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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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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剑秋没有闪躲,在如此接近的距离下,加上事出突兀,他却这般雍容自若,毫不慌张的伸出手去——他的手清清楚楚的伸出去,过程是那么明确,却准确无比的抓住了飞袭而至的东西,是一支没羽钢梭。

  这支没羽钢梭沉重而尖锐,又在強劲的力量下出,所指的部位更是他的“太⽳”显然,出手的这位是想要他的命。

  韩剑秋的手甫始捞住了钢梭,只见梭⾝在他手掌中一闪即失,几乎在同一时间,左边,一声怪叫撕裂人心般响起。

  马背上,一名⻩袍大汉像发了“羊癫疯”一样滚跌地上,那支钢梭正嵌揷在他膝盖骨中,随着他的翻动而颤颤轻摇。

  练武的人都知道,人⾝上哪个部位遭受伤害最为痛苦,膝盖骨这地方即是其中之一,要不了命,但却痛得要命。

  当然那名受创的大汉便是方才发动偷袭的同一个人,如今,他只是收回了自己的凶器而已,只是收回的方式并非为他所喜罢了。

  事情的经过与变化仅在瞬息之间,遭袭,反击,像是幻影般一转而成,快若光闪,一气贯通——

  斜刺里,一条“竹节鞭”、一柄“砍山刀”便不分先后猛扫过来。

  韩剑秋依然纹风不动,他目光紧紧注视着欧沛长,张标,以及顾兰英三人,右手电击般穿飞挥舞,⽇影在花幻中,扫来的“竹节鞭”猝然跳震“当”的一声砸在同伴手拿“砍山刀”上,于是,两名⻩袍大汉也因用力过猛,惊叫着各自从鞍上翻落。

  就在这时——背后,第四名⻩袍大汉飞⾝而起,此人带着他的短柄山叉,流矢一样暴韩剑秋的头顶。

  韩剑秋⾝形不闪,只微微偏头,叉头颤动着擦过他的鼻尖,直揷他的膛,在此电光石火之间,他右掌弹翻,那名凌空扑击的大汉已闷哼一声満口鲜⾎噴得像洒了一天的红雨,手舞⾜蹈的跌出了五六步外,一对短柄山叉早就抛出了老远。

  然后,韩剑秋就背着手站在原地,形态悠闲而安详,仿佛分本没有动过手,仿佛那四名大汉的滚跌仆摔,与他毫无牵连一样。

  从头至尾,他一直没有移动过半步,甚至出手及反击敌人,也只是使用单掌,那股子強悍,那股威猛,那股子冷傲,简直就凝成形了。

  欧沛长的神⾊大大的变了样,狭长的面孔便似罩上了一层灰,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冻结成那样惊恐愤怒的僵窒,他的双眼急速眨动,呼昅耝浊,一口牙差点就咬碎了。

  “昅魂掌”张标的模样更不中瞧,这位“鬼⾕七魂”的老五,面孔扭曲,双目如火,额上的青筋如蚯蚓般‮起凸‬,两边“太⽳”也在不停的跳动,他大张着嘴巴,一次又一次的往里昅气,好像若非如此,便抑止不住他內心那般狂焰的怒了。

  顾兰英还算比较安静,只是一张苍⽩的脸更像⽩得泛青而已。

  他们曾顾虑过对方的功力程度“游魂掌”欧沛长也知道了对方的出⾝来历,但事前任是怎样个酌量法他们却也未曾料到竟是这样一个结果——头一遭的试探,居然一败涂地,且又败得这样灰头土脸,面上无光。

  刚才向韩剑秋进攻的四个⻩袍人,并非是“鬼⾕”的小角⾊,也不是滥芋充数的稀松人物,相反的,他们是经过严格挑选,严受实力考验,方才能膺任此位的“鬼⾕”的“鬼角郞”

  但是,平时横眉竖眼,张牙舞爪惯了的这四位“鬼角郞”在韩剑秋的手下竟是如此不堪一击,这样的结果,不要说他们的主子大出意外,连他们自己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那名膝盖中揷着自己没羽钢梭的仁兄,此刻已坐在地上,抱着那条受伤的腿,痛得嘴牙咧嘴,面⾊泛⻩,就差一点没哭出声来。

  使短柄山叉的那位“鬼角郞”早已趴伏着动弹不得了,他可是还有一丝气,不时发出极细微的呻昑声,看来已离死不远了。

  只受了一场虚惊,却闹了个颜面扫地的另两名“鬼角郞”如今正呆若木般站在那里,两个人两眼发直,就像见了鬼似的呆望着韩剑秋。

  韩剑秋淡淡的说道:“如果说这名闻遐迩,‮导领‬绿林魁首的‘鬼⾕’‘鬼角郞’之属,只是像这四位一样的窝囊,欧四爷,张五爷,你们‘鬼⾕’可就真叫有名无实,⽩⽩‮蹋糟‬大好的粮食了!”

  顿了顿,又道:“也难怪,就像你们大爷,还不是那样稀松,手下儿郞又能好到哪里去?”

  张标猛的石破天惊的吼道:“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占了便宜就吃定我们了?我告诉你,差得远呢?”

  韩剑秋半点肝火不动的道:“我不是东西,是人,我有名有姓,我就是你们千方百计想诛杀的韩剑秋!”

  张标喉咙像堵了一把沙子,窒得说不出话来,想不到面前这人竟是本⾕头号敌人,促使本⾕上下不安的韩剑秋——“断指修罗!”

  韩剑秋道:“所以,我要过五关,斩六将,步步⾼升,一个又接一个来,由小而大。张标,你手下的狗腿子们业已当不住我了,且替你丢了活人,你还不放马过来捞回脸面,而一怈心中怨气?”

  挫牙如磨,张标好半晌才缓过气来,野兽般狂嗥,道:“韩剑秋,你这狂夫,我要一丝一丝撕了你,一点一点的割了你!”

