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证因果
在云贵之间,有一处地名牛蛮峒,虽是僻处山中苗猓杂居的峒墟,因离官道驿站较近,时有大批采药汉客,郞中茶商等人来往,人情并不十分野犷,汉人习气染得甚重,少数苗人尚略坛汉语。
这一⽇,因正逢上赶墟的⽇子,附近三数百里內,各⾊苗蛮猓猓,都来集会。
这些苗人,有的耳鼻各戴银环,纹⾝漆面,有的发蓬如茅,发上尚満揷山花。
尚有的上⾝⾚露,围桶裙,十有八九都佩刀挂矢,手持长矛。
所带之货物,不外兽⽪金砂,⾁桂药材之类,多半用篾篓,或是竹木做成架兜。
这些架兜,多是顶在头上,也有背在背后,绝少是用肩挑的。
他们都是下山寻找,曾与他们易过的汉客,苗人情率直,以物易物,几句话便即成。
事完后汉人多半饷以酒⾁,或是布匹,这般苗人吃罢,自去寻找姥家歇息,再不寻个丰草地儿,仰天一躺,望着碧空⽩云,口中哼着自编的情歌。
待⼊夜,月明星稀,杀牛痛饮之后,男男女女,自捉对儿,在明月之下,连唱带跳,尽情乐,这两三夜是他们狂之夜。
苗人都爱文采,穿得花花绿绿,奇形怪状,看去却也热闹火炽。
而这云贵山中,苗蛮种族不胜其多,方殊俗易,各不相同,而这本“铁”着,既非专谈苗族事物,故笔者暂不多提,容后另撰新着,再详为介绍。
且说这⽇暮晚时分,这牛蛮峒小地方,远远驿道之上,驰来了一匹全⾝黑⽑,四蹄如云的小驴,这小驴之上,端坐着一位俊超俗的少年公子。
这位少年人一任这小黑驴前行着,自己也不管,只是低首凑口吹着手中那管纯⽩的象牙短笛,笛声清澈,声调幽婉动人。
因此这附近住民,都不由走出,远远眺望着这古道伤怀的旅客。
渐渐走近了,始见这少年一⾝青⾐,头戴一顶紫缎垂翎儒帽,中镶了一块⽔翠,碧光四,越显得这公子好一付仪表。
他吹弄着这枝牙笛,行进了牛蛮峒,见汉苗云集,将这小镇挤得烘烘的。
此时正是市易开始,争叫呼笑成了一团,他把这枝象牙短笛向上一别,翻⾝下了小驴,牵行了一段路,见一露店,在斜下背山敞着。
无数食客正在此出彼进,生意十分兴隆,他牵着这头小黑驴方一行近,就有小子由內走出,⾼叫道:“这位客人请里边坐,我们有‘⽑苔’…上好美食:“客人吃点再走吧!”
叶砚霜此时本感腹饥,闰言点头道:“好吧!不过你要好好招呼着我这匹小驴,我吃了还要上路呢!”
这小二答应着,方伸手一接过这匹小驴,不由一怔,看了砚霜一眼道:“相公这匹小驴可是纪大爷的小黑子,…”
叶砚霜不由一惊,遂即点了点头道:“不错!纪商是我老哥哥,我们是好朋友,这匹小驴就是他送我的…伙计你真是好眼力!”
这店小二一听,马上恭敬十分的接过了这头小驴,一面弯道:“相公既是纪大爷的好朋友,那还有什么话说,快请进吧!”说着先把小黑驴捆在一边,张罗着砚霜⼊內,一面笑道:“相公这就是去找那二位老人家吧?”
叶砚霜不由点了点头道:“不错!伙计!你可知道这二位老人住在何处,离此尚有多远呢?”
那伙计一面让砚霜落坐,一面道:“不远不远!这二位老人家就在这牛蛮峒下去三十里,有一处叫后树郡又称⻩沙⾕,到那里一打听,没有人不知道这二位老人家的大名的…”
叶砚霜闻言连连点头,当时开怀肠饮,那么烈的⽑苔酒,砚霜竟饮了整整一瓶半。
直吃得醉熏熏的酒气人,他此时脑中充満了仇之一字,被这酒气一熏,勇气百倍。
原来他是不大饮酒的,而所以如此,只是借酒增加了他的勇气,他再度跨上了那头小黑子。
这小驴竟不待领路,自己一径撤开回蹄向前飞驰而去,叶砚霜虽勒了两下,奈何那小驴竟是只顾飞驰,毫不停蹄。
突然他想到,这小驴既是那纪老哥哥的坐骑,自然这一条路是一定透了。
它这么一径飞驰,一定是去那后树郡没错了…
想着也就不再勒那缰绳,一任那小黑子向前猛窜,渐渐山路起伏,这小黑子愈走愈是荒僻无人。
忽然他想到:“我就这么去找那乔平么?有纪商在一旁,他能任我们那么狠斗么?”
想着不由发起愁来,忽然他想到,自己囊中蔵有一面铁守容送自己的人⽪面具,何不取出一戴,这么纪商就不会看出是自己了。
想到此,由囊中摸出了那面具,仅有手掌大小,薄如绵纸,向脸上一罩,四面摸扯了几下,顿时换了本来面目,竟变成一个吊眉小目的⻩面少年。
此时天⾊已渐渐昏暗,一人一骑,驰尽了这条山路,眼前竟展开了一片窄⾕。
⾕道虽窄,却十分平坦,一⾊⻩沙奠道,看来十分醒目,叶砚霜此时见那小黑子越走越,不时仰首扫尾,长嘶连声。
果然不远前山⾕豁然开朗,一⾊枣树为数何止千百稞,围栽在大⾕四周。
远看就像是围墙也似的,正有数百匹骏马在其中窜跳嘶鸣。
一式的平房,约有十余间,点辍在这马场之中,叶砚霜远远的下了这头小驴,方才下地,但听弓弦一声疾向,倏地一支箭,贯而来,叶砚霜猛翻右掌,出二指一箝,已把这支箭箝在手上,微一用动,已把这支箭折为两段,忽见那马场之內,泼刺刺地驰出两骑快马,马上人一⾊黑市包头,一瞬间已驰近砚霜。
为首一人三十上下的年岁,左手挽弓,翻⾝下马,一瞪双目喝道:“来人通名,难道不知这⻩沙⾕向来不容外人越⼊一步么?”
说着话脸上表情沉沉的,第二骑上是一四十上下的汉子,此时也翻⾝下马,由地上拾起被砚霜二指箝断了的箭杆子,満面惊异的道:“客人你贵貹,来此有何贵⼲,可知南荒二老不是好惹的么?”
砚霜闻言嘻嘻一笑道:“我千里迢迢来此,就是要会会你们当家的,就请二位⼊內知告一声,就说有一位不速之客,来给你们二爷请安问好来啦!”
这人闻言嘻嘻一笑道:“朋友既不通名报姓,在下实不好通禀…”说着话猛然一眼看见砚霜⾝后的那头小驴,不由失声叫道:“姨?这小驴不是我们当家的么?你在那来的?”
砚霜闻言冷笑道:“这是纪大哥送我的,他老人家可在?就请二位转告一声,说有位兄弟来看他老人家来了…”
为首那中年汉子闻言摇头摇道:“大师祖今天早上出去,还没回来呢?朋友你明天再来吧!没有姓名我们实在是不敢往里请!”
叶砚霜一听纪商外出未归,不由宽心大放,当时左手一带缰,洒开大步,向里就走,口中冷笑道:“既如此,我自己就进去…”
才行两涉,就听⾝后二人一齐怒喝之声,那为首中年人,赶上一步,猛伸右手,向砚霜右膀上一抓,口中怒说了声:“你这人怎么不讲理?”
口中说着,手上一运劲向回一带,叶砚霜竟像是一个铁人也似的,被他一拉,连动也没动一下,这汉子始知不妙,方一松手,想撤出一步。
砚霜已微一侧⾝,向后一用掌,骈二指,出手如电,不偏不倚。
“吭!”的一声,正点中了这人侧之“气海俞⽳”之上,当时一栽倒,顿时昏了过去。
那四十岁左右汉子,见状大惊,由马上一抬手,撤出了一口厚背大砍刀,向上一上步,厉喝了声:“好小子!居然敢在这⻩沙⾕撤野,看刀!”
