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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血染江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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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道人顿时发出了一声怪叫!

  就在那条人影闪过的一刹那,⽩鹤道人原本直的⾝子晃了一下,直地倒了下来。

  而过之江飞闪而出的人影,就像幽灵般地绕了个圈子,又重新回到了过之江站在原处不动的本来⾝躯之上。

  两者甫一会合,即如同先时一般模样,过之江这才缓缓走向倒地的⽩鹤观主跟前,他弯下⾝子来,随手由他头上揭下帽子。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副道人打扮的躯体!

  “⽩鹤观主!”

  他嘴里默默地道出了这四个字,蜡般冷塑的脸上,带出了一丝笑容。

  就在这时,⾝后一阵疾风袭到。

  突然向他出手狙击的是岗⽟仑,岗⽟仑显然是按照事先与⽩鹤观主约好的时间,配合出手。

  然而,他的行动仍然是慢了一步。

  一步之差,在岗⽟仑来说的确有点出乎意外。

  惊惧、忿怒、悲惶…

  这么多错综复杂的感情,就在岗⽟仑一发现到⽩鹤观主时,一股脑地涌升而起,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掌中那口“九耳八环大砍刀”挥出了大片霞光,兜头盖顶地直向着过之江头上砍下来。

  刀锋仅仅距离过之江头顶不及一寸的当儿,忽然像是遇见了一种无形的阻力,蓦地弹了起来。

  岗⽟仑体会出不妙。

  过之江那看似呆板的⾝躯,蓦地就像电般地疾转了过来。

  一只鸟爪般的瘦手,已当心抓住。

  岗⽟仑这一点可就较诸⽩鹤观主聪明多了。

  一招失手,他绝不恋战。

  事实上对方过之江的一⾝武功,他虽不曾亲⾝领教过,可是胞兄岗⽟昆及本门多人前次丧生的⾎淋淋教训,他焉能有所忘怀?

  也是这一念之间,使得他虎口逃生。

  就在过之江那只手递出之时,岗⽟仑⾝子在一个后仰的势子里,⾜下用力一蹬,施展出“倒赶三层浪”的⾝法“飕”一下反纵而出。

  过之江的掌势,本来是凌厉无匹,不要说打实在了,就是沾上了一点边儿,岗⽟仑要想活命也是不容易。

  然而,幸亏岗⽟仑是一个逃势。

  如此一来,过之江的掌力,正好加快了他的速度,只听见窗扇哗啦一声大响,岗⽟仑⾝子整个地摔出了窗外!

  他⾝子一经翻出,即跌倒在地。

  过之江肩头微晃,已跟踪而出。

  几乎是同样快的势子,就在过之江⾝子方一沾地的当儿,斜刺里,陡地涌上来几条快速的影子!来人中,三个是长⾐飘飘的老者,一个是灰⾐中年矮汉。

  前三个俱都是人手一剑,只有那个矮汉手里持着一双弧形长刀。

  三个老者正是“‮合六‬门”中的长老级人物,一名“清风剑”许南,一名“太岁剑”

  刘天兴,一名“风铃剑”蔡无极。至于那个手施双刀的矮汉,却是“七星门”中的岗双飞。

  这四个人是负责第二拨应敌。

  是以就在“冬眠先生”方自现⾝的一刹那,这四个人已自不同的方向猛然袭到。

  三口剑、一双刀同时把过之江围在了当中。

  过之江原本可在一举手的当儿,将岗⽟仑击毙掌下,想不到忽然间又会冒出来这么一伙子人。

  他目空四海,哪里会把这一⼲人看在眼中?

  同时之间“太岁剑”刘天兴与“风铃剑”蔡无极的两口剑一左一右蓦地向着他左右双肋间刺到。过之江两臂一舒,已分别拿捏住一双长剑的剑锋。

  刘、蔡二长老只觉得剑上蓦地出极为罡劲的一股气机。

  那是一种他们生平从来也不曾领略过的感受,冰也似的冷,电也似的⿇。

  刘、蔡二老,武功虽较之掌门人古寒月逊⾊得多,但是说起来也是辈份甚⾼的人物,而其剑术一门,受本门传统的剑术薰陶,均非弱者。

  此刻三老联手,自非等闲。

  所谓“联手”顾名思义,自然是联合各人之力同心共赴之意,其优点乃在于互为掩护,轮番以本⾝杀着,待隙向敌人出手。

  三长老尤其精于“联手”出剑,其灵巧程度,有如常山之蛇——击首则尾至,击尾则首至,击中则首尾皆至!可谓巧妙之极!然而,他们此刻所面临的敌人,显然大非寻常。

  刘、蔡二长老,一上来就吃对方拿住了剑锋,一时再想摆脫已感不易。

  的确是怪异之至!

  刘、蔡二长老想夺剑固是不能,即使想松手也诚为不易,透过一双剑柄所发出的昅力,竟使得他二人一双手掌紧紧地昅咐在剑柄之上,有如手沾面,哪里还能甩脫得掉?

  只可叹二长老空负一⾝剑技,竟是丝毫也展示不出来,眼看着二人瘦削的⾝躯,簌簌地一阵颤抖,蓦地,像是掷出的一双⽪球,随地滚跌而出。

  令人眼花缭的更不止于此。

  就在二长老方自跌出的一刹那“清风剑”许南与岗双飞已由腹背两个方向同时扑上。

  妙的是那位“冬眠先生”过之江手上一双剑,竟在这一刹那间,陡地分开来。

  在前后两道闪烁奇光里,这双剑上光华竟然暴长一倍有余。

  那一刹那,惊心动魄!

  剑光前后分开,有如扇面般地展开来,划出了两道弧形光华,正好着了岗双飞与“清风剑”许南扑上的⾝子。

  ⾎光一现,许南首先着难。

  这口剑自顶而下,来了一手大劈活人,随着对方剑势落处“清风剑”许南的两爿尸⾝,一左一右同时分开来,向两个方向倒下去。

  ⾎洒了一地都是。

  在同时他另一只手上的那口剑,也正好劈中在岗双飞的之间。

  这一剑的力道,看上去似乎比劈砍许甫的那一剑更为有力,只听见“喳”的一声,随着过之江的宝剑挥处,岗双飞的半截⾝躯,有如飞旋的陀螺般“呼”的一声,旋空而出——那剩下的半截⾝子,由于上来的冲势太猛,一时煞收不及,通通通一连向前跑了好几步,才倒在地上。

  好快的⾝法。

  好猛的剑势。

  令人三魂出窍七魄升天的凌厉杀招。

  这时,如果你是一个目睹者,你会“不寒而栗”

  尽管是杀人手法千奇百怪,花样翻新,可是像这等触目惊心,惨不忍睹的杀人毒招,毕竟是武林罕见!令人不忍卒视。

  也许是过之江真的愤怒了。

  像这般一出手,即似闪电的杀着,在他来说也属创举。

  就在这一刹那,⽩鹤观主却由另一个方向狂扑上来。

  这个老道人虽然自知武功不是对方对手,可是他毕竟也不是可以轻视的人物。

  这时他眼看着自己方面事先煞费苦心的一番周密计划,竟然在对方这个魔头一举手的当儿,摧毁无遗,尤其痛心的是自己这边几个有力的⾼手,除却古寒月尚未出手以外,其他的几个人,包括岗⽟仑、岗双飞、三长老,这么多的⾼手,竟然在对方一出手当儿,先后溅⾎当场。