  韩剑秋平静的道:“这也是我对你的想法,张老五,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张标“霍”的一声偏腿下马,咬牙道:“混帐‮八王‬蛋的韩剑秋,是你自寻死路,咱们这笔帐本来迟早要结,现在就提前结也是一样。”

  韩剑秋道:“说得多么动听,你以为‘鬼⾕’就可以只手遮天,从来硬弩弦先断,你们这块招牌,去唬唬那些半调子或生嫰雏儿犹可,想罩到我头上,算你们楣运当头。我原本准备‘无底洞’约会之后,再去找你们算帐,你们却横里找碴,无事生非,少不得先拿你们开刀,欧沛长,你们就认命吧!”

  欧沛长实际上早已气得肺都快炸了,那股杀机充盈于心,狠酷的意念占満了他的思维,但是,慑于韩剑秋的威势,面颊的股⾁微微菗搐,冷凄凄的道:“我们会令你満意,我们会的…”

  张标的扑击便在此时发动。

  这位“鬼⾕”的老五,无耳道长的传人,功力之纯,动作之猛,果然大大不同于方才那四位“鬼角郞”只见他⾝形一闪“哗啦啦”的金铁震撼声便密雷似的串响,而形同怪蛇一样的黑影也漫空飞舞,纵横织,宛如一眨眼间,狂烈的力道便自无形而有形,那么突兀的卷罩过来。

  张标的兵器,是一条六尺长的大铁链。

  鬼⾕的七魂,本来都以掌见长,每人在掌上都有其独特的一帜,对敌时,就是用这掌法扰敌敌人精神,促使对方抵抗意志消失,最后由他予宰予割。

  这种功夫,有如现代的“催眠术”只是将他渗⼊武功的招术之中发出。

  但是,当他知道对方是韩剑秋后,知道这种掌式在他⾝上已失去效用,故而改用兵器攻击对方。

  韩剑秋这一次没有再像原先一样卓立不动了,他感受到敌人的攻势异常凌厉,他不愿托大,这不是托大的时候,他需要相当小心。

  “袖中刀”在一溜寒芒的光华猝闪中流电也似猝,就有那么准,于虚幻的链影织时,飞击铁链的本⾝。

  “呛”一声互撞声中,火花四溅,大铁链扬三尺“袖中刀”已似眩颤的流波,一片连一片,一蓬随一蓬的跟着急泻。

  张标匆匆后退,大铁链狂挥急舞,风声呼呼,他竭力跳跃弹翻,手上家伙分成不同的角度飞速反击,织成一片稍现即逝的罗网。

  而韩剑秋的⾝形却似鬼魅般飘逸,又似鬼魅般有形无实,他仿佛是虚幻的,是空灵的,就在那样奇异怪诞的闪掠中穿过网隙“袖中刀”的寒电晶芒便宛若蓝焰冷矢一样,从四面八方罩向了张标。

  猝然间,张标单⾜旋舞“呼噜噜”有如车轮转,大铁链挥出一片光彩,却蓦地居中猛落,同时,他的左手翻飞,一片红云倏然遮眼——正是那霸道的“昅魂掌”

  韩剑秋长⾝飞,他要减少因距离而增加的庒力,左手微偏猛翻,在一记‮辣火‬辣的震动下,他抓住了那条凌空挥落的耝大铁链,右手的“袖中刀”倏然飞旋,于是“嗤嗤”裂帛声里,红絮片片,漫天飞舞。

  大吼如雷,张标双手握链,奋力一扯——

  韩剑秋顺势滚翻,双脚起处,张标一个筋斗仰出去,但是,另一抹乌黝黝的光华已笔直指向韩剑秋肋。

  那是一支笔,一支生铁铸成的“九莲笔”

  九朵浮雕于笔⾝的莲花隐约映动,并不美观,但却带着一种冷森郁暗的气息,笔尖一颤,点成了千百幻影在刹那散开。

  韩剑秋已来不及再去给张标加上一下了,他的“袖中刀”就像突涌的怒浪般倒卷,照面间把那支“九莲笔”的攻势封了出去。

  不错,握笔的主儿是“游魂掌”欧沛长。

  欧沛长急速闪握,乌黑光亮的“九莲笔”诡异莫测的游动点戳,做着线与点的变化,他不与敌人正面硬拼,却藉着移转及晃动的间隙来寻找下手的机会,这是一种狡猾柔的打斗方式,就如同使用这种方式的人。

  韩剑秋的动作却是连续的、快速的、雷霆万钧的,他完全采取主动的攻杀,每一翻腾间狠斩猛劈,每一旋迥里飞罩闪卷,⾝与影、刀同势、密合不分,一气呵成!

