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志在总宫
五手怪医点了点头,又思索了片刻,忽然深深叹了口气,道:“我向某人真不知道怎样说才好,这位姬大秀才,也不知道是他命苦,还是算他福大,竟然这么凑巧,先遇上了你辛大娘,复又遇上我向某人”
辛大娘忙道:“向老意思是不是说,这位秀才先生并非我辈武林中人?”
五手怪医一字字说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位姬大秀才如非遇上你辛大娘,且被你辛大娘带来这里,他将活不过今年年底!”
辛大娘猛然一愣道:“活不过今年年底?现在到年底还剩下几天?”
五手怪医又叹了一口气道:“这也许正是你大娘怀疑他会武功,而又不敢遽下论断的原因,因为这位秀才先生如今所显示的这种五鬼脉,几与一个会武功的人,故意岔气返府的现象没有丝毫分别!”
辛大娘惊道:“你说什么?五鬼脉?那…那…那岂不是…没得救了?”
五手怪医微微一笑道:“一点不错,这种五鬼脉,乃古来医家所公认的十大不治死疾之一!”
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遇上我向某人,自然又当别论。”
五手怪医的书房中,由一张变成两张,当然使得麻金莲大感不快。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因为这是辛大娘的吩咐。
在目前的金龙第四分宫中,这位辛大娘虽然只是一名客人,但由于身份特殊,她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无异是一道命令!
就是那位分宫宫主,都不敢不遵守。
麻金莲在这座分宫之中,不过是一名仆妇管家,当然更没有她站出来表示意见的份儿。
五手怪医果然有一手。
他左右着一个人的病情,就像变戏法一样。结果,一帖药服下去,姬思复的确烧便退了。
第二天,辛大娘过来探视,顺便将五手怪医喊去一边,询问他治好姬思复的五鬼脉,需要多久的时间。
五手怪医想了想,回答道:“这种五鬼脉,是属于五痨之一,病不是一天得来的,治起来也困难得多,如果想要完全康复,最少亦须三个月左右。”
辛大娘沉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好,这么说这个病人就交给你了,奴家无法等待,只得先走一步,希望你向老多多费心,尽快治好他,最好三个月后,大家能在一起,一同喝你们公子的喜酒。”
五手怪医道:“向某人一定尽力而为就是了。”
辛大娘说:“此外向老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事,要奴家代你们蔡分宫主?”
五手怪医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忙道:“噢,是的,还有一件事,向某人几乎忘了。”
辛大娘道:“什么事?”
五手怪医咳了一声道:“就是煎药的时候,药炉和药碗,最好别经人之手。”
辛大娘道:“这事好办。奴家等下代蔡分宫主,要他指派一名干仆,专门过来这边伺候你们的饮食起居便是。”
辛大娘带着四婢走了。
她在临行之前,郑重叮嘱蔡分宫主:要他好好照应着姬思复,宫中之丫鬟使女,无事不得擅人五手怪医那座书房。姬思复的病一好,立即差人护送到金龙总宫。她暗示这位第四分宫主:金龙总宫来之文案师爷,便是这位姬思复大秀才,他最好能多多巴结一点!
这样一来,麻金莲连那座书房也走不进去了。
这女人在清了这是谁的主意之后,直恨得牙的,不断地在心底下发着狠:好!姓尚的,你记着,咱们走着瞧,我麻金莲跟过的男人不止一个,杀掉的男人也不止一个,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你最好永远别落在奴家手里。否则,哼哼,总有这么一天,奴家要你好看!
麻金莲一旦被拒于书房之外,心中会转什么样的念头呢?五手怪医当然不难想像得到。
然而,奇怪的是,这位五手怪医却似乎一点也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位五手怪医仗恃的是什么呢?
姬思复天天服药,脸色愈来愈红润。他只知道这儿的主人为他请过大夫,说他身体虚弱,需要滋补滋补,这是东家的一番好意,他当然不能拒绝。
他当然更不会知道和他共处一室的这个小老头,就是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五手怪医。
两人虽然通过了姓名,但五手怪医报的却不是真姓名。
姬思复误认对方是这儿府中的清客,因为他在病中,特地差来陪伴他的。
因为五手怪医报的姓名是“支髯相”他便顺称对方“支老”而五手怪医也装得极像是一名清客,陪他下棋,喝酒,谈诗,就是不提这儿府中的一切。
桌子上的那部药典,当然早就收起来了。
这一天,两人又在下棋。
五手怪医下至中途,忽然放下手里的棋子,抬起头来,含笑问道:“姬兄进来多久了?”