  自己虽托天之幸,得免于难,可是这个老道人却生就了一副不畏強敌的脾

  这时他大吼一声,⾜下一垫步,施展出“⾝剑合一”的⾝法,快速地把⾝子依附上去,一口仗以成名的“银雨剑”幻化成一片银⾊光墙,直向着过之江劈头盖脸地罩了过去。

  这个老道人早已在前次与对方手的过程里,体会出了难得的窍门儿。

  他知道对方最厉害的⾝法是一个“贴”字,最厉害的手法却是个“快”字。

  如果一旦为对方贴近了⾝子,其势有如磁石引针,休想摆脫得开。

  如果一旦容得对方挥出剑,也必定是万难逃开⾝去。

  他于是把握住了这两项原则——那就是绝不容许对方把⾝子欺近了,也绝不容许对方向自己施出杀手。

  ⽩鹤观主毕竟是⾼明之士。

  这两项原则,起码在目前,发生了暂时的效果。

  于是,就在过之江的一式杀手,尚来不及施出的一瞬间,⽩鹤观主已经展开了退⾝的势子。

  只见他⾜尖飞点着,已经退出了三丈以外。

  “冬眠先生”过之江那般疾快的一剑,竟然会砍了一个空。

  剑光有如一道经天的长虹,直由⽩鹤观主前滑落下去,使得⽩鹤观主这件道袍平空地又多开了一道岔口。

  ⽩鹤观主虽说是避开了这一剑,却也噤不住吓出了一⾝冷汗。

  他防着对方更厉害杀手即将使出。

  对付这类強敌,他只得施出浑⾝解数,采取他的既不能胜敌,却可以保全自⾝的一种胶着战术。

  这种战术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就在冬眠先生一剑落空之后,⽩鹤观主已纵⾝而上,猛厉的剑招,随着他攻出的剑术,有如一大片卷起的浪花,直向过之江⾝上卷了过去。

  冬眠先生⾜下飞点着,向后退出了五丈以外,留下了一个与敌人出招的最好时机。

  然而⽩鹤观主却是无论如何再也不敢进⾝了。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他双⾜飞点着,三起三落,已把⾝子退到了廊道正中,⾝子方才着地,面的过之江已追循着电也似地来到了面前。

  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凌厉的剑阵开始展了开来。

  过之江⾝子方一落下来,只见面前人影一闪,一个银发斑⽩的清癯老人快似飘风般来到了⾝前。

  来人正是“‮合六‬门”的掌门人古寒月!

  同时间,四面八方霍然现出了许多人。

  这些人配合着古寒月的势子,就在过之江⾝子方一现⾝的当儿,同时向前跨进了几步,已把过之江团团围困在一个八角形的剑阵之中。

  正是所谓的“八卦连环无敌剑阵”

  连同⽩鹤观主在內,十一口长剑的剑尖,同时指向过之江前。

  过之江的目光首先接触的是古寒月,却由于这个剑阵的突然变化,而失去目标。

  他忽然发觉到面前一个持剑的少女,蛾眉斜挑,杏目圆睁,正是前次不久以智力胜过自己的柳青婵姑娘。

  然而不及眨眼的功夫,柳姑娘已经又随着变化转动的剑势而移换了位置!

  由此开始,一张张不同的面貌,在他眼前变幻不已。

  他的眼睛只要注定向一个人,在旋踵间,那个人必定在他眼前消失,代之的又是另一张新脸。

  这一势“八卦连环无敌剑阵”果然厉害无比,一向为古寒月视同“‮合六‬门”不传之秘。

  这一次大敌当前,他才不敢自珍,传出以为应付急难之用。

  过之江显然第一次感到了困扰。

  但只见以古寒月为首的十一个持剑人,时分又合,斗转星移,不同地变幻着位置。

  过之江的一双眸子,一连追逐了好几个人,居然都落了空。

  现在他知道面前的这些人,将要与自己有一番前所未见的厉害搏杀了。

  他同时也体会出来,自己所面临的这个战局,不再像以往所对付的那些场面那么轻松了。

  面前的十一个人,进、退、举、止、快、慢、左、右,似乎都有一定的步骤。

  诀窍是绝不与过之江正面单独接触。

  而且,使过之江最感觉头疼的是这十一个人持剑的招式,都不一样。

  譬如说甲的剑是平持右手,乙的剑却在左手,丙的剑是⾼⾼举起,丁的剑又庒在下盘…

  如此一来,给过之江的感受是不知何以为敌,这些人在当中某一人的口令之下,随时变幻着⾝法。

  唯一相同的一点,每人那双凌厉的眸子,都注定在他一个人⾝上。

  十一双眸子內所泛出的目光,都是那般的凌厉,对过之江尤其是恨之⼊骨,恨不能一口把他生呑下去的模样!

  所谓“千目所视,无疾而终”⾜见被人仇视不是一种好滋味!

  过之江虽说是恃技而骄,可是面对着这么多双敌视的目光。也不噤有些心怯。

  不可否认的,他对于眼前的这个阵势,已存下了相当戒心!是以在他未能领略出这阵势的奥秘前,暂时不轻举妄动。

  冷笑了一声,他站定了⾝子。

  就在他⾝子方自站定的同时,那个环绕在他⾝侧四周的阵势,霍地也定住不动。

  面对着他的,仍然是那个面相清癯的老人——古寒月。

  过之江脸上带出了一层自恃不屑的笑容。

  “古寒月。”

  “很好,我此行预备会见的,就是你。”

  “专程候教。”

  过之江那一层庒在前额的短发,簌簌起了一阵颤抖,脸上带出了一片怒容。

  “你知道我是谁吗?”

  “哈哈,”古寒月发出了两声狂笑,笑声里却充満了无限凄凉的意味。

  “⾜下即使是烧成了灰,古某也不敢忘怀。”

  “那么我又是谁?”

  “过之江。”

  “过之江是谁?”

  “小辈欺人忒甚!”古寒月冷冷地道:“小辈,别人怕你,我古某却不怕你,你的那一手鬼吹灯,瞒得了别人,却是瞒我不过。”

  “我看你与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句话过之江说得异常冷漠!

  虽然是平和的一种腔调,可是却隐隐含蓄着凌厉的杀招!透过了过之江那种凶狠的目光,可以体会出他內心对古寒月恨恶的程度。

  “你听着!”古寒月冷冷地道:“三十年前独孤无忌,倒行逆施,为我等十一派联合声讨,君山之役饶其不死,独孤老儿就该就此洗心⾰面,重新为人才是正理。想不到那老儿不思自行检讨,反倒迁怒于众人,教出你这等恶徒为祸人间,真是罪不可恕。小辈,你自恃从你那老鬼师⽗处学得一点闭息、尸解的道法,竟敢如此目空一切,杀戮成…”

  一气说到这里,他长长地了一口气,目红光地道:“小辈,你东杀西杀,今天竟敢来到我古某人面前撒野…”

  嘿嘿一笑,他瞪目裂地又道:“小辈,⾎债⾎还!今天看你还怎么逃开古某的掌心!”

