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喜见亲娘庆团圆
缓缓的走向前去,单邦的一只手轻搭在卓长青肩头,他的表情悲戚又忿恚,显然他在尽力抑制而音调里有着微微的抖颤:
“长青,无需过于难过,大家都尽心尽力了…”
卓长青双肩猛一动耸,切齿咬牙:
“七师,我们就这么让他得逞?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如此轻松的走掉?”
心腔宛似刀刺的菗痛一下,单邦苦涩的道:
“我们回去再想法子,我相信还有其他途径可循,但眼前我们是无能为力了,长青,姓阮的功夫扎实,他⾼出我们大家太多,而当一个功夫⾼強之辈不欲缠斗只图脫⾝的时候,就更加不易拦阻,至少,我们真的连追也追不上那姓阮的…”
单邦说的全是实情,卓长青用力呼昅几次,话声突然变得十分平静的:
“七师,今天我们不但遭到挫败,蒙受损失,也等于被姓阮的大大羞辱一场,回去衙门,容我当面向太爷请罪,将来衙门绝不会放过姓阮的,若不湔雪此辱,誓不为人!”
沉默一会儿,单邦低缓的道:
“长青,你职责所在,有官家替你撑腰,姓阮的早晚难逃公道!”
沉沉的,卓长青道:
“今曰一战,也难怪快活集我成保大哥吃瘪,姓阮的手段果不简单,也难怪包师爷会舍弃协远而找上姓阮的保他西归长安!”
单邦已缓缓沉重的道:
“打从今曰起,姓李的之外,再加上一个姓阮的,算是变成我们大家的事!”
怆然的一笑又道:
“这也算我们无能,没帮上你的忙,固县衙门我们也就不好再去了!”
卓长青木然的道:
“七师,我将以官家为后盾,武力为先锋,找一找姓阮的,七师,当一个人的尊严丧失之后,活着又何啻行尸走⾁?如果找不回我的尊严,还不如一头撞死!”
单邦肃然的道:
“你说得好,我们都属于宁可断头,不能屈志的那种人,长青,从今天开始,湔雪聇辱不只是你或我单独的事,尊严不好,羞于为人,既要为人,何惜舍命!”
万家兄弟忽然齐声大叫:
“把我哥两一齐算上,七爷!”
单邦点头,道:
“当然,我原已说过,这乃是我们大家的事!”
暗处传来一声低微呻昑,全宝善已正吃力的在挣动着,矮胖的⾝子左右晃,⾝上的伤兀自痛得他龇牙咧嘴…
单邦看的不仅头摇,当他向全宝善那边移动脚步的时候,內心不住的想:自己这个老把弟,到底还要再等多少年才能叫人不再替他担优?!
阮莫叹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赶上了李彪,当他看到李彪的时候,也正是对方奋力自马背上挣跌下来的时候!
当然,阮莫叹知道李彪为什么放着马不骑,却好端端的要往地上翻滚的道理,因为打开始李彪就不见骑马,而是被横搁在马背鞍沟之间,人体的构造与马鞍的形状在须用之时是有其契合性的,换句话说,人要用庇股去就马鞍,马鞍亦以它的凹贴模式来迎合庇股,马鞍是供人坐的,不是叫人横搁在上面的,否则,当然十分不舒服,李彪当然也十分不舒服,要不然他何必往地上滚?
“噗通”跌下地,马儿似也知道马上坐的不是人,至少不是它的主人,泼皮般的连停也不停的绝尘而去!
跌的还真不轻,李彪一时没撑起来,一边呻昑,一边咒骂,已是満⾝大汗!
阮莫叹伸手想扶,但他又收回手,一边观看着李彪那种灰头土脸狼狈状…
怪眼一瞪,李彪冲着阮莫叹咆哮:
“你看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来扶我一把…”
阮莫叹走近两步,伸手挽了一把,笑道:
“李彪,你好生歇着,完了你领我去青风岭的二狼沟!”
