音太像一休了。连说话的语气都像。

  “一休是个唱片骑师。”她说这话时静静地观察他脸上的变化。

  “男的还是女的?”泰一显得満好奇。

  “男的。”

  “不是和尚?”

  “不是。”

  “怎么写?"

  “休想否认的休。”

  “他节目好听么?哪个电台?”

  “没得听了,我是在去年圣诞节前后无意中听到的,那节目叫《圣诞夜无眠》,半夜三点钟到六点钟。”

  “是播歌的吧?”

  “不只播歌…啊…当然,他挑的歌都很好听…他爱跟大家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泰一饶有兴味的问,那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会问一个选择题。而答案就是一首歌。比方说,有一天晚上,他要大家选四个字,说是每个刚刚失恋的人⾝上都挂着这四个字。你猜到答案吗?”

  四个字的歌名?”泰一摇了‮头摇‬。

  “不是生不如死,不是肝肠寸断…嘻嘻…是《失物待领》啊!你也听过这首歌吧?”

  泰一笑了笑,说:

  “看来你很喜这个节目。”

  “啊…我从来没这么喜过一个唱片骑师和他的节目,他陪我度过一段最灰暗的⽇子。可是,一过了除夕,他就跟那个节目一起消失了,我一直都再没听到他的声音。啊…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关于收音机和一只鬼魂的?”

  “什么传说?”泰一挑了挑那两道乌黑的剑眉。“啊…你没听过吗…我还以为每个人小时候都听过呢!”

  “说来听听吧!”

  “传说每一台收音机旁边都有一只很爱听收音机的鬼魂,人是看不见它的。这只鬼魂会拿一张椅子坐在那儿,它有时会偷偷施法让人把收音机转到它想听的电台去。所以,当一个人无意中转到一个电台,就是那只鬼魂在作怪。当时我正是不小心庒着遥控器,所以才会听到一休的节目。我想,说不定就是那只鬼魂作的怪呢!”

  “那么说,除夕那天,你又不小心庒到那个遥控器,所以,他消失了?”

  真莉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有啦!是他没有再做节目了。”

  转眼间,车子己经来到真莉住的那幢公寓外面。泰一走下车,把那部摄影机从后车厢里拿出来。真莉下了车,说:

  “谢谢你送我回来啊!”“我帮你拿上去吧…我可以顺便借你的洗手间用吗?”泰一脸上挂着一个尴尬的微笑询问。

  “哦?好的。”真莉回答说,但她突然想起家里七八糟的像个狗窝。

  上了楼,真莉从背包里掏出钥匙拧开门锁,她手抓在门把上,把那扇大木门打开一道,又转过⾝来跟泰一说:

  “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吗?"

  泰一征了征,塔好奇的目光越过真莉头顶想从门里看进去,可他什么也看不见,真莉老是挡在那儿,泰一堆有耸耸肩膀说:

  “好吧!”

  真莉从那道门闪⾝进去,飞快地把那扇木门在泰一鼻子前面关上。一进屋里去,她便匆匆丢下背包,跑进浴室里,收起晾在浴缸旁边的那些洗好的內⾐,又检起早上掉在洗脸盆里的几发丝。她冲出客厅,抓起沙发上的一条短和一只袜子,跟那些內⾐一起全都扔到睡房的上去。然后,她从睡房跑出来,整了整沙发上的两个抱枕,才施施然走去开门。

  她发现泰一一脸无奈地在门外等着,那台摄影机搁他脚边。他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仿佛己经等了很久。看到她,他马上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可以进去了。

  真莉开口要说:“你现在可以进…”可话到嘴边。一个有点乘人之危的念头突然从她脑子里冒出来。她一只手撑住门框。挡在门口,把那句话改成:“你真的不是一休?”

  “天哪!”泰一露出一个求救的表情。

  “但你的声音跟他很像啊!”她抬起狐疑的目光瞧着他,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子滴字断留地转了转,恐吓他说:“最就近的一个公厕也离这里很远呢!”

  “噢…‮姐小‬…我真不该做好心送你回来。”泰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收回撑在门框上的那只手。两只手垂下来放在⾝体前面,几手指握着,就好像这个动作会让他涨満的膀肌好过些似的。

  “要是你不想别人知道,我保证不说出来。”她竖起三手指头发誓。

  “唉…我没想到送你回家竟要受到这种待遇。”泰一显出哭笑不得的样子。他把⾝体重心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仿佛想要找个舒服一点的‮势姿‬。

  看到他脸颊开始泛红,好像憋得很辛苦的样子,真莉心软了。她打开门.无奈地说:

  “请进来吧!”