  过之江一双眼⽪微微闭拢着,仅仅只露出一线目光,当他听完古寒月一番话后,⾝子微微起了一阵子颤抖。

  “凭你古寒月?”那是一种无限冷漠、轻视表情:“你还差得远!差得远!”

  目光一扫面前的阵势,他冷冷一笑,又道:“不错,你这个捞什子阵,是很古怪,一时倒把我困住了!可是这仅是暂时,用不了一会,我就能看透。”

  顿了一下,他又道:“那时候,也就是你的死期…不,也就是你们这些人的死期到了。”

  说到这里,他偏了一下头,却把那双冷漠的眼睛注视在柳青婵⾝上。

  “柳姑娘,久违了。想不到在这时又遇见了你。”

  柳青婵点点头,貌愠语冷地道:“不错,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

  过之江一哂道:“不用说,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了。”

  “为亲人复仇,为武林除害,义不容辞的事。”

  过之江徐徐点了一下头,道:“好说,柳姑娘,你可曾想到一点,这一次我是不会再放过你了。”

  “我想到了。”柳青婵与其针锋相对地冷嘿一声,道:“这一次我也不打算放过你。”

  过之江手上分持着两口剑。

  这两口剑是方才自‮合六‬门二长老手中夺来的。

  他把两口剑叉地平置在前,缓缓地道:“我生平自负极⾼,不愿与妇人女子动手。”

  说到这里冷嘿了一声,又道:“如果你打算退出,现在还来得及,否则一经手,你活命的机会可就微乎其微了。”

  柳青婵淡淡地一笑道:“过之江,你的武功确是⾼明,说一句长你志气的话,的确是我生平所仅见,假使今天输给了你,能死在你的剑下,也是我所乐意的一件事情。”

  过之江倒是想不到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聆听之下,神⾊陡然一变。

  “姑娘,你这又何苦?”他长长叹息了一声,又说道:“老实说,杀死你大伯⽗,是我一时的疏忽,既然已成事实,却也无可奈何…”

  他冷笑了一声,道:“我生平行事,绝不后悔,我可以网开一面,姑娘你却莫再向我复仇,眼前这个场合,你却不宜置⾝,速速去吧!”

  柳青婵蛾眉一挑道:“姓过的你说得好轻松!你虽有心饶我,我却饶不过你,有本事你放剑过来。”

  一旁的古寒月早已忍无可忍,由于他们中三老一上来俱已丧生。

  在古寒月的感觉里,这是极为痛心的一件事。

  他决心要借着这个“八卦连环剑阵”为己方找回面子,同时为死者复仇。

  这时聆听之下,古寒月冷叱了一声,掌中剑向上一举,叱了一声:“变!”

  同时间⾝侧各人移动了一个圈子。

  连同⽩鹤道人十一口剑的剑尖,一齐指向过之江。

  过之江两口长剑同时一举,一在前,一在后背,他⾝躯微微下蹲,面上神情不愠不怒——正是“抱元守一”的架式。

  古寒月倏地又叱了一声:“停!”

  旋转的圈子突然静止。

  但只见十一口长剑,自四面八方突地攻了上来!

  过之江⾝形猝转,两口剑上光华暴涨如电,只听得“呛啷啷”一阵剧烈的剑鸣之声,似有多人在这个势子里,⾝躯向后倒仰下去!地面上同时多了几口遗落的宝剑。

  尽管如此,并无碍于这个剑阵威力。

  首先就有三口长剑,分上、中、下三路直向过之江全⾝攻到。

  过之江冷笑一声,⾜下跨步,闪开了⾝子。

  也就在他⾜下移动的一刹那,凌厉的阵势遂又展开。

  “冬眠先生”过之江虽说是功力惊世,然而对于眼前这个阵势,却昧于无知!

  正因为如此,眼前他可就大大地吃了苦头。

  过之江⾜下方移了一步,这个阵势的奇门已然换,五行亦即发出作用。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像是起了一天大雾般的朦胧。

  却在这一刹那“哧”的一道剑光,由他左边⾝侧滑了过去。

  虽然不曾伤着⾁⾝,却把他⾝上那袭雪⽩⾐衫划开了尺许长短的一道口子。

  过之江右手剑势向外指处,由剑尖上暴吐出三尺余长的一道⽩光。

  朦胧雾⾊里,面那个人发出一声惨叫,像是为他的剑势所伤。

  然而,也就在过之江正待第二次出剑的时候,⾝侧左首响起了一缕尖锐剑风。

  这股剑风,一听在过之江耳中,顿时就知道来人⾝手不可轻视。

  他无需用眼睛看,即可知道剑势所来的方向,⾝子往前一伏,左手长剑已向后撩出。

  两口剑猝然接触之下,陡地由地面上滚来了一团光影,过之江方拟以右手长剑敌,这当口,斜刺里却又攻上了二人。

  四口剑,却是采取四种不同的攻杀势子。

  过之江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躯霍地拔空而起。

  就在这一刹那,⾝后紧跟着纵起一条人影,在过之江⾝躯方一落下的当儿,这个人已施展出一式漂亮的滚翻之势,由过之江背项之上翻了过去。

  同时间,这人掌中剑已幻为一片旋光,向过之江⾝上猛袭过去。

  两口剑第二次锋的当口,过之江已看清了这个人正是带领这群剑手的那个古寒月。

  过之江发出了一声长笑。

  那是一种令人寒栗的声音,笑声里有无限悲愤的意味,却也显示出必杀死敌人的决心。

  他虽然暂时尚未能体会出这个阵势的奥秘,可是有一点他却已能做到。

  那就是,他已看准了古寒月这个人,而且不打算让他逃开眼前。

  这一点他有十分的把握。

  是以,就在古寒月⾝子一落定的当口,他⾝子又有如磁石引针般地贴了上去。

  古寒月其实可以借使阵势的变化,把眼前这个人摆脫开来。

  然而错在这个人生具倔強的个,由于他本⾝武功精湛,剑法尤其超人一等。

  虽然他明明知道过之江非比寻常,可是如果说要他不战而屈于对方那是办不到的事情。

  甚至于眼前,他就有意要和对方较量一下。

  心里有了这么一个想头,对于过之江锐猛的来势,倒也不惊不慌。

  双方正面一照脸儿,即展开了凌厉的搏杀。

  如此一来,原来的阵法反倒为此施展不开了。

  现场静悄悄的,但见冷森森的剑刃挥削着暗灰⾊的穹空,发出了清晰的破空之声。

  不可否认,古寒月是剑道中的一名⾼手!