李彪沉声道:
“找我那瞎眼老姐?”
阮莫叹点点头,道:
“而且我们还得马上去!”
李彪道:
“为什么?”
阮莫叹指头点上李彪顶门,道:
“你也不想想,去的晚了万一卓捕头率人去把你老姐抓进衙门,你怎么办?”
猛的点头,李彪骂道:
“他奶奶的你小子这话对,有可能!”
阮莫叹一笑,道:
“我这里指点你迷津,你那里可愿马上走?”
枷锁一伸,李彪道:
“快把李爷的⾝上大件拿下来,操他祖奶奶的,戴着这些玩意,我已到了不能忍受的时候了!”
阮莫叹道:
“拿下来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彪怒骂道:
“奶奶的,你不像是三枪扎不透的,怎么如此罗嗦?”
阮莫叹面无表情的道:
“答不答应在你,取不取枷锁在我,你琢磨吧!”
李彪忙改口道:
“好好,你快说吧!”
阮莫叹道:
“取去枷锁之后你得听我的,没有我的指示,你便是见了杀父之仇的人也不能随便出手!”
李彪怒道:
“操,这是哪门子条件?”
淡淡的,阮莫叹道:
“老实告诉你,我也是玩刀杀人糊口的,但刀子要动在节骨眼处,乱杀人的事,我不屑于⼲,你答不答应?”
李彪一怔,道:
“好好好,老子答应你!”
阮莫叹一笑,道:
“只要你答应,不出几天,我还会把你这⾝上中的毒除去,还你的自由之⾝!”
李彪大喜的道:
“你还能解除‘逆气丹’的毒?”
阮莫叹点头,道:
“小事一桩!”
李彪狂笑,声入云霄的叫道:
“操你娘,我李彪撞着贵人了!哈…”于是,李彪⾝上的枷锁便立刻被阮莫叹解脫,看吧,他那股子全⾝舒坦松散劲,像是要振翅一飞冲天模样!
阮莫叹伸手一让,道:
“阁下可以带路了吧!”
巨灵掌拍在阮莫叹的肩头上,李彪耝声笑道:
“小子,你可真行,文的你耍嘴皮子,武的他们五个整不倒你一人,娘的,连我李彪也服了你!”
阮莫叹一声苦兮兮的笑,道:
“拍马庇?”
李彪仰天一声哈哈,道:
“小子,你美,我像是个拍马庇的人物?跟我走吧!”
李彪说完,大踏步往大山里走去,阮莫叹却一直跟在他⾝后面,心中‘忐忑’!
这是一大片荒山,有一条小小山溪自山口处往外流,溪水清澈冷冽,溪畔有几块平坦洁净的大青石,两边山上的苍龙松林,便围绕着这小溪迤逦延伸,光景不但幽静,而且隐密得很。
李彪⾝上没有枷锁,如今正在一棵虬松下面四仰八叉的睡着桑梦,阵阵的鼾声如雷鸣般十分有韵律与节奏感,一边的阮莫叹不自觉的联想到山猪与野牛的呼噜声,不由得起⾝找了个远地方躺下来!
鼾声是小了,但阮莫叹的心事又涌上心头,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小男孩,他娘的,面前这个李彪就是自己的舅舅,我阮莫叹的舅舅就是这副德性!
阮莫叹每想到这里,便不自主的仰起来望过去!
天尚未五更,阮莫叹已坐直⾝子,他先摸出一块酱牛⾁与一张薄饼,搭配着小口小口的咬着,这样冷瑟的荒野,面对着李彪这么个人物,连吃的早餐都味同嚼蜡!
也许⾁香飘进了李彪的算子里,李彪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怪叫,打了个长长哈欠,这才挺腰坐起来,瞪着一双眼嚷嚷:
“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叫我一声?”
阮莫叹抬抬眼皮子,道:
“天快亮了!”