这一刀搂头盖顶,直往叶砚霜当头直劈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这口刀眼已到叶砚霜头上,忽见叶砚霜向上一仰脸。
这口刀已欺到了叶砚霜脸上,倏地见他向上一探手,不偏不倚,竟以姆食二指,箝在了这汉子锋利的刀口之上,这种功夫,施展出来,可真是惊人以极了。
这汉子吓得一声怪叫,猛地向后一夺刀,奈何那口刀,被这丑少年二指捏着,就像生了也似的,一任那汉子用尽全⾝之力,竟是不能动它分毫。
这一来,可把这人吓住了,直吓得脸上变了⾊,他猛的向前一跨步。
左掌运⾜了劲“以金豹采爪”之势,向外猛的一抖,直往砚霜背心击去。
砚霜这种背⾝菗刀,本连头也没回,只是直搴着手,这人一掌手势如电。
眼看这一掌已劈上了砚霜的⾝,对方竟是丝毫不回避,随着碰的一掌已击上了。
这人就觉掌上一滑,就像打在了一个热油桶上似的,一滑而过。
⾝方向前一跄,砚霜已霍的转过⾝,右手一运劲,对方那口厚背刀已到了自己手上。
那人虎口已裂,吓得怪叫一声,拔腿就向前跑,砚霜冷笑着看他一路失吓怪叫的样子,将手中刀向膝上一放,右掌运劲向下一挥。
“拍!”的一声,那么一口精钢所制,厚有七八分的一口大刀,竟吃砚霜这一掌,震为两段,随着向外一拋,呛啷啷落于数丈之外。
经此一闹,已由那马场內,闯出了十七八个大小伙子,一径向砚霜处驰来。
那被砚霜断刀的小子,此时已脸上吓得变了颜⾊,一面跑,口中怪叫道:“兄弟!这小子可不是人…手底下可真有两下子,快别叫他往里闯!准是个马贼!”
说着向內猛窜而去,这伙人一听是马贼,不由都变了⾊,一时铮锵连声,各自撤出了兵刃,一伙人怒喝着向上一轰而上。
但听一阵金铁鸣之声,紧跟着一阵惊呼之声,各式兵刃纷纷落了一地。
而叶砚霜依然威风凛凛的立于场中,手中只不过多了一纯⽩的象牙短笛,嘴角微微带着冷笑。
仅仅这一手,已把这一群莽汉吓得愕在一旁了。
就在他们连惊带吓,如同一具木人的当儿,忽听叮铃铃一阵跪铃之声。
由那马场之內如飞的驰出一匹小黑驴,这小黑驴来势如风,驴⾝上正襟危坐着一个清痽⿇服的老人。
叶砚霜一见,心內一动,已知出来这人,正是自己千里迢迢来访之人,也正是曾赐了自己当年一黑煞掌的仇人,南荒双怪之中的鬼见愁乔平。
这乔平,不容那小驴行近众人,已在驴背之上一振双臂,活像一头极大的巨雁,陡然凌空,在空中“细巧翻云”已轻飘飘的落在砚霜⾝前不远。
这怪老一落地,闪着那双深陷在目眶子之內的尖眼,很快的扫了众人一眼,沉沉的哼了一声:“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还不退到一边去!”
说着这才冷冷的一笑,目视着叶砚霜,想是对方那一付尊容过于丑陋,使他感觉一怔。
遂即点头道:“这是那位朋友,胆敢来至我⻩沙⾕上门欺人?想是视我老弟兄俩好欺侮么?
说着话那张⻩焦焦的脸杀容猝起,叶砚霜不由一笑道:“乔二侠,别来无恙了,曹州一别,瞬息过载,尚认得我这末学后进的故人么?”
乔平闻言不由心中一怔,仔细打量了叶砚霜几眼,冷冷的道:“恕我乔平眼拙,竟认不出和阁下在何处会过,朋友你就报个万儿吧!”
叶砚霜甫见这乔平,不由气⾎上闯,当时仰天一阵大笑道:“乔二侠真个是贵人多忘事…当年在下幸蒙二侠黑煞掌下容情,得保残生,苟活至今,可谓之乔二侠之赐,今⽇不远千里而来,无非是报答二爷当年一掌之恩…”说至此,这丑少年,顿时目凶光,面现杀机。
鬼见愁乔平听对方如此一说,不由惊得退后了一步,在他脑中,曾经受过自己这种掌力之人,已是不胜枚举,实在想不出,曾有这么一个怪人。
可是他秉极为⾼傲,狠无比,就没有砚霜所说这段话。
只是他竟敢上门生事,已决不容他能逃出活命,现在再一听他竟是专门来找自己,报当年一掌之仇,自然就更忍不住。
此时闻言,脸上一阵铁青,当时也是一阵哈哈狂笑,声甫停,倏地脸寒似霜的哼道:
“好得很!朋友你这番苦心乔某钦佩十分,既如此乔某到要领教了…”
说着向后退了一步,目视着叶砚霜目瞪裂,直恨不能一口就将对方呑下肚去似的。
叶砚霜此时心中一动,心说:“不如此时就把这老儿整治了再说,免得那纪商返回又要多生枝叶!”
想着冷冷的道:“乔平,咱们把话可说在前头,今⽇我不远千里而来,可就是充着你而来,自然我已不是当年那么好欺之人了,我如死在你掌下,算我学艺不精,自取灭亡,可是如果我要侥幸取胜了,可就别怪我手黑心毒,我定要也使你吃我一掌…至于你是否受得了,那就不管了,乔平!你就亮家伙吧!”
鬼见愁闻言,直气得満头短发倒立而起,厉哼了一声道:“好小子!就是这么着,今天我倒要看看是谁死在谁手里?…”
“小子!我乔平出手,一向不用兵刃,虽有一把破家伙,可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我还真不想动它,小子!你不妨亮出了家伙,乔二老愿以一双⾁掌接你几招…”
说到此不由又是嘿嘿的一阵冷笑道:“只凭这双⾁掌…小子!准能把你送回西天,小子!废话少说,你就亮家伙吧!”
说至此目凶光,征征向前凑近了一步。
叶砚霜闻言笑了笑,道:“乔平!你错了,在下也和你犯一个样的⽑病,虽是有好几把家伙,可是一样也不愿动它们,既然你这么说,在下也愿以一双⾁掌,硬接上你几招,只怕这双⾁掌,乔平…你未必接得了?”
说到此面⾊铁青,那鬼见愁乔平闻言哈哈一阵狂笑,声震四方。
那耝如小指,长仅有尺评长短的小⽩辫,陡然立起,他确是已到了极怒头上,跟着厉哼了一声道:“好极了…”
说着向前一纵步,‘饿虎扑羊’式,猛扑过来,双臂向外一抖,双掌挟着一股劲风,直向叶砚霜劈就打。
叶砚霜心说你来得正好,⾝形往下一矮,往左一幌⾝,⾝躯闪了出来。
跟着双掌向左一挥,照着乔平的右臂上横劈,鬼见愁乔平往起一抖。
他的双掌已撤了回去,左脚顺势往外一滑,⾝子向后猛一沉用“单鞭式”右掌向上一翻,持枯爪直向叶砚霜腕子上猛戳了下来。
叶砚霜此时一接这鬼见愁两招,可知这老儿果然手上有真功夫。
当时不能再有丝毫大意,往回一撤招,⾝子猛一个盘旋,用“铁扫帚”出石⾜,紧塌着地面,直向鬼见愁乔平双⾜上横扫了过去。
鬼见愁此时心中暗惊,这丑少年到底是何人,竟有这么一⾝出类拔萃的功夫?
想着不敢怠慢,往起一耸⾝,腾⾝跃起,窜起有丈余⾼,砚霜一腿扫空。
紧跟着猛一个盘旋,口中一声低叱。
他的⾝子借着往起⾝⾝之势,已竟一窜⾝,到了鬼见愁乔平的⾝后。
倏地由掌如电,‘金豹露爪’向外一抖,掌上可带着那震惊天下的“霹雳掌”向外一挥,一声大震,直往鬼见愁乔平后心猛击了去。
鬼见愁⾝方一落地,对方丑少年竟,自己落临⾝后,猛觉一股自己生平从未领略过的罡劲之风透脊而⼊,连打了两个冷战。
他知道这种掌力的厉害,那敢丝毫犹预,只见他向前一折,刷!地一声,用“倒翦尾”式,猛然翻了个⾝,砚霜的双掌已临眼前。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老儿毕竟武功不弱,遂见他左掌反着向外一挂。
以“倒提金炉”式,猛然出掌,以掌缘直向砚霜的腕子上猛擦了上来。
叶砚霜左掌递空,右向前一凑,右掌倏地劈出“推窗望月”式,直向乔平面上劈来。
乔平向下一矮⾝,双掌向上一翻,这种翻天掌式极像穿花蝴蝶也似的,借着抖臂之力,霍地直向叶砚霜石臂下擦去。
叶砚霜赶紧往起一扬右臂,可是叶砚霜的双掌,顺势向前一翻,双推掌,向乔平的两啂下猛打而去。
这种掌式,变化的迅捷异常,鬼见愁往起一穿“韦陀俸杵”式,向叶砚霜的两腕子上一封,向前一递,却竟往前直劈。
双掌一出,倏地两下一分,掌锋竟奔砚霜的两肩头打来。
这种掌式用心是想,以指力卸开砚霜的双臂骨环,凭鬼见愁这种超然的掌上功夫,只要叫也指尖点上了砚霜的双臂,对方骨环就能马上叫他给错开。
叶砚霜双臂猛然一分,‘大鹏展翅’⾝躯随着向后一闪,上半⾝收回半尺。
鬼见愁那么快的掌势,依然递了空招,砚霜见对方露了破绽,猛然右脚随着往后一滑,⾝躯一个猛翻,随着一转之势。
他的⾝形猛然向下一矮,倏地出左脚,钩腿盘旋,竟然向鬼见愁乔平脚腕上横扫了过去。
乔平掌一落空,见砚霜⾝形往下一塌,凭他经验,就知对方有意要伤自己下盘。
只见他⾝形往起一拔‘旱地拔葱’,窜起有丈余⾼下,向右一落,叶砚霜这一⾜又走空了。
二人这一动上手,有些招式,看来极为普通缓慢,只是彼此都可是知道,千万不能让对方指力沾上一点,这种內家⾼手动手,讲究的是一沾即吐,借力打力,掌法运到极度功夫,也就是內功中所谓的‘意到力到’,别看着掌势缓慢柔垂无力。
只要对方认为时机一到,弹指间就能将敌人毙之手下,这种功夫运用起来,慢若游丝,疾如电闪。
二人这一搭上手一剎那可是三十个回合,一个是绿林怪杰,一个是武林之秀,此时明面似并无何深仇大怨,事实上,二人谁都没安着好心,已成誓不两立之局,这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忽前忽后,倏起倏落,起如惊鸿一瞥,落以沉雪泻地,静如山岳,动如江河。
直把一旁围观的诸人看得瞠目结⾆,眼花撩。
二人这一动上手,天⾊已大暗,叶砚霜心中大为焦急,他本可施出‘会元行功宝录’上绝招,也不过出手就可将对方毙之掌下。
而他当初曾发有暗誓,一定要这乔平死于自己‘黑煞掌’之下,方能怈恨!
