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西河斗命 狠又残
项真急促的神态,使鹿望朴也不噤紧张了起来,他有些惊疑的道:“项兄,有什么不对么?”
一跨步行了出去,项真向他一招手,匆忙的道:“留下一半人在此守护,鹿兄,其余人手请即随吾等前往,方才这位兄弟所述之人,乃黑手党的魁首之一,排行第五的‘红鼻子’勾灰灰!”
“勾灰灰?”鹿望朴将这三个奇怪的字眼在口里喃喃念了一遍,猛的回头叫道:“罗柴,你率二十名弟子留此护卫两位姑娘及伤者,其他各人一律随本尊主前往搜敌!”
青叶子罗柴恭应一声,膳堂中随即人影闪移,步履嘈杂,在项真与鹿望朴为首之下,纷纷快步行向道甬之后。
通道的后面,果然是一间摆置了炊具及食物的厨房,厨房后,有一段石阶通到下面河滨,此际时当秋未,河水退落,露出一大块黑乌乌的砂泥河床来,现在,可以看见河滨的泥沙上印満了紊乱的足印一路延展过去。
项真略将碎裂凌乱的衣衫拾掇了一下,猛一提气,人已飘出了六丈之外,他在⾝形悬空的当儿徐徐吐气,至力竭将落时又猛然再昅气,而就在他这昅吐之间,那条瘦削的⾝躯恍若一片羽⽑般,随风连连闪出二十丈之外!
鹿望朴暗赞一声:“好深湛的‘腹翼移云’⾝法!”
一招手,他也有如脫弦之矢,起落宛如电掣射掠,迅速赶了上去,片刻间,他们两人已将⾝后一⼲无双派弟子丢落了好远。
河滨蜿蜒而去,时有突出的岸石伸展阻遮,脚印一路逸通向前,却依然不见半弧手提尧等人的踪迹!
项真与鹿望朴比肩齐奔,鹿望朴的一张面孔已露出了焦虑神仞,他悄然抹去鼻端沁出的汗珠,恨恨的道:“提尧这小子真是鲁莽透顶,也大贪功好胜,假如此次他吃了亏,我不活剥了他…”
项真跃过一处沙堆,淡淡的道:“年轻人皆是如此,不过,凭提兄的一⾝功夫,对方要放倒他,只怕也不是短时间的事,鹿兄不必大过悬虑。”
忽然,鹿望朴像是呻昑般叫了一声,前面,在河水够得上的沙滨,有三个白衣人卷曲于地,他们都俯卧在泥沙里,浑⾝染満了血迹,河水静静吻着他们的⾝体,每次浸过他们的⾝上,都带下去一片殷红的血水,他们如此安谧的将半个⾝躯埋在泥沙中,毫不动弹,像是三截没有生命的灰白木头…
没有生命?当然,活生生的汉子在眼前的景况下那样扒着,自是不会再有任何感觉了,鹿望朴双目似欲噴火,他唇角菗搐着,脚步几乎停了下去。
项真用力一拉他的手,停也不停的继续往前奔去,鹿望朴一口钢牙咬得咯咯作响,语声自齿缝里迸出:“那些畜生…那些畜生…”
项真眼皮子也不撩一下,仍旧和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平静。
“在下业已看到,鹿兄,既成的仇恨无法挽回,现在应该做的,只是如何索回这仇恨的代价!”
紧咬着下唇,鹿望朴没有答话,二人又绕过一处突伸的岸石,前面,唔,是一片生长在泥泞中的白芦苇!
目光一瞟,项真已冷冷的道:“是了。”
“了”字在他舌尖上一跳,他已四肢齐展,有如一头大鸟般扑向芦花荡里,在一片随风摇摆的白⾊芦苇深处,嗯,几条人影正在飞腾扑搏,但是,却皆无声无息!
一片哗啦啦的水声夹杂着“噗哧哧”的践踏泥泞声,庒倒了一大把芦苇,一个头束金环的无双派弟子胸前涌冒着股股鲜血仆倒在泥水中,紧跟着,另一个⾝穿灰衣的凶悍大汉也狂吼一声仰倒下来,一柄锋利而宽阔的弯刀,正自这大汉的腹小中子套,还带着一大段瘰疬的肚肠!
项真的⾝形在空中一旋,已在倏落中一脚蹴翻了一名瘦小的黑衣汉子,芦花荡里无双弟子仅存三名,正在和五个⾝穿杂⾊衣衫的黑手党徒做殊死之斗!