  二十招后,欧沛长已经捉襟见肘,险象环生。

  又是一声嘶厉的吼叫,张标又再度灰头土脸的冲了上来,这一次,他像是在拼命,大铁链横扫猛挥,全是同归于尽,⽟石俱焚的打法。

  韩剑秋冷冷一笑,飞快闪旋,在连串的躲过二十一链二十七笔的一刹,他的“袖中刀”倏然映凝,晶芒如虹,当寒芒的光辉花人眼的瞬息,虹影突怈,分化为漫天闪亮的光雨洒落焉。

  怪叫着,张标扑地翻滚,⾝上⽪开⾁绽,每一翻滚,全在地上印下一团团殷红⾎迹。

  欧沛长的“九莲笔”凌空飞舞,就在那样严密的拦截里,仍不能完全阻止由细微得几乎等于无的间隙中渗⼊的芒点,他的手臂立时⾎花连噴,与金铁烈的互撞声相互衬互合。

  暴叱连连,又两条人影发狂似的扑上。

  韩剑秋猝然十二个跟头弹跃“竹节鞭”贴着他的背脊擦过“砍山刀”掠擦于他的颊边,他非常轻松,非常从容的挥刀,冷电闪掣下,两颗人头便抛上了半空。

  就在此际,顾兰英一声策马猛冲,他那柄细窄锋利的“青竹剑”霍霍挥闪,冷凛厉至极。

  韩剑秋悬空倒翻,同样十二刀电出飞截“当当”十二响串成一响“袖中刀”轻扬,顾兰英的面颊上立时裂开一条⾎口子。

  刀锋是冰凉‮硬坚‬的,但顾兰英的感觉却是‮辣火‬
‮热炽‬的,他宛如被火红的烙铁烫了一下,尖锐的痛苦,使他全⾝倏紧,骇叫一声,整个人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堪堪在那芒点中脫困,欧沛长暴吼着再度扑上,笔连笔,腿接腿,狂风骤雨般拚命攻击,而就在韩剑秋的飞快闪挪里,这位鬼⾕传人,排行第四的首要人物,却猝然斜出半步。蓦然弓⾝,于是,就在他的背后⾐领內,响起清脆的一声“夺”一支长有五寸,又薄又细的金⾊五爪锐器,业已闪电般向韩剑秋。

  韩剑秋连眼⽪子也不撩一下,稳立不动,金芒映闪,已到面前,于是,快得不可言喻,他“唰”的就是雷鸣电掣的一招——“千剑照红妆”

  劲力成流,飞旋直击,刀未接实,那支五爪锐器已经“嗡”的一震,断为两半,分朝远处弹落。

  “五虎爪,嗯,五虎爪!”

  韩剑秋大笑着暴起,左掌贯⾜“般若神功”“呼辍”两掌推出,却故意攻向欧沛长的⾝边,在那股令人窒息的罡力排涌中,空气打着旋转,四周的庒力似山岳般往中间挤迫,于是,欧沛长便有似风中树,⽔中萍,东摇西晃,踉踉跄跄,连站都站不稳了。

  接连又是六掌,韩剑秋好整以暇的一掌连一掌往外劈,而尘土飞扬,风声如啸,欧沛长更加站不住了,只见他在这一股股撞的无形夹中滚滚扑腾,无头苍蝇也似舞,一个胖大的⾝躯业已成了滚地葫芦,形状又是可笑,又是可怜。

  张标几次要扑上去抢救,每次都被那股无形罡力阻止在圈外。

  突然,在韩剑秋背后,一道锐风以奇快的来势猛而至,在韩剑秋听觉的审判中,他已马上判明这道锐风是什么兵刃所带起——大铁链!

  不错,这正是张标的大铁链,这位“昅魂掌”——“鬼⾕七魂”的五爷,因为无法冲破这层罡风,眼见四师兄那份狼狈情景,于是,大铁链脫手飞出。

  韩剑秋头也不回,蓦地大喝一声,左手微沉猝斜,七十五掌暴泻犹在东撞西滚的欧沛长,右手随着⾝躯狂转急旋,划出一弧大圆“袖中刀”以反方斜圈猛戳,同时注⼊了“般若神功”带着万千⾎刃也似的掌影与呼号的无形刀芒飞扬,宛如六尊巨神的开山杵齐挥,以雷霆万钧之势震撼着大地。

  于是,两声惨叫起在同时,欧沛长一头往前栽倒,而自背后袭击韩剑秋的张标则手舞⾜蹈的猛摔而出。

  “呼”的收手,韩剑秋卓立不动,冷冷的凝注着顾兰英道:“你们‘邛崃双凶’虽然凶名卓著,杀之并无不当,但跟我韩某并无过节,希望你能悬崖勒马,下次不要让我碰上。”

  韩剑秋回到客栈之时,发觉罗秋早已焦急万分的在房里走来走去等着他。

  一见到韩剑秋,顿时如释重负,她匆匆上,急切的道:“韩哥,你到哪里去了呀?一吃午饭只见你朝店外走,我还以为你出去购物,可是等我歇了会起来,仍然没有看见你回来…”

  韩剑秋笑道:“有事?”

  罗秋‮头摇‬道:“事倒没有事,但见不着你,人家心里可就憋得慌啦,你又没代过要去哪里,怎不叫人心急,眼下又是正有⿇烦的时候,不由得我不犯嘀咕…”

  韩剑秋悄悄的道:“‘鬼⾕’的角儿来了,刚才不久我在路上遇见他们,还起了冲突。”

  罗秋吃了一惊,道:“真的?”

  韩剑秋笑道:“这种事儿还能瞎编胡诌?”

  罗秋忙道:“韩哥,你没吃亏吧?”

  韩剑秋摇‮头摇‬,简单扼要的把先时与“鬼⾕”那些人如何遭遇,且又如何动手的经过情形讲了一遍。

  罗秋道:“韩哥,你把他们全摆平啦?”

  “没有!”韩剑秋拿起桌上茶杯斟満了,喝了一口说道:“放走了‘邛崃双凶’二老,‘鬼⾕’那个膝盖上中了‘没羽梭’的也放了生。”

  罗秋沉思片刻,道:“韩哥,我看事有蹊跷!”

  “怎么说?”

  罗秋道:“我们是赴‘无底洞’的生死之约,从这里往前去,就是‘大玄山’,‘鬼⾕’的人急着往这边赶,为的是啥?”

  韩剑秋微微一怔,道:“莫不成他们与‘无底洞’已连成一气了?”

  罗秋道:“依我看,八成是这样。”

  正说着,店门口突然响起一阵耝哑的嗓音:“店家,有上房没有?我们要三间。”

  韩剑秋一听,心中一阵狂喜,忙道:“秋妹,我那朋友——‘魅鹰’朋三省来了,可能‘飞天狐’前辈偕梅儿也到了。”

  当他们步出门外,果然,来人正是朋三省,后面是梅儿,最后一位便是“飞天狐”了。

  韩剑秋连忙趋前请安,并叩谢千里迢迢取药的盛情。

  “飞天狐”哈哈一笑,道:“好,想不到在客栈相遇,也免去寻找的烦恼,韩娃儿,你的事,老笑已经告诉我了。梅儿亦曾详述,用不着再说,倒是一桩事,不得不提醒你!”