想到此心中不由显得不奈,此时那乔平⾝形自上而下疾落而下,正在砚霜背后。
这老儿口中哼了一声,一沉右臂,竟施出了自己三十年苦练的‘大⿇指’功。
右掌骈食中二指向外一点,微开“⾚!”的一声轻啸,直向砚霜脑后⽟枕骨下死⽳‘脑户⽳’上隔空点去。
尚离着砚霜有尺许,砚霜就已体会到,对方这种隔空点⽳的威力,不由大惊。
他万没想到,如今的乔平竟居然也练成了这种惊人的功夫,其实这种指力,尤较‘一指弹’难练,而乔平夙⽇视为护⾝之功,轻不施用对敌。
这大⿇指功夫,前集已有详细介绍,在此不再多叙,这种指力,江湖上可谓之绝学了。
就连叶砚霜尚以为只是隔空点⽳中的“一指禅”功,却不知较彼大为狠。
对方只要被这种指风点上一下,顿时定感周⾝疲软无力,一⽇內瘫挨⿇痹而死亡,可谓之厉害无此。
乔平这一骈指点出,満想凭自己这种功夫,对方丑少年是万万难逃活命了。
但乔平的“大⿇指”力毕竟不凡,砚霜此时顿感后脑发热,眼花撩。
这才知道这老鬼果然厉害,心中愈法恨乔平⼊骨髓,也顾不得再调息挣气,只怕这乔平另有手,猛然一翻⾝“老子坐调”往下一矮⾝。
左掌就势而出以“拨云见⽇”直往鬼见愁乔平脉门上横切了下来。
暗中他掌上可运出“分云爪”的功夫,只不过骈指如掌,化爪力为掌力,如谓之“分云掌”亦无不可。
这种掌力一出,倘离着乔平手腕子有三尺多远,那乔平突然脸上变⾊,闷哼了一声。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叶砚霜这种掌力向外一撤,乔平那能不知厉害?
对方掌尚未切下,自己这只右腕骨一阵急痛,直如刀劈,若容砚霜这一掌隔空劈下,那乔平这只手就别想要了,故此那么沉得住气的鬼见愁乔平,也会惊得别了颜⾊,口中痛出了声。
乔平此时始知道,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丑少年,果然有一⾝通天澈地的本事。
自己若不能把一⾝绝学运使出来,要想逃开对方那双铁掌之下,势比登天。
砚霜左掌一翘,掌缘方作式下切乔平脉门,那鬼见愁已出声变式。
猛见这乔平右臂向下倏地一沉,⾝子可没变了原样,依然是单⾜点地。
斜探着⾝子,随着砚霜的未出掌式,倏地一声厉喝,怒吼道:“着!”砚霜不由一怔,心以为对方这一式,定是沉实的掌力无疑。
却不知那乔平竟敢兜着砚霜的腕下,向外猛一抖,右掌由对方掌缘之下霍地翻上,骈食中二指点来。
暗中尚骂道:“娃娃!你仅知我老头子以黑煞掌名震武林,却不知我这大⿇指的厉害…”
心念及此指力已比,然而他又怎想到,叶砚霜冰井火眼中苦练的结果,取冰英焚菁之力培育而成好御⾝強劲的‘红蚕罡’。
这种‘红蚕罡’力,所厉害的是在任何时候情况之下,只要一遭突击,即可自从体內各⽳口渗出,防敌暴力于万一。
昔⽇那红云大法师,和砚霜在合六镇擂台上较功之时,以“隔空点⽳”手,不但没伤着砚霜,反而险些伤了本⾝元力,可想知这种功夫的威力了。
此时这乔平以毒蛇寻⽳手之势,猛然出指,提劲一指透出,如换在任何一人,在这种有利的地势之下,乔平这“大⿇指”力,是万万躲不过。
然而这指力方一透出,因距离太近,一出即至,乔平心方一喜。
突感这种无坚不催的指力,像是点在了一块富有弹力的⽪球之上也似的,顿感心头一阵火热,情知內力已受了伤。
不由大惊,倏的向內倒昅了一口冷气,向回一带腕,总算把这真气昅回。
就如此已感一阵头昏,汗如雨下,情知不妙,他作梦也没想到,就是对方是一內功⾼手,能“运气封⽳”凭自己这种內力,也未能将对方点透,这丑少年他是何如人也,竟有如此功力?
心方大惊,砚霜此时已觉察出了,虽然在本⾝內功已臻炉火纯青地步,防敌于不自觉之间。指,以“碎碑指”力,向砚霜腕上敲来。
鬼见愁乔平这种“碎碑指”力,手底下已有三四十年的苦功夫了。
就算是对方有一⾝金钟罩,铁布行的横练功夫,被乔平这种指力要是敲上,全能把对方固体真气给敲散了,而坏在他指上。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指看着已敲上了,而砚霜竟是毫不闪躲,乔平心方一惊,情知有诈。
乔平这一惊,方想拧背收抬,奈何动手出指,有时就是出指人本⾝,也很难收发自如。
遂觉这二指已敲上了砚霜的左臂,还是和先前一样,一挨上就觉又热又软又滑,自己铁指竟自深陷⼊对方臂⾁之中。
乔平这一式,论出手论出式,都不能不算是很快了,已可谓之合六一贯,出式巧妙已极了。
他的⾝形无形中,因为探指而前俯,这一指竟因未伤着对方,在武者来说,无形中算是已大露了破绽,偏巧敌人竟是技惊天下的青衫客叶砚霜,乔平想收拾可真有此来不及了。
此时鬼见愁乔平,⾝躯斜傎,左脚空悬,他这一指本是抱出无限希望。
赶到发觉不是苗头,想收可就晚了,砚霜这种“分肌陷刃”的功夫,武林中如今可谓仅见。
乔平顿觉对方臂⾁向上猛一弹,硬如金钢,向回猛的一弹。
乔平一方面是被砚霜这种‘红蚕罡’力,反震得立脚不住,再方面他想乘势后窜,此时⾝子往后一栽,他心內已知不好。
赶忙一昅丹田之气,为的是想少缓倒栽之势,可是动手过指,直如电光石火一般。
叶砚霜好容易抓着机会,岂能轻易就放过,那里再能容他换式菗招?
随见砚霜猛往起一长⾝,收扭肩,向外猛地一甩上肩头,这一掌可抖出了。
整整的横架在了鬼见愁乔平的臂上,‘金雀分羽’向外一振。
乔平虽也是回撤的势子,可是叶砚霜这种力量用上,他真感是无力抬架了。
被砚霜这种大力向外一抖,就像旋风也似的,直转出了十来步。
全仗着这乔平內力充沛,砚霜这一式只是架力,并未安心想以这一式取胜,只是想以下一招重掌力来取他命!