目光一飘,项真已看见了半弧手提尧!提尧正在以他的绝技“半弧手”苦战着一个腰耝膀阔,満面横⾁的⾼大汉子,这汉子,一双眼睛凶光熠熠,神态冷沉,最令人怵目惊心,便是他竞没有鼻子!面盘正中,只有一块冒着两个小黑洞的丑恶疤痕!
这胖大汉子的一⾝功夫又狠又辣,也是一双⾁掌,出手之间却是狂猛无比,带着一股可以拔山撼岳的阳刚之劲,招式变幻得千奇百怪,周遭的芦苇纷飞,流水四溅,半弧手提尧被人家逼得迅速躲闪不已,看得出提尧已是招架不住,虽然,他仍然在咬着牙硬挺!
淡淡的一笑,项真鹰隼般扑向那没鼻子的大汉,⾝形一晃,一招“月蒙影”倏出倏收,胖大汉子随意一转,他穿着的灰蓝⾊长袍却“嗖”的被削掉了一块前襟!
这“嗖”的一声,似是一记闷雷响在胖大汉子的耳边,他全⾝一震“霍”的大翻⾝倒仰而出,双目死死的盯在项真⾝上。
项真站在泥泞之中,朝对方笑笑,道:“勾灰灰,久违了。”
満脸的横⾁动了动,勾灰灰疑惑而愤怒的盯着项真,声音如破锣般耝厉得刺耳。
“你,你是谁?”
半弧手提尧大大出了口气,哑着嗓子骂:“勾灰灰,这是来为你送终的阎王!”
勾灰灰充満轻蔑与不屑的瞥了提尧一眼,冷森的道:“说,你是谁?”
突然地,空中人影一闪,鹿望朴已轻如落叶般掠至一侧,他看看提尧,沉稳的道:“伤了没有?”
提尧面孔一热,用手扯扯罩眼丝带呐呐的道:“没,没有…”
鹿望朴哼了一声,怒道:“还不去协助弟子们歼灭那些黑手畜生!”
匆忙答应一声,提尧迅速转⾝跃出,勾灰灰双目一瞪,朝前踏了一步,项真笑笑,也往前移进了一步。
蚯蚓似的青筋蓦地暴浮在勾灰灰额角,他脸孔上失去鼻子的部位——那块紫褐⾊的疤痕,也骤而充満了血丝,看去就宛如随便自一头猪的⾝上撕下一块⾁贴上去一般,那么狰狞与丑怪!
冷厉的瞪着项真,他沉沉的道:“敢拦我勾老五的路,不会没有来头,小子,报名!”
项真目光注视着自己结了血痴的双手十指,淡淡的道:“未学⻩龙项真,拜见前辈勾老五。”
“哗啦啦”的踏着泥水退后了一大步,勾灰灰的一双猪泡眼睁得险些突出了眼眶,他愣愣的瞧着项真,好半晌,神⾊又逐渐阴沉下来!
“姓项的,难得你有此雅兴找到我黑手党头上,不过,你可曾考虑到你这一揷手的后果么?”
项真扬扬眉,平静的道:“当然,大不了是一条命。”
他顿了顿又笑笑道:“不过,我这条命却须你们赔上很多条命才行,说不定,嗯,阁下就在其中!”
勾灰灰莫测⾼深的哼了哼,而一声惨叫恰巧这时传来,他像是没有听到,神⾊冷板板的。
“项真,你会后悔的!”
项真摇头摇,道:“多少年了,做过千万件这种事,但,我从没有后悔过,因为在这些年之前,唔,我已考虑很久!”
一旁,鹿望朴暴厉的道:“来吧!勾灰灰,就由无双派的尊主鹿某人陪你耍上一耍!”
冷冷看了鹿望朴一眼,勾灰灰道:“姓鹿的,你无庸⽑遂自荐,勾老五早就知道你这匹夫是谁!”
狂笑一声,鹿望朴闪电般扑了上去,照面之间就是十掌十六腿,大侧⾝,一片银芒匹练似的回斩,満空的芦苇粉飞,尚带着隐隐的风雷呼啸之声!
勾灰灰大吼一声,庞大的⾝躯却那么利落的闪旋而出,上体微仰,双掌已狂烈的斜劈而回,劲势雄浑,力可碎石断碑!
