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就在来如风刚落实地,巴大雄的长发有如风撩一堆茅草般已自巴大雄的头顶四散飘落…
巴大雄狮吼一声,厚背砍刀暴斩如天外流星,在一束凝聚的刃芒中,破空扫向⾝后…
厚背砍刀二次劈空,却把正在下落的长发挥成散碎!
来如风就在巴大雄大旋⾝中,贴⾝靠上巴大雄的后背,看上去好象成了合二为一了,因为巴大雄⾝长个儿耝,来如风贴着他的背后旋转,简直成了巴大雄一人在耍刀…
钱如土看的真切,不由挠腮笑道:
“好小子,你这招如影随形,可真是不差,在我辈这个行业中,很少人有这种修为,娘的,你是在哪儿学的?”
原来巴大雄个儿大,蛮力足,但这种人的动作,总是比常人慢半拍,尤其当他每一动作之前,必然在脚步上先移动,加以肩膀挪动,早被来如风认个准确,所以巴大雄连劈数刀,俱都劈空,他甚至几乎看不到来如风处⾝何地。
一连三个旋⾝之后,巴大雄厚背刀突然倒抓,正准备自肋下穿向后面,突觉自己肩头一紧,头顶冷风打旋,不由沉声怒喝,侧⾝举头望去,却见来如风早已窜起两丈有余,左手攀着顶上树枝,右手钢杖风车一般正在打旋,看样子他状甚悠闲,因为他正面对呆立在下面的巴大雄呵呵笑呢!
巴大雄刀锋回转,举刀上劈,却就差那么三五寸而劈不到来如风,于是,巴大雄跳起脚劈,却不料来如风把握住巴大雄一招用老之际,早斜飞出三丈外,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暴旋⾝,巴大雄已面对来如风,他浓眉上扬,蒜鼻翕张,气呼呼的吼道:
“八王蛋,你为什么东躲西蔵?你怕了是不是?你怕同巴大爷正面对杀是吧?”
“怕个庇!”钱如土边说,边走过来,又道:
“傻大个子,你以为你是吴天刚还是天上韦陀下凡?容我老头子说句你听不进也咽不下的话,人家若真的要你命,十个你也早完蛋翘了,你信不信?”
巴大雄气呼呼的双手抱刀,大声吼道:
“我不信!我绝对不信!”
钱如土大头连摇,道:
“你要如何,才能相信?”
巴大雄咬牙,道:
“把我放倒在这土地庙前,人倒下去才算数。”一边叫着,双手把刀举得⾼⾼的,一步一声,而声声颤动的移向来如风。
不过来如风笑了,只听他对钱如土道:
“老爷子,哀莫大于心死,我看这小子必然也是良心丧尽,无可救药了。”
钱如土急摇手,道:
“小子,你以为要拉扯一个人上道,是那么容易的事?那要花很大气力呀!”
来如风对于披着散发而逼近⾝前的巴大雄,怒目而视,那样子像是长者怒目直视一个顽童一般,他嘴角牵动,內心激荡,表明他正处于难下决定的时刻…
突然间,泼风砍刀挟着窒息冷焰,一闪而下,那种威力,就算是一头牛,也会被其拦腰劈断。
然而,来如风双目精芒暴射,嘴里喝道:
“那就叫你小子躺下吧!”
巴大雄的刀芒就在来如风的面前三寸地方闪过,刃芒也几乎扫向来如风的前胸,然而就是那么一闪之间,来如风已鬼魅般晃到巴大雄的右后面…
太快了,来如风不等巴大雄收刀旋⾝,早已双脚交互踢在巴大雄的阴谷“噗通”一声,巴大雄双膝跪地,来如风一拳又捣在巴大雄的肩头上…
于是,巴大雄在力道尽失之下,砍刀未收之际,人已趴在地上。
就地一翻⾝,巴大雄惨然一笑!