  他的剑法奇在滑溜如蛇,千变万幻,端的是不可捉摸之极。

  然而,不幸的是他的对手太厉害了。

  虽然如此,在他们二人开始对上手时,看上去却也难分轩轾。

  过之江抛弃了左手长剑,仅以右手来应敌,这口剑虽然不是他所有之物,然而在他手里却施展得极其自然,呑吐如意,进退飘然。

  古寒月的剑势锋芒毕露,杀招盎然。

  过之江的剑势却稳重如山,看上去进收俱缓。

  从外表上看,两个人剑法不是一个路数,而且一经手,却是难分难解。

  古寒月的剑疾若奔雷骇电,施展开来,但只见一团⽩光,裹着他修长的⾝躯。

  他的优点是,出手快,认隙准。

  然而他无论多么快的剑势,总是难以得手,每一出剑必为过之江阻于剑圈以外。

  过之江这一手剑法,看上去固然是慢到了极点,可是正所谓“慢中有快”当你认定他是慢时,常常却是出奇不意的快,而假若你以为他是快时,他却又会出奇的慢。

  四周的人,都为过之江这种缓慢的剑法感到虚实莫测,他的剑术路数也极为特别,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出奇的奥妙之处。

  这种情形局外人是难以领受得出来。

  真正领受到过之江剑法⾼奥的只有一个人——古寒月。

  双方对招不过五六招时,古寒月已深深感到了对方剑势的咄咄人。

  看似无奇,其实最奇。

  在彼此换过五六招以后,古寒月已为对方剑上冷森森的剑气所侵袭。

  最使他惊惧的是,他感觉到非但是对方手上的那口剑,即使是对方那个人,都给自己一种莫大的威胁,他感觉到对方人剑之间,放出一种目不可视,却能感受出来的一种昅力。

  那种无形的昅力,就如同海上轮旋出的一个漩涡,紧紧昅拉着漩涡外的一艘木舟!

  那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摆脫开来的一种情势。

  古寒月这时才知道厉害。

  这一刹那,他內心才开始滋生畏惧之意,深深地感到后悔。

  双方对手到第八招时,过之江的剑由下上翻,如同闹海的银龙,只听得“嚓”的一声,削落了古寒月头上的发髻。

  古寒月嘴里“晤”一声,使出全⾝的力道,向后一个倒仰。

  照常情而论,古寒月这个退⾝的势子,⾜⾜可以倒纵出丈许以外。

  然而此刻,对方⾝侧之间所滋生出的那股莫名的昅引之力,紧紧地昅着他。

  古寒月虽然施展出全⾝的力道,仅仅也不过才纵出四尺开外。

  他⾝子方一落下,満头⽩发倏地蓬散开来!被削落的头发,更化为満天银丝,随风四散。

  也就在这一刹那,过之江的⾝子已猛扑上来。

  古寒月大吃一惊。

  他预料着自己已经难以逃开对方的毒手,惊骇间,猝然自丹田里提昅了一口真气。

  人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常常会施展出莫名其妙的杀手,那是一种求生本能。

  古寒月正是如此。

  只听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啸,掌中剑改变为双手合持,在一个前进的势子里,他的剑霍地暴涨出丈许长短一截光尾。

  像是一道闪电般的快捷,夹带着一股尖锐的剑风,这口剑上的光华更幻化为万点银星,直向过之江全⾝劈罩了下去。

  这一手剑法名叫“大罗天星”

  古寒月几乎把全⾝的內力都贯注在剑⾝之內,是以这口剑上所炸开的每一颗剑星,都具有凌厉的杀伤之力。

  两个人几乎是一样的快,也似乎是同样的势子,猝然地会合在了一块,两小团剑光,忽然变成了一大团。

  这大团的⽩光,包着两个人的⾝子!不过是那么匆匆的一刹那,却又分了开来。

  分开却是分开了。

  在双方踉跄的⾝影里,其中之一忽然倒了下去。

  倒下的那个人不是过之江。

  是古寒月!

  剑伤之处到底在哪里看不清楚,却只见大股的鲜⾎由他⾝上涌出来。

  古寒月挣扎着坐起⾝,他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倏地⾝子向后一倒,整个倒翻了下去。

  原来美好的一个剑阵,忽然由于阵中首脑人物突然的丧生,顿时形成了无比的紊

  过之江徐徐地走到了古寒月⾝前。

  他的那口剑紧紧庒在手上。

  古寒月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他那双眸子怒凸如珠地盯向过之江。

  “姓过的…你休要猖狂…迟早你会得到报应的!”

  说完这句话,顿时由嘴里涌出了一口鲜⾎,⾝子抖成一团,只是他仍然用力地撑着两只手,不让⾝子倒下去。

  过之江冷冷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胆敢与天下人为敌,就不曾把天下人看在眼里!

  继你以后的人还多得是!”“你…你…”古寒月话方出口,又呕出了第二口鲜⾎。

  就在这时,一声愤怒的吼叫,连带一条人影,快如鹰隼般地扑向过之江⾝后。

  来人正是古寒月门下那个掌门大弟子朱龙。

  显然,他目睹师⽗的丧生,已忍无可忍,才会失去理智地扑⾝而出。

  过之江虽然是背向着他,却把对方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他目⾼于顶,哪里会把朱龙这样的一个人看在眼睛里?

  连回头看也不看上一眼,只把手里的剑向外一挥,剑上光晕,如同一条倒卷银龙,着朱龙⾝子有如惊涛拍岸般地卷了过去。

  在场各人看到这里俱都不噤为朱龙捏上了一把冷汗。

  尤其是柳青婵。

  她虽然不能确知朱龙的武功到底如何,可是她却断定朱龙势难逃开对方这等凌厉的一剑。

  因为她知道过之江绝不会轻易出招,每出一招必包含有凌厉杀机在里面。

  她几乎不敢面对现实。

  想像中这一剑该是何等的可怕!朱龙势必在对方闪电似的剑势之下倒下去。

  全场每一个人,几乎都有同样的这么一个想法!此时此刻由于事出突然,是以所有在场之人,除了只能由心底发出一声呼叫以外,谁也没有能力出手相救。

  事情居然是大出各人意外!

  过之江那股凌厉的一剑,竟然未能置朱龙于死地。

  非但不曾置朱龙于死地,甚至于伤害也谈不上。

  难以令人相信的是朱龙非但能够接住了这一剑,甚至于还有攻击的能力。

  就在两口剑的剑锋一接的当儿,朱龙⾝子倏地向外一闪而出!

  那是一种奇怪的蟹行步法。

  就在他⾝子方自闪开的一刹那,过之江第二剑又已挥出,却因为朱龙的步法有异而使得过之江这一剑又落了空。

  过之江显然吃了一惊。

  他以异常惊异的一双眼睛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朱龙。

  朱龙却又把⾝子快速地靠拢了过来。

  显然的,他仍然是施展那种奇怪的蟹行步法,而且是两只手紧紧握着剑柄。

  蓦地!

  他手上这口剑由左而右,斜着挥了出去。

  看上去那是极为平凡的一剑,扇面似的一道弧光,斜着由过之江左面⾝侧砍挥下来。

  虽然说并不是十分起眼的一剑,竟然是十⾜的惊人!

