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危机四伏
(一)
六支可怕的眼睛,发出了六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这种庒力几乎已⾜以使这座古庙坍塌。
古庙也许不会塌下,但这三人之中,必然会有人倒下去。
秦大官人本该是这三人中最強一人,他的武功和定力,都应该在刘孤零和慕容天军之上。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有点特别。
目光最镇静的人是刘孤零。
目光最冷酷的人是慕容天军。
秦大官人的目光,不知如何突然变成一片散涣的状态。
他忽然发觉慕容天军有点变了。
慕容天军的变化在什么地方,他却说不出来。
倏地,一道寒光飞闪,慕容天军手中的一枚铁胆居然向秦大官人的脸上过去。
秦大官人急闪。
一声巨响,铁胆穿过神案,不知飞到何方。
秦大官人虽然没有受伤,但脸⾊已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慕容天军,你竟敢出卖我?”
慕容天军本不回答他,只是淡淡的对刘孤零道:“帮主没有病,只不过是⾎气运行受到一点小小的阻碍而已。”
刘孤零似懂非懂,道:“秦帮主功力湛深,天下间已鲜有人能伤及,又怎伞会⾎气运行受到阻碍?”
慕容天军淡淡道:“一个人的武功就算再⾼,毕竟仍然是人,而不是神仙。”
刘孤零道:“刘某既未遇见过神仙,也从来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
慕容天军道:“他既非神仙,亦非妖怪,当然也会有受伤的时候。”
刘孤零“恍然大悟”地说道:“秦帮主是受了伤?”
慕容天军点点头。
“不错,所以我特别请你来到这里,给你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刘孤零瞧着他,道:“这是刘某为霍十三刀报仇的好机会,对你来说,也是一脚把秦大官人踢开的好机会。”
慕容天军笑了,道:“你说的一点不错。”
秦大官人长长的昅了口气,目光向两人一扫,终于还是落在慕容天军的脸上:“这些年来,你曾为強秦帮立下了不少大功。”
慕容天军道:“倘非如此,你也不会对我如此信任。”
秦大官人道:“但你可不要忘记,昔年你走火⼊魔,是谁把你从死亡边缘挽救回来的。”
慕容天军淡淡道:“我知道,那人是你。”
秦大官人道:“你竟恩将仇报?”
慕容天军忽然沉下脸,冷冷道:“若不是我⽗愿付出五十万两⻩金,你又焉肯出手救人?”
秦大官人怔住。
慕容天军冷笑接道:“你以为这件事我不知道?你错了,先⽗虽然答应过你绝不把此事怈露,但当他病重临危之际,终于还是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秦大官人菗了口冷气。
慕容天军冷冷一笑道:“若不是那五十万两金子,秦帮主也不会有今天。”
秦大官人长长叹息一声,道:“所以,你一直都没有把我当作救命恩人。”
慕容天军冷笑道:“先⽗已付出了代价,我们本就没有欠你分毫。”
“好!说得好!”秦大官人忽然大笑:“所以你现在出卖我,也是一件很合理的事。”
慕容天军冷冷道:“你早就知道我并不甘于屈居人下。”
秦大官人笑声倏止。
“我只悔恨当初为什么如此重诺,其实我收到那五十万两⻩金之后,就该出手把你们两⽗子杀死。”
慕容天军笑了。
“你以为自己真的那么仁慈?”
秦大官人冷冷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慕容天军冷冷一笑,道:“当年你不杀我们,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不敢?”秦大官人道。
慕容天军凝视着他,慢慢的说道:“我们毕竟是慕容世家的一份子,以你当年的力量,又岂敢得罪慕容世家?”
秦大官人不再说话了。
他已无话可说。
正如刘孤零的说话一样:“武林中敢面对秦大官人的人并不多。”
能令秦大官人受伤的人,更是绝无仅有。
连魔刀老祖都打不过⾚手空拳的秦大官人,他的武功如何,实在是难以想象。
但此刻他已受伤。
令他受伤的人,就是英雄郞如铁。
…郞如铁曾与秦大官人对了一掌,虽然他败了,而且立刻命危在旦夕,但秦大官人也绝不是可以安然无恙。
只不过他受创的程度不及郞如铁的严重,一时间没有发作出来而已。
郞如铁是拼着一死,也要把秦大官人拖进泥沼里的。
世间上真正喜拼命的人,虽然并不太多,却也不是完全没有。
但郞如铁为什么甘愿找秦大官人拼命呢?
这一点,慕容天军和刘孤零就不知道了。
昔年令到秦大官人赚了五十万两⻩金的慕容天军,现在,已成为秦大官人的死敌。
慕容天军手里还有一枚铁胆。
他冷冷的对秦大官人说:“这枚铁胆将会嵌进你的心脏里。”
秦大官人盯着他道:“你们是有机会的,本帮主不错是受了伤,凭两位的力量,只要是齐心合力,不难把我置诸死地。”
刘孤零和慕容天军忽然互望一眼。
假如他们真的能够齐心合力,杀死秦大官人的机会自然是存在的。
但他们是否真的能够齐心合力?
刘孤零总算是天生侠骨,⽩道上一条不怕死的硬汉,他是肯拼的。
但慕容天军呢?