姬思复注视着棋盘,漫不经意地答道:“大概快十天了吧?小弟没有留心计算。”
五手怪医笑着又道:“姬兄这两天来身体感觉怎么样?”
姬思复道:“好多了。”
五手怪医笑道:“既然姬兄玉体已告康复,我们来谈笔易如何?”
姬思复怔了任,道:“易?什么易?”
五手怪医笑道:“一笔很简单的易请姬兄设法将小老儿从这里救出去,小老儿愿代姬兄永远保守一项秘密!”
姬思复面惑之道:“支老这话什么意思?”
五手怪医笑道:“我想我们最好来个开门见山,用不着多兜圈子,答应不答应全凭你大堡主一言取决!”
姬思复先是一呆,旋即失笑道:“原来如此!想不到我们那位辛大娘始终未能死心,一直还在怀疑我姬某人就是那位什么无名堡主的化身,真是可笑之至。”
五手怪医笑道:“可笑的不是那位辛大娘,因为她早就不用疑心你是无名堡主的化身了。
真正可笑的,是你姬兄本人!”
姬思复一哦道:“我姬某人哪一点可笑?”
五手怪医道:“胆子太大!”
姬思复道:“哦是吗?我姬某人胆子大在什么地方?”
五手怪医道:“史记里记载:轩辕帝初姓公孙,后改姓姬。广韵亦载:黄帝之后无闻,秋时国君之孙,皆谓公孙,如晋有公孙柞白,战国有公孙龙;取义迨为均属帝裔也!是的,公孙与姬之为姓,其源同也。你大堡主改姓为姬,尚属无可厚非,居然又取思复为名!思复何事?复血仇?复原姓?这不是胆子太大了么?”
姬思复一点意外或惊讶的表情也没有,仅是淡淡一笑道:“没想到你老儿竟懂得这样多,佩服,佩服。”
五手怪医接下去道:“单是姓名这一项,当然无法使你大堡主心服。小老儿只要再提一件事,相信你大堡主就不得不服了!”
姬思复点头道:“好!愿闻其详。”
五手怪医注目道:“还记得小老儿的名吗?”
姬思复道:“支髯相?”
五手怪医笑道:“再倒念一遍看看!”
姬思复道:“相髯支?”
五手怪医又笑道:“对了!‘相髯支’!就是‘向然之’。方向的‘向’,了然的‘然’,之乎者也的‘之’!”
姬思复道:“向然之?”
五手怪医笑道:“是的!向然之五手怪医向然之!怎么样?我们之间的易现在可以开始谈谈了吧?”
姬思复久久不语,隔了好半晌,才缓缓说道:“刚才你说姬某人胆子太大,姬某人如今很想回敬一句:胆大的其实应该是你这位五手怪医才对!”
五手怪医眨着眼皮道:“此话怎讲?”
姬思复侧目道:“如果姬某人真是无名堡主之化身,你想,他的秘密在被人拆穿后,他还会放那人活下去么?”
五手怪医微笑道:“会的!就算他对五手怪医这个外号没有好感,为了另外两点理由,他也下不了手。”
姬思复道:“哪两点理由?”
五手怪医笑道:“第一,他就是杀了向某人,他也得不到安全,因为,他事后将无法走出这间受机钮控制的书房。”
姬思复道:“还有呢?”
五手怪医笑道:“第二,他如果志在复仇,他就必须先如兵法上所说的知己知彼,这个仇才能报得成,才能报得彻底。所以,他应该不反对多一个助手。这名助手不但已有恩于他,而且还可以继续以药物增长他的功力,同时告诉他许多他想知道的重大秘密!”
姬思复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间书房既然受机钮控制,谁也无法出得去,你想想又如何救得了你?”
五手怪医喜形于道:“向某人并不急着马上就想出去,只要有着这么一个希望,就可以了。”
姬思复点点头,毅然道:“好!我们的易算是成立了!”
转眼之间,残冬已过。
金龙第四分宫中,各方面都显得很平静,谁也不知道分宫中那位姬大秀才,实际上就是无名堡主的化身!
