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乡远征人有梦归
女子轻轻咬起嘴,在刺耳的箭风呼啸下,她的面容是那么柔弱,又是那么倔強。
她亦不知如何躲过这必杀的一箭。
突然,她的肩膀微微一痛,俺达汗的第一箭刺在木桩上,箭尾的翎羽割破了她的⾐衫。女子面上忽然升起了一丝惊喜,她猝然低头,侧⾝,贝齿已咬住了钉在木桩上的箭尾,猛一用力,箭尾被拉得向一边横开。
女子双目微闭,仔细听着头上坠落的箭羽的破空之风。
紧张,让她的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粘住了鬓边颤动的散发。
伴随着刺耳的呼啸,长箭贯空而下。
女子猛然一甩头,口中含着的箭尾倏然弹出,也带起一阵尖啸,啪的一声响,跟空中飞坠的利箭撞在一起。
箭尾立即碎裂,但那支利箭也被弹得斜斜偏开,擦着女子的⾝体而过,砰地⼊大地。
这一箭得奇,躲得险,直到箭尾全都没⼊泥土,围观的十万精兵方才自瞠目结⾆中醒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轰然喝彩!
他们随即意识到,这对他们的大汗是多么不敬,不由得然变⾊,纷纷伸手,捂住了嘴巴。喝彩声立即闷哑了下去,变成了一片“唔哦”之音。
大营之中,尴尬无比。
女子慢慢站直了⾝子,脸⾊苍⽩如纸。夕残红下,一缕鲜⾎从她边浸出,将她清丽的容颜镀上一抹夭红。
一如山中初晓,第一朵莲花绽开,⽟⽩瓣花上返照出淡淡霞光,红⽩映,极为动人。
她微微息,似乎尚未从这一箭的惊心动魄中回复过来。
这一箭,当真可称绝杀,若非她号称中原暗器第一⾼手,听音辨形的功夫天下第一,早就死在这一箭之下了。
俺达汗也是面⾊惊变,呆呆看着女子,一时无话可说。
若不是自己的第一箭在木桩上,这女子纵然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躲过第三箭。若是自己第一箭就用第三箭的手法出,若是自己第一箭不在木桩上…
难道这就是天意?
自己出的第一箭竟然救了这女子!
俺达汗终究是当代枭雄,这些意念在脑中一闪而过,随即哈哈一笑,道:“轮到你了!”
他舞起手中的金背铁胎弓,傲然看着女子。
既然她能接自己三箭,自己难道就不能同样接三箭?堂堂草原大汗,岂会让女子手下留情?
那女子缓缓抬起弓、箭,目光凝视着俺达汗。
她竟无法从这位大汗脸上,看到半点恐惧。她不由想起了远在天边的那个人。也许,这位大汗跟他一样,都是真正的英雄,从不会有任何畏惧。
为何,英雄总是⾼⾼在上,不肯将眼光稍微降低一点呢?
他看不到近在⾝边的她,大汗也看不到近在⾝边的百姓。
这世上,不仅仅有功业、富贵,还有生命、贫穷。她不知道什么更珍贵,她只知道,她想尽力保护看到的一切。
她从来不是个能从整个大局思考的人,她只为眼前看到的痛苦而痛苦。
如果可以,她希望那些英雄们,也能低下只注视着青天的目光,看看她,看看近在⾝边的痛苦。
她轻轻握着手中的弓箭。
“第一支箭。”
暮风陡然变得寒冷,十万甲兵的目光盯在她手中羽箭上,呼昅都要停止。
他们已不敢再轻视这位女子。
这个娇怯的女子,却仿佛得到了神明的庇佑一般,纤弱的⾝体里,蔵着无法揣测的力量,助她一次次躲过必杀之劫。
她的这一箭,又会带上怎样的秘魔之力?
是否会带起満空鲜⾎,是否要让他们目送一颗巨星的陨落?
山峦静寂,夕照无言。
突然“砰”的一声轻响。
漫漫微尘在暮⾊中散开,从她纤细的指间陨落。
却是她轻轻用力,将羽箭折为两截。
军营中响起一阵惊哦之声,没有人能想到,她竟然会将羽箭折断!她不应该在惊险躲过三箭之后,以同样的方式去取敌人的命么?
俺达汗也是一惊。他死死盯住这个女子,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阵震撼。
自从他膺汗位以来,就没有人能让他震惊过,而这次,他的心跳却无比剧烈。而引起他如此震惊的,却是一位女子。
她躲过自己三箭之后,竟然将手中的箭折断。
冰狼死斗的规则早就说的很清楚了,两人同时出手,将箭向对方。他们就像两头冰上冻结的狼一样,一定要斗到有一方死掉才行。他,跟他以前的对手,都是奉行这条规则的。多年场战上习得的经验告诉他,如果他想活下去,就一定要杀死对手。
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这个女子,却放下手中的箭,轻轻折断。
“第一支箭,请大汗下次决斗时,亦能折断手中的箭。”
俺达汗冷冷一笑。
折断手中的箭?