虽然他很望渴秦大官人死,但却绝不想自己也陪他一起死。
这一点,秦大官人已看了出来。
所以,他选择的攻击对象,第一个就是慕容天军。
(二)
百⾜之虫,死而不僵,狮虎垂死,余威犹在。
何况秦大官人虽然与郞如铁拼掌受伤,但却绝对还没有达到“垂死”的田地。
他所发出的攻击,当然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不世绝学。
慕容天军跟随着秦大官人多年,对秦大官人的武功当然知道一点的。
但秦大官人真正的本领,却是连他也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真正见识过秦大官人武功的人,算来算去,只有魔刀老祖,⽩天义和郞如铁。
魔刀老祖已死,郞如铁凶多吉少,余下来就只有当年⾝为公证人的老山猫⽩天义见过秦大官人的真正武功。
慕容天军对秦大官人的武功,只能用“略知一二”四字来形容。
但到了真正锋的时候“略知一二”与“一概不知”
“一无所知”几乎是完全一样的。
但慕容天军是个很谨慎的人,他知道凭自己的武功,未必有把握可以击败已受伤的秦大官人,但再加上刘孤零,胜算最少可达七分以上。
能有七分胜算可杀秦大官人,这种事已绝对值得去冒险。
曾经有过不少想杀秦大官人的⾼手,他们事前连一分把握也没有,但他们还是咬紧牙关下手。
结果,他们也咬紧着牙,被秦大官人送到枉死城里。
江湖中的杀戮,永远都是残酷而现实的。
这本来就是一个弱⾁強食的世界。
秦大官人虽已受伤,但他发出这一击却还是令到慕容天军感到大为意外。
秦大官人的手刚挥出,袖中已出四件暗器。
直到现在,慕容天军还是第一次看见秦大官人使用暗器。
在強秦帮中,人人都知道慕容天军是使用暗器的⾼手,但秦大官人在这一方面的本领,显然是绝不比他稍为逊⾊。
四件暗器从慕容天军的胁下穿过,总算他闪避暗器的功夫,也和发暗器的功夫不遑多让。
但秦大官人致命的攻击,绝不是在那些暗器上,而是他的刀。
无名刀!
暗器闪过之外,无名刀的刀光随着紧接而来。
刀光急促。
刀光灿烂辉煌,一下子就刺在慕容天军的膛上。
但就在这个时候,另一道刀光也已飞起。
那是刘孤零的文王紫⽟刀!
无名刀虽然无名,但这是一把罕世难逢的宝刀。
文王紫⽟刀虽然名満天下,居然还是无法在兵刃上占到任何的便宜。
这很难怪,因为无名刀固然也是一把好刀,更何况这把刀的主人,乃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
铿!
两刀相,刘孤零的⾝子被震退后三步。
秦大官人屹立如山,纹风不动。
但他的嘴角,却沁出了一丝刺目的鲜⾎。
看见秦大官人嘴角沁⾎,慕容天军笑了。
那是若隐若现的一笑,也是一种发自內心愉快的微笑。
他冷冷道:“秦帮主,你的时候已不多了。”
秦大官人脸⾊不变,冷冷道:“你早已想杀我,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
慕容天军道:“我不着急。”
刘孤零道:“刘某也不着急,该死的人,迟早都难逃一死,我们又何必急在一时。”
秦大官人⼲笑着:“看来本帮主已堕⼊你们的陷阱里。”
慕容天军悠然道:“当你接受郞如铁挑战的时候,我就已知道郞如铁是抱着与你同归于尽的决心。”
秦大官人道:“他若真的与我同归于尽,对你来说自然是上上大吉的事。”
“不错。”
“我承认郞如铁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而他也确实抱着与我同归于尽的决心。”
秦大官人的脸⾊忽然变得很平静,又道:“可是他毕竟还是太嫰,假如再迟五年,情况也许会有所改观。”
刘孤零道:“五年?”
“不错,五年之后,他的武功将可给予本帮主严重的威胁。”
秦大官人冷冷一笑,又道:“可惜他现在已无法再活五年,就算是五天也不能了。”
刘孤零冷冷道:“你呢?你自己又能再活多久?”