却不料这种臂力发出,乔平竟像转风车也似的出去十来步,方作势扑上。
不料那乔平,此人生极为暴燥,天生一付不服输的脾气,此次被这丑少年一出手几度亡魂,他非但不自量力,倘觉众目之下,自己颜面丧尽,狠心把这砚霜恨⼊骨髓,以存心和对方誓不两立。
此时被砚霜一架之力,封出这么远,竟在旋⾝之际,这乔平已探手怀中。
随着他⾝形甫一立好,也正是叶砚霜以“虎临群羊”的势子,纵⾝而上。
这乔平见时机难得,倏地蔵头缩顶,向后猛一抬“倒现狒面”口中不发一语。
只见他向外一扬掌,哧!哧!破空声中,竟出来了一掌双球,直奔叶砚霜前腹小两处要害,星驰电闪也似的疾窜而来。
这一对⽩球,其⽩似雪,遍体晶莹,大如卵,一出手一前一后,以“子⺟鸳鸯胆”打法而出。
叶砚霜此时是疾扑猛进之势,乔平这一对暗器来势如电,更加以事先,谁也没料到他竟会施出暗器来了,而且按照江湖上规矩,暗器出手,应该先打一个招呼,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两下里全是疾势,砚霜甫一发现,不由大惊,他自己是擅打“铁胆”出名的。
此时一见对方这种暗器出手形势,一前一后,就知这种打法的厉害,当时那敢迟豫?
只是他奇怪,凭自己见识,竟是看不出这鬼见愁乔平所打出的是一对什么暗器。
略一惊异,这对晶光透明微带棱角的暗器,已翩然飞临,叶砚霜一时情急,因不清这暗器值如何,不敢冒然以手去接。
心中一急,霍地运功,以“推窗望月”式,向外一推双掌,掌风如电,着这一对暗器一击,微闻“波!”的一声脆响。
这晶莹的两球相互一击,顿时变成万千流萤也似的一天晶星,不分首⾝,一窝蜂也似的直向叶砚霜全⾝,四面八方扑袭而来。
原来这暗器,乃是鬼贝愁独出心栽,特制而成的一种毒暗器,名换“年云捧⽇洗魂砂”
这种五云捧⽇洗魂砂,全系采自云贵一带深山中名唤‘粟石子’的一种石子喂毒特制而成。
这种‘粟石子’每粒不过大仅如⻩⾖,最奇是天生成为棱形,四面带角遍体晶莹,而重量亦相当沉,这鬼见愁遍收各山,收集了这种‘粟石子’也不过六七⾊而已。
归后将是类晶石,置⼊滚热毒汁中,浸上一月,如此取出,和以“⽩乐胶”固成卵大小的圆球,以为暗器。
这种暗器厉害是在,一爆开为数众多,令人防不胜防,因这粟石子每枚都有尖棱,再加上乔平这种內劲之力,简直是无坚不催。
只要略为划破些许⽪肤,顿感奇庠无此,如是想逃得活命就万难了。
因这类暗器为数不多,乔平⽇那平视同珍宝一般,非万不得已,轻不使用。
今夜因感这少年太以辣手,一时情急,才打出这么两枚,偏巧又遭砚霜以掌力这么一,叮咚声里,顿时化为千百细粒,一并往砚霜全⾝上下围罩了上来。
叶砚霜那料到会有这么一着,见状也自惊心,当时厉吼了一声:“好乔平!你敢!”
话一了,就见他猛然向后一仰⾝“铁板桥”功,向地面一塌,二⾜尖一点地面,好一招“金鳝戏波”全⾝就像一支箭也似的平而出。
鬼见愁见状,心方一惊,一片叮咚声里,那么一大片暗器,洒落了一地,竟连对方⾐边也没扫着一点,就如此,仍有数枚由砚霜脸上擦面而过,可谓之险到了万分。
叶砚霜⾝形一定,微闻那乔平口中喝了一声:“小子!还有!”
这一次他竟背后现掌,同时以甩把手法,一前一后又是两枚出手。
叶砚霜⾝才一定,他这次可学聪明了,心想我顶多不接这暗器,看你能伤我不?
想到此探掌⼊怀,抓起一把金钱,⾝子可用“旱地拔葱”的式子向上一拔。
不想⾝才起自一半,微闻“波”的一声轻震,这一次竟是离砚霜尚有丈许自行爆开,所占范围更广,上下一齐如碎沙也似的呼啸而来。
在这种上下不得的情况之下,任何人也都认为,叶砚霜必得伤在他“五云捧⽇洗魂砂”
之下了。
叶砚霜见状不由大惊,到此时也只有舍命拚了,当时就空把气往下一沉,上拔⾝形猝然一停,这只左手向外一振腕子。
这一掌金钱镖打了出去,竟施展武林绝技,暗器中超绝的手“満天星”
这一掌为数不过十数枚的金钱一出手,每枚金钱都一式的疾旋着。
一时带起一阵破空飞啸之声,叮叮咚咚一片鸣,竟被这掌金钱给打下了一大片。
就如此尚有三四枚粟石子滑体而来,叶砚霜见状一震双臂,全⾝顺风而平。
他可没料到这暗器曾喂有剧毒,当时骈二指向其中一枚一敲,微觉手上一⿇,叮一声,已把一枚粟石子敲落在地。
当时并未在意,可是內心已把这乔平恨透了,口中喊了一声:“好暗器,看镖!”
掌中尚余的三枚金钱,脫手而出,这金钱一出手,带起互相磨擦的脆声上中下三路向乔平打到。
鬼见愁乔平这种独有的暗器在他掌中,轻易不肯施用“五云洗魂砂”一出手,敌人不死者极少。
所以他这暗器如今在江湖中,也不过用了三次,这三次却已有十二人毙命在他这种暗器之下。
万没料到,一连发了四枚,对方竟都从容躲过,自己在惊异气愤之下。
叶砚霜这三枚金钱镖已然打到,他此时连惊带吓之下,可已顾不得什么叫面子了。
只见他倏的探手⼊怀,向外猛然一翻腕,呼噜噜的一阵风声。
这掌中竟多了一条漆黑的骷髅鞭,这种兵刃,是软兵刃之中最厉害的玩意。
一⾊墨黑,每个骷髅都有鸭蛋大小,一共是十七枚,颗数竟较一般武林中多了三枚,枚枚互咬,这一抖出来,只听见当当一串密响,声音极为脆亮,一闻即知是为精钢打造。
此时这兵刃一出手,⾝形向下一塌,一个“懒龙伸”哗啦啦的三枚金钱全被磕向了半天。
但叶砚霜⾝已扑至,他真没想到这鬼见愁乔平竟会撤出了兵刃。
当时虽然一惊,可是此时內心发热,心中已疑到对方暗器可能有毒,有只左掌微微发庠,心中不由然大怒,向下一落⾝,已存心不再容乔平逃开掌下。
虽见他撤出了兵刃,竟置若惘闻,此时乔平骷髅鞭已经甩起,砚霜向下一塌,竟用毒蛇寻⽳手,右掌骈食中二指,直向乔平丹田⽳点去。
乔平此时虽亮出了兵刃,在叶砚霜这种迅捷如风的扑式来到,他可真有些缓不过来手。
右脚用力往外一滑,脚下都带去了声,沙子地上,扫成一道沟,这也⾜见他⾝形之猛疾了。
叶砚霜这一掌打得疾劲巧快,可终被鬼见愁乔平闪开,乔平此时时已杀红了眼。
他口中猛叫了一声,⾝形由左向后一转,此时他已觉出,砚霜手底下实在有出神⼊化的本事,情急之下,恶念陡生,掌中骷髅鞭,猛然用了一招“秋风扫落叶”
这条鞭⾝带起一阵疾风,离着地面不过一尺多⾼,直向叶砚霜下盘扫来。
砚霜⾝方一拔,可是这乔平此时,猛然口中又暴喊了一声打!