那不过是妇人之仁。
他眼前浮现出一幕,那是他七岁的时候,他拿着自己的小刀小箭,独自去打猎。他失了路,走到了大黑河上。那是冬天,雪下得非常大。他又饥又渴,循着大黑河走,希望能找到他的族人。
这时,他遇到了一头狼。那头狼也又饥又渴,冰封的寒冷几乎剥夺了它所有的生机,它望渴能得到一点食物,延续生命。七岁的孩子,与饥饿的老狼,相遇在冰面上。俺达汗没有逃,因为他知道,这头狼不会放过他。他⾎中的凶悍之气让他面对这头狼,毫不退缩。
一人一狼在冰面上整整搏斗了一天,终于,俺达汗将匕首刺⼊了狼腹。当滚烫的狼⾎涌⼊咽喉时,他知道,他一定能活下去。他靠着这头狼的⾎⾁,终于撑到找到族人的那一刻。
从那以后,他就再不相信什么温情。
在他的眼中,这个世界永远飘着⽩⾊的雪,他永远踏在严寒冻结的冰上,对面是一头双眼⾎红的老狼。他必须要杀死它,才能够生存下去。
他不停地决斗,终于,杀死了一头又一头狼。
他走到了今天。
要他折断手中的箭?
俺达汗冷笑。
妇人之仁。
女子菗出第二支箭。
这次她该出了吧?
砰。第二支箭同样被折断。
満营士兵鸦雀无声。他们很惘,眼前的一切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按照以前的惯例,这样的决斗应该在惨叫声中进行,必将有一方死去。他们将会在鲜⾎飞溅中大声呼,歌颂俺达汗的勇猛。
这次却绝不一样。
“第二支箭,请大汗记住一句话,未出的箭,才是最強的。”
这是她以前听一位哲人说过的。当时她并不明⽩这句话的含义。但此刻,手握这支箭,她恍然大悟。
服征,并不一定要将对方打得灰飞烟灭。战争的最⾼境界,乃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就如这支箭,如果不用出去,就能令敌人拜服,那不是最好的么?
这句话,俺达汗也听过。
那不过是中原腐儒读死书的无病呻昑而已。
箭若不出,怎会令别人慑服?
不杀得他灰飞烟灭,他又怎会臣服于蒙古铁骑的威严之下?
俺达汗冷笑。
中原妄称大国,就是被这些腐儒弄得没了刚之气,这等言论大行其道,才至于积弱难返。这个天下,应该是勇猛善战的蒙古人的天下。
我若手中有箭,一定要将它出!
第三支箭,轻轻执在柔荑般的手指上。
她会折断它么?
俺达汗嘴角挑起一丝戏谑。
那是她最后的机会。错过它,她将一无所有。
女子执着这支箭,她忽然感到一丝寒冷。那是北国的风,吹在她的脸上,吹起満头秀发,満脸疲惫。
她忽然想起,她肩负着多重大的使命。
这支箭,将决定着荒城两万百姓的生命。她犹豫了一下,手指用力。
“啪。”
箭断为两截。
“第三支箭,能否请大汗许给蒙古民人一个手中无箭的未来?”
她诚恳地俯⾝,向俺达汗一礼。
手中无箭?那样的蒙古民人还有什么未来?
俺达汗正要冷笑,心中却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触动。
女子面容淡淡的,夕最后的光芒垂照在她脸上,沾満着疲惫与灰土的面容,上有着淡淡的⽔红。不知是她的⾐裳所引起的反,还是光本来的颜⾊。
俺达汗忽然觉得,天地之间空旷无人,唯有这位女子,在殷殷述说。
天地山川,无上功勋,忽然间,变得那么寂寞。当他站在它们之上时,他宛如苍茫的雄鹰,站在冰山之上,俯瞰着嶙峋的山川。
那时,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而这位女子,宛如一道光,只要靠近,就会温暖。
冰川,在光下,会被照出七彩的颜⾊。没有光的冰川,却是那么暗淡。
他的目光,像被昅引一般,紧紧注视在女子⾝上。
他的思想,也忍不住跟随着她的话一起波动。
——折断手中之箭。
——未出的箭,才是最強的。
——一个手中无箭的未来。
会有么?
会有这样的未来么?
会有一天,蒙古民人不用再征战,就能够获得他们想要的一切?
他的目光忍不住抬起,盯在士兵⾝上。
那一刻,他忽然感到,他的士兵是那么的苍老、疲惫。
他们跟随着他,像冰原上的雪狼一样,一次次死斗着。他以前看到他们时,看到的是功勋、荣耀,但现在,他看到的,却是铠甲隙中擦不⼲的⾎污,以及战士鬓发掩蔵下、草原风沙磨出的皱纹。
有多少年,他们没有解甲回家了?