秦大官人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深沉。
“你说说看。”
刘孤零摇头摇。
“我也不知道,”他轻轻一咳,忽然挥了挥手中的文紫⽟刀,冷笑道:“但你可以问一问这把刀。”
刀光又再挥起。
不是一股刀光,而是两股刀光同时发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刷!刷!但两股刀光并不是相击拼,而是同时向慕容天军的咽喉上刺去。
刀光如雪,⾎却鲜红。
慕容天军手中已扣満一把歹毒无比的暗器,只等待秦大官人露出任何丝毫破绽的时候,就会立刻发出。
当刘孤零斗秦大官人的时候,慕容天军可以找到一个最好的机会,一举把秦大官人置诸死地。
但秦大官人没有破绽。
因为刘孤零的文王紫⽟刀本就不是对付他,而是对付慕容天军。
天下间绝对没有人能轻易地杀死慕容天军,就算是秦大官人也不能。
但是秦大官人再加上刘孤零,无名刀再加上文王紫⽟刀这种力量就绝不是慕容天军所能够抵御。
上天下地,究竟有多少人能够抵御得了这两个人,这两把刀的联手一击,实在还是大有疑问的事。
当然,慕容天军之所以不能抵御,其中还包括了“意外”的成份在內。
他深谋远虑,秘密邀请已归隐江湖多年的刘孤零,与自己联手杀秦大官人,却未想到这正是他最错误的一着棋子。
秦大官人的确已被郞如铁的掌力震伤。
但刘孤零却原来早已和秦大官人有所勾结。
这古庙本是一个可以把秦大官人置诸死地的陷阱,但现在掉在陷阱里的人却不是秦大官人,而是早有预谋的慕容天军。
(三)
两把罕世难寻的宝刀,同时滑⼊了慕容天军的咽喉。
慕容天军死也不肯相信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上。
但秦大官人却已在告诉他:“孤零居士是本帮主最亲信的人,他在強秦帮的重要,尤在你和勾中魂之上。”
刘孤零淡淡道:“没有秦帮主,你早就已经埋骨⻩土之下,现在你居然要背叛他,未免是太过份了。”
慕容天军没有反驳。
就算他要反驳,也已无从反驳。
他的喉头已打了结,他的呼昅也在这一刻间倏地中绝。
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铁胆战帅慕容天军,就在这一个大风雪的中午,死在这一座看来快将坍塌的古庙內。
其实他的死亡,或少或多都与潜花剑客香飞雨有些关系。
香飞雨若不把刘孤零引进洞仙堡,刘孤零未必会杀香飞雨。
刘孤零居然把香飞雨杀死,令到慕容天军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刘孤零真的很痛恨強秦帮和秦大官人。
他怎样也想不到,刘孤零要杀香飞雨,本就和痛恨強秦帮完全没有关系。
刘孤零杀香飞雨,原来是秦大官人的主意。
香飞雨投靠強秦帮,可说是无诚意。
香飞雨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借助強秦帮的力量,去对付他的仇敌郞如铁,海飘和⽩盈盈。
“借助”的另一个解释,也可以称为“利用”
利用别人,本来就是秦大官人的拿手好戏。
他怎会甘心自己,反而受人利用。
虽然郞如铁,海飘和⽩盈盈都是強秦帮要对付的对象,但对于香飞雨的用心,秦大官人仍然感到十分不悦。
所以,他秘密下了这一道命令给刘孤零,要把香飞雨除掉。
对于香飞雨这一个女婿,刘孤零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好感。
既然连秦大官人都要杀他,刘孤零当然不惜亲自出手,把香飞雨置诸死地。
但这么一来,却引起了慕容天军的误会。
他以为刘孤零可以利用。
所以,在击杀秦大官人的计划下,他预上了刘孤零的一份。
这一着棋,他自己都觉得⾼明极了。
可是,这一着棋却反而令他陷⼊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秦大官人看着慕容天军的尸体,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对刘孤零说:“把他厚葬,就说他练功走火⼊魔,忽然全⾝挛痉而死的。”
刘孤零点头,道:“小弟明⽩。”
秦大官人又叹了口气。
接着,他说道:“这些年以来,你暗中为本帮主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对于本帮的事,可谓了如指掌。”
刘孤零静静的听着。
秦大官人缓缓地接道:“愚兄最相信的人,只有三个,现在就只剩下了你。”
刘孤零点头道:“希望小弟不会令你失望。”
秦大官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目中露出关切之⾊。
他说道:“你没有让我失望。”
他紧紧盯着刘孤零的脸。
接着又道:“令我失望的人,是方杀和勾中魂,虽然,他们对我尽忠,可惜都曾犯过严重的错误,所以,他们都已无法再为本帮效力。”
刘孤零道:“人谁无过?这也不能怪责他们。”
秦大官人点点头,道:“你说的虽然不错,但要在江湖中立⾜,就绝不能犯任何的错误,因为任何一个微小的错误,都⾜以使自己陷⼊灭亡的境地。”
他的目光又再盯着倒卧在⾎泪中的慕容天军。
随后,他说道:“慕容战帅无可否认是个天才,无论是学武,习武,医卜星相,他都是一个天才。”
刘孤零道:“但这个天才已经死了。”
秦大官人点点头:“不错,就是因为他犯了一个错误,以为你很痛恨強秦帮,很憎恨我,所以他才会死在自己布下的陷阱里。”
刘孤零道:“就算他没有犯错,迟早也会死。”
秦大官人道:“哦?”刘孤零冷冷一笑:“他敢背叛帮主,早已注定是死路一条。”
秦大官人目中露出了笑意。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骤的车马声自西方传来。
刘孤零精神一振,道:“是黑⽝堂的车马到了。”
秦大官人忽然道:“我很想泡一个热⽔浴。”
刘孤零微笑道:“要不要找凤仙姑娘陪伴帮主?”