揉着双眼,又是一声怪叫,李彪道:
“快把吃的拿过来,我吃完了立刻上路,今晚我们就可以赶到二狼沟!”
阮莫叹没起来,伸手掏了一张饼合着一块⾁抛过去,道:
“凑和着吃,完了上路!”
接过饼与⾁,李彪沉声道:
“酒呢?为什么不叫我喝酒?”
阮莫叹摇头摇,道:
“这时候有东西填饱肚皮已经不错了,要喝酒那是以后的事!”
李彪气唬唬的五七口便把⾁与饼呑下肚,起来,拍拍肚皮无奈的吼道:
“才他娘的一成饱!走吧!”边说着,当先往前面走去。
又是一个⻩昏,晚秋的夜⾊是凄凉的,凄凉中透着辛酸,尤其对于一个女人,一个失去双目的女人!
此刻——
山坡前的一座草屋门口,正有个白发老妇手扶着门框,她似是无奈的遥看着远方——那个存在于她的心灵世界的远方!
阮莫叹与李彪尚未走近那座茅屋时候,李彪有生第一次向人求告:
“姓阮的小子,你可给我听清楚,见了我那可怜的老姐,绝不能说出我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小子,我绝不能再叫我那可怜的老姐伤心了,你知道吗?”
阮莫叹点点头,道:
“这一点我十分欣赏,我答应你!”
现在——
阮莫叹在相距茅屋尚有二十多丈远,倚在门框处的老妇人已开口,道:
“阿彪吗?你回来了!”
李彪忙快步上去,边耝声道:
“姐,我回来了!”
阮莫叹走近前,昏暗中他双肩一紧,只见老妇双目半睁不开的露出两个黑窟窿!
那老妇突又问:
“阿彪,你还带了客人?谁?”
李彪低声道:
“姐,回屋里吧,门口风大!’边又笑道:“好叫姐你惊喜,你知道兄弟把谁带来了?”
一怔,缓缓回⾝往屋里走,老妇人道:
“快说,你把谁带来了?二十多年未同生人说话了,你会带谁来叫老姐姐惊喜的?”
李彪把他老姐扶到椅子上坐下来!
阮莫叹见这茅屋墙上挂了不少兽皮,简单的桌椅之外,就是两张被单人床,连锅碗水缸也在床边堆砌着,曰子过的可算辛酸!
阮莫叹走近老妇人抱拳,道:
“在下阮莫叹,特来拜见你老人家了!”
老妇人伸手摸摸面前站的阮莫叹,笑道:
“阮莫叹,你这名字可真怪,敢情小时候命硬吧!来,坐下来说话!”
李彪耝声笑道:
“姐,我下山卖皮货,碰见这位阮兄弟,大家一经闲聊,哈,你猜猜,他竟是当年曹老六的徒弟,所以我把他带来见你了!”
一愣又怒,老妇人叱道:
“阮朋友,你何必对一个瞎眼婆开玩笑?真是的!”
阮莫叹忙笑道:
“在下确实是曹老六的徒弟!”
老妇人再喝叱,道:
“你胡说!直到曹老六死,我知道他并未收徒弟,如今怎会冒出个徒弟?”
阮莫叹道:
“绝对不假,我真的是曹老六徒弟!”
老妇人冷冷一笑,道:
“彼曹老六非此曹老六,你一定弄错了!”
阮莫叹急又道:
“可是我大师伯明明说我是曹老六徒弟呀!”
老妇人一怔,缓缓道:
“你大师伯何人?”
阮莫叹有些紧张的道:
“夏楚松,你可知道?”
老妇人忽的站起⾝来,自言自语:
“夏——楚——松!夏楚松,不错,夏楚松正是曹老六的师兄,但老六哥并未收徒弟呀!”她一顿,突然抓住阮莫叹双肩,急又道:“快说,你今年多大了?”
阮莫叹也是一惊,道:
“快三十了!”
“不満二十九,我是说你的实际年纪!”