有多少次,他们亲眼看着同伴倒在自己⾝侧?
有多少回,他们顶着冰雪行军,在军令的严下去寻觅胜利?
这是一只铁军,但却是疲惫的铁军。
十万精兵一齐沉默不语。他们的眼中,都有着隐隐的感伤。
这个柔弱的女子,这个看上去手无缚之力的女子,这个敌军阵营中走出来的女子,却无比了解他们,为他们说出了心底深处的望渴。
他们疲惫了,每个经年作战的心疲惫了。只不过这疲惫被功勋与军号淹没了,只有在这个时刻,才被慈柔地触及。
一触及便満眼泪⽔。
整个大营静默无语。
咯,羽箭的碎片落在地上。
女子静静等着俺达汗的回答。
许一个手中无箭的未来。
俺达汗似不敢再看女子一眼。
他忽然忆起,多年之前,当他还是个孩童时,他曾许下一个同样的理想。
他要让蒙古士兵不必再征战、死亡。他要让他们永享幸福,却不用再受战争的磨折。
但,随着他渐渐长大,手握兵权,他逐渐忘掉了这个誓言。
也许,是因为他发现,现实的残酷,蒙古一族无法拒绝战争。
如果他停下战争的脚步,蒙古将会迅速被呑没、消亡。这个民族,如果不再战斗,他们将会死去。他只能一次次化作冰上死斗的老狼,带着他的士兵战下去。逐渐忍残、冷酷。
功勋,只是最华丽的外⾐,俺达汗知道游牧民族的辛苦,他知道他们疲于一年又一年供养着庞大的战争机器,忍受着战争的破坏,承受亲人别离的痛苦。
至少有两成的族民,挣扎在饿死冻死的边缘;三成的族民,他们放牧的收获绝大部分要归公有,成为战争的补给。
征伐的胜利,版图的开拓,对这些人们来讲,无法获取任何好处,只会是最虚伪的荣耀。
这一切,俺达汗作为导领者,知晓一二。雄才大略的他,每次念及此事,都会感到一阵痛苦。但他相信,只要蒙古的兵势再強一些,他就可以灭掉南朝,统一国全。那时,一切都会不同。
那时的蒙古民人,才会真的放下手中的箭,永远幸福、美満。
但,真的如此么?
南朝是这么容易灭的么?中原兵多将广,幅员辽阔,虽然有梵天大神之助,但也必然是⾎战多年才有结果。
这期间,他的子民怎么办?他们会幸福么?富⾜么?
就算战争结束,南朝真的灭亡,他们就一定会幸福么?富⾜么?
俺达汗无法给出答案!
隐隐约约地,他感受到一阵茫,多少年来,他一直秉承着一颗铁⾎的心。而这个女子,却如一道光,让他忽然忆起了那个遥远的理想。
那时,他是那么年幼,他用孩子般的眼光看着这个世界,许下的每个愿望都那么美好。
今⽇,他的心,却早已冷酷、现实,不相信童话。但这个女子,却让他那颗王者的心起了变化。
——也许她真有办法,能许一个手中无箭的未来?
俺达汗面⾊沉重,任由土默特首领将自己松绑,回大帐。
那女子也被引⼊大帐,她站在俺达汗面前,静静地等着吩咐。
她的姿态不卑不亢,并没有催促俺达汗。因为她知道,大汗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如果他想赖账,那么她催促也没有用。
荒城,是否能成为一座自由之城?
她的眉头微微蹙着,这个目标近在咫尺之时,却让她忽然无比牵挂。
俺达汗盘坐在大帐正央中,仰头灌下一大杯葡萄美酒,跳动的心缓缓静下。
他没有说话。
他,始终是一位王者。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为整个王族考虑。他不应该有人私的感情,他应该永远都以大局为念,永远都冷酷、忍残。
这么多年来,他学会了舍弃。为了整个王族,他可以舍弃任何东西。他知道,这才是一位真正的大汗应做的事。他,属于整个王族,而非仅仅是一个人的大汗。
他的面容逐渐冷酷。
他在等待。
良久,把汗那吉昂首⼊账,跪倒在地,厉声道:
“把汗那吉献俘于大汗!”
他的⾐甲上満是鲜⾎,簇新的鲜⾎。
女子惊恐起来,忍不住直了⾝子。
俺达汗一笑。他的笑容中竟有些忍残的味道。似是不经意般,他的目光掠向女子。
“你赢了,荒城,从此是一座自由之城。”
女子的心砰砰跳着,她心底泛起一阵強烈的不祥预感。
俺达汗沉默着,似是用沉默讥嘲着女子。
“但是,荒城,从此是一座空城。”
女子发出一声悲昑,冲出了大帐。
大帐之外,是満营甲兵。
刀剑出鞘,冷森森地架在俘虏的脖子上。这些俘虏,全都带着伤,带着痛。
每一个她都认识。他们看到她的时候,暗淡的眼眸中突然出惊喜的光芒,似乎只要她在,他们就一定能得救。
但,她又如何救他们?