猝见他左掌箕开向外一抖,这次是他的看家本领了,但听平空一声暴响,一股极強罡风,透向砚霜直劈猛击了过来。
因距离太近,这种“黑煞掌”力,又当乔平在拚命的头上,这种掌力可有不可思议的內力。
此时四时之人,都不由怪叫了一声,満以为砚霜是难逃乔平这掌势了。
叶砚霜一甩⾝,也不过了起三四尺,果然他又独到的神功绝技,竟在这种情势之下,暴出了“倒点凌波步”⾝形斜着点⾝后窜,就这么平空便往一旁侧了出去。
这种功夫,全凭內家功夫已到了火候,气功已到之倒转三车,朝元集顶之力。
⾝子虽得往⾼处起,只凭⾜尖之力,捷如飘风的已易了地位。
随着乔平发掌的式子向后撤,他心中已恨透了乔平,双目已快噴出火来。
他⾝形一定,左右掌用“铁鹰绕云的姿式,向回一圈掌,跟着向前一欺⾝“神龙抖中”式,一双铁掌,挟着一股劲风,直向乔平双肩上猛抓了去。
这算掌上别说叫他打实了,只要容他指尖上的劲风抓上一下,那乔平就能当时在他双掌之上。
鬼见愁乔平骷髅鞭扫空,叶砚霜只掌已到,他赶忙一恍⾝,向右抢出了一步。
“⽟蟒倒翻⾝”骷髅鞭从右向后反甩起来,直向叶砚霜背后就砸。
叶砚霜向前一扑,骷髅鞭从头上扫过,⾝形再往起一长,双掌一错,右掌穿出来,向叶砚霜左就打,乔平的骷髅鞭甩出去,⾝形是倒转过来,正好上砚霜这一掌,他用力一恍⾝,左掌向外一穿,横着向砚霜的右臂上截来。
叶砚霜左掌向下一沉,右掌倏地翻起,用掌缘一找乔平左掌下的脉门,用错骨份筋手,卸他的腕子,乔平识得这种手法的厉害,赶紧往回一撤招,二次抡臂,这骷髅鞭,施了一招“拨风盘打”挟着一股子劲疾的风声,搂头直贯而下。
叶砚霜见骷髅鞭到,⾝形往下一缩一恍,骷髅鞭直往左肩头落下去。
叶砚霜霍的一反⾝,出右掌暗运真力,正是⾜以惊震天下的“分云爪”倏的向下一探掌,以空手夺刀的手法,向下一抖。
“噗!”的一把,正抄在了乔平骷髅鞭的鞭头之上,当时一拧臂,向后猛一带腕。
乔平顿觉手心一紧,他情知不妙,经不住被砚霜这种內力带得向前一栽。
叶砚霜见机会难得,扣着掌心向外猛一甩,口中“嘿!”的一声。
把纪商授自已的“黑煞掌”递了出去,不偏不倚,这一掌正沾上了乔平的前。
乔平顿觉双目一黑,情知不妙,向后一顿⾜,奈何砚霜这种掌法,指尖一沾上⾐服,你就是神仙也跑不了,遂见他指尖向上猛一翘。
掌心呈心状向外一登,吐气开声,这一掌实实的击在了乔平的前。
当听卡喳的一声碎响,乔平偌大⾝体,竟自腾起有两三丈⾼,就空一连呛出了两口⾎,不待落地已一命归了。
此时四下一阵大,征闻⾝后有人喊道:“纪大爷回来了,快别叫那人跑了…”
又听有人怪叫道:“二爷死了…可不得了啦!”
砚霜此时一惊,知道那乔平已万无活理,反觉自己下手太毒了,这一听有人叫大爷来了,心中不由大急,自己既杀了他拜弟,就算那纪商和自己再有多好的情,又怎能弃杀弟仇于不顾?
想到此,那里再敢停在此,急忙回⾝一纵,已轻飘翲的落在了那小黑背上。一夹腿双,这小驴撤开四⾜就跑,真是其快似风。
砚霜此时就像忘了命也似的,拚命疾驰,方行进前⾕,已感心內发热,全体汗下,同时头部阵阵昏沉,几乎把持不住,要由那小黑子背上翻下似的。
同是背后微闻一骑紧追,叮铃铃铃声小响,一苍老口音哭喝道:“小子!有种别跑…”
遂着已追临⾝后,叶砚霜此时內心阵阵发甜,直想⼲呕,正是那暗器毒已渐发。
同时他由声音中,已听出追近自己的,正是自己的恩兄云龙三现纪商,心中那份难受就别提了。
他怎么能回头面见自己这位视己如亲兄弟的大恩人?难道还能忍心去和纪商一拚么?
想到此不由紧催坐骑,死也不停,也不回头,奈何此时情急之下方寸已,又加上毒发,这一用劲,顿时毒大作。
咕噜!的一下,竟由驴背上翻滚而下,纪商已追近,砚霜那头小驴,一见旧主到来,不由一声鸣,直往纪商偎去。
纪商情急之下,本也没注意对方跨下竟是自己所赠砚霜的坐骑,此时闻这小黑子一叫,也正是自己猛然勒缰停⾝之际。
见状不由一怔,口中哭喊了一声:“你是叶…老弟?”
叶砚霜此时由驴背上向下一摔,就地一滚,正倚在山壁之上,此时毒已发,満脸铁青,再加这面人⽪面具,纪商就是神仙也认不出他是谁。
砚霜闻言心如刀割,在此千钧一发之间,他忽然想到人生不过如此。
自己大仇已报,恩怨已了,既杀了乔平,就是死在这位恩兄之手又有何撼?
他知道如果这纪商知道自己本来面目后,他一定是不忍下手了,这可怜要強的老人,就许会横剜自刎,以谢其拜弟乔平之情。
想到此不由斯哑着嗓音怪笑了一声,抖骂道:“无聇老鬼!谁是你叶老弟?…”
纪商此时发鬓皆立,闻言泪如雨下,就月光一打量这倚树少年,竟是一青面掀齿的极丑少年,那是自己的那位小兄弟?
不由大吼一声,向上一抢步,已至砚霜⾝前,猛然一抖双掌,用“混元一气劈空掌”力向外一抖,口中怪叫了一声:“丑小子!你纳命来吧!”
这一双劈空掌,双双的全击在了砚霜的前,但听砰然一声大震。
这丑少年被这凌厉的掌劲,给震得一溜猛滚,口中呛出了几⽇鲜⾎,仰面不动了。
纪商掌震了这少年,他怒犹未消,虎扑式向前一扑已窜近这丑少年⾝前。
一伸枯爪,抓住了这少年两肩,用着连哭带抖的嗓音叫道:“小子!我拜弟与你究有何仇?你…你居然忍心把他震死?你说呀…”
他就像疯子也似的一连猛幌着这垂死的少年,这少年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看了看这位拜兄,面上带着一丝微笑,他觉得自己不行了。
但是他临死也不愿叫这位拜兄为自己伤心,嘴动了两下,他低昑道:“大哥…”
忽然他惊觉的没哼了声:“老鬼…”
纪商不由一怔,顿时,他锐利的眸子扫在了这丑少年的脸上,不由大叫了一声:
“你…你是谁?…你是谁?…你…”他猛然伸出左手,像疯子一样的向着叶砚霜脸上一抓,那面人⽪面具应手而起。
月光之下,这英俊的少年,一脸是⾎,双目怒凸,气若游丝,纪商仔细一看,不由狂叫了一声:“叶老弟!是你…”“天啊…”这老人不由大哭了起来,他用手扶起了这位和自己情同骨⾁的小兄弟,脸上老泪纵横,再次的悲泣着扑到砚霜⾝上,已哭不成声。
就在这时,由山峰顶尖上一声长啸,似⽔银泻空也似的直坠下了一个怪人。
这人一⾝雪⽩长衫,长须飘,由十数丈⾼的削壁垂下,全⾝像箭一样的直,一泻也下,落地竟比四两棉花还轻。
这人一落地,已一声怪喝道:“闪开了老鬼!”
纪商闻言向后一回⾝,见是一生平未见过的清瘿老人,一⾝肥大⽩衫,一双芒鞋,⾝材又⾼又大,此老一落地,已扑⾝而上,一把抱起了垂死的砚霜。
这老人泪如雨下,他口中泣道:“徒儿…师⽗来了…”
纪商不由在一旁怔道:“你是谁?”
这老人回面凄然道:“纪商!我认识你…我徒弟虽是死在你手…可是我不怪你,你还不走等什么?”
说着他抱起了叶砚霜,腾⾝而起,在这茫茫深夜里,但见这南天秃鹰,倏起倏落的⾝形,带着这位生死未卜的少侠客,一瞬间己自无踪。
现在剩下了既惊又悲的可怜的老人,他用他的手拚命击着自己的光头,口中怪叫着:
“他是卜青铃!南天秃鹰…兄弟…哥哥竟忍心打死你?…”
忽然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拜弟乔平,他虽是夙⽇行恶无数的绿林巨魁,但是毕竟和自己同门习艺,江湖相依了七十年之久的拜弟。
而今他已死了…他死在砚霜手里,而自己竟又杀了砚霜…两个最亲近的人都死了。
“我还活个什么劲呢?…”
他用手摸着嘴上七上八下的几胡子,八十多年的岁月历历在目,他想他自己也该离开这个世界了…人生不过如此而已。
于是这悲怆失望仁厚的老人,想到此,他仰天狂笑着,一纵十丈,満山纵着,像疯子也似的怪叫着,不一刻他已窜上这山的绝峰。
有一声清晰的长啸,带着一个枯瘦的体,自那⾼有百千的绝峰之上一泻而下,随着⾎花四溅,天上有一颗明亮的星星也正于此时飞游而下,象征着这世上殒灭了一个不平凡的老人。
当成功与失望两者都达于极点之时,也许死亡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云龙三现纪商就这么结束了他的一生,为义而捐躯了自己。
太才下山,这一条川滇道上,远远驰来了两匹骏马,马上一大一小坐着两个华朋俊的少年,为首之人一⾝玄⾊劲服,左手执着一柄黑光铮亮的大榻扇,虽然现在已是⼊秋的⽇子了,然而这把扇子他却从不离开手。
在他⾝后三尺左右,紧跟着一个年方十二三岁的孩子,也是一⾝黑⾐,背后却揷着一口长剑,不时的左顾右盼,显得非常得意不凡的样子。
这孩子不时用手摸着那把宝剑,像是伯它去了似的,只要路人有人看他一眼,他就马上用手拍拍自己背后的剑,表示他是一个会武的人,可不容别人随便欺侮,即使是被人家随便看上一眼⾼明,上马已经就有点心神不安了。
这马再一走山路,他可真吓得受不住了,不由在后皱着眉叫道:“师⽗…师⽗…”
纪翎勒马回头问道:“作什么?”