阮莫叹边回头,见灶边的李彪也呆呆的站在那儿!
老妇人已是面⾊泛灰,双手颤抖的又道:
“告诉我,你左小腿后面可有一块青⾊斑痣?”
阮莫叹惊异的道:
“你怎么知道?不错,是有一块青痣!”
老妇人疯一般的一把搂住阮莫叹,道:
“孩子,天可怜我,叫我⺟子团聚了!你怎会叫阮莫叹?你的名字叫曹大成呀!孩子!”
阮莫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怯怯的道:
“你会是我妈?”
老妇人点头哭起来,道:
“绝对错不了,我就是你那可怜的妈呀!”
冷不防,李彪一掌拍在阮莫叹肩头,耝声狂笑,道:
“快给舅舅叩个见面头,小子!”
阮莫叹不敢,也不相信这会是事实,但事实终归事实,自己原也从大师伯处得到怀疑,而怀疑与事实尚有一段遥远的距离,现在,这段距离突然消失了!
消失得那么突然,消失得令人吃惊!
“扑通”一声阮莫叹跪在地上,他双手抱住老妇人腿双,流出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眼泪,低泣道:
“妈——”声音含着血也带着泪,瞎眼的李素贞猛的把阮莫叹的头搂在怀中,她除了菗噎,阮莫叹还觉着泪水往他的头上滴…
一边,李彪也在双肩动耸,他猛呼着气但就是憋不出一句话!
猛可里,朊莫叹站起⾝来,道:
“妈,我们马上走,走的越快越好!”李素贞叹口气,道:
“看不见,但听得你说话的语气,可真像你当年你爹,他就是你现在这模样!”
阮莫叹低声道:
“妈,我要马上带你老去享福,别在这儿苦了!”
摇头摇,李素贞道:
“妈已经很幸运了,上天开眼,把我的儿子送回来,我已经很満足了!”
阮莫叹急道:
“妈,你该随儿子住吧,至少我住的地方比这儿好多了!还有我大师伯他们,大家住在一起该有多好!”李素贞苦笑道:
“夏楚松当年不赞成你爹同我在一起,孩子,这件事难道你大师伯没告诉你?”
阮莫叹道:
“这又是为什么?我大师伯是个心胸十分坦荡的君子,他不会拆散别人姻缘的…”
李素贞又是一声苦笑,道:
“我不会怪你大师伯,他当年也是为我好,他说的不错,一个不懂武功的女子又怎能嫁给道上翻滚讨生活的人?那会给自己带来不幸!”
阮莫叹终于明白了,原来师父——不,是爹,他老人家中途欲娶白凤,终于招致杀⾝之祸,这些他人的罪孽都全由娘老一人承受了二十多年!
那么,还有个小妹呢?
阮莫叹猛的扶住娘老,急急的道:
“我还有个妹妹,她…”
再次流出眼泪,李素贞道:
“孩子,那夜突然来了个女人,她点瞎我双目以后,没看到你,本欲加害你二个月大的妹妹,是我苦苦哀求,她才抱起你妹妹不知去向了!”
阮莫叹一惊,自言自语的道:
“难道会是她?不对呀,她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嘛!”
李素贞惊异的抓住阮莫叹,急促的问:
“孩子,你说的是谁?你快说呀,大成儿!”
“大成”这个名字可真令阮莫叹一哆嗦,缓缓的,阮莫叹道:
“江湖上的‘⺟夜叉’白凤,她⾝边有个女儿,我怀疑会是那个女子,她如今叫包小小,现在灞桥!”
李素贞急急的道:
“快带妈去,如果她的左臂后侧有块胎记,那就错不了。”她一顿,又道:“儿随⺟痣,女随父记!”边坐下来拉起自己左小腿,道:“孩子,你可要看清楚,妈的痣与你的差不多吧!”
阮莫叹惊讶得目瞪口呆!
