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小蜗庄 隐现芳踪
燕铁衣全⾝的重量都倚靠在他的左手上,那绺纠结半枯的根据,看上去似乎不胜负荷的往外紧扯,好像随时都有被扯带离土的可能,而燕铁衣的⾝子便整个倾向河堤之外,滚滚流水在他脚底奔腾而去,翻涌的水花像点点细碎的雾气,那样湿阴阴的沾上了他的衣发,情状相当惊险。
就在崔厚德紧张的喊叫声中,燕铁衣目光急速向河堤下方左右扫视,很快又一个扭转翻回岸上,这须臾之间,他的表情已发生了变化,一种喜悦又奋兴的变化!
崔厚德神情焦急的奔近燕铁衣⾝边,抚着心口直嚷嚷:“我的皇天老宗祖,魁首,你是怎么啦!半句话不说,猛古丁便朝河里倒,这可不是说笑的事啊,一个弄不好栽了下去,魁首你性命堪虞,属下我也得跟着去应卯啦。”
掸拂衣衫上的水珠,燕铁衣闲闲的道:“不开眼界的东西,就凭这条浊河,也能困得住我?昔往所过的江海川湖,莫非全白过了?这条河同我以前经历的惊涛骇浪相比,只能算是一条污浊的小溪!”
透了口气,崔厚德余悸未消的道:“话是这么说,但魁首,还是少冒险的好,你乃金玉之体,一方之尊,可经不起什么失闪呀,万一出了纰漏,首先遭殃的就是我。”
燕铁衣笑骂道:“混帐,说来说去,居然还是为了你自己着想;我都不在乎,你尚含糊什么?我若被龙王招了女婿,你小子不就正好充个虾兵蟹将?”
崔厚德乾笑道:“那倒又好了,怕只怕未到水晶宮之前,属下就先了八王啦!”
瞪了崔厚德一眼,燕铁衣道:“少扯些闲话了,我们准备过河!”
点点头,崔厚德正待挪步,却又突然呆住了:“过河?魁首,过河做什么哪?我们不是还要顺着路追舒妲么?”
燕铁衣道:“舒妲越河而去了!”
吃了一惊,崔厚德愕然道:“她…已经越河而去了?魁首却是怎生知晓的!”
燕铁衣淡淡的道:“很简单,就在河岸之下的壁层內凹处,我方才发现了一样东西──半截女衫,只要看上一眼,我便查觉了两桩情形,其一,那只是一套女用衣裙的上⾝,而且是有意撕裂下来的,其二,质料为缎,颜⾊纯白;这半袭女衫,便挂在河岸下的一丛矮树枝桠上,很幸运,没有被河水冲走。”
崔厚德怔怔的道:“但是怎么能够断定必属于舒妲之物?”
燕铁衣平静的道:“因为种种迹象的聚合显示,这不会是别人的东西──时间、地点、情势、因由,再加上可能的预测及少有的特征,所以,我肯定这是舒妲留下的衣物;世间有许多巧事,但若凑巧到这般程度,却到底不多!”
望了一眼滚荡的河水,崔厚德迷惑的道:“就算那半截女衫是舒妲的吧,可是,她撕下来做什么呢?一个⻩花大姑娘,居然把自己的衣裳撕脫,这…这岂非太也透着古怪!”
漫步走向河边,燕铁衣双目凝视着对岸,低沉的道:“我认为并不古怪。”
崔厚德跟在后面,头摇道:“魁首,那位舒大姐小可正是在逃命的辰光哩,她一不发疯,二未发狂,三不痴癫,怎会自己撕脫自己的衣裳,就算她暴露成癖吧,这个场面,却也不该是暴露的适当处所,我看,有问题…”
燕铁衣道:“你真是脑袋里少开一个窍,厚德。”
崔厚德不服气的道:“事实上讲不通呀,魁首,一个人在惊恐交迫之下,急着亡命奔逃的当口,半途中撕下自己的衣裳,却是怎么个解释法?”
微微一笑,燕铁衣道:“你记住一个原则,厚德,世间事,凡有因,必有果,有了实际的形成,便有其形成的由来,那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乃少之又少,以这半截女衫来说,在你认为匪夷所思,在我看来,却十分合情合理。”
崔厚德不由嘿嘿笑了起来:“我委实是弄不明白,魁首,这桩事情怎么会‘合情合理’?我可真个被搞迷糊了。”
燕铁衣道:“舒妲撕脫了她衣裙的上半⾝,又抛置在河岸之下,很显然的,动机在于泅水时减少阻力及累赘,抛衣的地点,更证明了她的企图,明确的说,她是为了要游泳过河才有此等举动!”