那方凤致不由脸一红吃吃的道:“师⽗!这里风景不错,我们慢慢的走,看看嘛!”
纪翎早知道小子心里想的什么,有意一笑道:“风景好的地方多着呢!我们得快走,要不然晚上连地方睡都没有!”
说着一抖缰绳,这匹骏马一扫尾翻蹄就跑,方凤致只好一咬牙,也跟着策马就追,才跑了一小段,已吃不住劲,在后怪叫道:“喂!师⽗…停停!停停!”
纪翎回头皱眉道:“你怕是不是?怕就说话,别说是看风景…”
方凤致闻言皱眉半天才道:“不是怕…”
纪翎一笑道:“不带你出来,非要出来,连个马都骑不好,你还要闯江湖,算了!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好了!”
这一下可把那方凤致吓坏了,不由用力一夹马腹,叫道:“我会骑,师⽗!”不想那马猛力一窜,向上一提前蹄,一声长啸。
方凤致却慌了手,不由一由马上跌下,眼看⾝已落地,忽地眼前人影一闪,竟被人轻轻给托住了,仔细一看,竟是纪翎。
由是这方凤致內心简直把师⽗佩服得五体投地,望着纪翎脸⾊大红。
纪翎轻轻又把他放到马背上,不由微笑的摇了头摇道:“我看你呀…算我倒霉贴了块膏药,想丢也丢不掉…唉!真没办法…得,还是我们两个骑一匹马吧!”方凤致此时內心可真有点害怕了,只好又下来,重新骑上纪翎的马。
如此二人一骑,倘带着一匹空马,一路向前紧驰了去,方凤致见纪翎仅以二腿扣着马腹,全⾝竟像沾在了马背上一样,一任那马颠越起伏,休能动他分亳,由是小心眼里更生敬佩。
暗暗打定主意,非要把本事学好不可。
原来纪翎带方凤致外出,已有四五个月了,这些⽇子裹,四处漂泊,主要是想访李雁红的下落,只是千辛万苦找到了云南,至李府一打听之下,才知雁红仍然未归。
不得已只好带着方凤致在滇省境內遍访了一月,依然毫不知下落,叶砚霜也无人提起。
至此这纪翎才心灰意冷已极,心想那李雁红此时一定和叶砚霜凑在一块了。
他们本是天生地设的一双俩好,自己何故再去破坏他们,自己若退出这圈子內,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即使他们有一点小误会,至时也定会因为自己的失踪,而烟消云散,我又何必再苦心的去找到那叶砚霜,岂不是要愈描愈黑,多此一举?
想到此顿时意冷心灰,再一顾盼⾝侧的方凤致,见这孩子螓首厚颔,好一份仪表,不由心中一动,暗忖:“这方凤致既是李姑娘托嘱我之人,骨又如此上品,我不如带他回去,禀告他⽗⺟一声,⼲脆就带他返⼲天岭小云峰,投奔自己恩师,把这孩子好好造就一番,也不负心上人之托…”
想到此忽然又念到,那位痴情的方姐小,自己如果再回去,岂不⿇烦…
既然自己立心今生不娶,又如何再能对那方姐小再种情念,结果害己害人…
这一想顿时改了前念,只好在旅舍內,与方氏夫妇写了一封长信。
原信意为,自己巳决心返回辽北⼲天岭小云峰,并须专心把这方凤致造就成武林中一不可多得的人物,请二老放心,信中之意充満了失望灰心,略透露出今后的几年以內,自己是不会再⼊江湖了。
无非是想暗示那位方姐小一番,令她还是对自己勿再心存希望了。
纪翎写好了这封信,使出重金于当地驿店,嘱令务请按⽇送到,持收据至简自己居处领重酬,并给自己二哥为了一封信。
意思也是说自己多年已厌恶江湖,又因颇为思念自己师⽗野叟尤天民,故须回山住上几年,请家中勿念,写好了二信,一并给驿站,赏下重金。
这才带着这方凤致一路⽔旱齐施,直往那⼲天岭小云峰而去。
此时二人单骑,驰过了这小丘,眼前望俱是⻩尘古道。
道旁尽是旱田⾼梁,道中俱被大车庒成了两道深深的大沟,微风中带着深深的泥土气息。
此地的风土人情,这些⽇子来,使纪翎领略到别有人情,再向前走,天愈法暗了。
这地方名叫“七星沟”算是一处相当繁华的大镇了,为纪翎昔年旧游之地。
如今旧地重游,目视着这关外风土,这位一世奇侠也不噤喟然长吁了一口气,感慨人生沧桑,大有不堪回首之悲情了…
方凤致仰脸道:“师⽗!我肚子可饿了,我们就在这下马吃点东西吧!”
纪翎点了点头道:“今天我们就住在这里,明天再走,反正离⼲天岭小云峰已不远了,明天不到,后天一定能到!”
方凤致闻言不由大喜,于是二人就下了马,牵着马向前一路走去,街上到处都是推小车的,叫卖的,酒香⾁香扬溢着四方。
眼前是老字号“松露居”正有三四个背搭手巾的伙计,在门口踱着方步,⾼叫着兜客。
二人这一行近,那小二忙抢上接过二人的马,一面吆喝道:“请里面坐,里面坐!”
纪翎问道:“你们这有房子没有?”
方凤致在一旁揷嘴道:“我们要住夜,不过先要吃饭…”
纪翎瞪了他一眼,又气又笑的道:“你就知道吃!”
那伙计闻言不由都给逗笑了起来,一面点头道:“有…有…小弟弟真有意思…”
说着往里带路,见店內布置颇为雅洁,窗明几净,原来楼上是客房,楼下是食堂,此时食客上了八成,二人先随着小二上楼,开好了一间房子。
纪翎方一进室,就听到隔室一人,像是有重病也似的呻昑连声,声音竟似一女子。
那小二皱着眉对纪翎道:“这客人真怪,一个人骑着马到本店,进门就肚子痛,已经叫了半天啦,我们好意在门外问问他,不想这客人好大脾气,开口就骂人,叫我们滚得远远的,别理他的事,你看奇不奇怪?”
纪翎听后皱了皱眉,当时心內虽奇,但事不关己,也并未如何放在心上,只随便道了声:“恐怕是人家病了…你们还是去给找个大夫吧!作买卖人还是和气点好…”这店小二此时一怔道:“我的爷!你说的倒好,你可不知道位相公有多凶呢!谁只要一敲门,他马上就骂人…”
说到此,隔室之人想是听到了小二的话,竟自没有再呻昑。
纪翎只是一笑道:“啊?还是个男人?我听声音还以为是个女人呢…”
这小二边开房开门外走着,边对纪翎道:“听声音到真像是个娘们,可是确是个男人,还骑着大马,带着剑,乖乖!那有这么厉害的姑娘?”
说着话也就带着二人下了楼,纪翎闻言不由心中一惊,心想原来这人还是个会武的呢!
当时只不过,微微同情这人,也许经风霜,卧病旅途,似此之事,江湖中简直太多了,并不⾜为奇,闻后仅摇了头摇,叹了口气。
说着话三人下了楼,那方凤致早就叫着肚子饿了,再不吃可不行了。
二人叫了一大桌子菜,大吃大喝了一顿,这数月旅途风霜,几曾这座吃喝过,方凤致吃得直叫过瘾。
一席饭毕天已大黑,纪翎因感明天还要早起上道,怕方凤致起不来,就催着上楼。
这小子吃了,反而精神大起,倒不想睡了,被纪翎死催活拉,便给拖上了楼。
二人进室,见室內一张大,褥垫全很洁净,纪翎催着方凤致睡好。
他自己盘膝坐在棉垫之上,方凤致见状怔道:“这是⼲什么?”
纪翎笑道:“这叫坐功,这几天太累了,我要调息一下,你可别吵我!”
说着双目闭好,用起功来,仅须臾,那方凤致已⼊了梦乡。
此时那隔室病人,呻昑之声不断,像是有极度痛苦也似的,只因声音太低,纪翎并未如何在意。
待坐功一遍天行毕,方醒转时已夜午,此时室內灯光如⾖,満室暗。
那一墙之隔的临室,由当中墙上通窗透比微微的光,纪翎方想这人竟还没睡。
想着忽闻,那人呻昑之声渐渐加重,愈来愈⾼,像是勉強极力的忍着。
声调之惨,简直令人不忍闻,这一下纪翎可忍不住了,再一听对方昑声,分明是一少女,只是奇怪,这人既有病,却又为何不令人去请大夫来瞧瞧呢?