那个叫辛大娘的女人称得上是够精明的,可惜最后却被五手怪医给蒙骗了!
同一时候,十二份大红喜帖,使整个武林中又掀起了另一阵大动!
由于当年参与驱逐玉屏女魔的九派一十八名高手已有六人先后离开人世,如今接获喜帖的名单是:
少林:了因大师。
武当:悟玄道长。
青城:百灵子、百通子。
黄山:蓝衣侠冯必武。
华山:无情剑庄容。
君山:追风客徐敖、移山客蔡威。
太湖太极门:无相拳方守信、无影拳方守义。
凤双凤门:白凤艾云萍、黑凤艾素珍。
当年九大门派中,唯一未曾接得喜帖的,是以刀法知名的金陵贾家。
因为这九派之中,少林、武当、黄山和华山等四派,去世者仅有一人,而贾家的双刀将,则早于事后第二年,即因年事过高,相继物故。
如今的金陵贾家,已是名存实亡,江湖上已经很少有人再提到贾家的那一套刀法了!
所以,实际接到这种喜帖的,只是当年九派中的八派。
八派接获这种喜帖之后,原并不打算传扬出去,但不知怎么一来,消息最后还是传开了!
将要举行婚礼的一对男女是谁?
金龙大侠尚文烈?
玉屏仙子上官琼?
这真是一份别开生面的喜帖。
喜帖上居然印出了江湖外号!
单是在喜帖上印出了男女双方的江湖外号还不算。最奇特的是:喜帖正面,在泥金龙凤镶边的正中央,除了一个连体的双喜,另外竟又加印了三个篆体字:金玉盟!
而打开喜帖,第一行赫然便是主婚人的芳名:玉屏月月红苏玉凤,不但带有外号,连派别也冠上去了。
过了这一行,才是一般喜帖之套语。
不过,这些显然还不是这份喜帖之所以能引起整个武林为之动的主要原因。
因为这份喜帖虽然极尽标新立异之能事,但尚未到达荒谬不经之程度,江湖上比这更离奇的事还多的是!
那么,这阵动是不是喜帖上的三个名号带来的呢?可以肯定地说一句:也不是!
因为月月红苏玉凤这道名号,在二十多年前的武林中,固然响过一阵,但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除了少数几位老一辈的人物外,根本就没有几个知道这女人是谁!
等而下之“金龙大侠”和“玉屏仙子”这两道名号,当然更用不着去说了。
引起动的主要原因,是喜帖上最后的一行字:“席设天门逍遥谷!”
动也是从天门逍遥谷先开始的。
偌大一座丐帮总舵,像蚂蚁窝中突然掉下一条活的大蜈蚣;消息传来,全舵上下,顿时成一团。
喜帖上定的期是三月初三,该帮是正月底得到的消息。
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天起,这座武林第一大帮的总舵,就未曾有过片刻的安宁。
九结帮主鹑衣罗汉万人豪的罗汉令,一道又一道地飞马传递,在罗汉令征召之下,金杖四老、四大护法、五堂堂主以及三结以上之弟子,差不多全在半个月内,从各地星夜奔回天门总舵。
经过全帮紧急会商,最后作出了两点决议:一方面集中全舵力量加强戒备,一方面派人分赴各派联络!
关于后者,由于时紧迫,只能先派人分赴少林和武当两处。
因为八派中只有这两处距离天门最近。
但这两处与天门之间的距离,如跟襄的金龙第四分宫比起来,还是显得太远了!
丐帮天门总舵中的一举一动,几乎没有一桩能逃得过这座金龙第四分宫的耳目!
舵中哪一天回来一位长老,以及哪一天回来一名护法或堂主,在金龙第四分宫这一边,完全是一清二楚!
那位蔡分宫主,每天至少要来书房中看望一次。
辛大娘要他多多巴结书房中“养病”的“姬大夫子”这一点他始终没有忘记。
同时他也非常懂得如何巴结一个病人。
他知道一个病人最忍受不了的,便是寂寞和无聊。所以,他每一次走进书房,都会带来一些当天外面的消息。
丐帮决定派人分赴少林和武当,差不多在第三天黄昏时分,消息就传进了这间书房。
五手怪医一直忍到当天晚上,才悄声说道:“这一下你大堡主总该有所决定了吧?”
公孙彦于灯下悠然抬头道:“决定什么?”