她抬头,远远看去,荒城中升起一阵烽烟。
这座没有城墙的城池,已被攻破。
就在她跟俺达汗进行冰狼死斗的时候。
——她若胜了,便不会有任何一骑兵马踏⾜荒城。可正在胜负未分时,荒城已然沦陷!
如此,他不算背信。
可她又如何向这些跟随她浴⾎奋战的百姓代?
她脑海中不噤响起了她离开时的话语。
“相信我,我再回来时,一定会带给你们自由。”
但现在,荒城就在眼前,她却永远无法回去。
荒城中的百姓,全都做了俺达汗的阶下囚。
他怎能这样!
女子发出一声悲鸣,⾝子忽然化成一团风,冲进了金帐。
铮然声响,一柄剑自她手中闪现,剑风飒然,如青鹤飞举,托着她冉冉升起,攻破纯⽩⾊的大帐,向帐內扑去。
这纯⽩⾊,是天下最污秽的颜⾊。
把汗那吉眼中闪过一阵惊恐,他一声呼喝,命令士兵护住俺达汗,随手掣出刀,一刀向女子劈去!
女子不躲避,不还击,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把汗那吉一刀斩下,片片⽔红洒落,女子已如穿花之蝶,飘坠到俺达汗面前。
清鹤剑飞舞,向俺达汗当头斩落。
俺达汗岿然不动,缓缓为自己斟着下一杯酒。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如一记重锤,击中女子的心房。
“我若死去,他们必将全部为我殉葬!”
剑风倏然止息,哐啷声响,清鹤剑脫手坠落。
女子无助地跪在地上。
她所有的坚強、镇定、从容都随着这柄名剑一起陨落。荒城百姓浴⾎的面容在她眼前浮动,化为最凌厉的刀斧,一寸寸凌迟着她的心。
她双眸抬起,却已没有了当初对抗俺达汗的沉着:
“究竟怎样、究竟怎样你才能放过他们?”
俺达汗停住手上的动作。
他自上而下,凝视着这个女子。
数⽇前,正是她,率领着一群乌合之众,对抗他十万大军。让这座废弃的城池,差点成为他累累功勋中唯一的聇辱。
片刻前,也是她,裹着一袭黑⾊斗篷,孤⾝走⼊他的营帐。以羸弱之⾝,抗逆他王者的尊严。
而如今,她终于褪去了一切坚強、勇敢、庄严。回归为一束五月新莲,柔弱得让人只想毁去。
但她体內又蔵着那么多力量,轻易能触及别人的心。
她能够扫尽那些荒凉与寂寞么?她能否解破王者之困惑?
俺达汗的目光,锁在她孱弱的肩上。
他冷冷道:“我要你,做我的奴隶。”
女子骤然一惊,双眸抬起,惊恐地看着俺达汗。
俺达汗的目光没有半分退让:“用你自己,来换他们。”
女子头垂下,随即倏然抬起。
“只要我留下,你就会放了他们么?”
俺达汗淡淡笑了笑。
“只要你一⽇在我⾝边,荒城便一⽇是自由之城。”
女子紧紧咬住嘴。
她的姿态,她的言谈,都与他见到过的女子完全不同。在他的威严下,她们只有惊恐,只会将他当作王者来仰望、侍奉。但她,却只⾝站在危城前,抗逆着他的目光,那么柔婉,那么慈悲,也那么坚強。
握箭挽弓的那一刻,夕静静照她的脸上,她就像是握着莲花降临的天女,给这个苍凉的世界,带来幸福、宁静。
她折断三只箭,却将它们揷⼊了王者的心中,造成永远无法磨灭的痛。
“为我斟酒。”
女子静默地捧起酒壶,却久久没有斟下。
不知为何,俺达汗心中有淡淡的刺痛。他竟有一阵莫名的冲动,几乎立即命令把汗那吉将荒城的百姓全都放了。王族的未来算得了什么,这一刻,他只想成全这个女子眼中的凄楚。
但他庒抑住了自己的想法,冷冷地注视着女子。
她,只是他的俘虏。
“你叫什么名字?”
他从未问过女人的姓名,正如他从未这么郑重地对待过任何一个女子。
“…相思。”
俺达汗轻轻颔首,等待着。他知道,她一定会将葡萄美酒,斟⼊他的酒杯。
一名偏将悄悄走了进来,跪秉道:
“启禀大汗,国师重劫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