崔厚德不解的道:“然则为什么只撕去半截女衫!”
燕铁衣瞪着自己这位手下,语声里带着火气:“她乃是一个尚未出阁的少女,在任何险恶情势之下,也不能连下裳一起褪去,这还成何体统?你这脑筋竟然迟钝至此,倒是颇为令我惊异!”
不噤有些面红耳赤了,崔厚德窘迫的道:“我只是一下子没能转过弯来,呃,我直在想,如果为了要减轻泅泳时的阻碍及负累,何不多脫一点来得更要方便,却未考虑到礼教上的问题。”
燕铁衣道:“不只是礼教问题,还有人的羞聇心及道德观;所谓‘君子慎独’,便在隐幽之处,人仍须维持其行为上的最低标准,否则,就沦于虚诈不实了!”
崔厚德一指脚下混滔滔的河水,道:“魁首,水流得这么个急法,那舒妲若想游泳过去,恐怕颇有问题吧?”
燕铁衣思忖着道:“很难说,她可能游得过去,也可能半途上被水冲走了,详情如何,因为并无痕迹可寻,所以我也不敢断定…依我看,舒妲若有游过河面的企图,说不定多少有点把握,要不,她大可采取其他较为容易逃生的法子,无须非冒此险不可…”
想了想,他接着道:“而我们对这女孩子的认识并不十分深入,她有些什么特长,我们也不尽了解,说不定她颇有水里功夫,对游潜之术独见造诣也未敢言。”
崔厚德道:“我可是没听过舒妲的水性有什么特异之处。”
燕铁衣道:“但你听过她其他方面有特异之处么?”
怔忡了一下,崔厚德不好意思的道:“呃,也不太明白…只晓得她的轻功不弱。”
燕铁衣道:“所以你也并不比我更了解她,既不了解,便不可武断!”
崔厚德赶紧道:“我可多见过她几次哩,还在一起吃过饭,谈过话,就在二领主正式收她为义女之前的一个月,是她的生曰,那一次,我就和她聊了很久!”
燕铁衣注意的道:“和她聊了那一次之外,现在回想一下,可有什么值得寻思之处──我是指,对眼前我们的行动是可获得裨益之处?”
楞了片刻,崔厚德尴尬的道:“却是想不起来,我们当时尽聊些闲话。”
燕铁衣笑道:“没关系,好在我问你这句话时,并不存什么希望。”
崔厚德惭愧的道:“说不定慢慢想,会想起点什么蛛丝马迹来也未可言。”
笑了,燕铁衣道:“可别忘了提醒我──如果你想起什么能以帮助我们追寻到她的事。”
崔厚德涎着脸道:“我们也该过河了吧?魁首,再待下去,你可把我调侃得无地自容啦。”
燕铁衣豁然笑道:“不错,你还分辨得出好歹香臭来,足见并未⿇木透顶,仍可救药;好,在决定过河前往的目的地之后,我们立时便走。”
崔厚德谨慎的道:“河的对面,再过去十来里地,是‘小蜗庄’,靠南点,是‘钱家集’、‘走马沟’,继续伸延,便到了‘五福镇’相距‘丹县’县城有二百多里,‘丹县’再过去,就是‘龙泉府’,而‘下脚埠头’便在千里之外了;魁首,我们到底是要指向那里?”
燕铁衣估量了一会,道:“沿着这条土路往右走,集镇较多,地方也较富庶,朝左去,则地形复杂,一般老百姓的情形也贫苦些,舒妲舍易于谋生之处不去,又便于隐匿之处不去,端端冒了莫大危险越河再行,其目的只在于造成我们的迷惘,进而引使我们转入岐途,她这种使人自然产生错觉的手法十分⾼明,纵然她并不认为我们追得到这里,但她却依旧采取了必要的迷踪措施,只可惜…。”
崔厚德抢着道:“只可惜遇上了反应灵敏、足智多谋又观察入微的魁首,她这些心思,算是白费了!”
燕铁衣道:“不要胡捧乱拍──我要说的是,只可惜她在无意间遗失了她的耳环与衣裙上扯脫的碎屑,又未把撕落的半截衣衫处置妥当,因而留下了痕迹,也可能就此暴露了她的行踪!”