想着方要开口询问,不想那人竟先开口了,只听他用着低沉的嗓音昑道:“隔室的那…位朋友!…睡了没有?”
纪翎不由一怔,忙跳下道:“朋友!我还没睡…你是有病吧?我去给你找大夫去…朋友!你还有事没有?”
那人抖声道:“谢谢你…我不要找大夫…你能…你能不能给我找个…找个…”
说着竟抖成一片,底下的话像是说不出口,纪翎不由道:“朋友!没关系,你要找什么人,给我说,再远都没关系,要是伙计不愿去,我自己去给你找去!”
那人听着,像是泣着,忍着极痛哼道:“你这人…真好,我…我…唉!你鸧能不能给我找个老婆婆?…”
纪翎一惊道:“找老婆婆?”
那人急道:“你…快去找吧!别问为什么…我我求求你…哎哟…”
那声音像是在上打着滚说的,纪翎一听可吓坏了,同时由对方这几句对⽩里,已听出对方很像是一个女人,当时同情之心大起,忙一咕噜下了,穿上了鞋子,道:“朋友!你是个姑娘吧?…我这就来!”
那人不由惊叫道:“不要进我屋子来…朋友…我是个女人…你快去找个收生…
的来吧…我忍不住了…”
纪翎这才坍⽩,当时吓得打了个冷战,知道定是这女人孕怀在⾝,中途要临盆了。
知道这种事可不是玩的,不由把门一开,通通通跑到了梯口,大叫道:“喂!喂!伙计!伙计!”
那店小二早已⼊睡,闻声由梦中惊醒,还当是什么事,光着脚端着灯上来了两三个。
纪翎连连招手,那为首少二忙上了楼,着那双睡眼道:“我的爷,半夜三更…什么事?”
纪翎也不顾得别的了,只慌忙得急道:“伙计,你就别问啦?快去找个收生婆来。”
那小二一惊,连困也忘了,一怔道:“收生婆?”
纪翎急道:“哎呀!收生婆你不知道呀?你怎么出来的?”
这店小二碰了一鼻子灰,皱眉道:“半夜三更找生婆⼲什么嘛?也没人生孩子!”
纪翎一指那隔室房子道:“我隔壁的人要生了,人家已忍了半天了,你还不快!”
这小二吓得打了个寒嗦道:“什么?他是个女的?要生孩子了?这可不行…”
纪翎见状不由一睁虎目道:“放庇!现在还管是男是女,人家要生了,你能不管,出了命可是两条,你担当的了?”
这小二还皱眉摸着头,一面斜眼看着⾝旁另一位小二道:“这时候,那找收生婆去?真他妈的倒霉,不是刘三那忘八蛋在一旁多嘴,我才不会叫他住在咱们店里?这半夜三更生那门孩子!真…”
纪翎此时已怒不可歇,上前一把抓住这小二,就像提小一样的把这小二提了起来,吓得这小二在半空中鬼叫连天,连道:“大爷…快放下!快放下…我找去我马上就去!”另外两个小二见要打人了,也不噤吓停在一旁忙拉住纪翎,东一句西一句的求情。
纪翎仍是搴着他不放,一面对另一人道:“我又不是不给钱?你们这些家伙是不是人?
人家的命都快完了,你们还跟没事一样的,我不摔死你这小子!”
说著作势下摔,这小二吓得连爷爷都叫出来了,纪翎一放手,喝了声:“快去!”
这店小二可真听话,当时头也不回,通通通下楼就跑,那另一人不由劝道:“大爷!你可别生气,人家的事气坏了也犯不着呀!再说这么晚,这收生婆可真不好找,又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谁知道他是个女的?…”
纪翎此时隐闻那隔室少女,昑声愈来愈大,不时的怪叫道:“快呀…快呀…怎么还不来?…”
纪翎听着心如刀割,顿时由⾝上掏出一大块金子,向那小二手上一递道:“⿇烦你吧…快去找吧…这钱送给你!只要快!”这小二看到这么大一绽金子眼都花了,顿时眉开眼笑道:“唷!这这…唉!好吧!我给你老跑一趟,不过我可真不知道到那里去找…”
那另一小二见状不由急道:“把钱给我,我叫我娘来!”
那小二闻言,还不肯给,纪翎此时不知如何,竟对这可怜的女人同情万分,顿就又摸出一绽金子递与那另一小二道:“好了!你就快把你娘请来吧!她会不会接生?”
这小二金子到手,一面提着布鞋,一面笑道:“这种事,只要是女人,养过孩子的谁都会⼲!不必要什么內行不內行的!”
纪翎闻言不由喜道:“那就快请你娘来吧…”
这小二撒腿就跑,此时这一,那位账房先生也出来了,一见纪翎简直是财神爷,大块金子往外送。
顿时眼花撩,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面扣着大褂上的扣子,一面叫道:“谁生孩子?…这事可不能随便,出了命可不是玩的…”
纪翎一怔道:“不是找人接生了,还会出什么命案?”
这账房一鼻子道:“生孩子是闹着玩的呀?不会接生的人那能接,这玩意非要懂这一行才行?”
纪翎闻言可真慌了手,此时那女人叫成一片,纪翎不由急得一跺脚道:“我的天!那可怎么办?没有人也得生呀!”
这账房顿时耸肩笑道:“我看得先找个大夫开副催生药,有这药一吃下去,就是接不接生也无所谓了…”
纪翎忙道:“只是半夜那找人去开方子去呀?这不急死人!”
那账房闻言有意伸出手摸着头道:“其实人到是有,只是…”
纪翎忙又掏出了一块金子,往那账房手中一塞道:“不够再来拿,劳驾,你去找人开副方子,快去快来!”
这账房金子在手,笑得双眼都成了一条,连连点头,叫道:“黑三快拿纸笔来,点灯!快!”
一旁的小二一怔道:“大夫呢?”
这账房笑道:“我就是大夫,老几年我没⼲这一行,就是专门给人看方子看病的!”
这黑三一滋牙道:“喝?你又会看病了,我还真第一次听过,你⼲脆就说要钱就行了,还拐这个弯⼲什么…”
账房被说得脸一红,纪翎见状也顾不得再生这些闲气,只求能为那女人把孩子接下就好了,当时不由急道:“好了别吵了,谁开都一样,反正只要內行就行?”此时那小二已跑出端来灯和纸砚笔墨。
这账房一面坐下,铺着纸,一面拿着笔杆,皱着眉,口中低低的念着。
一旁的黑三见状冷笑一声道:“你到底会不会开?这可不是玩的,吃死了人,你可得吃官司!”
那账房不由一拍桌子,瞪眼道:“你看!刚想出来,被你一吵,又忘了…我怎么不会?…”纪翎不由皱眉道:“好了!好了!你快开吧!”
这位账房先生,才低下头来,嘴中尚念着:“蛋…草纸…红糖…”
一旁众人都直皱眉,那黑三小声骂道:“他妈的!这算是那门子药?蛋也成了药了?”不想骂着,那位账房竟还真的写了好几样药,満満一大张,纪翎拿过一看。
他本略擅医术,略一过目,见其中倒真有几样是壮气止⾎的,顿时不再疑心。
马上给那账房道:“不错!快去取吧!”
这账房先生接过,看着一旁的黑三道:“没别的,黑三!你去一趟吧!我的事了啦,谁叫你先收了人家钱。”
黑三接过方子,怒视了这位账房先生一眼,口里还嘟噜着:“你就会出主意,好好的开他妈什縻催生药,半夜还得搥门,这都是他妈的斜事…”
说着只好下楼而去,这位账房先生这才又吩咐着别位伙计道:“快去烧几壶热⽔,弄个红木盆,这事很简单,瓜自然落地…”
说着话,就听楼梯一阵向,那先去小二已回,手里拉着一个土里土气的老太婆,一双小脚,头发还散着,⽪鹤发,只是⾝材⾼大。
一上楼就叫道:“那太太在那屋里?”
纪翎见状大喜道:“来!老太太你跟着我来。”说着在前领路,众人俱后跟着。
方一走近那女人门前,纪翎不由叫道:“姑娘!收生婆来啦,我可领进来了!”
忽听那少女猛叫道:“你…男人别进来…婆婆快…进…我…”纪翎只好退后一步,一推那老太婆道:“你快进去吧!可仔细着点。”
这婆子嘻着大口一面进去,一面回头道:“你放心,我养了八九个了,你太太给我了,错不了!”
纪翎不由气得脸一红,当时也顾不得给她解说些什么,遂着那老婆婆⼊內。
众人俱退回原处,却听到那老婆子一会叫⽔,一会叫手巾的,几个小子又抬盆,又提热⽔,都送到门口,任那婆子自己出来取用。
此时几个伙计还在打着哈欠,那请收生婆的伙计,此时笑问着纪翎道:“那屋里的女人,真是大爷你夫人?”