  韩剑秋恭谨的问道:“晚辈愿闻其详。”

  “飞天狐”道:“据老笑探得‘鬼⾕’与‘无底洞’已经结成联合阵线。”

  韩剑秋道:“晚辈亦曾联想到此点。”

  “飞天狐”惘道:“娃儿,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韩剑秋又将与“鬼⾕”那些人遭遇的情形,以及罗秋臆测简单扼要的重述了一遍。

  “飞天弧”恍然道:“原来如此!”

  一宿无话,次⽇一早,一行五人朝“大玄山”出发。

  大玄山——⾼耸峻峭,拔透逸,⼊云的峰顶经年被蒙的烟雾笼罩,以至越上去它就越发灵奇古扑,⾼远缥缈了…。

  甫抵山麓,即见一块木板,上写:“⼊无底洞,先过七重险。”众人不噤愕然。

  “无底洞”乃大玄山中的一部,韩剑秋与朋三省领先,梅儿、罗秋居中,飞天狐断后。

  山道弯曲,左转右折,整整拐了七八个弯,才看见一门峙立,建筑得颇为雄伟,门上横着一方木匾,上写“无底第一险”匾上还有块小木板,有人用指劲刻着一句唐诗“云栈萦纡登剑阁。”

  韩剑秋秋莞尔一笑道:“这大概是指路险了,我们看看,是什么玩意儿?”

  “飞天狐”感慨的道:“烟斗老儿醉心武林霸业,已非一朝一夕,这数年不见,居然又摆设了这些阵仗!”

  韩剑秋推开了门,眼前立刻呈现一片奇异的景⾊,人说剑阁天下险,至少还有一条可走,可是目前的这条路却出人意外的险,门下就是一道悬岩,岩下热气直腾,谅必是温泉沸汤。

  对面是一座峰头,烟雾隐约中现出另一座楼门,两门相去七八十丈,中间每隔丈余,揷着一细竹竿,大概就是所谓栈道了。

  韩剑秋摆手拦住大家道:“这看来与梅花桩差不多,凡是练过几天把式的人都难不倒的,但是‘无底洞’‘烟斗老人’既把它列为七险之一,可能內情并不像外表那么简单,大家一起走,势属过于冒险,我看还是逐个去吧,二位姑娘轻功尚佳,请你们打头阵。”

  梅儿、罗秋应声而出,作势正待纵起,却被朋三省一把拦住道:“韩兄弟,让我建这第一功吧!”

  朋三省一长⾝,飘落在最前的那竹竿上,他有“魅鹰”

  之称,此刻真像一支苍鹰钉在竿头,一动都不动。

  他江湖经验丰富,是以用劲蹬了一下,竿头微颤,底下却不曾动摇,知道没有多大问题,遂放心的朝第二竹竿越过去。

  “飞天狐”怕他有失闪,上解下一丝绦,头上安着两个小银钩,提在手中跟在后面地去,其他的人依次为梅儿,罗秋,韩剑秋也一个个跟上。

  一连走了三十几竹子,都无异状,大家的心都放宽了一点,而看来也到了中途,蓦而“魅鹰”朋三省⾝形急闪上拔,口中喊道:“不好!”原来他的脚踩上竹竿,那玩意就好像有人控制似的,突然地向下一沉,朋三省为“大伏堡”四爷,功力自然不差,而且他也时时刻刻地提防意外,所以大袖一挥,⾝子反而升⾼了,飘然又向另一竹竿落下。

  可是这次更缺德,他的脚还没有挨上呢,那竹竿竟自动的缩⼊地底,朋三省故技重施,依然藉两袖反之力,拔上半空。

  如是一起一落,直到第十二竹竿处,方始踏实立⾜,可是他这一份精纯的轻功,看得大家惊奇、钦佩不已!

  原来轻功⾝法,一次飘前十余丈固属上乘,可还不算绝顶,惟其如此起落,才见功夫。

  又走出了几竹竿,后面的二女可不敢玩这一套,猛提一口真气,就像两只大蝴蝶似的飘然落下。

  如是走出三十几步后,前面朋三省又在叫了:“烟斗老鬼,你这缺德鬼,你这是比武还是考状元,尽弄些难题来坑人,我‘魅鹰’真的长了一对翅膀也飞不上这么⾼呀!”

  原来竹竿到此为止,热雾漫,坦然一方平台,是以远处看不见。

  台上亦悬着一块木牌,写着无底洞第二险,下面则是两行诗“行人至此归不得,凌云直上九重山。”

  大家都上了木桩,梅儿道:“怎么归不得呢?我们怎么来的,还是怎么回去好了。”

  “飞天狐”看着她笑道:“丫头别傻了,你回头看看。”

  梅儿一回头,才发现来时借力的竹竿,一都没有了。

  大家向前望去,只见一重削壁,⾼有数十丈,离平台也有五六丈,光滑如镜,先前所见门楼,还是矗立峰顶。

  大家起初以为那是第二道险阻的,想不到烟斗老人居然在这里伏了一笔。

  “飞天狐”皱着眉道:“这山壁太滑,全无一丝可借力之处,纵有壁虎功,游龙术,也只能爬个十几丈,烟斗老鬼能想出这个难题,的确是只老狐狸!”

  梅儿噘着嘴道:“师⽗,人家是老狐狸,你是飞天狐,道行比他⾼,你应该有办法上呀,难道咱们就困在这里不成?”

  “飞天狐”思有顷,对韩剑秋道:“韩娃儿,你已得到大师兄——‘太上老人’全部真传,据我所知,‘九九归原掌’掌法中有一式‘凌空九转’,那是凌空扑击之术,在空中可换气御行,你不妨利用此式,用两柄利刃揷⼊山壁上升,大概还可一试!”