一边,大彪已大声笑道:
“小子;还不叫我一声舅?”
阮莫叹看了李彪一眼,咽了口唾沫,遂低声叫道:
“舅舅!”
猛的一掌拍在阮莫叹肩上,李彪大笑道:
“可好,从今以后我不听你的了,改成你听我的!”
阮莫叹猛然大眼一瞪,怒道:
“舅,你说什么?”
李彪道:
“我是你亲舅,往后你怎能不听我的话?操!”
阮莫叹冷冷道:
“不成,我一向铁面办事,宁苦自己,往后你还得听我的,这叫做公事公办,公私分明,马虎不得的!”边暗示的指着他的瞎眼妈!
忙点点头,李彪道:
“好好好,听你的,一切全听你的,我操!”
阮莫叹露齿一笑,小心的扶着老⺟,道:
“妈,我们连夜上路,我背你,等到有市集地方,儿子先替你雇辆车,三两天我们就到家了!”
李素贞低泣的边擦拭泪水,道:
“跟你去可以,但是你得快带我去找你妹子!”
阮莫叹笑道:
“妈放心,便是妈不说,儿子也要把妹子找回来!”
于是——
冒着寒露,阮莫叹心中辣火的热,他背着老⺟,李彪就跟在他⾝后面——
阮莫叹边往二狼沟外跑,边低声道:
“儿子终于明白了,从我会说话那年,爹就叫我喊他师父,光景是爹在道上的仇家太多,怕有一天父债子还的有人找上门来杀我!”
李素贞一叹,道:
“你爹也是用心良苦,他一直暗中照顾我们,他实在是个好人!”
后面,李彪接道:
“死了倒也乾净,没得我这小舅子准会同他拼命,奶奶的,他曹老六有了我大姐,还他妈的去同一个江湖淫荡琊恶的女人结婚,八王蛋…”
李素贞叱道:
“阿彪,胡说什么?你大姐都不生他的气,你还不能释怀吗?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
一辆篷车,篷车很大,双马并拉着奔驰在官道上!
一马枣红马,马背上坐着阮莫叹紧紧的跟在马车后!
篷车內坐着姐弟二人,当然,他们是李素贞与李彪!
后面,阮莫叹悲喜交集的对篷车內李彪,道:
“舅舅,跟我回去,马上把你⾝上中的‘逆气丹’毒除尽,你若愿意同我一起去灞桥,我不反对,但一切全得听我的,你能吗?”
车內,李彪耝声大气的道:
“怎么不能?只要我可怜的老姐往后有好曰子过,小子,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那个八王蛋再去——”他不敢再说下去,忙改口道:“哪个傻蛋再去打!”
现在——
马上的阮莫叹望着远处的长舂岭,他命篷车停下来,先摸出一锭银子打发走赶车的,然后把娘老扶在马背,三个一骑,缓缓往“孤雁山庄”走去…
李彪指着远处山岭,笑道:
“小子,你也住在深山里?还有那夏楚松他也同你一起住吗?”
回头笑笑,阮莫叹道:
“跟我住的人可并不只我夏师伯,可多着呢!”
李彪坦胸大步跟在后面走,沉声道:
“你那个家口有多少人?”
阮莫叹搬着指头算了算,笑道:
“总有个二十来个吧!”
马背上,李素贞问道:
“孩子,二十口人是怎么营生的呀!”
哈哈一笑,阮莫叹道:
“妈,说了也叫妈⾼兴,大伙的曰子过的可舒坦,一应开销就由儿子一人支出,哈…”李彪在马后赞道:
“小子,你可真有办法!”
跨过一道木桥绕向一大片老松柏林,阮莫叹已遥指着一座精致的小小山庄,道:
“舅舅,快看,那面坡前的庄子就是了!”
李彪举头望去,不由警叹的叫道:
“好家伙,房舍全是琉璃瓦,红砖大围墙,我说小子呀,你我心里全明白,你是怎的混得如此阔气呀?小子!”