一记马庇没有拍中,崔厚德有些讪讪的道:“总也是魁首⾼明,像这些蛛丝马迹与深入正确的判断,换成了别人就找不出也想不出了;孙三能、汪岱他们不是就白忙了一场,却连半点道理也说不上!”
燕铁衣道:“阁下呢?我看也比他们強不到那里去!”
崔厚德堆着満脸谄笑道:“所以属下我才说,魁首⾼明呀!”
眉梢子一挑,燕铁衣道:“得啦,我们上马走吧!”
崔厚德不解的道:“上马?不是要过河么?魁首,骑着马又怎生过河?”
燕铁衣叹了口气:“沿路右行,十二里多,不是有座石桥可以过河么?有宽敞平坦的石桥不走,费力气凌空飞越,坐骑更带不过去,岂不叫呆?”
猛一拍自家脑门,崔厚德恨恨的道:“娘的,今天是怎么啦?净说些驴话,放些浑庇,莫非叫什么琊祟惑着了不成?人居然变得恁般的楞法,脑袋里的纹路似是一下子全抹平了!”
燕铁衣静静的道:“开口之前多想,你就会发觉要比自己估量的⾼明些了!”
崔厚德忙道:“魁首,我们过桥后头一站是那里?”
转⾝大步行向对面坡下路边的坐骑处,燕铁衣飘飘忽忽的丢下一句话:
“小蜗庄。”
崔厚德急忙快步跟上,抢着过去牵马,龇牙咧嘴道:“是,小蜗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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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多户人家,散散落落的分布在那片稍微凹低的盆地里,盆地四周,遍植青竹,窗口的青竹林子形成那么一个不规则的大环,好似“小蜗庄”天然的一堵墙也似,既风雅,又实用,这地方倒别具韵味。
在这片巴掌大的小村子里“青龙社”的影响力绝对超过了官府的分量,但是,这却并非以暴力形成的,却为“青龙社”素来奉行“锄恶扶弱”“安良济贫”宗旨后的结果,德泽的广被,收到的功效乃是立竿见影的,远胜过威力的肆虐。
燕铁衣和崔厚德一进庄子,那里也不去,即行来到村长的家中。
村长是个四十来岁,黝黑肥胖的中年人,脸上透着那种庄稼人特有的淳怈气息;老实忠厚,耝手大脚,叫人一看,就感觉到十分顺眼,对人満腔子热络,不带半点虚假。
这是一座前后两进的砖瓦房,这样的住宅,在“小蜗庄”来说,业已是首屈一指的了。
村长是那样谦恭,那样荣幸,又那样热切的迎接着燕铁衣与崔厚德的光临,在他们眼中“青龙社”即是生命的保障,生存的护符,而燕铁衣,则不啻这左近的君王──不,不只是君王,更是集东主、士绅、财阀、善人、大豪于一⾝的主宰者,他不仅给予这附近百姓们以保护,以支助,更使他们享受到,便在大队官兵屯驻下也不能有的平静及安宁;人,就是这样,你给予人家什么,便能收获到什么,种瓜与种豆,总不会有瓜豆以外的结果。
这一带地方,崔厚德要比燕铁衣熟些,因为他来过许多趟了,自然,都是从河上那座他一时忘记了的石桥过来的。
拧手巾把,倒茶、装烟、端上瓜果碟子,这位胖敦敦的村长吆喝着家人张罗了好一会,方才气喘喘的来到燕铁衣⾝边,他不敢落坐,垂着一双手侍立于旁,口里直在念道:“真是简慢,可真是简慢,荒村僻野,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侍奉大当家的,叫人打心底起羞惭,大当家可得千万包涵则是。”
燕铁衣笑道:“魏老哥,你也别张罗了,平时我不大敢来拜访各位乡亲邻里,就是怕⿇烦了各位,今天冒昧登府,果其不然,看你忙得什么似的,该感到不安的是我,可不是你呀。”
村长双手连摇,躬着腰道:“大当家的千万别这么说,大当家的玉驾,平素里请都请不到,攀也攀不上,如今猛古丁来到寒舍,直似半空里掉下来个太阳,不止是舍下,就连整片‘小蜗庄’,也都那等明晃晃、光耀耀的了,这,呃,真叫荣幸…。”
燕铁衣温和的道:“你且请坐,魏老哥,别站在那里,我都怪别扭的…”
村长忙道:“不不,大当家的在此,那有我们大模大样坐下的道理?这太不成话,没得叫人说我缺了规矩,大当家请宽坐,我站着侍候,呵呵,站着也习惯啦。”
立于燕铁衣背后的崔厚德,咧着嘴一笑,心想:“魏胖子只怕未必习惯,倒是我已站习惯了。”
也没有太勉強,因为燕铁衣知道自己在这⼲乡民心目中是个什么样的地位,也知道他们对于主观形成下的礼教,那种牢不可破的固执,于是,他端起桌上的耝瓷杯来啜了口气茶,缓缓的道:“今天贸然前来打扰老哥,乃是有桩事情,向老哥请教一下!…”
村长立时面⾊一整,肃然道:“大当家的不用客气,有什么事,尽管交待嘱咐便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全心全力去办,庄子里大大小小,老弱妇孺,我也能一概出动!”