  梅儿喜跃道:“对,这办法妙极,韩哥哥,你快点施展嘛!”

  韩剑秋道:“前辈,这方当然可行,不过每次只能上一人,费时太多,晚辈有个方法,只是不知功力能否及此,姑且容一试!”

  说完“袖中刀”空一扬,寒芒耀眼,闭目作了一次深呼昅,猛喝一声:“起!”

  ⾝与刀合一,直向山壁冲去“铮”然声中,已削下一片山石,寒芒又起,升⾼七八尺,又削下一片山石,如此随削随上,像一道匹练也似登上峰顶,壁下不断的只闻坠石声。

  朋三省跃⾜惊叹道:“这是‘御刀术’,凭虚驭气,⾝与刀合一,以往只是听闻,如今总算亲目所睹,算是开了眼界了。”

  “飞天狐”也耸然动容道:“也真难为这孩子了,短短几年便煅炼得如此成就,非但尽得大师兄的真传,大有青出于蓝之势。”

  梅儿却因为韩剑秋上去很久,不见动静,芳心未免着急,催着道:“师⽗,朋大哥,阶梯已挖好了,我们赶紧上去才是正经。”

  说完,一拉罗秋,迫不及待地第一个顺阶而上,其他的人也不再多说,跟在后面上去。

  上得岩来,只见韩剑秋坐在地上调息,脸上稍现苍⽩,片时方始恢复红润。

  他站起来对“飞天狐”道:“晚辈到底功力不⾜,自得‘一目泪尼’转传‘太上老人’绝学,虽也曾苦练,因急于快意亲仇,致疏于练习,今天在前辈面前丢脸了。”

  “飞天狐”拍拍他的肩膀道:“孩子,别灰心,你如此短时间有如此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老夫着实为你⾼兴。好了,路险,峰险,总算度过,我们过去看看那门楼说些什么鬼话?”

  说完,第一个走了过去。

  这座门楼建筑得比较沉,照例写着无底第三险,下面的字句不再提诗了,不伦不类,断章取义的摘了一句李后主的词:“自是人生长恨⽔长东。”

  朋三省道:“烟斗老人这老怪物,大概是滚汤灌耗子,前辈,三省略诸⽔,这一险我领头吧!”

  说完,应手推门,却是一条隧道,⾼有丈余,里面沉沉的,不过相当⼲燥,不由得奇怪道:“里面没有⽔嘛,究竟是闹什么玄虚?”

  “飞天狐”道:“恐怕在前头呢!管他的,反正别无去路,走了再说。”

  隧道相当长,越走越黑暗,幸而朋三省是个老江湖,⾝上东西带的很全,一晃火折子,点着油纸,大家才看得见前进。

  走了约莫半里路光景,韩剑秋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告诉大家道:“糟了,我们上当了,这地势越来越低,要是他们用机关,两头一堵死,再灌⽔进来,我们岂非是坐以待毙了啊!”朋三省听了加紧脚步向前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轰隆”一响,前后两面落下两铁闸,把他们一行五人全都关在中间了。

  铁闸上面打开一个圆洞,直径尺余,开始朝里面流进⽔来,想这隧道有多大地方,不到一刻工夫,⽔已浸到膛上。

  朋三省想泅过去堵着⽔洞,使它流得慢一些。谁知刚一起步,⾝子就像石头人似的沉了下去。

  他闭口不及,喝了一口⽔,⼊嘴苦涩,慌忙挣扎起来道:“这是弱⽔,连鹅⽑都浮不动,大家快闭住气用⻳息之法‮坐静‬⽔中别动,我去探一探⽔源。”

  话刚说完,⽔已没顶,他⼲脆沉进⽔底,慢慢地向前爬去,弱⽔果然不虚传,全无一点浮力。

  好在这些人都有一⾝功力,一听朋三省的话后,立刻‮坐静‬⽔中,采用內家⻳息之法,闭住呼昅,仅凭体內一口真气,抵抗外来重大庒力。

  朋三省慢慢摸索到铁闸,尽全力站起⾝子,伸手去够那个圆洞,不由得吐出一声:“苦也!”

  原来那洞已封闭死了,他感到一阵失望,整个⾝子又坐了下来,过了一会,他觉得有一个人摸索到他的⾝边,接着又听到铁闸上有声音传来,慢慢的那声音渐远,似乎到了铁闸外面去了。

  他好生奇怪,用手一摸铁闸,居然底下有个大洞,內心一阵狂喜,庆幸得救了,也幸亏他⽔了得,不惜耗费精神,运用功力,发出一阵短而急促的声音道:“各位快到这块来,从洞中爬出去。”

  语音虽小,在⽔中可传得很远,而且非常清楚,果然不一会,一个个都已爬过来,估量着大家都出去了,他才钻进洞里,爬过铁闸也出去了。

  虽然隧道中没有一丝光线,可是他认定方向,一直前进,地势渐渐⾼了,他情知脫困有望,心情更加振奋。

  可是他刚才为了传话,耗费了许多空气,要是在普通⽔中,他是不在乎的,只要含上半口⽔,藉体內热力蒸发,就能得到一点微薄的氧气,⾜够供他呼昅之用。

  然而这是弱⽔,弱⽔往往会葬送掉许多⽔中的豪杰呢!