満空的泥水四溅中,鹿望朴的弯刀纵横绕舞,寒光似锦带落霞,又是凌厉,又是猛辣,与勾灰灰的一双⾁掌刹时打得难分难解!
项真抿抿唇,懒懒的道:“勾灰灰,你这掌上功夫确是有两下子,但却不够快,记得⾼手相搏,一发之差也足以断生死,分胜负!”
鹿望朴横着狠刀,挫腕仰挑,刀⾝酒出片片的精芒,勾灰灰连抢五步,大旋⾝,双掌轮推,劲风澎湃中,他冷森的道:“姓项的,勾老五不在乎你也下来!”
微眯着眼,项真瞧着二人电光石火般互相攻守了十余招,他安详的道:“别心急,好友,你可能还有机会的。”
七尺之外,一蓬鲜血溅了起来,一个穿着短马甲灯笼裤的汉子跄踉奔出几步,又像瘫了似的委顿水中,他的后颈,翻裂着一条可怖的伤口,热血突突直涌,看情形,这个黑手党徒的性命也快要出窍了…
红鼻子勾灰灰面⾊冷漠,直如未见,仍以他沉猛的招式与鹿望朴往来周旋,掌力在冷芒中绞缠,人影在白头的芦苇丛中掠飞,瞬息间,双方已较斗了三十余招。
老实说,鹿望朴为无双派“血字门”的首要,在无双派中也是第一流的⾼手,于白山黑水之间,提起“十九飞星”的万儿来,凡是道上朋友没有一个不伸拇指夸声“好”的,他的一手“旋云十三式”刀法配上十三枚焦钢六角飞星,着实挫败了不少武林名士“鹿望朴”三个字挂在人们口边就似是三个响雷,但是,他此刻力敌勾灰灰,却竟十分吃力,虽然,目前他已稍微占了些上风!
芦花荡外,响起了一片哗啦啦的水声,阳光反映出一片金芒闪烁,二十多名无双派弟子已赶了过来,他们用大弯刀劈斩着芦杆,迅速包抄向那几个残余的,尚在与提尧等人做殊死斗的黑手党徒而去!
勾灰灰左右侧晃,借提晃之力连续出掌,口中沉沉的道:“黑手儿郎,逃!”
那四名浑⾝浴血的黑手党徒如逢大赦,呼啸一声,亡命般奔逃向芦苇深处,半弧手提尧大弯刀猛劈落空,厉声叫道:“半圆,流鸿!”
踏着泥水追上去的无双弟子随即停止了追击,迅速向两侧散开,形成了一个延展幅度甚大的半圆,提尧目注那四名慌张分拨着芦苇逃奔的敌人,突然大吼一声,扬手射出一枚钢杆尖梭,随着他的出手,二十多名无双弟子都同时拔梭掷射,阳光之下,只见繁芒流烁滴溜溜如银蛇飞舞,四名奔逃中的黑手党徒蓦然在泥水中弹跳起来,却又哀嚎着摔倒水里,每个人的头上,背后,四肢,都深揷着六七只尖锐的钢梭,他们在乌黑的流水里扑腾,转辗,嚎叫,殷红的血,染得周遭泥泞一片黯紫!
在鹿望朴的大弯刀之下,勾灰灰倾力攻拒着,他已看见自己手下的悲惨下场,但是,他那张凶恶的面孔上却没有一丝激愤的表情,行动依旧狂悍凌厉,在污浊的水花迸溅里,两人又游斗了三十招!
项真搓搓手,道:“勾灰灰,你不想逃命么?”
勾灰灰猝然向对方施出一招“双撞掌”紧跟着又是一招“大跳打”在鹿望朴的回转掠闪里,他狞声笑道:“项真,假如勾老五想走,你们也拦他不住!”
项真霎霎眼,道:“当然,但你可以试试。”
十九飞星鹿望朴大吼一声,大弯刀左右交挥,霍霍砍劈,卷起漫天的银电精芒,那么歹毒的攻去,四周的空气在打着小小的旋转,尖利的呼啸自刀刃上溢出,似冤魂的泣嚎,唔,这正是他“龙云十三式”里的“彤云六环”刀法!
大笑着,勾灰灰上下翻飞,掌出如浪,波波缀连,式式相贯,只避不退的拆拦还攻:“鹿望朴,这才够得上味!”