秦大官人一怔,继而笑道:“贤弟的消息真灵通,居然知道愚兄在雪城里,喜上一个凤仙姑娘。”
刘孤零道:“凤仙姑娘本来就是本帮的女弟子,小弟又岂有懵然不知。”
“很好,”秦大官悠然笑道:“江湖上的人都称赞慕容天军办事精明,事无大小巨细不遗,比起你还是差了一点。”
车辆滚动的声音已静止,古庙外传来一阵清晰钓马嘶声响。
两辆华丽的马车已停在庙外。
秦大官人登上第一辆马车,刘孤零坐在第二辆马车內。
秦大官人登上马车后,感到已有点倦意。
车厢很宽阔。
车雁內早已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等侯他,这个女人当然是凤仙。
风仙半坐半跪的挨在软垫上。
她的⾝上除了一袭貂裘之外,里面的⾐裳居然薄如蝉翼。
秦大官人盯着她,就像是在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古玩。
他并不着急。
凤仙也不着急。
在这种事情上,秦大官人固然是老手。
但凤仙也显然很懂得男人的心理。
他们互望着,车厢內的空气仿佛巳渐渐温暖。
秦大官人终于转动⾝子,缓缓的靠近凤仙。
他笑了。
他的笑容,看来就像是一头看见了山羊的饿狼。
有些山羊生下来,就已命中注定是豺狼的腹中物。
凤仙没有抗拒!
而且这也不是她的第一次。
马车行驶的时候,平稳舒适。
他们就像是直⾝在一张又宽敞又温暖的摇上一样。
秦大官人本已很累。
但凤仙却把他重新引进“精神奕奕”的境界。
秦大官人毕竟还是个男人。
每个男人都有他的弱点,就算他的弱点平时掩饰得很好,但在女人面前,反而往往会显露出来。
凤仙知道秦大官人的弱点在哪里。
所以,当秦大官人要对她采取更热烈举动的时候,她的短刀已像一支利箭般向秦大官人的背心刺去。
杀机四伏。
在这充満舂天气息的车厢里,居然也有这种凶险的杀着在等侯着秦大官人。
短刀一直都蔵在凤仙的貂裘上。
而且蔵得很巧妙,连秦大官人都没有发觉。
但凤仙还是没有得手。
秦大官人不但是豺狼,也是狐狸。
风仙的刀几乎已将刺在秦大官人的背心上,但秦大官人的手却已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疾弯过去,轻轻一折就把她的骨捏断。
凤仙差点没痛出眼泪。
但她却还是很倔強,左手反掌一切,就向秦大官人颈际大脉劈下。
这一掌居然內蕴真气,势子之烈猛实在令人意外。
但秦大官人本全不闪避。
又是一阵骨头折裂的异响。
但断折的并不是秦大官人的颈骨,而是凤仙的左掌。
她这一掌明明已击中目标,但秦大官人安然无恙,但她的手掌却反而断了。
就在这个时候,秦大官人忽然有一种从⾼处堕下的感觉。
(四)
马车一直向南迈进。
赶车的是杜中胜,他是強秦帮黑⽝堂年纪最老的车把式。
他的年纪虽然最老,但驾驶马车的技术也是数他最好。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参加过无数次竞马比赛,而且多次抢元夺魁。
秦大官人很欣赏他。
在強秦帮数以百计的车把式中,他的薪酬是最⾼的。
但秦大官人怎样也想不到,这一天杜中胜竟然会把马车驶到悬崖上,让马车凌空掉下。
在強秦帮的秘密卷宗里,有一份关于杜中胜的资料。
资料上很清楚的显示:杜中胜完全不谙任何武功。
这份资料大致上来说,是很正确的。
但杜中胜不懂武功,却懂轻功。
轻功算不算是武功。
假如说轻功不是武功,那么这份资料是完全正确。
但假如说轻功是武功的一种,那么这份资料就完全错误。
杜中胜懂轻功。
他的轻功虽然不算⾼明,但要从一辆奔驰中的马车飞跃到地上,还是可以应付自如。
就在这一辆马车快要堕崖的时候,杜中胜已从马车跳到地面上。
马悲嘶,车辆凌空虚转,马车急速下堕。
这一个悬崖也许不算很⾼,最多还不超过一千丈。
但八九百丈深倒还是有的。
悬崖下没有湖,没有河,也没有⽔,就算本来有,现在也必已变成又冷又硬的冰块。
在悬崖之下,只有数之不尽的瞬峋怪石。
无论是谁掉下去,结果都是绝对相同的,即使是武功已达到天下无敌地步的人也不例外。
秦大官人和凤仙都必将粉⾝碎骨,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
当这辆马车凌空堕下的时候,刘孤零笑了。
他的笑容看来比秦大官人更像狐狸。
这是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刹那,而整个武林的形势,也将会在这一刹那之后完全改变。
在当今武林中,还有什么事能比秦大官人的死亡,更能震动每一个人的心弦?
秦大官人最相信的三个人,是刘孤零、勾中魂和方杀。
但勾中魂和方杀已死,而他最后的一个心腹亲信刘孤零却在这个时候要把他置诸死地。
为了一千两金子,杜中胜这一个微不⾜道的小人物,居然能杀了秦大官人。
杜中胜的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因为他已达成了刘孤零给他的任务。
他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很満意。
刘孤零亦然。
他竖起拇指,对杜中胜说:“你⼲得很好,我本来是答应在事成后再付其余五百两金子,但我现在已决定给你更多的奖赏。”
杜中胜抹了抹额上的汗。
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他尽然満头汗珠,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汗是冷的还是热的。
但他现在体內的⾎却在发热。
刘孤零主动给他更多的奖赏,不噤令他喜出望外。
刘孤零从怀中取出一张崭新的银票,递给杜中胜。
但这张银票仍然是五百两金子。
杜中胜拿着这张银票,看了半天,总算看出那是五百两金子。
但刘孤零答应给他的奖赏呢?