  他空有一⾝⽔中耐,如今却全无方法施展,只有一丝求生的望,支持着他向前爬去。

  口愈来愈闷了,可是他想活下去,他鼓励自己不能停下来,渐渐的他感到眼睛能看到光了,⾝上的庒力也减轻了些。

  突然,他的头已能超出⽔面,深深的昅了口气,一口鲜⾎直冲出来,眼前一阵金星舞,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了许久,他感到有人在他前推拿,翻涌的⾎气平定了,人也舒服多了,睁开独眼一看,大家都淋淋的站在他的周围,每一个都情切切的望着他。

  朋三省苦笑的叹了口气,道:“这弱⽔真厉害,我自信在大海里也能潜伏数昼夜,想不到浅浅的一池弱⽔,就把我困倒了,要不是韩兄弟助一臂之力,这时也就跟阎罗王打道了。”

  韩剑秋赧然道:“快别这么说,若不是朋大哥舍命传话,我真不知如何去通知他们呢!我们只能算是互救,谁也不欠谁的情。”

  梅儿怪他道:“韩哥哥,你既然有力量砍开铁闸,为什么不早点,也免得我们受了那么多的罪,你看这一⾝淋淋的多难过呀!”

  韩剑秋没有说话,朋三省经过一阵子休息,体力也好得多了,大家带着満⾝⽔,又开始前进。

  这段路比较平坦,而且行去里许,始终没有发现第四险症候,不由得有点奇怪。

  再朝前走不多远,发现一幢小屋,大家一阵紧张,心想:“这次又是什么名堂?”

  可是屋子前什么也没写,推门进去,却出人意外的一张桌子,上面放着酒菜,桌旁熊熊的生着一炉火。

  桌上有一张字条,上面写道:“且喜诸君无恙,秋末冬初,⾐犹易生寒,爱客心切,敬备炉火以供烤⾐之用,长途劳顿,灾厄余生,腹中想必饥饿,酒席聊表寸衷,三险虽度,前途多艰,盼诸君食,少作休息,方⾜全力以赴也。

  烟斗老人

  一同谨拜

  无耳道长”

  大家看后,噤不住相顾愕然,朋三省怪声叫道:“我们一路行来,都没见一个人影,怎么我们的行动,那些魔崽子居然了如指掌,看来‘烟斗老人’这鬼头还真不好对付哩!”

  女孩子总是比较细心,罗秋略一审视,然后笑道:“朋大哥,这一下你可看走眼了,‘烟斗老人’虽然心思缜密,也只是在布局上预先一着而已,酒菜火炉,纸条留字,都是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我们可从炉中火炉,及酒菜都已冷却上一看便知,彼等用意至为明显,若我们无法度过那些难关,则必已丧生,这些酒菜不过徒作浪费而已。若我等安然无恙而出,则此举不仅是个‮威示‬,亦且表现他们能人甚多,令我们心生怯意…”

  罗秋详细的将目前情形,娓娓分析得头头是道“飞天狐”听得亦不噤赞佩。

  梅儿可等不及听完他们那些罗嗦,一拉罗秋,早就把炉子抱向里门道:“你们真是,放着好酒好菜不享受,对不起,这一⾝淋淋怪难受,我跟秋妹可要烤⾐服去了。”

  说着,走到后屋去了,其他的人也就坐下,酒菜虽是微温,制作倒是不错,一试没有毒,也就放心食用了。

  不一会儿,大家肚子都塞得差不多了,⾐服也轮流着烘⼲了“飞天狐”笑着道:“走吧,‘烟斗老人’在纸条上把前面说得像龙潭虎⽳似的,也许真的不简单,我们还是防着点好。”

  大家劫后余生,对“烟斗老人”留条上的所谓前途尚多凶险,的确不无悸然之感,经“飞天狐”这一说,心情都难免有点沉重。

  人家略作收拾,便又顺路上道,路越走越宽,两壁却越走越徒,就像是一座大山脉,被利斧从中间削出一条道路似的。

  这一群人中像“飞天狐”、朋三省二人,行道⽇久,⾜迹几乎遍及各处名山大川,到此也不噤脫口叹息造物之奇!

  行有片刻,又是一道深沟阻路,沟前又是竖着一方木牌,写着无底第四险,下面一句七言诗:“行人至此断魂。”

  韩剑秋走在前面,早就看见字句了,他恐怕别人轻举蹈险,所以加快了步子赶到沟边,口中却佯为不解道:“我倒要看看这山沟如何叫人断魂法。”

  说着,走到了沟边,其他人也一一相继赶到,则又是惊心骇魄的一幕。

  沟底非⽔非石,却是烈焰腾腾的岩浆,大玄山中多火山“烟斗老人”因地制宜,把一个火山口当作险阻,也确亏他能想得到。

  朋三省脫下⾝上外罩扔下,尚未接近岩浆,就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青烟,有顷,他吓得伸⾆头道:“娘的⽪,这岂止断魂啊!幸亏咱们没莽撞跳过去,否则,怕不在半路上就烤焦了,落个尸首无存!”

  原来沟面不过数十丈宽,看来好似不算困难,只要轻功卓绝,直可一飞而过,可是沟面上的空气,奇热无比,谁要是不知道,贸然一试,立刻形骨俱灭,端的厉害无比。

  大家被朋三省无意一试,瞧出厉害,不由紧皱起了眉头,谁也想不出该如何飞渡过去。

  “飞天狐”沉思了一阵,道:“此险不易渡过,‘烟斗老人’利用这天然地形,实是巧夺天工,老朽想来只有一法或许勉強可用。”

  梅儿一听有办法可以过去,慌忙不迭拉住他的袖子道:“师⽗,你有办法快讲吧,别呕人了,你们年纪大的人讲话真是要命,唠唠叨叨,就是不⼲脆!”

  大姑娘人天真,话更天真,自己废话说了一大篇,却怪人家唠叨。

  “飞天狐”笑着没有反驳他,他认为上面不过空气太热,只需由两个功力深厚的人,合掌力将热空气过一边,其他的人就可乘机抢住这一刻的时间,在掌风的空隙中跳过去。

  这方法说来简单,行之确颇为不易,第一,发掌之人的功力,是否真能开那热可熔金的空气尚未可知,再者,以掌击风,时机稍纵即逝,一定要拿捏得恰到好处,过与不及,均将遭致杀⾝之祸。

  是以,大家听完之后,都是一阵默然,良久,韩剑秋道:“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前辈与我负发掌之责,秋妹可先行一试。”

  罗秋见韩剑秋把最危险的事情叫自己来做,心中不但不以为忤,反而感到无限安慰,因为可以看出师兄处处都没有把自己看成外人,所以听他吩咐已毕,立刻靠沟边站好。

  她朝“飞天狐”及韩剑秋道:“前辈,韩哥,你们快请发掌吧!”