  众目睽睽之下,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杀人魔王过之江,竟然显现出一副张惶模样。

  过之江竟然像是一时无力招架住这一招。

  他⾝子张惶着猛然向后一个倒退,饶是如此,朱龙的这一剑仍然划破了他左面的⾐服。

  只差一点点。

  如果这一剑朱龙再前进半步,过之江即使是能逃得活命,也势必重伤当场。

  过之江惊立当场。

  朱龙亦持剑发呆。

  双方都没有再进招。

  过之江是惊,朱龙是怕。

  全场一片肃然!

  任何人都想不出这是什么理由。

  两个人对看了一会儿。

  过之江冷冷一笑,说出了第一句话:

  “方才这一剑以及步法,是谁教你的?”

  朱龙气息地道:“你管不着!”

  “说!”过之江上前一步道:“是童如冰教给你的。是不是?”

  “童如冰?”

  朱龙好像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可是他却已经确定过之江的确是怕这个人了,不由胆力一壮!

  过之江那张原本就苍⽩的脸,此一刻在他提到了“童如冰”三个字时,连带着也使他想到了童如冰这个人,他由衷地自內心滋生出一片怯意。

  他那张脸看上去更⽩了。

  “说,姓童的现在哪里?”

  虽然他的话声仍然铿锵有力,然而他的脸⾊却已反映出他內在的心怯。

  朱龙冷笑道:“姓过的,想不到你也有怕的人!你的死期到了。”

  过之江呆了一下。

  似乎他心里的隐秘被别人揭穿了。

  一点都不错,他內心所深深畏惧的那个人,确是童如冰!他虽然心里有与这个人遭遇的打算,可是却不希望在这个时候遇见他。

  是以,在他乍然听到了这个人的消息之后,心里由衷地生出了一片怯意。

  就在这个时候,朱龙又向他施展出凌厉的攻势。

  过之江倏地退出七尺以外。

  朱龙怒叱着再次把⾝子欺上去——蟹行步,扇形剑!仍然是原样翻版。

  过之江在前两招时,显得异常的惊惧,可是在朱龙连续施展第三次时,他已经看出了剑上的诀窍,他不再畏惧了。

  他⾝子在朱龙的剑势落下的一刹那,迅速地向左面绕了一个圈子。

  等到朱龙发觉时,已来不及防止。

  过之江的剑快如闪电似地挥了下来,却向朱龙的右面半个⾝子削落下来。

  一剑劈个正着。

  朱龙遂倒向⾎泊。

  过之江庒剑不动,远远打量着他道:“小子,原来你就只会这么一手!”

  冷笑了一声,他目光深邃地又道:“童如冰为善不⾜,既然传授你本事,就该多教你几手,如今这样,不但害了你,也给他丢了脸。”

  朱龙肋下⾎如泉涌,只是他绝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他脸⾊至为狰狞,显现着痛苦的表情,手里尤自紧紧地握着那口剑。

  他似乎预感到过之江必会走近自己,心里真有说不出的冲动。

  童如冰与朱龙的邂逅,他一直不曾说出来,对于每个人来说,的确是一个谜团。

  过之江的确没有猜错,他的那一手怪剑法果然是童如冰传授他的。

  可是并不如过之江所猜的只有一招,而是两招!只是朱龙不擅运用,如果真如童如冰当时所传授的那样施展,虽不见得就能胜了过之江,起码可以给他极大的吓阻作用。

  朱龙当然是不甘心。

  他那双眼睛里织着无比的愤恨、期待…

  期待着过之江来到面前。

  这个希望井没有落空。

  过之江已经走到了他⾝边,站定。

  “我要问你一句话。”

  说时,他的一只脚踏在了朱龙⾝上伤处,流⾎顿时止住。

  现场其时早已大

  两名年轻的‮合六‬门弟子,双双纵⾝而出,分向过之江两侧攻到。

  过之江哪里会把这等角⾊看在眼中?

  他⾝子并不曾转过来,只把手里的剑撩起来,剑光在撩起的同时刺中了两名弟子的前

  可怜那两名弟子,⾝子还不曾落下地,在空中就已经先后毙命!尸⾝分向两边坠落下去。

  如此一来,再也没有哪一个敢再出手送死。

  现场只剩下⽩鹤观主、柳青婵以及五名弟子!他们七个人在⽩鹤观主的督促之下,重新结了一个剑阵,把过之江围在阵內。

  过之江视同未睹,本就不把他们看在眼中。

  他眼前所最重视的仍在地上,那个垂死的朱龙⾝上。

  “说!姓童的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如果你说了实话,我可以让你不死。”

  朱龙狞笑着道:“你以为我朱龙是怕死…贪生之辈么?”

  过之江笑道:“好,算你有种。”

  说时,他扭过⾝子来,用手里的剑一指四周七人道:“那么,他们七个!”他十分笃定地含着微笑道:“如果你告诉我童如冰在哪里,我也可以网开一面,饶他们七个人不死!”

  朱龙咬着牙道:“如果…我不知道呢?”

  “那么他们七个人就死定了。”

  朱龙怔了一下,缓缓点头道:“好吧…我告诉你,你可要言而有信。”

  过之江面⾊一喜,道:“你可以相信我,正如同我相信你一样。”

  朱龙⾝躯向上了一下。

  他的手一直庒在背后。

  手里紧握着剑!

  就在过之江⾝躯前倾的一刹那,朱龙已挥剑出手。

  这一招显然是得自⾼人传授,空中并不见闪烁的剑光,亦不见惊人的魄势。

  那只是随便的一种直劈的‮势姿‬。

  然而过之江却一时无能招架,他⾝子倏地向后一昅,朱龙的剑尖,在他前左侧深深地划了一道⾎槽。

  过之江鼻子里“哼”了一声,手起剑落,砍下了朱龙的人头,⾝躯踉跄着向外跄出。

  这一连串的杀人场面,直把现场每一个人都看得触目惊心。

  痛心尽管是痛心,大家倒也没有忘了眼前的立场。

  就在⽩鹤观主一声喝叱之下,七个人同时攻上去。

  ⽩鹤观主在左,柳青婵在右,两口剑由两侧里同时向正中猛刺了过来。

  过之江想不到朱龙在垂死之前,竟然尚有此一手,更不曾料到他施展的这一手剑法,竟是那般的⾼,分明又是得自那个叫童如冰的传授,一时大意,吃了大亏。

  须知他这等研习上乘道法功力的人,本⾝精⾎有若珍宝,一旦失⾎,对其本⾝功力大是有所影响!况且朱龙这一剑,伤的又是这般重。

  是以,过之江顿时大为骇然。

  偏偏柳青婵与⽩鹤观主两口利剑,竟然在这时趁虚而⼊,左右齐闯过来。

  过之江不得不运功防范。

  只见他右手翻处,已把柳青婵的⾝子击了出去。

  然而⽩鹤观主的剑尖,却已深深扎进了过之江的右肋,这个道人心恨过之江不死,是以这口剑上运⾜了功力一剑刺出。

  要在平素,过之江是万万不会被他刺中,可是此刻情形有别,过之江遭剑伤之痛,又失⾎过多,防⾝功力不便运施,才会为其刺中。

  ⽩鹤观主一剑得手,心方大喜,他却未免⾼兴得太早了一点。

  他正想再加上几分功力,把剑⾝刺深致对方于死命。

  过之江却已不容他如此。

  只见他长啸一声,⾝躯一个疾转,但听得“当啷”一声,紧握在⽩鹤观主手中的那口长剑,竟然一折为二,紧跟着是过之江的一声咆哮。

  ⽩鹤观主方待纵⾝,已是不及。

  但只见空中剑光一闪,一蓬冰寒极冷之气已罩住了他全⾝,⽩鹤观主机伶伶打了一个颤!只觉得⾝上一寒,第二个反应还不曾进脑,对方的那口长剑已自上劈落而下。

  只听得“喳”的一声!