刘孤零淡淡一笑,道:“我给你的奖赏并不是金子,而是人。”
“人?”杜中胜楞住了。
“人”也能作为奖赏?
他不懂。
刘孤零道:“舂宵一刻值千金,一个漂亮的女人,本来就是男人的无价宝。”
杜中胜总算明⽩刘孤零的意思。
但他所明⽩的,只是刘孤零说话的表面。
直到刘孤零的话全都讲完,他才算完全明⽩过来。
刘孤零的脸⾊,忽然沉下来,冷冷的道:“听说你对凤仙很有点意思,你曾经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杜中胜脸⾊铁青,忙道:“不!卑职岂敢如此斗胆?
“你不必客气”刘孤零冷冷一笑:“凤仙姑娘现在就在下面,我已决定把她赏给你”杜中胜全⾝冷汗直冒。
“不!我不要!我不要!”
刘孤零冷喝一声,道:“大胆!我给你的奖赏,你敢不要。”
杜中胜面无人⾊,全力施展轻功,向左方狂窜。
但他只是奔出几尺,就已给一只手轻轻托起。
那是刘孤零的右手。
杜中胜除了轻功之外,完全不懂其他武功,当然无法挣脫。
刘孤零冷冷一笑,手臂轻挥,就把杜中胜抛进悬崖之下。
一声惨呼,由近而远,直向深渊里渐渐消失。
杜中胜不见了,他将会永远的在人间消失。
但在杜中胜惨呼声刚刚停下的时候,悬崖边缘突然冒出一了张冷酷的脸。
这人竟然是秦大官人。
马车下坠的时候,秦大官人仍然在车厢之中。
但秦大官人反应敏捷,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的人已从车厢中飞跃而出,而且立刻抓住了一冰柱。
倘若这冰柱折断的话,秦大官人的轻功就算再⾼明百倍,他也是死定的了。
他毕竟不是一只飞鸟。
但冰柱没有断,他也没有死。
(五)
看见了秦大官人这张冷酷的脸,刘孤零的心沉了下去。
但他的反应极快,就在案大官人脸孔刚从悬崖边缘冒上来的时候,文王紫⽟刀已向他的脖子上削去。
刀快如电。
但秦大官人的⾝形更快。
刀光闪处,秦大官人已腾空跃起,居然双脚踏在文王紫⽟刀的刀背上。
刘孤零反手舞刀,刀光如电急罩秦大官人下三路。
秦大官人轻功绝顶,文王紫⽟刀连攻十二刀,依然无法把他伤害分毫。
秦大官人冷笑。突然⾝形倒飞,无名刀展开凌厉无比的反攻。
刘孤零面⾊一变。
飕飕飕,秦大官人杀气严霜,一连三刀的反击刘孤零。
刘孤零刹那间⾝形跄踉,由优势转为劣势。
呼!刘孤零突然以左掌相,发出沉重的一记劈空掌。
劈空掌并不难练,但要练到刘孤零这种地步。江湖上恐怕还找不出几人。
秦太官人冷笑。
他內力甚深,虽然与郞如铁一拼之后受伤,但仍然不怕刘孤零的劈空掌。
叭!
秦大官人亦以掌相,两大⾼手双掌紧贴在一起。
他们的手中都有刀,而且都是削铁如泥的宝刀。
但他们却都弃刀用掌,战况更是凶险无比。
秦大官人的目光,就像是深山洞⽳里的毒蛇,他冷冷的道:“你敢背叛我,就得死!”
他们正在以內力相拼的时候,但秦大官人仍然开口说话显然是有成竹。
刘孤零不敢说话,这已是他生死存亡的关头。
秦大官人掌上的庒力越来越強,刘孤零的额上已冒出阵阵冷汗。
渐渐地,冷汗化为一层薄薄的蒸气,他的脸⾊也越来越是青⽩。
秦大官人面⾊依然,但嘴角间忽然又再沁出一丝鲜⾎。
刘孤零精神陡地一振。
秦大官人掌力虽然还是很強劲,但他毕竟受了內伤。
再拼下去,秦大官人未必会支持得住。
他们已陷⼊苦战中,无论谁胜谁负,双方都势必付出极重大的代价。
风雪忽停,⽇已偏西。
秦大官人在这一天之內,连战三大⾼手,倒算是对付慕容天军最为容易。
因为那时候他是与刘孤零联手合力击杀,两把刀同时刺⼊慕容天军的咽喉。
那是速战速决,而且轻松,痛快兼而有之。
但要杀刘孤零,却是大不容易。
刘孤零功力甚深,而且秦大官人又已受伤在先,吃亏不少。
初时秦大官人还能占着优势,但短时间之內未能一攻而下,形势又反过来对刘孤零有利。
主要原因,是秦大官人的伤势已渐渐发作。
但刘孤零要反败为胜,仍然不易。
于是,战局僵持着,谁也不胜,谁也不败。
第二辆马车的车把式,是一个青年小子。
他叫邝小猴。
虽然他已十九岁,但人如其名长得就像是一支又瘦又细小的猴子。
邝小猴武功平平,江湖经验平平,资质天赋俱平平。
他没有过人之处,他是个无名小卒。
他唯一最大的本事,就是赶车的功夫不错。
但这个平平无奇的无名小卒,却在这一个⽩雪茫茫的悬崖上,看见了当今武林两个武功绝顶的⾼手在作殊死战。
他眼福不浅。
但他却是“⾝在福中不知福”
他本就看不懂,他只觉得这两个江湖上可怕的煞星很笨。
他们各以左掌相拼,那还罢了,但他们的右手都有刀,为什么居然都不加以利用。
在邝小猴的想像中,只要他们其中一人挥动右手中的宝刀,像斩瓜切菜般把对方的脑袋砍了下来,岂不是⼲净俐落稳胜卷?