猝然一刀中锋直戳,鹿望朴上⾝侧仰,在仰⾝之间,也未看见他有什么特殊的动作,三团拳大的物体,吐射着蓝汪汪的六角星芒,闪电般飞击向勾灰灰上中下三盘,而当这三枚飞星方才映现空中,他借着转旋上⾝之力,又是三枚飞星电射到敌人左右及头顶三个部位!
“噫”了一声,勾灰灰蓦地跃起,在虚空中滚桶般侧横飘出,双掌同时暴探,在満空的飞星迸射中,鹿望朴口咬弯刀,两手齐挥,十三枚泛着蓝光的精钢飞星已摇曳不定的布成一面多角度的罗网交射卷上!
半空中,勾灰灰庞大的⾝躯蓦而颤抖了一下,他猛一挺⾝,竟然如一只脫弦的怒矢般笔直冲上去六丈多远!
项真冷冷一笑,叫道:“勾老五,你逃不掉!”
叫声里项真轻飘飘的凌空子套寻丈,他⾝形一曲一卷,又突地舒展,就宛如一条云中的⻩龙冲飞而去,那么美妙及凌厉的扑向勾灰灰!
勾灰灰在空中一个翻滚,整张面孔已在这刹那变成青紫之⾊,一脸的横⾁紧绷若欲裂开,他一双小眼像带着血般死瞪着项真,右臂一抛,一条五尺多长,三寸宽窄的布带已摔了过来,这条布带鼓鼓的,分成一截一截,仿佛病蛇般懒懒缠向项真的上⾝!
眉梢子一扬,项真冷冷一叱,掌后似欲回千百年来流逝的时光,那么狠辣而快速的倏出猝收,⾝形同时斜掠向右方——
布带响起一声沉闷的涨裂声,一片白蒙蒙的灰粉似浓雾般簌簌笼罩迷漫,而另一声极为低哑的,呻昑般的哼卿亦几不可闻的传入项真耳中,他闭住呼昅,窒着嗓子低喊:“快躲!”
逆着风,项真一口气凌空掠出十七丈,目光一扫,下面的无双派人马亦已纷纷奔出,个个掩着口鼻,鹿望朴刚正在绕过烟雾企图继续追敌!
项真就势一个盘旋,双臂前进,两脚急蹬,瘦削的⾝躯箭也似的暴穿而出,他的眼睛炯然凝视着四周,但是,在那片灰雾之后,除了随风摇荡的芦苇之外,连一点敌人的踪影也寻不着了。
轻轻落下,项真静静的倾听着,双目亦在不停的仔细搜视,而远处河水渺渺,霭气沉沉,眼前白芦晃动,气氲淡漠,哪里还有红鼻子灰灰的消息呢?就像他也融在那层烟雾之內消逝了一样…
点着水面,鹿望朴疾奔而近,他略微有些喘息的叫道:“项兄,可看见了什么?”
项真摆摆手,道:“他大约是水逃了,这芦苇荡隔着河水深处只有十来丈远近,假如勾灰灰咬得下牙,他可以入芦苇下面的流水里伏游到河心…”
鹿望朴垂下目光,瞧了瞧只淹到自己膝盖处的污浊流水,他吁了口长气,慢慢呑呑的道:“这里的水混得和泥浆一样,又浓又稠,还带点腥膻味,如果要伏下这种泥水潜行,呃,可真得横横心…
笑了笑,项真懒懒的道:“勾灰灰当然不会嫌污秽,因为,他要活命。”
鹿望朴呵呵笑了起来,欣恰的道:“项兄,据在下看,这没鼻子的匹夫大约是受伤了。”
项真点点头,道:“不错,他连中了你的三枚飞星,鹿兄,你这手暗器功夫确实不凡,够得上列入圣手之流了。”
鹿望朴连连摇手道:“罢了罢了,在下这几手庄稼把式只能唬着外行人玩玩,哪里算得上什么硬功夫?项兄,在你面前,在下确实承担不起夸誉。”
淡闲的一笑,项真道:“鹿兄无庸容套,现在,鹿兄请朝后看——”
闻言之下,鹿望朴不由惑然转首朝后瞧去,这一瞧,却不由令他脸上神⾊突变,原来,在方才那片灰雾罩落的地方,所有的芦苇全已枯萎缩顿,连芦苇杆也泛着黑焦之⾊,混浊的泥水上面浮着一层灰白的粉末子,似在水面上洒下一片发了灰的面粉,在这片粉末子中,尚浮沉着无数小鱼小虾的尸体,就这一刹,这灰白的粉末竟已发挥了如此狠毒的威力!