  怒⾎噴溅里,⽩鹤观主⾝躯由上而下,就像被切开的两半西瓜,分作两下倒落下去。

  同时间,过之江已纵⾝而起。

  他虽然两处负伤,伤势不轻,然而看上去功力兀自了得,像是一股轻烟,闪得几闪,已飘出院外。

  现场惨不忍睹。

  到处都是尸体,怒⾎噴溅在每个角落里,随目所见无不触目惊心。

  柳青婵由地上缓缓地爬起来。

  方才的一切,在她感觉里是那么突然!她是怎么逃得活命的,心里还有点莫名其妙。

  站在院子里,她缓缓地打量着那些⾎淋淋的尸体,只觉得⾝上的⾎,仿佛全都凝固了。

  死者包括三位前辈掌门的人物。

  “‮合六‬门”的古寒月。

  “七星门”的岗⽟仑。

  “⽩鹤门”的⽩鹤道长。

  还有“七星门”的岗双飞、“甩手箭”岳章、“跨虎篮”彭世伟;“‮合六‬门”的三堂长老:“清风剑”许南、“太岁剑”刘天兴、“风铃剑”蔡无极。

  这些人先前都还活生生的,一时间却都横尸当场,作了无边的冤鬼。

  看着,想着,她的泪可就情不自噤地涌了出来。

  剩下的五名“‮合六‬门”弟子,一个个都似木头人儿般地呆立在现场。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才相继扑向师⽗古寒月,以及师兄朱龙尸首之上,纷纷痛哭起来。

  柳青婵紧紧咬了一下牙,她一向是很镇定,而且是主意最多的一个人,可是此刻,面对着这么一大堆尸体,她竟然也失去主张了。

  这是她另一次希望的幻灭。

  她绝不甘心就此罢休。

  思索着敌人过之江必已受了重伤,他逃不远的,也许这正是她眼前最好的下‮机手‬会。

  一念兴起,即不再深思。

  她霍地回过头来,眼睛里闪烁怒火。

  那几个“‮合六‬门”下的弟子,仍站在原处地上发呆。

  “你们赶快把遗体收拾起来,运回‮合六‬门去。”

  五个弟子答应了一声,张惶着动手抬尸。

  柳青婵道:“千万不要惊动了地面上的官人,那厮必然已经受伤了,我这就找他去。”

  说完她紧握了一下手里的剑向前就走。

  一个弟子忽然唤住她道:“姑娘,你这是上哪里去?”

  柳青婵道:“我不是说了么,找姓过的算账去,他现在⾝上有伤,必然逃不远的。”

  说完,她就不再思索,一时,仿佛平添了无限勇气,飕地腾⾝越墙而去。

  天⾊已近⻩昏。

  那是一片⻩土地,由于天寒久旱,很久没下雨,地面都已⻳裂了。

  由此前瞻,除了极远处看得见一片山丘的影子,再就是耸立在荒地上的野芦,芦花翻⽩,随着风势四下狂飞着,景⾊至为肃然。

  站立在这里前瞻后顾,远近无边。

  不要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只兔子,一只低掠的鹰隼,也逃不过眼去。

  所以柳青蝉认定他是逃不脫的。

  彤云四合,天⾊益加显得黝暗。

  她內心真有无限的感伤,却又有无比的悲愤。

  她从来也不曾像今天的这样冲动过,从来也不曾像这般‮望渴‬着想要杀人。

  在狂袭着的风势里,她的脸有如泥塑木雕!嘴也不似原有的红润,看上去略带灰⽩,那是一种失⾎的现象。

  在她长久地伫立四顾之后,果然为她发现到了一些端倪,她一直注意远处,却忽略了脚下的明显痕迹。

  鲜红的⾎滴在⼲裂的泥土地上,虽然已被昅了个⼲净,地面上兀自可见略显黑⾊的暗红标记。

  就在她眼前,她发现到一摊⾎渍。

  站在第一摊⾎渍上,注视了很久,才发现到第二摊⾎渍。

  两者之间,距离⾜⾜有七八丈远近。

  站在第二摊⾎渍上再打量第三摊⾎渍,⾜⾜也有七八丈远近的距离。

  现在柳青婵已经可以断定,过之江确实路过此地,多半蔵⾝附近。

  只是由每一摊⾎渍的距离远近的过程来推断,可以想知这个过之江⾝上的功力兀自了得,只凭着他每一纵⾝都有七八丈的距离这一点上,就可以断定。

  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剑,展开⾝法,循着地面上的⾎渍,一路追踪下去。

  如此,⾜⾜追下去有小半个时辰。

  天⾊愈加的暗了。

  她不得不更仔细地辨识着地上的⾎渍!她发觉到地上的⾎渍愈来愈少,有时候甚至于只发现一两滴。

  这种现象有两种启示。

  第一:过之江已失⾎过多,几至无⾎地步。

  第二:过之江已经设法止住了流⾎。

  据柳青婵的推想,属于第二种的可能较大,假使果然第二点的猜测正确的话,那么过之江必然保持有相当战斗能力。

  柳青婵略微镇定了一下,把这番得失,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继续向前行进。

  眼前是片⾼出的山丘坡地,大概⾼出地面有丈许来⾼,这倒是先前她所未注意到的。

  她⾜下方踏上坡地,耳中已听到了一阵清晰流⽔声音,这倒是一件奇事,早先她的确还不知道这里还有一道溪⽔。

  山丘上散立着许多土堆,杂生着许多苇草。

  她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第一个土堆后面,向着对面打量过去。

  横在她面前的是一道如带的流⽔。

  ⽔宽两丈,迤逦前后,也不知源头究竟在哪里,流向哪里去更不知道。

  当然,这些本不是柳青婵所想要知道的。

  她注意的是对岸的那一片矮小的蒺藜树——那些矮小的灌木树丛,黑漆漆一大片,生在地上,盘踞着⾜⾜在十数亩的一块地方。

  柳青婵心里顿时为之一寒。

  如果过之江蔵⾝在那片蒺藜地里,那可就讨厌了。

  天几乎要黑了。

  一旦天黑了,在那片蒺藜地里,要找到一个隐蔵的人,那可就太难了。

  “姑娘,幸会了。”

  声音飘自右侧方。

  柳青婵偏过头来,不噤微微一怔,可是待她看清了那个人之后,由不住心里一喜。

  “是你,弓师兄?”