五手怪医道:“想办法离开这里呀!”
公孙彦道:“去哪里?”
五手怪医道:“你要去哪里,我怎么知道?”
公孙彦道:“你呢?”
五手怪医道:“我还没有拿定主意。”
公孙彦道:“那就等你拿定了主意再说也不迟。”
五手怪医一呆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离开这里之后,无论要去哪里,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公孙彦道:“假如你还没有拿定主意,就证明你无处可去,既然无处可去,一动不如一静,又何必急着离开?”
五手怪医道:“你不想出去?”
公孙彦道:“是的,暂时不想出去。”
五手怪医道:“为什么?”
公利彦道:“你急着想出去,是因为你想不到出去的方法,担心会一辈子困在这里。我不急着想出去,则是因为我没有这种恐惧。换句话来说,我如果想到要出去,我随时都可以从这里堂而皇之地走出去!”
五手怪医瞪大眼睛道:“你已想到出去的方法?”
公孙彦道:“这个方法早就有了。”
五手怪医道:“什么方法?”
公孙彦接道:“一个很古老的方法,也是一个人人能够想得到的方法!手法虽然陈旧,却很切合实用。”
五手怪医眨了眨眼皮道:“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方法?”
公和\彦道:“你不是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方法,而是这个方法就是你想出来了,但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五手怪医道:“为什么?”
公孙彦道:“力不从心!”
五手怪医道:“你…你…意思是说…在那个姓蔡的身上打主意?”
公孙彦道:“这种方法听起来尽管不怎么高明,但我敢打赌,当这厮下次进来时,我只须两手指头,就可以使他乖乖地为我们一一打开所有出去的门户!”
五手怪医道:“那你为什么不这样做?”
公孙彦缓缓道:“我记得我已经告诉过你好几次了,你如果一定要问,我当然还可以再说一次。”
五手怪医道:“你…你…真想去那座金龙总宫?”
公孙彦道:“你阁下当不至于误会我公孙某人吃尽千辛万苦混进来,其目的只是为了救你这位五手大夫困吧?”
五手怪医纳纳道:“那…那…那我向某人,岂…岂…岂非空欢喜一场?”
公孙彦道:“我这样坚持,你认为有没有违背我当初对你所许之诺言?”
五手怪医道:“你说,你将来离开时,决不会将我向某人一个人单独留下来。”
公孙彦道:“我有没有打算单独离去?”
五手怪医道:“那要我向某陪你等到什么时候?”
公和、彦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公孙某人如一天不能进入那金龙总宫,打听出十二座金龙分宫分布的地点,以及收回本门那部金龙宝典,我就一天不会离开这里。若有一天我公孙某人达成心愿,我第一要做的事,就是先送你出去,同时,我也说过,虽然你我利害相同,应该处处协力携手,但是,很明显的,我对这姓尚的仇恨大得多,要进行的报复与步骤也难得多;而你,一心只想一走了之,并无记恨之意。所以,我在事先声明,你的事情较好办,我不会强人所难,你如果不愿等待,你可以自行设法,只要你能走得了,只要你不影响到我在这里的处境,我决不会阻止你先离去!这一点,你老儿必须明白。你走不了,并不是我在留难你…你留下来,也不是为了陪伴我!”
五手怪医轻轻叹了一口气,呆呆地望着跳动的灯花,隔了好半晌,才自语似的,喃喃说道:“真想不到这样好的机会,你竟会放过!”
公孙彦眼光微抬道:“什么好机会?”
五手怪医无打采地道:“先前姓蔡的说的那些话,你又不是没有听到,何必还要来问我?”
公孙彦笑了笑,道:“我当然懂你老儿话中之意。现在我想请教你老儿一下:今天我公孙某人若是换了你老儿,你老儿打算怎样做?”
五手怪医道:“马上设法召集堡中以前之武师,前赴天门丐帮总舵!”
公孙彦道:“去干什么?”
五手怪医道:“咦!怪了!去干什么?这句话问得岂非莫名其妙之至?”
公孙彦道:“我在请教你呀!”
五手怪医道:“你说去干什么?当然是去等在那里,准备跟这姓尚的小子算血账!”
公孙彦道:“是去讨血账还是去再放一笔血账?”
五手怪医道:“难道八派一十二名高手,再加上整个丐帮的力量联合起来对付这小子,还对付不下来?”