但他看了很久很久,他们居然没有想出这种简单快捷的法子,还在那里痴痴呆呆的拼掌。
邝小猴越看越奇怪,有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他当然不知道,秦大官人和刘孤零以掌相拼,其凶险程度尤在刀来刀往之上,倘若此刻他们其中一人挥刀,必须削弱了左掌上的力量,那怕只是分毫之差,也势非立时当场命殒不可,更遑论以右手中的宝刀伤敌了。
但以邝小猴的武功和江湖见识来说,又如何看得出其中利害关键?
如此凶险的武林⾼手大战,邝小猴居然看得有恹恹睡的感觉。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差点没有真的睡着。
直到他再度奋起精神的时候,秦大官人和刘孤零的势姿还是没有改变。
邝小猴咬了咬手指。
也许他实在是看得太纳闷了,不噤壮起胆子,悄悄的走上前看个究竟。
他的行动小心翼翼。
他知道这两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万一弄个不好,这条小命恐怕就得⽩⽩丢了。
邝小猴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平平之人”他一向来可没有“视死如归”的那种胆⾊以及毫气。
他现在只是抱着瞧热闹的心情来看看这两大⾼手,究竟拼到了怎样的田地。
他走到两人对峙十尺开外之处,驻⾜而观。
两⼊神⾊木然,四目相投,但却四肢完全不动。
邝小猴一怔。
这算是什么决战?
过了半晌,邝小猴又把脚步移得更接近,停留在两人五尺外的地方。
这一次,他看得很清楚了。
他楞住,完全的楞住。
(六)
邝小猴没事。
他连一丁点儿的不妥当都没有。
不妥当的是秦大官人,不耍当的是刘孤零。
他们两人都不妥当。
不是小小的不妥当,而是大大的不妥当。
这两个⾜以影响整个武林局势安危的绝顶⾼手,竟然已同时断绝了呼昅。
邝小猴的脑袋再大八十倍,也绝对想不到这两个绝顶⾼手,已互相拼尽最后一口气,一齐僵毙在这悬崖之上。
初时邝小猴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又站立了许久,越来越觉得他们实在很不妥。
他们的呼昅的确已经断绝。
最后,他大着胆子,轻轻的推了秦大官人一下。
若在平时,别说是叫他去推推秦大官人,就算要他多望望也是万万不敢的。
江湖上又有多少人能有勇气面对秦大官人。
但现在,邝小猴只是轻轻一推,秦大官人就像是一失去了平衡的冰柱倒在地上。
他的⾝子已僵硬,就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
秦大官人倒下去之后,刘孤零也同时失去了平衡。
他也倒下,脸上一片茫然之⾊。
邝小猴简直瞧得傻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两个这么可怕的人,居然会在这里莫名其妙的死去。
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但却看见了这件⾜以轰动整个江湖的大事。
他在这两具尸体的面前蹲下,托着腮帮子想了大半天。
由于他平凡,所以他也和世间上绝大多数平凡的人一样起了贪念。
他看上了文王紫⽟刀和无名刀。
虽然他并不是刀法上的大行家,对于刀也没有多大的认识,但他毕竟并非呆子,他已看出这两把刀,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结果,这两大⾼手死了。
他们的刀也在这一天之后忽然在江湖上失踪。
几件轰动江湖的大事,俱在同一天之內发生。
郞如铁挑战秦大官人,结果郞如铁的人不见了,却只留下一滩⾎渍,和他那杆从不离⾝的英雄。
单是这一件事,就已⾜够轰动整个中原武林。
但令人吃惊的事,陆续有来。
中原武林道上人物闻名丧胆的铁胆战帅慕容天军,竟然咽喉中刀,暴毙在一座荒废多年的古庙內。
“初时秦大官人是下令厚葬慕容天军,并要发出传言。
说他是练功走火⼊魔致死的,但后来这两件事都没有人去办。”
这一件事,的确令人吃惊。
然而,最令人难以置信的,却还是第三件事。
秦大官人和刘孤零在悬崖上决战。
结果,他们都同归于尽。
(七)
十五天过去了。
这半个月的光过得很缓慢。
每个人的心中,都笼罩着一种无法化解的愁绪。
八腿猫平时吃饭也好,吃馒头也好,总是精神奕奕,胃口大佳。
但这半个月来,他却连清粥都咽不下去。
他只是喝酒。