  那人正是弓富魁。

  他像是早已来到这里了,一副比柳青婵更要镇定沉得住气的样子。

  背倚着一座土堆,他面向着对岸的那片蒺藜树丛,脸上显现出一副很自然的样子。

  “弓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了!”他指了一下⾝边说道:“姑娘请坐下来,免得被那厮看见了。”

  柳青婵点点头忙把⾝子蹲下来。

  “师兄,你也是追踪姓过的来的?”

  弓富魁点了一下头。

  他那双锐利的眸子,似乎早已认定了一个地方,自始至终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地方。

  “你已经发现他了?”

  弓富魁偏过脸来看了她一眼,然后赶快又转过脸来,仍然盯视向那个方向。

  “不错。”

  “他在哪里?”

  “在那里。”

  他只扬了一下下巴,柳青婵顺着他的眼光直瞧下去,发现到的仍然只是一片蒺藜树。

  “自上向下数,第十九棵树,姓过的就蔵在那里。”

  柳青婵当下忙依言由上而下,数到第十九棵。

  她微微吃了一惊,因为本就看不见那棵树的树影,只看见飘浮在树上大如桌面的一片⽩⾊雾气。

  “那是一片云!”

  “岂能有飘在地上的云?”

  “那…不是云?”

  “不是的!”弓富魁冷笑一声道:“这是那厮故布的疑阵,他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

  柳青婵十分惊愕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弓富魁冷冷地道:“这厮內功因参习了冬眠秘功,已能噴云吐雾,他方才为朱师兄与⽩鹤前辈连番剑伤,元气大亏,此刻多半借噴雾气掩⾝,正在运功调息。”

  柳青蝉一惊道:“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涉⽔过去,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弓富魁笑道:“姑娘说得好轻松!”

  说时他偏过头看了她一眼道:“姑娘如果认为他⾝负重伤,功力不能施展那可就错了。”

  “师兄有什么见识?”

  弓富魁道:“这几天我与他朝夕相处,已得知他早已功参造化,如果假以时⽇,几乎可以达到不死之⾝。姑娘如果以为他⾝负重伤,就可任人宰割,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以目前而论,你我二人如果轻易渡⽔,只怕未登彼岸,就已经尸横溪流之內了。”

  柳青婵不噤一呆,脸上现出了不服之⾊。

  弓富魁叹息了一声道:“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姑娘万请毋疑,果如姑娘所想的这么简单,愚兄又何必枯守在这里,何不早下手为妙?”

  柳青婢冷笑道:“那么,就这么算了么?”

  “那倒不至于!”

  “弓师兄,莫非还有什么妙计?”

  “我岂能有什么妙计?”弓富魁冷笑了一声,仰首看着柳青婵道:“姑娘莫非忘了一个人?”

  “忘了什么人?”

  “那个姓童的奇人。”

  “童…”她脑子里立刻想到了刚才出自过之江嘴里的那个人,脫口道:“童如冰?”

  “不错。”

  声音不是发自弓富魁的嘴里,却发自柳青婵⾝后。

  柳、弓二人不噤吃了一惊,倏地回过头来。

  沉沉暮⾊里,站立着一个修长⾝材,年近四旬的紫⾐文士模样的人。

  弓富魁吃了一惊,忙站起来道:“前辈…”

  紫⾐人已含笑走近,目光一掠柳青婵,后者忙站起来,正要行礼。

  紫⾐人点头道:“姑娘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说时,紫⾐人自⾝首先倚向一堆上丘后,那堆土丘⾼矮正当,正好掩饰着他站立的⾝子。

  柳青婵不胜惊讶地看向弓富魁道:“弓师兄,这位前辈就是…”

  弓富魁正要答话。

  紫⾐人已莞尔笑道:“我姓童,就是姑娘刚才提的童如冰。”

  柳青婵既惊又喜地低声叫道:“童老前辈…”

  来人一笑摆手道:“老前辈不敢当,勉強可以当得上前辈二字。”

  说到这里,手指向弓富魁道:“刚才我已经见过他了,姑娘的一切,我这几天也都有所耳闻,姓过的虽然受了点伤,可是在他那⾝能耐来说,稍事调息,即不碍事。倒不是我小瞧了姑娘,你们两个要想拣这个便宜,只怕还不容易。”

  柳青婵一怔,道:“那么前辈的意思莫非就放过了他么?”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来人童如冰那张带有三分儒士秀气的脸上,带出了一丝笑容,接着道:“如果你们两个不见怪,我想这件事就给我来处理好了。”

  “前辈的意思是要…”

  “这个人是我的死冤家、活对头,以往十年,我屡次被他欺骗,几乎上当至死…

  嘿嘿,今天,是我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

  弓富魁大喜道:“前辈打算怎么对付他?”

  “我当然有办法。”

  他冷笑了一声,接下去道:“刚才我如杀他,易如反掌,只是我却不愿意为此落下讥诮!现在他正在运功调息,等到他功力稍事恢复之后,我再出手,他就无话好说了。”

  柳青婵这时近看这位童姓奇人。

  三十六七的年岁,长眉出鬓,目如点漆,说不出的一种朗朗神采,一种可爱的读书人气质——这样的一个人,和一般江湖武林中纠纠武夫比较起来,确实大异其趣!如非事先知道他的底细,你无论如何也猜不出他竟会是武林中人。

  她以往一直生活在梦幻里!认为自己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武功虽然未必敢说独步天下,起码是罕见敌手了,谁知道…她简直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这一切,都缘于她目睹过之江那⾝超然的武技而开始。

  她原本认为,能够达到过之江那⾝超然的境界之后,必然举世无双了。

  现在又出现了一个童如冰。

  这个童如冰的武功虽然尚是未知数,然而观其谈吐气势,以及朗朗神采,已可想知绝非凡士,听其口气,似还在过之江之上。

  她真有点茫然了!

  什么样的武功,才算最⾼?

  什么样的人,才称得上武林至尊?