公孙彦道:“谁告诉你,八派高手准备与丐帮合力对付这小子?”
五手怪医道:“事实摆在那里,还要谁告诉我?”
公孙彦道:“什么事实?”
五手怪医道:“一十二份喜帖已分别送达八派,丐帮也召回了全部三结以上之弟子,在这种情形之下,一场血战会免得了?”
公孙彦道:“谁跟谁战?”
五手怪医面现不悦之道:“你弟台别尽开玩笑好不好?”
公孙彦道:“谁在开玩笑?”
五手怪医道:“否则”
公孙彦接下去道:“你有没有细细地算上一算,少林‘了因大师’和武当“悟玄道长’,他们这两位如今都是多大年岁的人?”
五手怪医道:“你是不是说这一僧一道,已因年事过高,功力大不如前?”
公孙彦道:“不是!”五手怪医惑然道:“那么”
公孙彦思索了一下道:“我这个问题提得也许太深奥了些,我还是另外问你一件事吧!”
五手怪医道:“什么事?”
公孙彦道:“丐帮上一代的那位帮主,神州奇叟之为人,你老儿清楚不清楚?”
五手怪医道:“本人没见过,只听说为人相当正直,脾气躁烈,嫉恶如仇,一般黑道人物落在他手里…”
公孙彦道:“够了!”
五手怪医一愕道:“什么够了?”
公孙彦道:“你描述得一点不错,这位神州奇叟乃当年黑道人物之克星,谁犯在他的手里,鲜有活命之望。可是,像月月红苏玉凤那样的女魔,最后在他手里却能以逐出中原了事,关于这一点你老儿是否觉得有点奇怪?”
五手怪医道:“是啊!”接着这位五手大夫目光闪了闪,忽然失声道:“你你是说,那女魔君当年能逃一死是因为,有人…从中…求情之故?”
公孙彦道:“求情的就是刚才提过的‘了因大师’和‘悟玄道长’!”
五手怪医道:“两人为什么要替这种女人求情?”
公孙彦道:“‘苦海无边啊’!‘回头是岸啊’!‘佛无不渡之人啊’!总之,理由多了。要不是当年那番‘恻隐之心’,今天他们有这杯喜酒喝么?”
五手怪医喃喃道:“该死…”
公孙彦道:“我说错了么?谁与谁战?丐帮如今求教的,正是这一僧一道。这一僧一道连当年的神州奇叟都能加以左右,今天丐帮那位鹑衣罗汉会不会买账?”
五手怪医叹了口气道:“我实在不晓得这里面竟有这么多的曲折!”
公孙彦道:“你老儿现在还希望不希望我公孙某人带人赶去天门丐帮总舵,去替这些‘老迷糊’加‘小混蛋’们凑凑热闹?”
五手怪医苦着脸道:“如今你说怎办?”
公孙彦道:“去天门!”
五手怪医一愣道:“去…去…哪里?…去天门?”
公孙彦笑道:“去不得么?”
五手怪医道:“怎…怎…怎么个去法?”
公孙彦道:“别忘了,我是金龙总宫未来的文案师爷,只要到了金龙总宫,还愁他们不拿轿子抬过去?”
五手怪医道:“可是,我说过你的病要三个月左右才治得好,现在还不到时候呀!”
公孙彦道:“那你还算什么‘五手怪医?’提前治好‘它’不就可以了么?”
五手怪医赧然一笑道:“那当然可以。”
但族又皱眉道:“那位辛大娘只说病好了送你过去,我不能跟去怎么办?”
公孙彦笑道:“你不会说这种病,在半年之内,还有复发的可能,要过了半年,才能完全离危险么?你这样一说,还少的了你?”
五手怪医道:“怎能随便说?”
公孙彦大笑道:“这样的一句话,会出自你这位五手大夫之口,真是太动人,太动人了!
好!好!从今以后,你只要多说几句这样的话,我们这个朋友便算定了!”