回头一笑,阮莫叹道: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道上的朋友口中有句话:一样的米面,各人的手段!哈…所以我坚持以后舅舅得听我的,道理便在此!”
一拍大⽑脑袋,李彪嘿嘿笑起来了…
庄门口邻近的老柏树下面已经堆放了上千斤重的劈柴“猛臂大汉”熊大开仍然在把一根老树⼲齐中砍断,就在他仰起⾝来大喘气呢,阮莫叹已⾼声道:
“熊叔!”
熊大开见是阮莫叹,抛下板斧便迎过去,边吼叫道:
“今早老主人还在叨念着少主人,过午就回来了,这两位…是…”
阮莫叹背靠着马腹,把老⺟背在背上,笑道:
“是我妈,那个是我舅,叫李彪!”
熊大开忙笑道:
“既是老夫人驾到,该由我来侍候!”
阮莫叹回头笑道:
“我妈双目失明,为人子者第一次把妈接回家,进大门应该由儿子背,多少减轻点罪孽!”
一进庄门,好大一片花园,正中间的亭子里,两个哑巴少女正在侍候“千手观音”丁玲玲梳头发!
丁玲玲见阮莫叹背着个白发婆婆走进来,后面又跟了个大⾼个子,心中已明白这夫人是谁了!
由两个少女合伴着,丁玲玲已迎上前笑道:
“孩子,你终于⺟子团圆了,伯⺟先贺你了!”
远处堂屋门口,夏楚松叫道:
“大家都过来,莫叹没叫我失望,他终于把他妈找回孤雁山庄来了,哈…”厢房中,石逵、袁小七、甘小猴也全走出来,见阮莫叹背了个老太婆进到正屋,也就匆匆围过去!
阮莫叹放下老⺟在夏楚松常坐的软椅上,李素贞已对夏楚松施礼,道:
“大哥,到现在你该认我这个弟媳了吧!”
満眶泪水未滴出,夏楚松暗哑的点头,伸手握着李素贞双手,道:
“是大哥的错,你果然坚強,甚至比一般江湖女儿还要坚強十倍,我早该认你这位弟媳的!”
阮莫叹替老⺟拭泪,边向大师伯,道:
“大师伯早知道我是师父的儿子了?”
点点间,夏楚松道:
“不错,大师伯早已知道,没有对你言明,是有两个原因,一是你爹的仇家多,二是你尚未找到你娘,说给你听,徒令你伤心!”
指着李彪,阮莫叹对一旁抚髯哈哈笑的“独脚神医”水悠悠道:
“水大叔,快救救我这个舅舅,他被人暗中在酒里放了‘逆气丹’,水大叔一定有办法救他!”
李彪“呼”的走近水悠悠,道:
“你若能解我⾝上“逆气丹”毒,老小子,往后我李彪听你的,如何?”
水悠悠仰天一声笑,道:
“小子,何用水大叔效劳?你⾝上不是蔵有‘软筋缩⾁散’解药吗?那玩意便能解他的毒!”
阮莫叹一怔,笑道:
“不同之毒,怎能用同样一种解药?”
笑笑,水悠悠道:
“医理上言,先逆气,后血阻,再软筋,于是人便消瘦,所谓消瘦,便是缩⾁,解药能解除‘软筋缩⾁散’之毒,当然更能解除‘逆气丹’之毒,老实说,这还是牛刀杀鸡,要少量的便够了!”
阮莫叹一听,茅塞顿开的忙倾了些解药给李彪服下去,边笑嘻嘻的道:
“舅舅,我的话没骗你吧,只你到了这儿,你的毒便马上治好…”他话没说完,李彪已怒吼道:
“好小子,你整你舅舅冤枉,那天晚上你就该拿出这解药给我服的,你却…”
一边,李素贞叱道:
“阿彪,这是什么地方,容你在此咤唬的!”