  众人见韩剑秋已然指名分配,也是最恰当的分配,在场五人,也只有他跟“飞天狐”才配担当发掌工作。

  “飞天狐”朝韩剑秋互望一眼,双双同时走到沟边,凝神聚气,猛然同声一喝道:“发!”

  两人一齐扬掌“呼”的一响,两股掌力合成一道劲风,朝着沟面推去。

  合两人之力,岂是小可,刹时即将一片微⻩烟雾的热气团,由中间冲开两丈方圆的一条路来,罗秋俟掌风击出后,即像一只燕子似的,紧随掌风之后,直穿过去,碧影一闪,到达对岸丈余远之处,才翩然落下。

  这时灰影连闪,梅儿、朋三省也相继过去了,现在只剩下“飞天狐”及韩剑秋二人,沉思有顷,韩剑秋决然道:“晚辈思得一渡过之法,然事近冒险,因前辈行谊较深,故斗胆请前辈伴同冒险,实感歉疚!”

  “飞天狐”哈哈大笑道:“贤契,你这番话岂非太见外了,老朽行年已近百,几番死里逃生,早将死生二字看淡了,你这么年轻都不在乎,难道我还珍惜这条老命不成,到底什么办法,快说出来吧!”

  韩剑秋见他如此一说,当然不好意思再讲客气话了,他遂用手比划着说:“我曾见过前辈浮光掠影⾝法,确如电光石火,若我等二人先合力用掌劈开热气,随即跟着上前,也许能与掌风同时到达对岸也未可知。”

  “飞天狐”听了,也惟有这个方法了,当下毫不迟疑道:“好,就这么一试吧!”

  说完,二人都壮容凝神聚气,直至觉得真气充沛,才相互对视一眼,朝⾕上猛然发掌。

  掌风才出,二人即一前一后随之而起,可是发掌起步,中间必有一段时间,就在二人离岸尚有丈许之处,热流已自卷至。

  韩剑秋暗喊一声“不好!”他急运“般若神功”长⾐下摆已燃烧着,可是他顾不了这么多,危急中还是再推出一掌,将“飞天狐”直送到对面。

  他自己则仗着“般若神功”护体,朝空中一窜,直拔⾼七八尺,然后前头脚后,平而至,乍一及地,立即俯⾝一滚,庒熄⾝上着火的⾐服,等到爬起⾝来,那副形状实是狼狈已极,再看“飞天狐”却更是不堪,除却⾐衫満⾝焦孔外,连那雪⽩银须,也都烤成焦⻩,残断了不少。

  然而“飞天狐”的神情却没有一点沮丧之容,笑着道:“贤契,你真行,大师兄的‘般若神功’你已练到九成了,若不是你那一掌,老朽必然是尸骨无存了,这地底毒火想不到有如此厉害,‘烟斗老人’我现在倒有点喜他起来了,能够摆出如此一条七险山道,可以算他一号人物,四险俱渡,只不知第五险又是什么?”

  众人见他们自烈焰上安渡,已是佩服之至,当然,对韩剑秋佩服的成份居多,及至“飞天狐”劫后余生,豪情不减,反而更加昂,这份气度,绝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朋三省満怀钦佩的道:“前辈豪人壮语,实令人肃然起敬,更为后世留下不朽风标,至于第五险却远在天边,近在目前了。”

  说罢,用手一指,只见地上石丛立中,远远地立着一块小木牌,宛然写着无底第五险:“灵蛇千条阻征程!”

  大家见了牌子,知道再过去必是千蛇⾕了,就在众人思忖之际,从四面八方涌来许多大大小小的五⾊斑斓毒蛇,及至见有人走来,立刻纷纷的窜了过来,有几条大一点的蛇,更成了气候,口中嘘出一团团毒雾,那声势的确是吓人。

  五人围成一个五方阵式,各据一面,发掌驱蛇,慢慢的,韩剑秋突然发现罗秋这个方向,虽然也盘踞了不少毒蛇,却离得她远远的,似是畏惧什么,趑趄不前。

  他心感奇怪,忙道:“秋妹,你⾝上是否带有克制蛇虫的‮物药‬?”

  罗秋惘的道:“没有呀!”

  她说过之后,自己也觉得奇怪,五人五方,四方都是群蛇钻动,惟独自己这一方却未见毒蛇趋前,良久,突然想起,莫非“翠蝶”有克制蛇虫的功能。

  从怀里取出“翠蝶”只见光华炽盛,群蛇骤见此光,竟纷纷后退,刹时満山満⾕毒蛇,走得无影无踪。

  这真是意外,罗秋偶然取得的“翠蝶”居然除去蛇障,內心欣,真是莫可名状。

  约莫走出百十步后,也就到了先前相同的一块牌子底下,只见上面数行小字“且喜诸君,幸免烈焰、蛇吻,七险已度其五,⾜见诸君功力深厚。然行百里者已过九十,前途为无底最后两险,宮难⼊诸君法眼,甲兵阵乃传自诸葛武侯,先贤中‮壑沟‬,实非凡夫俗子所能窥测,敬告诸君小心应付。烟斗老人敬⽩”

  梅儿刚才几乎被蛇咬了一口,这时心中旧恨未消,看到“烟斗老人”又在卖弄,预先在这儿布置一番风凉话,不由气往上冲,纤掌一扬,将木牌击得粉碎。

  她恨恨的骂道:“这烟斗老鬼真不是玩意儿,自己不敢出面,尽搞些鬼鬼祟祟的玩意儿,还要故作大方,预先示警,我就不相信凭他自己能将这七险山道走完!”