第二天,当那位蔡分宫主来书房中作例行探望之时,五手怪医就像个百灵鸟似的,将公孙彦昨夜稍后教给他的一番说辞,向这位分宫主以道贺的口气,作了一次相当动人而成功的复述。
大意是说:经他今天早上详细诊察之结果,他意外地发现了姬夫子的脉象,已告完全正常,用不着再服药了。
那位金龙第四分宫宫主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道:“啊啊那真是太好了!最近几天,总宫连来了三批人,我们那位辛大娘差不多每次都问起这件事,说是公子婚期近,文犊方面的事务,那边的奚师爷一个人应付不来,希望夫子能早康复,好过去那边帮帮忙。”
当下迫不及待地又说道:“来来来,事不宜迟,请夫子收拾一下,我这就去命人备车!”
五手怪医道:“分宫主打算亲自护送?”
蔡分宫主道:“这两天因为公子要来,我恐怕分身不开。”
五手怪医道:“那就请分宫主跟护送的人代一下,要他们在见到李大娘时,请她多多留意,姬夫子的这种病,她可比别人清楚得多,现在虽说好了,但在半年之内,仍有复发可能,希望她最好时时刻刻…”
蔡分宫主呆了呆道:“万一送去那边,病又发了起来,那时怎么办?”
五手怪医两手一摊,苦笑道:“怎么办?那时就要看我们这位姬夫子的运气了!如果情况不严重,能及时送来这边,当然没有什么问题。”
蔡分宫主摇摇头道:“我看这不是办法。”
他思索了片刻,忽然说道:“这事我也作不了主,那就等几天再说吧!”
那位金龙第四分宫主离去之后,五手怪医向公孙彦问道:“现在怎么办?”
公孙彦笑道:“等啊!这种事你叫他区区一名分宫主如何做得了主?当然要等向总宫方面请示过后才能决定。”
五手怪医道:“那要等上多少时候?”
公孙彦笑道:“两天。”
五手怪医一愣道:“两天?”
公孙彦笑道:“是的,两天。一天来,一天去!”
五手怪医眨着眼皮道:“你以为那座金龙总宫就在这附近方圆百里之内?”
公孙彦道:“也许不止百里,也许不到百里,我跟你同样不知道。”
五手怪医讶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座金龙总宫在什么地方,你凭什么断定两天之内就会得到总宫方面的指示?”
公孙彦道:“想当然耳。”
五手怪医道:“你说点根据出来听听看!什么叫做想当然,我听不懂,也请不透。”
公孙彦道:“那么你可知道,丐帮那座总舵,离此有多远?”
五手怪医道:“大约五百里左右。”
公孙彦道:“五百里路程,最快的马,昼夜不停,也得三天以上才能跑得完,如今该帮第一天发生的事,经常在第二天落之前,我们这边便能获得消息,关于这一点你不感觉奇怪?”
五手怪医直目一啊道:“对,信鸽!”
两天之后,金龙总宫方面果然来了指示。带来这项指示的,正是一只信鸽!
指示:五手怪医可以同赴总宫!
蔡分宫主将消息送人书房,五手怪医心欢喜之余,突然连带着想起另一个头疼的问题。
万一麻金莲那女人也吵着要跟去怎么办?
他等那位蔡分宫主离去后,忙就此事向公孙彦求教,公孙彦摇摇头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五手怪医急得跳脚道:“你又来了!什么他妈的家务不家务?这臭女人,死不要脸,我跟她之间根本谈不上什么关系!”
公孙彦道:“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五手怪医道:“当然役有!”
公孙彦道:“那就怪了,既然你们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为什么要死跟着你,而不另去纠别人?”
五手怪医脸一红道:“这…这…我怎知道?”
公孙彦轻轻一咳道:“听说二十多年前,你曾经为她动过一次手术,可有这回事?”
五手怪医脸更红了,硬挣着道:“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我忘都忘了,还提这些干什么。”
公孙彦又咳了一声,道:“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你忘记了,只是你的事,她说不定还没有忘记啊!”五手怪医道:“那件事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公孙彦道:“感恩图报啊!她为什么不找别人,而独独看上了你,当然有她的理由,这事也许只有你们双方心里明白。如果你不明白,而又自信她这样着你,完全是出于一派胡闹,你为何不当面问问她?”
五手怪医双手连摇道:“好,好,这个办法我也不要你代想了,但求你少说两句就够我感激的了,翻起这些陈年老账来,只有叫人听了更心烦。”
公孙彦微微一笑,正待要说什么时,那位蔡分宫至忽然又从外面走了进来道:“车子已经套好,两位可以上路了!”