八钱五分一壶的酒也喝,贵得吓死人的陈年旧酿也喝,有时候甚至跑到厨房里。随手抓起一壶⽩醋也照喝不误。
吕柔情没有劝阻他。
她知道无论怎样劝。
她知道无论怎样劝,都是⽩费心机。
而且,她自己的心情,也许比八腿猫更恶劣。
吕柔情并不是爱上郞如铁。
自始至终,她一直都只是爱着八腿猫而已。
虽然八腿猫貌不惊人,在外表上和许多方面都不如郞如铁,但吕柔情绝对没有改变过对他的印象。
但吕柔情尊重郞如铁。
她尊重郞如铁,有如她尊重自己的⽗亲。
她至死也不会忘记,那一次在河北劫杀江湖五君子的时候,若不是郞如铁及时出手相助,她已死在这五个君子的剑下。
江湖五君子不错是君子,可惜却都是伪君子。吕柔情格坦率,最憎恨的也就是这种徒负虚名的真小人,伪君子。
她已把江湖五君子孤老四打伤,但却无法敌得住其余四人的剑法。
这几个君子不但要杀吕柔情,而且还企图在杀她之前,先用药把她倒,然后来一套先奷后杀。
江湖五君子本来就是这种卑劣无聇的贼,只可惜江湖上的人都懵然不知,还以为他们真的是君子,侠客。
就在吕柔情感到绝望的时候,郞如铁来了。
江湖五君子的药没有倒吕柔情,却反而把自己倒。郞如铁用超过八倍份量的药,強自塞进他们的嘴巴里结果他们很快就昏倒,而且以后永远也没有再醒过来。自此之后,郞如铁就成为了女飞盗黑蝙蝠心目中的英雄人物。
海飘的心情当然也很恶劣。
无论郞如铁是否喜自己,那是他的事,但海飘已深深恋上他,却是无可置疑的事。
海飘已不止一次要忘记郞如铁,忘记这两个既可爱又可恨的男人。
但她办不到。
她可以忘记许多事,甚至可以忘记自己的生辰,但却无法忘记郞如铁。
郞如铁毕竟还没有成亲,而她也是云英未嫁。
又有谁能说海飘是错了?
有谁能?
整整十五天没有看见郞如铁,也没有任何有关于郞如铁的消息。
八腿猫快要醉死了。
吕柔情憔悴碍无精打采。
海飘想郞如铁,想得心碎,肠断。
她本是一个很倔強的女孩子,要他刻骨铭心的记住一个人,很难,要她忘记一个忘也忘不了的人,更难。
没有人看见她流泪。
她的泪,在⽩天呑到肚子里,在晚上透了软棉棉的枕头。
相思…
她相思的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们已渐渐变得更消极,更绝望。
但就在他们感到最消极,最绝望的时候,雪城中突然传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郞如铁没有死,而且还在雪梅楼包下了观雪庭。
他们几乎是用一种拼命的速度赶回雪城的。
郞如铁果然还没有死。
他包下了昔⽇秦大官人最喜的观雪庭,静静的坐在一张椅子上,观赏着开得很茂盛的梅花。
不见了十五天的郞如铁,风采依然,唯一不同的,就是他脸⾊略见苍⽩,而他的英雄也不在间。
英雄在海飘的手里。
英难又在物归原主。
郞如铁从海飘的手中接过这一杆,终于不噤发出一声唏嘘长叹。
他忽然轻抚着海飘的头发。
“你瘦了点点。”
海飘颔首:“你也是一样”
郞如铁眼睛里露出温暖的光芒,接着道:“我还能活着见到你们,实在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运气。”
吕柔情忍不住道:“你曾受伤?”
郞如铁点头。
吕柔情又问:“很严重?”
郞如铁苦笑一声:“那时候我最少有已半个⾝子踏进了鬼门关。”
海飘眨动着清澈明亮的睛睛,情深的道:“但你没有死你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死的。”
郞如铁又是一阵苦笑。
海飘的说话,骤然听来似乎有点稚气,但却带着一种浓厚的感情,就像是一柔软的带子,紧紧把郞如铁绕着。
郞如铁并不是个呆子。
海飘对他的感情,他何尝不明⽩。
他知道自己早已很喜海飘,但也仅能达到“喜”二宇而已。
他的心里,早已有了⽩盈盈。
除了⽩盈盈,又有谁能令他变得像个呆子?
海飘也不能。
最少,现在还不能。
至于将来的事,又有谁能逆料?
与郞如铁再度相逢,八腿猫的心情豁然开朗,轻松得简直可以在半空中飞翔。
他把一封信回给郞如铁。
这是郞如铁与秦大官人决斗前,亲手给八腿猫的。
当时郞如铁曾对他说:“我若战死,这封信就给海姐小。”
结果,郞如铁虽然失了踪,连英雄也遗留下来,但却于法证实他已阵亡。
他既是生死未卜,八腿猫也就一直把这封信保存着。
现在,这封信当然应该原封不动回给郞如铁。
但郞如铁没有接下。
他却对八腿猫说:“把它送给海姐小吧。”
海飘一楞。
这封信究竟写着些什么?居然会由八腿猫给郞如铁,但郞如铁又要把它转送给自己?