纪翎一瞪眼道:“可别胡说八道,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这小二张着大嘴道:“大爷可真是好人,为人家的事急成这样…”说着话忽然有一种极为剌耳的声音。
众人都不由一喜,黑三大叫道:“你们听…听听…”
此时很清切的有婴儿的哭声,哼哇!哼哇就像小蛤蟆叫似的。
纪翎一听这孩子哭声如此响亮,确实是生了,心中这才一块石头落下地,猛听那黑三道:“不好啦!失火啦…”
众人俱是一惊,顺着那黑三手指处一看,果然由那产妇窗內透着阵阵红光,纪翎也不由大惊,方叫了声:“救火!快救火!”
不想肩上被人一拍,回头看竟是那账房先生,只见他脸上带着微笑,点头道:“大爷,你们可别害怕,这那是失火,这孩子可不得了,将来一定是了不起的人…”
黑三在一旁急道:“瞎说八道,你就会说鬼话…”
那账房用手一指道:“各位看,现在没有了吧,就算是失火,火灭了也该冒冒烟呀…”遂回头瞪了黑三一眼道:“你知道什么?从前宋朝岳飞大将军一出生,不也是満室红光,邻居不都以为起火了,后来人家是大宋的兵马大元帅,乖乖…”
他这一说,众人都不由一怔,再看那窗户已没有红光了,才知此事竟是真的。
纪翎心中也不由暗自希罕,这一来,那些伙计都嚷开了,有的说:“好家伙,这娃娃将来就许是⼲隆…”纪翎听得直想笑,还有那黑三一跳老⾼,道:“她娘的!还真有这事,将来谁说起这事,我黑三是给皇帝抓催生药的…”
那另一伙计,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抓个药有什么?我娘是给她接的生,这关系多深?将来我二秃子最少也得弄个七品顶子戴戴…”说着笑的嘴都并不拢,好似现在一个七品的顶子已戴在他的秃头上似的!
纪翎已在他们闹成一团之时,悄悄回到自己房中,才一过那产房,却见那收生的婆子,正由那房中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粉卷⽟的小⽟娃娃,一面抱着恍着,嘴里还直哼着,待走近纪翎⾝前才笑道:“还是个小子!真⽩呀!真像个小银小子,这孩子一出来就咬我一口,还真疼!…”
纪翎此时也不由笑着走近,往那孩子一看,心中也不知什么感觉,总觉得孩子长得竟和自己小时侯一样,那婆子也笑道:“可真像大爷你,得!他爹在这,还是叫爹抱着,我老婆子这一⾝可脏得很…”
说着就把那娃娃要作势递给杞翎,纪翎不由一笑道:“老太太,你可弄错了,我也是住店的,和那姑娘庒就不认识,可别胡说…”
这老太婆闻言不由一怔,张嘴了半天,才啊了一声,纪翎用手摸了那孩子脸一下,他那吹弹可破的小嫰脸上,征微掀起了天真无琊的笑…这才是世界上,最真!最甜!最纯洁最无私的笑容。
纪翎不由点了点头道:“好乖的孩子…老太太你快把他抱进去吧!别受了凉!”
这老太婆咧嘴笑着,推门进去了,纪翎不意间见门开处,在门上挂着一口长剑,垂着杏⻩剑穗,果然是一侠女,心內虽好奇,但因限于礼教,不便往人家姑娘房里看。
想着回到房中,关上门,见方凤致睡得还,也没惊动他,心想这小子,本来在家是养尊处优,这几个月随自己漂零江湖,苦可吃大了,难得他小小年纪,居然毫不畏苦,一心惦念着学武,似此意诚的小孩,可也真不容易。
心想自己回山后,一定要好好的苦心传授他一⾝本事,也不负雁红所托。
猛然又想到,这隔室女人也是女扮男装,也是个会武的,倒有几分和雁红相似…这女人太可怜了,旅道产子,竟连她丈夫也不在⾝边,孤单单一个女人,带一个小孩,唉…
想着他就上,睡了一会,外面也渐渐静了,又恢复了安静。
隐听见那隔室婴孩在哭,那少女用手在拍他,口中却连哄带泣道:“儿啊…你可害死我了…娘这一辈子怎么去见人?…你狠心的爸爸…”
说到此竟听着那姑娘哭成一片,边哭边泣道:“你那狠心的爸爸…他丢下我们不管了…他又和别人好了…儿哟…我可怜的孩子…你可怎么见人?你姓什么呢?”
那声音凄惨动人,纪翎听得在上展转翻覆,心中好不难受。
那少女边泣边诉,声音又低,纪翎虽勉強听出她说的话,可却没仔细分辨那声音,否则他定会大吃一惊。
就这么夜一过去了,纪翎方一起⾝,方凤致也醒了,又说肚子饿了。
纪翎忙叫来伙计打⽔洗脸,那伙计就是请他娘接生的小二,一进门叫了一声:“相公早!”
纪翎笑点了点头道:“昨夜⿇烦你了!那姑娘夜里还好吧!”
这店小二一缩脖子道:“这姑娘一定是个女侠客,真了不起,昨天夜里生了孩子,今天天不亮就起来了,给柜上要了个小竹篮子,垫上被子,把那小孩放在里面,上马就走了!”
纪翎一听吓了一跳,惊道:“什么?她走了…昨天才生,今天就走了?”
这店小二叹了口气道:“那有什么办法?这姑娘可真凶,还带着宝剑,谁敢不叫她走?
不过她走的时候,倒问了柜上,问大爷姓什么?真个的我们还忘了问大爷的姓呢!”
纪翎不由皱了一下眉道:“我姓纪,她还说些什么?”
这店小二又道:“她说她永远谢谢大爷,本来想见见大爷,只是还要赶路上山,所以没有惊动大爷,叫小的代她谢谢,唉…”
纪翎也不由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还想给柜上多留些钱,想等这姑娘満月再叫她走,却不知一大早她竟走了…”
那店小二远道:“大爷!这位姑娘长得可真美透了,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只是脸上碰了一道疤,真可惜!”
纪翎不由叹了口气,遂道:“好了!我们吃点东西也要走了!”
这小二才答应着出门,二人随着下了楼,忽见那黑三由另室出来,一见面就叫道:
“喂!相公等等,有好事情…”
纪翎不由一怔道:“有什么事?”
这黑三笑着跑近,探一手⼊怀道:“这才是相公好心有好报呢!昨天不是那个生孩子的姑娘吗!人家才是财神爷呢!”
纪翎不由急道:“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呀!”
这小二由怀中掏出一个大信封,递到纪翎手上道:“这银子,是那姑娘叫我亲自转给相公的,另外还赏了我们每人二十两银子…嘿!真大方!”
纪翎不由一怔,心中方暗骂了一声:“你也未免太小瞧我纪翎了,我为你帮忙,乃是侠义之搴,你却送我银子…”
正想说不要,无意间见那大信封上,一行四个大字,顺化钱庄:纪府票。
不由当时一惊,心想这不是我们家的钱么?想着把那钱菗出一看,见是一张四百两银子的庄票,下面画押的签章,却是自己亲手的签名,不由陡然一惊,啊的叫了一声,大叫道:
“快给我带马,那姑娘往那去了…快!快!”
方凤致还道:“师⽗还没吃饭呢!”
纪翎不由急道:“傻小子!那姑娘就是李雁红呀!就是到你家的李大哥!还不快追!”
说罢,満脸焦急,拉着方凤致就往外跑!
这小二才答应着出门,二人随着下了楼,忽见那黑三由另室出来,一见面就叫道:
“喂!相公等等,有好事情…”
纪翎不由一怔道:“有什么事?”
这黑三笑着跑近,探一手⼊怀道:“这才是相公好心有好报呢!昨天不是那个生孩子的姑娘吗!人家才是财神爷呢!”
纪翎不由急道:“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呀!”
这小二由怀中掏出一个大信封,递到纪翎手上道:“这银子,是那姑娘叫我亲自转给相公的,另外还赏了我们每人二十两银子…嘿!真大方!”
纪翎不由一怔,心中方暗骂了一声:“你也未免太小瞧我纪翎了,我为你帮忙,乃是侠义之搴,你却送我银子…”
正想说不要,无意间见那大信封上,一行四个大字,顺化钱庄:纪府票。
不由当时一惊,心想这不是我们家的钱么?想着把那钱菗出一看,见是一张四百两银子的庄票,下面画押的签章,却是自己亲手的签名,不由陡然一惊,啊的叫了一声,大叫道:
“快给我带马,那姑娘往那去了…快!快!”
方凤致还道:“师⽗还没吃饭呢!”
纪翎不由急道:“傻小子!那姑娘就是李雁红呀!就是到你家的李大哥!还不快追!”
说罢,満脸焦急,拉着方凤致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