五手怪医惴惴不安地问道:“一共几个人去?”
蔡分宫主微笑着回答道:“一位是白师父,一位是容师父,还有赶车的丁老六,再加上你们二位,就这么多了。”
五手怪医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此去金龙总宫,是祸是福,尚在未定之数,但能先摆麻金莲这女人,总是一件好事。
公孙彦接着问道:“路上要走几天?”
蔡分宫主稍稍计算了一下道:“如果一路上不耽搁,大概有五天左右,就可以到达了。”
仲春天气,仍带着一丝丝凉意。
官道两边的麦田,放眼望去,一片碧绿,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引目四眺,使人有置身画中之感。
那座金龙第四分宫早就看不见了。
五手怪医缓缓从怀中取出鼻烟壶,但只把玩了一阵子,就又缓缓纳回怀中。
他似乎有点舍不得让烟味浊了周遭新鲜的空气。
他回想着那座不见天的书房,几乎不敢相信居然还有这一天,这样舒适地坐在一辆马车中,悠然眺望着自然美景。
他当然知道,他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在无意中遇着刻下身旁这位无名堡堡主的关系。
不过,他对这位无名堡主并不感激。
远远跟在车后的那两名金龙武师,看起来尽管身手不弱,但说什么也不会是这位无名堡主的对手。
后者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这两名金龙武师解决,使他获得真正的自由。
但是,实际上恰恰相反,这位无名堡主却要着他一同前往金龙总宫!
这等于由一座小监狱移向一座大监狱,去到金龙总宫之后,将会有些什么遭遇,只有天知道。
所以,说得更明白一点,他不仅不感激这位大堡主,甚至还对这位大堡主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恼恨之意。
这种念头,他也许不该有。
但他相信,无论换谁处在他今天的地位上,都难免会有这份想法,他并不以为自己寡情。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横在前面的是汉水。
公孙彦缓缓睁开眼皮,伸了个懒,喃喃说道:“我们是在向北走么?”
五手怪医也没有留意方向,经这一提,才发觉马车果系取道北上,与丐帮总舵所在之天门,恰好是背道而驰。
这一点当然没有什么重要。
渡过汉水,天色尚早。
一行继续登程向北进发。
后面的那两名金龙武师,仍然与马车保持着一箭之遥的距离;加上车轮辘辘和得得蹄声,他们在车厢内说话,并不担心被人听去;就是提高嗓门,前面赶车的人也不会听清他们说什么。
但五手怪医仍然先朝前后左右张望了一阵,才向公孙彦问道:“你可否猜得出,那金龙总宫,大约在哪一带?”
公孙彦又问道:“依你看呢?”
五手怪医道:“刚才我已经看过头。我们现在走的方向,是正北稍稍偏东,如以每天行八十里计算,应该是鲁山附近。”
公孙彦沉了片刻道:“不一定。”
五手怪医道:“为什么不一定?”
公孙彦说道:“前面下去,须经过新野、瓦店、南、方城等数处,必须一直走,而且必须如你所说,一天走足八十里,才有可能是鲁山附近一带,如果在上述数处随便拐一个弯,就完全是另外一个地方了。”
他停了一下,又道:“同时,这其间道路的好坏,也有着很大的差别,若是全走官道,五天可直达许昌,甚至可以到达开封。假如在新野折向东行,走上崎岖山路,五天之后也许只能抵达桐柏山麓。”
五手怪医道:“桐柏山?也有可能啊!”公孙彦道:“有可能的地方太多了,而且那座总宫不一定就设在荒山穷谷中,不到最后一天,谁也无法知道。”
五手怪医点点头,忽然又叹了口气,像是忍住一句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公孙彦望了他一眼道:“叹什么气?”
五手怪医隔了很久很久才说道:“有一句话,我实在不想说,因为即使说出来,你也不去听我的,但我却又无法忍住不说…”
公孙彦笑笑道:“杀了后面那两个家伙,然后各奔前程?”
五手怪医又叹了口气道:“我只是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这种好机会。”
公孙彦笑道:“我也有一句话,说出来不知道你老儿相信不相信。”
五手怪医道:“一句什么话?”
公孙彦道:“就是现在跟在后面的这两个家伙,他们的武功,如果抵得上两名无名堡的武师,今天你老儿不开口,我也会杀了他们!”
五手怪医一呆道:“这话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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