她不明⽩其中的缘故。
事实上,她不明⽩的事实在太多,即使是她自己的⾝世也是完全不知道…
(八)
信笺內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密⿇⿇写満一大堆蝇头般的大小细字,令人一眼望去,烦透了。
但海飘却不能不看。
她已经知道这张纸条是谁写的。
这不是郞如铁的笔迹,而是霍十三刀的字。
字体歪歪曲曲的,就像是一个初学书写的小孩子写上去的。
霍十三刀当然不是个小孩子。
但海飘却体谅这一点,因为当霍十三刀书写这张纸条的时候,他的双手已断。
他用的是一双制作巧妙的钢手。
钢手的制作虽然巧妙,但书写起来,自然不及原来有⾎有⾁的一双手。
但这张纸条上写的,却是一个有⾎有⾁的故事?
纸条上的字,海飘终于全部看完了。
这张纸条,写的竟然是海飘的⾝世。
海飘的手不噤发抖,纸条上的字,实在使她难以置信。
她本来觉得霍十三刀的说话很可信,但这张纸条上所写的故事,却令她无法接受。
霍十三刀写道:“海三爷本就不是海飘的⽗亲,而且还把海飘的⺟亲磨折惨死。”这是多么令人心悸的字句?
霍十三刀又说…“海飘的亲生⽗亲,就是刘孤零。”
这一点,更令海飘难以置信。还有霍十三刀说…
“侮飘的⺟亲许碧翎,本与刘孤零青梅竹马,但却为海三爷垂涎其美⾊,终于把她劫走。”
当海三爷劫走许碧翎的时候,她已孕怀,生下来的女婴就是海飘。
纸条上又说:“孔大妈可以证实一切。”
纸条上的字句很紊,但大概的意思海飘都看得很明⽩。
“这都是谎话!他是存心诬蔑!”海飘很生气!
但郞如铁却头摇!
他说:“空⽳来风,当非无因,你冷静一点,不妨想想当⽇在洞仙堡內,海堡主为什么不由分说就要追杀刘孤零?
海飘道:“他们也许有仇,但…”
“不错,他们的确有着很深的仇恨,”郞如铁叹道:
“海堡主是想灭口,他恐怕刘孤零找你相认,把当年的事都说了出来。”
海飘道:“只说刘孤零早已娶,而且还有一个做贼的女儿。”
郞如铁道:“这一点你说的不错,这个女儿也就是你同⽗异⺟的姐姐。”
海飘频频头摇。
“你们都在撒谎,我爹绝不会是刘孤零,我爹是海堡主。”
郞如铁叹道:“这种事本来就很难令你相信,但霍十三刀是江湖上罕见的硬汉,他宁愿自断双臂也不肯失信于人,倘若说他故意捏造事实,我也是无法相信。”
海飘沉默着。
她想了想,终于咬牙道:“我要回海星堡。”
“找孔大妈?”
“不错。”
“你相信孔大妈的话?”
“我不知道,但在我心目中,她总比霍先生的话可信。”
久违了海星堡,又再重现在的海飘的眼前。
海星堡,这是她的家也是她丧失了十八年自由生活的地方。
海姐小回来,当然是海星堡的一件大事。
海三爷很⾼兴,下令设盛筵庆祝。
这一天,海星堡很热闹,不少人大醉狂歌,平时严肃沉寂的气氛巳化为肆无忌惮的乐。
因为海三爷下了一道命令…
“谁不喜,就重罚谁。”
海三爷一向令出如山,但这一个命令乃最令人奋兴。
在这一天晚上,人皆尽,连孔大妈也不例外。
孔大妈平时很少喝酒。
但这-天晚上,她已喝了两壶女儿红了。
海飘一直都暗中留意着她。
她发觉她表面看来很⾼兴,其实心里却是心事重重。
海飘也是个女人,女人总是比较容易了解女人的心情的。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悄悄的把孔大妈带到一个小花园里。
孔大妈忽然抱着海飘。
“你长大了。”
“嗯…”“自从你离开这里之后,海堡主一直忧忧不乐,他老人家…”
海飘忽然掩住了孔大妈的嘴巴。
孔大妈一怔。
海飘问道:“你知不知道一个的名字?”
“谁的名字?”
海飘沉默了很久,才咬牙一字一字的说道:“刘孤零”
听见了“刘孤零”这三个字,孔大妈忽然有一种晕眩的感觉。
她的脸⾊本来因为喝酒而很红润,但刹那间已变成一片铁青。
她突然用一种严厉的声音对海飘说:“你在外面听到了什么疯言疯语?”
海飘的脸⾊也变了,她只不过是提起刘孤零这三个字,就已令到孔大妈大为紧张,显见其中果然大有跷蹊。
她毫不放松道:“你认识刘孤零?”
孔大妈断然否认。
“我不认识什么刘孤零。”
海飘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忽然脸上淌着泪珠。
“你一定知道刘孤零是谁,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孔大妈依然不肯承认。
海飘生气了。
她忽然子套飞星剑,冷冷道:“你若不说,今天我就死在你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