  似乎这些都不能再断然地下定语了。

  一时,她只觉得自己是那般的渺小,渺小得微不⾜道!轻轻叹息一声,她遂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童如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面那片蒺藜地,面⾊很是平静。

  弓富魁与柳青婵也都保持着安静,一言不发。

  不过,他门预料着一场战,即将要开始了。

  童如冰微微冷笑着。

  他那双眸子,似乎能够洞穿对方过之江用以掩⾝的那一片云雾。

  微微点了一下头,他讷讷地道:“他就要现出⾝子来了。”

  这时山丘与⽔面上,都已浮现出一片微微的夜⾊,能见度大为降低。

  然而对于一些有精纯武功,以及精锐目力的人,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弓富魁与柳青婵,一直就注视着对面那块方寸之地,特别留意那一小片飘悬在蒺藜树上的“⽩云”

  怪事发生了。

  就在童如冰话声方停的一刹那,他们忽然发觉到那片“⽩云”在空中疾快地打着转儿。

  渐渐地,这块云化为一条绸带子般的物件,向着下面缓缓地收拢。

  就在云块转幻为带状的同时,过之江已现出了⾝子。

  过之江由始至终一直就盘膝坐在那棵蒺藜树下,这时只见他翘首当空,正用嘴作出一副“昅”的姿态。

  悬在他头顶的那块“云”遂变为一条⽩⾊的云带,悉数地投⼊他的嘴里。

  转瞬之间,那块方圆逾丈的云块已化为子虚。

  夜⾊里,他们看见过之江缓缓地站起⾝子。

  经过了若⼲时候的运功调息,看上去他果然神⾊好多了,那双傲视武林的眸子,又似乎恢复了原有的自信与光彩。

  略微向四周打量了一眼,他开始跨出眼前这片蒺藜地。

  可是他⾜下才跨越出几步,忽然定住了⾝子。

  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总之,他忽然脸⾊大变。

  “什么人在过某眼⽪底下,弄此玄虚?”

  一面说,他一面目光四望,忽然右⾜向前跨出一步,⾝子微微向前一蹲,借着这个势子,他右掌倏出,劈出了一股凌然的掌力。

  掌力过处,距离他⾝前丈许以外的一些蒺藜树,同时由土中翻起,这种大的掌力,汇集成一团气涡,直把这些矮小的灌木,在半天之上,纷纷落溅于眼前溪⽔之上,一时间⽔花四溅,其势端的惊人已极。

  就在过之江发掌的同时,柳青婵似乎觉出⾝后人影闪了一闪。

  她下意识地觉出童如冰已有异动。

  回头一看,果然已失去了童如冰的影子。

  柳青蝉赶忙再回过头来时,却意外地发觉到那位童如冰先生敢情已经现⾝眼前江面!

  如果不是柳青婵亲眼所见,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看见那个童如冰竟然直直地伫立在⽔面上。

  没有任何的借助物,他只是凭借着自己的一双脚,实在地踏在⽔面上。

  随着⽔波的流动,他修长的⾝躯不时地起浮着。

  风袭⾐扬,紫⾊长⾐下袂向上卷飘着,那种神采,的确是潇洒极了!

  过之江忽然看见了他。

  他的神态显然大吃了一惊。

  他⾝子先是一震,随后退了一步,眸子睁得极大。

  ⽔面上的童如冰冷冷笑道:“姓过的,想不到我们在这里又遇上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多年不见,老兄你看上去似乎消瘦多了。”

  过之江先是全⾝一震,面上现出极度的惊惧,可是慢慢地那层惊惧之⾊消退,代之而起的却是无比的愤恨。

  发出了一连串低沉的冷笑之声,过之江那双原来睁得很大的眸子,忽然收缩得极为细小,变成了一道

  他头上的那一绺短发,在簌簌的一阵颤抖之后,一都直竖了起来。

  “童如冰,我猜你也该来了!”过之江咬着牙由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冷笑:“你很会选择时候,早不来,迟不来,等着过某我⾝子骨头不太得劲儿的时候你才来。”

  过之江冷冷地说着。

  童如冰仍然站立在⽔面上。

  此刻浪花被风势吹得哗啦哗啦不时地卷起来,然而紫⾐人童如冰环⾝四周,却似有一圈无形的气机护卫着,一任浪花如何地汹涌澎湃,却休想能溅在他⾝上一点点、一星星!

  他神⾊仍然是初见时的那般自若。

  说话的语气,更是不愠不怒。

  “姓过的,你错了,童某要是真打算乘人之危,方才你在‘十二堆子’土丘上盘桓的时候,我早就可以取你的命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你?”过之江神⾊一凛道:“原来你早就缀上我了?你打算怎样?”

  “我们之间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姓过的,念在你新伤未愈的份上,我让你三招。

  不过,你这次想希冀幸免,那可就太天真了。”

  “你…”“你”字出口,过之江的⾝子忽然拔了起来。

  像是一片云般的飘逸,那么快,那么轻!

  两个人对了一掌。

  第一掌是在⽔面上。

  紧接着两个人同时弹⾝而起。

  第二掌是在空中!

  像是云中滚翻的一双鹰鹫,纠着一触即离,霍地又分了开来。

  紧接着,可就是那一决胜负的第三掌了。

  第三掌是在陆地上。

  不,是在那片短小的蒺藜树丛之上。

  两个人四只手,只是像游戏作耍般地对按了一下,霍地又倒退了开来。

  然而这其中情形大异。

  童如冰的⾝子仍然落在⽔面上,那般的轻,那般的巧,那般的从容不迫。

  像是他刚才原有的姿态,他直直地站在⽔面上,随着⽔波的起伏,载沉载浮,依然如前般的潇洒!反观过之江可就不同了。

  他⾝子一连后退了七八步,沉实有力地坐了下来。

  就在他坐下的同时,大颗大颗的汗珠,由他额面上一下子涌了出来。

  眼看着他硬朗的⾝子,忽然就像面团一般的软,迅速地缩成了一团。

  童如冰长笑一声,他双臂微振,鹰也似地翩然跃起,起落之间,已经落在了过之江⾝前。

  “姓过的,你认了命吧!这只怪你作孽多端,你死了以后,我再去找你那个老鬼师⽗去。三十年来,你们师徒对我们童家两代的深仇,在我童如冰手上,应该彻底地清一清了。”

  过之江息得那般剧烈,只听得鼻息出声极大,他像是用力地提昅着气,不让真力涣散,可是他已再难挽回这种颓势。

  “姓童的,我不过是受伤在⾝,否则我不会输给你的。”

  “否则你也赢不了。”

  “嘿…”过之江狞笑着道:“就像⽔面上那一招‘海鸥对啄’,如果我没有伤,我可以由⽔底下手,你就完了。”

  “那样你会死得更惨!”

  “为…什么?”

  过之江睁大了眼,他还不明⽩。

  童如冰哂笑道:“为什么?过之江你听清楚了,你忘了我们童家的‘翻天掌’了么?

  只怕你的手未及⽔底,我的掌势已先震碎了你的天庭,使你尸横江心了。”

  过之江陡地一呆。

  过了一会儿,他才慨然地长长叹息了一声。

  “你说得不错…我的功夫,看起来比你是要差上一筹…”

  “你可服气?”

  “我…服气了。”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忽然向四周瞟了一眼:“人生是多么无聊,还是死了的好!”说到最后,已是气若游丝。

  话声方出,即见他眼⽪微微合拢。

  这时自他一双鼻孔內,陡地流出了一双⽟筋——那是⽩⽩的两条像鼻涕般的东西。

  只有童如冰知道,那是他所修炼经年,炼成的护体“⽟膏”三年筑基,十年冬眠,眼看着大功垂成,却因逆天行事,而毁于一旦,如今落得个暴尸荒野,怎不令人黯然兴叹?

  童如冰在他尸前伫立了甚久,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知何时,柳青婵、弓富魁两个人走过来了。

  奇怪的是,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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