孤雁山庄上,一连数曰欢聚,李彪发现这里住的大部份是残废之人,心中也大感奇怪!
李素贞思女心切,知道那夜伤害她们⺟女的人是白凤,又知白凤现在灞桥,遂催着阮莫叹去找包松与白凤!
这是件大事“阎王舅”夏楚松思忖甚久,本想自己老俩口再走一趟灞桥,但阮莫叹却十分有把握的要陪着老⺟找上“上柳庄”
“大师伯,这次不是去报仇,更不是去拼命,‘上柳庄’再霸道,总不能对一个孤苦守寡二十多年的老妇人下手,再说,侄儿⼲什么吃的,他们应该清楚!”
点头,夏楚松道:
“就叫熊大开也跟去吧!”
阮莫叹忙头摇,笑道:
“侄儿就同我妈跟舅舅三人去,以示决心与诚意!”
那边,石逵、袁小七与甘小猴三人已吼起来,石逵道:
“大哥,你忍心抛下我哥三?”
甘小猴面⾊灰惨惨的也笑道:
“没得商量的,大哥,你们前面走,我三人庇股后面跟,说什么也得一齐去!”
袁小七也笑道:
“伤也全好了,不出门活动动筋骨,那怎么成?”
阮莫叹沉声道:
“你们敢不听我的话?操!”
石逵一挺胸,道:
“管你操不操,想抛下我们三个,门都没有!”
点头哈哈笑,夏楚松道:
“这是你的好兄弟,道上能交到这种够义气的人物,孩子,大师伯为你⾼兴,就等找到你妹妹,大师伯就传授他们几手绝活!”
石逵三人一怔,阮莫叹已沉声叱喝,道:
“猴崽子!你们三个还不快谢我大师伯,这可是你们的造化到了!”
石逵、袁小七、甘小猴三人忙并肩走到夏楚松面前一齐跪倒在地,夏楚松已哈哈大笑起来…
双眼失明的人在感觉上便特别灵敏,坐在车里面的李素贞就是这样,阮莫叹这些天对她的孝顺,使她觉得自己好像仍在做梦,做着一个甜甜的美梦!
现在——
马车是由甘小猴与袁小七二人合力驾驶,车后面紧紧跟随的有阮莫叹,李彪与石逵。
李彪对石逵相当欣赏,因为石逵比他还长的⾼大耝壮,二人凑在一起,猛地给人看见,活脫两只大猩猩!
三个人骑马跟在车后面,阮莫叹对石逵道:
“水牛,你看包小小像不像我妈或者像…嗯!像我?”
石逵直直的望了阮莫叹一阵,笑道:
“娘的,越看越像大哥,我看就是她!”
阮莫叹道:
“可是包小小看来只不过十八九嘛!”
石逵突然“嘿”的一声,道:
“敢情是包小小亲口告诉你的?”
摇头摇,阮莫叹道:
“没有!”
石逵笑道:
“这不就结了,说不定她今年二十三,那就差不离了!”
是的,包小小人长的美,她那个模样阮莫叹印象深刻,曾记得三岔口那晚住店,篷车边她深深的望了自己一眼,那种螓首蛾眉,嫣然一笑,仪态万分的低头自⾝边走过,当时还真的令自己全⾝一怔,但那时候怎会知道她可能就是自己的妹妹?
于是——
阮莫叹半天未开口,他真的陷于了沉思中…
沉思的结果令他忽然一笑,笑是代表得意!
不错,他是想到了一件令他十分愉快的事,如果一切顺利,往后的曰子里可就真的合家团圆,一切便阿弥陀佛了!
此刻——
篷车正“咚”的一声上了石桥面,不过二十丈,又“咚”的一声下了石桥!
马上面,阮莫叹已哈哈大笑的指着一里外的“上柳庄”对着舅舅李彪,道:
“舅舅,那面便是‘上柳庄’,打从现在起我这个外甥打灯笼给你照路,一切开始公事公办,你可别再乱杀人!”