  一听到她这句话,泰一连忙拎起那台摄影机进屋里去。

  “浴室在那边。”她指给他方向。他把摄影机放在地上,匆匆走进浴室,把门带上。

  真莉望着泰一在浴室那扇门后面消失的⾝影,她并没有为自己刚刚乘人之危感到惭愧,反而一边关门一边思忖:

  “我总觉得他没有对我说真话。”

  过了片刻,浴室里传来冲马桶的声音。泰一紧随着一片⽔声之后走出来。他看上去轻松了不少,脸也不红了。

  他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真莉⾝上。

  真莉发觉泰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在她全⾝上下打量。他双手臂,叉开一条长腿儿站着,跟她只隔着一张沙发的距离。他站在那儿盯着她看,皱了一下眉头,仿佛她⾝上有什么让他看不顺眼似的。

  她噤不住问:“我有什么问题吗?”

  他望了望她吊脚下面露出来的两个纤巧的脚腕,问她说:

  “你所有的子都是这种长度的呜?我从没见过你穿一条不吊脚的子。”

  “这是吊脚呀…”她以为他不懂,没好气地说。而且,她一向觉得自己穿吊脚最漂亮了,因为她一‮腿双‬就数脚腕最瘦。只要把脚腕露出来,便会造成一个错觉,好像她的腿也很瘦。

  “我知道这是吊脚。”他叹了一口气说。

  “吊脚就是这种长度的呀!”她不自觉地也叉开一条腿站着。

  他迅速扫视她叉开来的那条腿,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说:

  “你不会是只有这双脚腕可以露一露吧?你有一双圆滚滚的胖腿?”

  “太可恶了!”她气恼地想,正想开口骂他别以为自己有一双长腿就可以嘲笑别人的腿短。他却突然露出一副诚恳的样子说:

  “你这样穿⾐服,看上去起码比原本的⾼度矮了五公分。”

  “啊?真的?”她惊了一下,心里急急换算一下,天哪!五公分就是两英寸!她本来也只有一‮四六‬公分,平⽩少了五公分,那还得了!她连忙请教他:“是因为子的缘故吗?”她说着把叉开的那条腿收回来,没刚刚那么有自信了。

  泰一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郞腿,看了看她脚上踩着的那双露趾平底凉鞋,才又说:

  “你要穿这种子,就绝对不能穿凉鞋,这样又要减去三公分。这么一来,前后总共矮了八公分。”

  “有这么严重吗?”她那个漂亮的心形小嘴惆怅地半张着。不噤为失去的⾝⾼而悔恨。

  “另外,…”他接着说:“你不会是⾊盲吧?怎么会上⾝穿橙⾊,下⾝穿⻩⾊,看上去就像一个新奇士柠檬庒在一个新奇士橙下面,连都不见了,自然又矮了两公分!"

  要是几分钟之前,真莉也许会不服气地回嘴,可她这一刻己经没剩下多少自信心了。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这⾝今早赶着出去而穿的⾐服,不得不承认泰一说得对。何况,他的品味一向不错,不会像山城那样过分讲究。在他⾝上,通常都只有灰⾊、蓝⾊和⽩⾊,低调得来又穿出了个。她没法不服气。不过,她同时也自忖道:

  “啊!当然了!他从小都穿漂亮⾐服。”

  “你的⾐服放在哪里?”泰一突然问道。

  真莉指着睡房那扇半掩的门,说:“在里面。”泰一从沙发上站起来,朝那个房间走去。

  “你要找什么?”她紧跟在惺⾝后。

  “看看你的⾐服。”泰一兴致地说。

  真莉连忙跑上去,⾝子把门堵得严严实实,说:

  “你在这里先等一下。”

  泰一朝房间溜了一眼.皱了皱他那两道乌黑的剑眉,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

  “又要等哦?"

  “这一次会快很多哪!”她说完这句话就闪⾝进去,把那扇门在他鼻子前面关上。她一关上门,马上把刚刚扔在上的內⾐塞到被子下面去,接着,她‮劲使‬扬了扬那条皱成一团的被子,重新铺开来,又拍松了枕头。她正想转⾝时,眼角的余光看到今天早上脫下来的睡⾐就丢在边的椅子上。她走上去,飞快地把睡⾐蔵在被子底下,然后溜过去打‮房开‬门。

  泰一站在那扇房门外面,一只手撑在门框上,那副无奈的模样跟他刚刚站在屋外等着的时候一样。

  “我可以进来了吗?”他那双大眼睛看着她。就好像他从没见过一个比她更古怪的女孩子似的。

  她点点头。让他进去。她那个大⾐柜挨在对着尾的一面墙上。泰一走过去,把三扇柜门打开来。“哇!你⾐服很多…”

  “是吗?”真莉站在他旁边嘟嚷着说:“但我老是觉得自己没⾐服穿。”

  “你的⾐服全是一个样…”

  “不是吧?每一件都有分别的呀?”

  “你没牛仔的吗?”

  “我不爱穿牛仔!”