  大家都朝她笑笑没出声,最后还是韩剑秋劝她道:“梅儿,别生闲气了,烟斗老人既然能成为黑道枭雄,当然有他过人的地方,就看他布置这七道山险,就不是件简单的事,尚有两险未过,宮不外乎是八阵图一类的东西,他虽说得轻松,只怕实际还未必那么简单。至于甲兵阵,必是木牛流马的滥觞,想当年诸葛先生孔明,六出祁山,赖仗着它立过一番功劳,连一代奷雄曹都吃了不少亏,少时我们倒是要多费点精神,现在千万不可心浮气躁,免得临时慌张,了主意。”

  韩剑秋语重心长,表面上虽是对梅儿谈话,实际上却是在提醒大家,梅儿聪明人自然听得出,內心也的确佩服韩哥哥罗万机,果然乖乖的不再讲话。

  其他的人当然也敬服异常,一个个面⾊庄重,迈步向前走去。

  时近未末申初,秋⽇昼短,一抹骄,已稍见偏西。

  朋三省催促大家道:“我们要快点儿走,一会儿太下山了,黑里恐怕就难走。”

  大家听得也是,赶忙加紧脚步,赶了约有一刻光景,果见一片桃林阻路,郁郁森林,就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

  奇怪的是时值秋末,依然千树桃花,花团锦簇,靠路的一棵树钉着一块木板,无底第六险,下面却写着两句唐代神像派诗人的两句“桃源行”:“舂来遍是桃花⽔,不辨仙源何处寻。”

  “烟斗老人”虽然轻描淡写,说得简单,但一行五人不敢丝毫大意,这其中以罗秋神⾊最凝重,她十岁就会摆阵,对宮阵式颇具心得,所以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凝神思索上,这时天际突然掠过一道流星,也曳着长长的亮光银尾,划过天际的长空,一眨眼就隐没在夜空中了,她突然叫着道:“对了,我想出来了。”

  “飞天狐”对宮阵式也懂得一点,但并不精,正在沉思的当儿,被她突然的⾼叫怔住了,但脸上随着泛出一阵喜⾊,笑着道:“姑娘莫非对此桃花阵,已看出一些端倪。”

  罗秋点头道:“是的,我看出了一点头绪,但是我怀疑‘烟斗老人’真能摆出这个阵,这是河图的章法,然后加上先天的易数与易象图,综错列,再配以武候八阵图的门户。

  如此看来,非绝顶智慧与数十年苦研,断难弄清其中的变化,先师祖宁机真人精通奇门遁甲,所留宁机秘芨语之颇详,方才我仰视天象,总算摸清它的章法,如何破阵而出,却依旧毫无方法,幸而天上有一颗彗星掠过,这才得到一个启示。”

  说着,‮奋兴‬的从手上菗出宝剑,就地划出阵的大概形势,道:“看这桃林虽然千树一律,必是每隔七棵红桃则植⽩桃一棵,満七七四十九之数,则有两棵⽩桃,此乃河图洛书所载七盈七虚之法。再纵贯而看,则红⽩更易,每隔八棵⽩桃,立红桃一棵,八八六十四,则有红桃两棵,是为易数八阵图法,而空隙之处,正暗含上天星象。刚才的那颗彗星,恰好自天蝎星座起,掠大熊座,傍南二门,切北斗而逸出太空,此中间星罗虽密,却正好剩隙而出,一丝都不冲突,是以小女子认为若能出得此阵,只好算是天意了。”

  罗秋指手划脚的解释了半天,把其余的人都听得张口结⾆,作声不得,他们当然都不是外行,可也想不到其中居然有这许多变化。

  “飞天狐”连声赞道:“姑娘兰心彗质,心细如发,更兼博学广知,若非预先概见,纵有千百颗流星,又何⾜用,天助犹须人助,姑娘几推宇內第一人。”

  这是出乎真心的赞美,倒非客套之词,却把罗秋姑娘弄得面红耳⾚。

  阵势既然摸清,出阵当然就容易了。

  罗秋带着众人东踅西弯,一面走还一面解说,什么地方逢三折五,什么地方遇六退一,果然没有多久,已经可以看见桃林边缘以及外面的石路了。

  梅儿一方面是为了⾼兴,一方面也是憋了半天的气,⽟手一扬,照准林边的一棵桃树劈去,口中还骂道:“这片鬼桃林,不知道困了多少人,看我就将它毁了去!”

  掌才发出,却为罗秋一把抓住道:“梅姐,不可以!”

  梅儿所发掌力,大部分被罗秋所化,余劲将桃花震得花落如雨,而已然风愁雾起,雷声隐隐,梅姑娘见险些闯祸,不由得把⾆尖伸了一下。

  朋三省连连将头摇道:“厉害,厉害,不瞒大家说,我刚才还想了一个馊方法,认为要是出不了阵,⼲脆大家一阵巴掌,把这鬼桃林毁了算了。”说完,咧着大嘴,独眼直翻。

  出得桃林,前行百余步,面一座大厦,朱漆红门,兽头上镶着一副紫铜门环,虽已至黑夜,可是兽眼中闪着四道紫⾊光辉,将四周照得毫芒毕现。

  朋三省笑着道:“好贵重的大门,这兽眼中的夜明珠,大概就是产自南海紫贝中的,世人若得其一,就可得毕生富贵,‘烟斗老人’居然用其做门饰,未免太招摇一点吧!”

  韩剑秋此刻正在读门旁的木牌:“无底第七险:‘一舞剑气动四方。’这是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中的句子,‘烟斗老人’把这甲兵阵吹得那么厉害,莫非是弄些木头人来舞剑不成?”

  韩剑秋口虽然说得轻松,行动却不敢造次,站在门口端详着该如何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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