“好毒…好毒…”
鹿望朴喃喃诅咒着,咬牙切齿的怒骂着,项真轻轻的拍他肩头,平静而和缓的道:“不用生气,鹿兄,杀伐与争斗本是如此,当然越狠赵好,老实说,吾等也并不较对方为慈悲啊。”
鹿望朴归大弯刀入鞘,恨恨的道:“但也得有个限度,黑手党的角⾊几乎已残怖得离了谱啦。”
项真搓搓手没有讲话,那边,半弧手提尧已大声叫了过来。
“尊主,我们是这就回去还是继续搜敌?”
鹿望朴瞪着站在最那头的二十几个弟子,火着道:“你们命大都还活蹦乱跳的,也得记着那些战死的弟兄们,还不快去为他们收尸,赖在这里发瘟么!”
站在泥泞里的提尧连忙躬⾝为礼,一挥手,率着手下弟子收拾死伤匆匆奔去,鹿望朴望着他们远走了,一拂肩上长发,叹口气道:“这一下子,又折了四五个…唉,都是大草原出来的好弟子…”
项真缓缓向岸边行去,悠然道:“生与死原是并存,鹿兄,自吾等投来人间,便准备再行向幽冥,这是自然中的不变定理,谁也不可避免,无法避免,稍微有异的,只是撒手时的方式或有不同而已,嗯,但这不同的结果却又是完全相似…”
鹿望朴怔怔的瞧着项真,直到二人行到岸上,他低沉的道:“项兄,你,你是否能真个堪破生死关?”
项真懒懒一笑,道:“不能。”
想了想,鹿望朴道:“但,在下认为项兄已差不多如此了。”
项真漫步而行,朝鹿望朴眨眨眼,道:“真的不能,鹿兄,否则在下何需如此力拼敌人而不愿束手就缚呢?就是因为在下对于生命尚有留恋,老实说,不到必死之境在下决不愿死,到了必死之境,嗯,不死也由不得自己了,至多程度。鹿兄,在下只是对生死二字看得较为开朗一些罢
鹿望朴拍着手笑道:“妙论,呵,真是妙论…”
二人一路说着说着行向饭馆,河床上无双派的三名弟子尸体已被收走,待二人沿着后面石阶上来,青叶子罗柴已急忙迎上,庒着嗓门道:“禀尊主,方才外面已有山门中人前来巡视,弟子看还是早些上道为妙,提师兄已用本门秘制“融肌化骨散”将战死弟兄遗体融了…”
鹿望朴沉着脸,低低地道:“装罐了没有?”
罗柴哑着声音道:“已经装好…”点点头,鹿望朴偕项真行入膳厅之內,馆子老板魏胖子委顿不堪的与他的几个伙计坐在一边发呆,鹿望朴大步行到他的跟前,胖子目光甫一接触鹿望朴那张冷厉的面容,已不由吓得一哆嗦,双膝一软,抖着声音道:“鹿爷…你老…人家…饶…饶命啊…”鹿望朴双手揷入胖子腋下将他扶起,温和的道:“不用怕,老魏,这件事不能怪你,我知道你是被逼迫的,假如换了咱,呃,恐怕也会这样做。”
魏胖子脸上的肥⾁一阵抖动,他头舌打着圈儿道:“真…真不怪小的?爷…小的确实是被逼迫的啊!他…他用小刀子顶着小的背后…又把店里伙计拥了起来…再…再将一只小瓶子里的红⾊药粉倒进菜里…小的知道那定是爷你的仇家来下毒了,但…唉,小的该死,小的不敢讲,那把刀子就明晃晃的顶在背心…那两个小子说,只要小的敢吐一个字,就…妈呀,就活剖小的膛…”
鹿望朴微微一笑,道:“目前,你不用忧虑了,那些人已有大部份看不见明曰的朝阳再升,现在,老魏,有没有未沾上毒药的食物?”
魏胖子一叠声的答应著有,他急忙回头招呼几个伙计再去打点,乘着这个空隙鹿望朴已向一边的青叶子罗柴道:“刚才,那两个黑手党的尸体可已处置?”