  “你是觉得自己穿牛仔不好看吧?你只有一件⽩衬衫?”

  “⽩衬衫很容易弄脏的。”

  “总括来说,你的品味糟透了。”

  真莉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泰一却抢先说:

  “希望你将来拍电影的品味不会像你挑⾐服的品味吧!要不然你的电影全都要列作第‮级三‬。”

  “我的⾐服不暴露啊!”她瞪了瞪他。

  “我是说你的⾐服儿童不宜…因为会扰小孩子对美的判断?”

  她气得脯起伏,却又没法驳斥他。她恼火地想:“他是来嘲笑我的⾐服呢,还是想嘲笑我?”

  然而。他突然又说:

  “也不是完全没救的?”

  然后,他就像一个一流的指挥家跑来收抬一个不人流的响乐团似的。抬起他那两条长胳膊,一双手动作流利地把她那一柜子的⾐服互相配搭。一套又一套的配好之后再挂在一块。才两三下手势,他仿佛变魔术似的,把平平无奇的一堆⾐服变成一列让人眼前一亮,而且差不多可以穿三十天,天天新款的组合。

  真莉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来没想过⾐服的颜⾊和款式可以这样配搭。酒红可以配粉蓝、橄榄绿可以配咖啡⾊、芥末⻩可以配栗子⾊…

  泰一接下来一边把配好的⾐服指给她看一边告诉她:“这件外套跟这几条子都很衬,你可以换来穿。”“这条子可以衬任何一件上⾐。”他又把几件衫丢出来,说:“这几件就没救了,只好请你不要再穿。”

  真莉俯⾝抬起给泰一扔出⾐柜的⾐服,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嘴里却说:“我这几件的呀!”泰一把她的品味批评得体无完肤,却又把一柜子的⾐服配搭得那么好看,那就证明她的品味本就没有他说的那么糟。

  真莉心里想:

  “可能他买⾐服从来不用看标价吧!普通人可不能看见喜的、看见漂亮的就买啊!谁不知道品味是用钱培养出来的!”

  泰一最后检视了一眼⾐柜里的⾐服,脸上的神情就好像嘎刚刚弹完一首自己満意的歌那样。他转⾝望着真莉,嘴角带着一丝嘲笑,摇‮头摇‬说:

  “不是要有钱才有品味的!”

  真莉气得眼睛眨巴着,她没想到泰一竟然看穿她的想法。然而,她转念又想,他这句话是不是也有称赞她的意思呢。他想说她买的⾐服其实不太糟,只是她不懂配衬罢了。但是,她从他的眼神里分辨不出来。她看到一柜子重新衬过的⾐服,只感到心情动,她觉得自己己经朝品味跨出了一大步。从今以后都更会穿⾐服。这全是泰一的功劳。所以,她也没费心去想泰一那句话是嘲笑她呢,还是赞许她。

  泰一走了之后,她急不及待把他配衬好的其中几套⾐服拿出来逐一试穿在⾝上。她站在镜子面前端详自己,又‮动扭‬⾝子看看自己的侧影。她満意极了,心情‮奋兴‬,不由得从心里发出一声赞叹:

  “哎呀!好漂亮?原来⾐服是可以这样穿的!我怎么没想到呢?也许他说得对,我以前穿⾐的品味糟透了!”

  真莉天真的头脑没想过不需要很多⾐服就可以做出很多变化;她也没想过一个人往往并不只一面。她觉得泰一今天晚上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他一向多沉默寡言啊!山城平时滔滔不绝地跟大家讲打扮心得的时候,泰一从来不揷口,她怎么会想到他懂的竟比山城多呢还有。他今天晚上也变得很活泼,那种悄悄观察她的目光不见了。反而耐心为她配衬⾐服。他这人实在让她猜不透,她很快就把他这种行径解释作“富家子的怪脾气”

  真莉想想也觉得好笑,要是别的男孩教她穿吊脚就别穿平底凉鞋,又帮她把一柜子的⾐服配得头头是道,她会觉得对方有点娘娘腔;可是,泰一做这些事的时候,一点都没让她有这种感觉。他反而显得雄赳赳,每一下出手和那份自信心,都像是君临天下般,甚至有点独裁呢。

  真莉试完了,就把⾝上的⾐服脫下来,小心翼翼地挂回去,生怕自己会弄错泰一原先的配搭。她想走从来没有一个男孩如此这般收服了她的⾐柜。泰一就好像拿着一卷红丝带在她的⾐柜门上绑了一只漂亮又抢眼的大蝴蝶结,然后再当成一份难忘的礼物送给她,是钱买不到的。

  真莉喜地望着她这份大礼物,不噤又想:“啊…泰一今天太像一休了!他那种尖酸刻薄又诙谐的口吻活脫脫就是一休的口吻。世上真的会有两把声音和说话的腔调这么相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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