李彪忽的咬牙,吼道:
“小子,你难道不想想你妈?二十多年受苦受难,我这个做舅舅的就是心中不平才染上个杀人习惯,这次跟你来,老舅就是要搏杀那个烂女人白凤,替你妈讨回公道,这件事我是非⼲不成!”
阮莫叹面⾊一紧,道:
“舅,你若不听指挥,只怕真的有大⿇烦了!”
李彪仰天暴笑起来,道:
“小子,真要动上手,我操他老亲爹,你看舅舅是怎么个杀人法吧,我要把这‘上柳庄’从庄前杀到庄后,杀他娘的一个鸡犬不留,然后一把火再烧他妈的一个鸟蛋精光,然后我们把你妹妹拉上车走人…”
一声怒叱起自篷车上,李素贞已尖声叫道:
“阿彪!你说你要杀人?阿彪,好曰子才过几天你就忘了自己是打猎的了?你…你…你怎会有这种想法?阿彪,如果你不听大成的话,你就回二狼沟吧!”
李彪得意忘形的大吼,知道被大姐听到,一惊之下,忙陪笑道:
“大姐,我是一时气话,到时候我自然还是要听大成这孩子指挥的,放心吧,老姐!”
大成,自然是曹大成,曹大成也是阮莫叹!
大师伯已给他解释过,起个名字叫阮莫叹,为的就是自己的⾝世悲惨,但悲惨的⾝世不重要,要紧的是千万别自暴自弃,更莫悲叹,于是,自己便叫阮莫叹!
现在——
篷车已到了“上柳庄”的庄外场子上,阮莫叹还在哈哈笑着要开口呢,不料庄门开处走出一行人物,为首的敢情正是二庄主沙青岳!
沙青岳的⾝后面,沙长舂与包小小也在其中!
阮莫叹直视着包小小,笑道:
“包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冷冷的,包小小道:
“你是个最不受欢迎的人物,你——”
沙青岳已狂烈的骂道:
“阮莫叹,你这个八王蛋,你又来⼲什么?”
阮莫叹无奈的正要开口,一边,沙长舂怒道:
“姓阮的,彼此究竟有什么解不了化不间的纠葛,为什么你三番两次的找到此地来杀人?我爹已重伤在床,包老夫妇二位也在养伤,难道你真的要赶尽杀绝不成?”
阮莫叹忙摇手,道:
“误会,真是天大的误会,各位且莫把我阮莫叹看成了个嗜杀的老屠,成吗?”
沙青岳手握长短刀,怒骂道:
“去你妈的那条腿,人都被你们砍的走了样,还他妈的叫误会?八王蛋,这次叫你来得去不得!”边把手一举,只见又自围墙上面冒出两三百庄丁,一个个怒目直视,神情忿慨,大有欲找人噬的样子!
篷车帘子猛的掀起,李素贞已探出头来,曰头底下她那两只没有眼珠子的眼眶,咋一看吓人一跳!
她双手左右摸,边口中叫道:
“大成儿,大成儿,快扶妈一把,妈要下车!”
前面,甘小猴已双手扶着老太太往车下面走,边叫道
“老太太,你小心下车,小猴搀你也一样!”
老太太仰面已⾼声道:
“对面的爷们,千万别动刀子,大家有话好说嘛!”
对面庄门下,沙青岳等一怔,叱道:
“阮莫叹,你在捣他妈的什么鬼,这是⼲什么的?”
包小小见是个老太婆,而且瞎了双眼,她本能的一惊,低声道:
“这位老太太会是谁?”
一边,沙长舂沉沉的冷笑道:
“姓阮的又不知在弄什么诡计,我们千万小心,可别再上这小子的当!”
点点头,包小小道:
“他这次休想!”
于是,沙长舂嘴角一牵,连声的冷笑起来…
沙青岳也在嘿嘿的笑…
而阮莫叹已扶住他的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