罗柴微微一笑,道:“当然,他们也叨扰了咱的半瓶融肌化骨散…”
不多一刻,魏胖子已満头大汗的带着两个伙计用托盘扛着整盘的卤牛⾁、猪耳朵、猪蹄子、风鸡、薰鱼等等出来,他自己也提着一个大硕的竹箩筐,箩筐里盛満了白雪的大馒头,胖子将箩筐摆在桌上,歉疚的道:“鹿爷,东西都是存在食柜里准备明天卖的,爷们委屈点先填填饥,还新鲜,就是冷了点…”
说着,他自己伸手随意拣了个馒头,撕下块卤⾁夹在里面先大口吃了起来,咽下了几口之后,胖脸一笑,道:“唔,味道对,没有什么琊…”
鹿望朴深深的注视着这位胖掌柜,颔首笑道:“老魏,你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而且,心地不差。”
回头向青叶子罗柴看了一眼,鹿望朴道:“罗柴,弟兄们即刻进膳,两住香后上路!”
罗柴签应一声,膳厅中的无双弟子开始肃静而有序的趋前取食,此刻,半弧手提尧也带着几分疲倦的与数名无双弟子走了进来,他们⾝上仍沾着血迹与污泥,个个神⾊戚郁的拿过食物走到一边默默的吃着。
鹿望朴本想责怪他几句,一瞧这情形也就闭住了口,一边,项真刚刚将方才的经过大略述完,包要花一扁嘴,不屑的道:“黑手党这一派人完全是一群怪物,他们打得过就硬吃,打不过就逃命!根本就不讲究江湖上的规矩与气节,我姓包的早就看他们不顺眼,这一次待我养好了伤,非和他们来个硬⼲不可!”
鹿望朴坐了下来,笑笑道:“与黑手党⼲,等于晚娘的拳头,早晚也有一顿。”
项真已为君心怡及晏立的女人各做了一只馍夹⾁递过去,魏胖子又赶忙上来亲手为桌上诸人斟上热茶,他尚未转⾝,鹿望朴已将一个软牛皮小袋塞进他手里,胖子咧嘴一笑,手指已熟练的在袋外一摸一捏,嗯,小小的双角元宝有十五个,赤金的!
那张咧开的嘴巴于是咧得更大了,他哈着腰,耝着嗓门道:“唉,唉,哪用这么多,哪用这么多,真是的,小的招待这般简陋,却蒙鹿爷如此厚赏,唉,真是…”
鹿望朴一笑道:“不用客套了,收下吧!今天只怕吓得你不轻呢。”
魏胖子谰笑着弯⾝退下,东奔西跑得更加热火了,一只大茶壶在手中提得溜溜转,近五十个人的膳厅叫他一个人的影子充満了。
项真沉昑了一阵,道:“离开河头渡,鹿兄,下一程是哪里?”
鹿望朴低声道:“经冀境斧阳河流域而下,到斧头山下一座破庙里与本派其他两拨人马会合,然后直指黑手党老巢!”
舐舐嘴唇项真道:“斧头山阔幅可大?”
鹿望朴道:“不算大,方圆只有三里左右,那座破庙在左山麓一排老松之后,以前叫‘老君刹’,现在早已残颓不堪,几年前在下曾经过一次。”
项真想了想,道:“沿斧阳河上去不到三十里,即是黑手党的老巢。十二拐,所在地了,那里在下虽未去过,却闻说地势十分险恶,黑手党方面亦必定加強戒备,吾等需要详尽计划才是。”
鹿望朴点点头,项真又接着道:“远兵攻坚,最是伤力,在下之意,还是以暗中潜入与对方游斗为上,而且,在下的几位好友亦得寻个地方先行安置下来…”
包要花怪叫一声,道:“公子,你用不着出些傻主意,能不能动我老包自己心里有数,犯得着你牵肠挂肚将我老包摆置起来?”
项真哼了一声,道:“你先别逞能,这不是去逛庙会,过几天我再试试你的功夫,如果你⾝子成,我决不阻你便是。”
包要花悻悻然的嘀咕着,大口啃了一块馒头。
于是,大家迅速进餐完竣,在鹿望朴的号令下,一行人匆匆离开饭馆,巷子外,马匹都在昂首扬蹄,精神饱満的低声嘶叫着,看情形,这些坐骑已喂足了料啦,不错,自现在起,将有一大段崎岖的路程需要跋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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