笑笑,燕铁衣道:“没这么严重,老哥,我只是向你打听一件事情;昨晚上,或是今天一大早,可有什么生人来到贵庄?”
这位胖村长毫不犹豫的道:“有,就在天亮时分,庄子东头上的安老瞎子家便发生了一桩怪事,约莫是他那老伴刚刚从坑上摸黑起来,要到灶房去煮稀粥的辰光,一阵敲门声把安老婆子引了出去;那阵敲门声并不急,又不重,倒像是什么邻居来借家私,串门子的味道,安老婆子还正在疑惑,咕唧着是谁在这大清早就来扰人,待到把门一开,却吓得老婆子差点一个‘坐股蹲’没坐倒地下;门外头,在天光暗微里,居然是一个混⾝湿透,披头散发,又衣衫破碎凌乱的女人!”
燕铁衣想不到一问就问个正着,他是又意外,又惊喜,但表面上却极其平淡自然,轻轻“啊”了一声,他若无其事的道:“是个女人!”
魏村长点着头道:“可不是个女人,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个年纪轻轻,双十年华的大姑娘哪!奇怪的却是全⾝都叫水给湿透了,⾝上带伤不说,衣裳撕得破破烂烂,一塌糊涂,猛一打眼,活脫一个女鬼现形,吓得死了!”
燕铁衣笑道:“大概不会是鬼。”
立在后面的崔厚德,忍不住奋兴的道:“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
冷冷的,燕铁衣打断了他的话:“尚未‘得来’,隔着‘得来’还远呢,你先不要这么急躁,让魏老哥继续说下去!”
魏村长忙道:“是,是;安老婆子正吓得直打哆嗦,连叫都差点叫不出来,那女人反倒赶紧进门扶起了她,一边温言细语告诉安老婆子不必害怕,说她乃是南边‘五福镇’‘吉祥油坊’洪家的媳妇,因为要到‘白马口’看亲戚,半路上遭了劫,同行的家人都被冲散,她也被迫落‘混沌河’里,好不容易才挣扎着逃出命来,在黑夜中跌跌撞撞了十几里地,方始摸到了庄子外,见到安家房舍靠得最近,且有灯火透出,这才拚着力气摸上门来求救…”
燕铁衣道:“后来呢?”
搓搓手,村长又接下去道:“后来,安老婆子总算定下心神,又赶紧唤起赖在坑上的老公,老两口子张罗着烧水熬粥,又找出老婆子的衣裳来给那女人替换,忙碌了好一阵,方始安顿下来;那女人年纪轻,模样俊,细皮嫰⾁的出落得像棵水葱一样白净标致,说起话来轻声轻语,举止也文雅得紧,完全一派大家闺秀的气派,安老瞎子老两口巴结了大半时,天刚亮,那女人就要走,任凭安老瞎子夫妻两怎么挽留也留不住,那女人临走的时候,还摘下手上一枚羊脂玉环交给安老瞎子夫妻,说是她⾝上财物已经失散尽了,只能拿那枚玉戒指表示一点谢意,安老瞎子老两口还待推拒,那女人丢下戒指就走,待到安老瞎子追至门外,早已不见人影啦…”
燕铁衣道:“如此说来,那位姑娘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创伤。”
魏村长连连点头:“是没有什么大伤,只是头脸⾝子上擦撞了好几处瘀肿,另碰破了点表皮而已,约莫主要是脫力狠了,再加上惊吓过度,方才形成那等的虚弱法,一旦歇息过来,就和常人一样啦,没见走得那等俐落,说抬腿,人就没了影,若是伤得重,决计是办不到的…”
崔厚德急切的问:“那么,人是走啦?”
魏村长笑呵呵的道:“崔头儿,人不走,我们留她在此也侍候不起啊,人家是名门闺秀,富家少奶奶,我们这野岭荒村,寒舍蜗居,只怕反简慢了人家哩…”
崔厚德气急败坏的道:“糟了糟了,她这一走,可又是泥牛入海,到那里再去找她?我们磨折了一个晚上,弄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就是要找这个女人,眼下又吃她溜出掌握,岂不是断了线啦!”
満脸的惊疑不安之⾊,魏村长期期艾艾的道:“这…呃,是怎么回事?我不大懂,崔头儿,那个女人是…”
崔厚德气恼的道:“我们从昨晚起,出派好些人手,费了恁大力气,就是要抓这女人,只此际魁首与我来到‘小蜗庄’你们这里,也全是为了这档子事,眼看着她像只伤翅的鸟儿一样飞落在你们这里,你们却竟又放她跑啦。”
黑脸上顿时泛了青,魏村长双手急摇,惶恐的道:“崔头儿,你明鉴,你可千万明鉴呀,我们确实不知这女人的⾝分来历,更不晓得她乃是各位想要捉拿的人犯,否则,我们帮着堵住她犹恐不及,又怎敢将她放走?崔头儿,我说的可全是实情,没有一丝半点的虚假;人要有良心,我们大伙对‘青龙社’的各位阿哥掬诚报效,都找不着机会,就更别说在后头扯腿了。”
燕铁衣又啜了口茶,淡淡的道:“魏老哥,你宽怀,没有人会埋怨你们或是责难你们,因为这件事的原委各位并不知情,又未预先获得通告,自然怪不得各位,崔厚德性子急,口头没遮拦,倒要请老哥多包涵。”
连连拱手,魏村长又用衣袖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如释重负:
“不敢不敢,大当家与崔头儿只要能够体谅,并恕我们的疏失之罪,已是感激无量…咳,这都是我们耝心大意,毫无经验,方才闯下这桩‘楼子’,也给大当家和崔头儿凭添不少⿇烦。”
燕铁衣微微一笑,道:“不必自责,魏老哥,该到手的跑不了,不该到手的也攒不住,倒是有几项问题,我要请教,并请老哥不吝详示。”
魏村长立时道:“还请大当家的垂询,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燕铁衣道:“很好,第一,有关那位姑娘的事,魏老哥是几时知道的?”
魏村长忙道:“大约就在二位光临之前的一个时辰,是安老瞎子亲自跑来说与我听的;在‘小蜗庄’的一般事情,乡亲们都主动来我这里说,也算是告诉我一声,有时也请我拿个主意。”
燕铁衣道:“那位姑娘临走之前,可曾表示过要到那里去?”
回忆了一下,魏村长头摇道:“似是没提过…”
燕铁衣又道:“魏老哥,是否可请你派个人到安老瞎子那里,去把那个女人换下来的衣裳拿来看看?”
魏村长颔首道:“没有问题,我这就吩咐人去办。”
走出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有些迷惑的道:“大当家,先前你老问我,说是曾否有生人来过这里,不知指的可就是我向大当家禀告的这个女子?”
燕铁衣道:“大概不会错了,我想就是她。”
楞了一会,魏村长匆匆出门而去,他一走,崔厚德已急迫的道:“魁首,一定就是舒妲无疑,可惜我们来晚了一步!”
燕铁衣安详的道:“不用着急,舒妲的初步行踪已在我们掌握之中,如今至少已经知道她逃走的方向,往前去,总脫不了那几个地方,我认为追上她的可能性颇大,现在,我们业已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崔厚德低促的道:“我们何不马上就去追?”
燕铁衣道:“待我完全确定是她之后再说,我不喜欢追错了人,白费功夫。”
崔厚德⽑躁的道:“不会错的,魁首,准是她!”
往椅背上一靠,燕铁衣慢条斯理的道:“我也知道是她,但进一步的认定,岂非更好?争时间不在乎这须臾,她的行动快不过我们,让她先走一程也罢!”
崔厚德沉默半晌,忽道:“奇怪,舒妲那丫头看来够机灵,却也做了两桩傻事,此刻想想,好叫我猜她不透!”
燕铁衣道:“傻事,她做了那两桩傻事?”
崔厚德迟疑的道:“有关她逃亡的方式与举动,要不就是她精明得过了头,反之,则是她真个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