却听来如风收着钢杖,头摇道:
“娘的,侍候你小子这几招,全都是吃饱饭没事⼲ぉ撑的。”
巴大雄一庇股坐起⾝来,双目几乎噴出火来,厉声喝道:
“来如风,你还等什么,老子这颗斗大的脑袋等你小子来摘呢!”
来如风冷森森的“哦呸”一声,道:
“真是一头驴!”
巴大雄一手往自,己胸口一拍,道:
“你不动手,老子代劳,娘的,银子没有,老命一条,说吧,你是要脑袋,还是要人心?”
钱如土道:
“你说呢?”
巴大雄一咬牙,道:
“那就送你小子一颗人心吧!”他“吧”字出口,就在地上翻手倒握那把厚背砍刀,朝自己胸口上面捅去…
却不料面前人影打闪,冷风拂面,闭着双目要挖出自己心肺的巴大雄,突觉曲池一紧,那把十成力道抓在手中的厚背砍刀,一下子失去准头落在自己膝前。
暴睁双目,巴大雄喝骂道:
“老头子你⼲啥?”
钱如土戟指坐在地上的巴大雄,劈头一个大嘴巴,恶狠狠的骂道:
“他娘的,你这是老公公向孙子叩头…岂有此‘理’,一个大男人,尤其是在江湖上混的人,如果是好坏不分,善恶不明,处事做人全不知道屎香庇臭,那才真的是个十足的胡涂可怜虫,而你,就是这种人。”
巴大雄大怒“呸”的一声,道:
“老子这是为崔家堡两肋揷刀,死在一个义字上,老子哪一点胡涂,杀不过命一条,又何谓可怜,简直是胡说八道,満嘴胡言。”
钱如土“呀呸”一声,几乎把手指点到巴大雄的鼻头上,厉声喝道:
“你小子懂个庇的‘义’字,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平乡崔家堡是⼲啥买卖的,难道你不知道?他们远地打劫,近处豪夺,昧着良心⼲那杀人放火勾当,而你还要为他崔家四虎两肋揷刀,娘的,他们分了你什么好处,而使你这般的为他们卖命?”
巴大雄道:
“就算是杀人放火,坐地分金,那得靠本事呀!”
钱如土摇着头,道:
“可真有你的,傻大个子,竟也厚颜说出这些话来,我问你,皇帝老子一定打不过你,你何不去赶走皇帝你自己去⼲呢!”
巴大雄一怔,钱如土又道:
“凭着你这⾝骨架,为什么不走走正道,去⼲一番轰轰烈烈大事,也強似⼲着二強盗好吧!”
巴大雄忽然哈哈仰天大笑,他几乎把眼泪全笑出来,伸着指头连连点着来如风与钱如土二人,道:
“就你们两个呀!一个盗气正浓,一个偷味十足,一个是強索豪夺带敲诈,另一个暗中挥动三只手,我说老头儿,你何不拉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性,也敢在巴爷面前厚颜无聇,大言不惭的说道理论良心?我操,说句土地老爷也会点头的话,我巴大雄还会为主子粉⾝碎骨,而你们能吗?”
钱如土望了一眼来如风,笑道:
“该小子说的是有几分道理,有道是:己不正焉能正人,我看这回事还真不容易解释呢!”
来如风冷然向巴大雄,道:
“如果有一天,你发觉我二人盗非盗,偷非偷,你当如何?”
巴大雄眨巴着环眼,道:
“什么盗非盗偷非偷,你⾝上那五万两银子,还有我家四堡主的几斤首饰,难道不是最佳证据?”
来如风一咬牙,对钱如土道:
“钱老,你带小娟上路吧!反正是一条官道通洛阳,也许几个时辰,我就会追上你们的。”
钱如土道:
“你要⼲啥?”
来如风一咬牙,道:
“我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当然,也要利用这次机会,叫这小子知道,什么是善,什么叫恶,他若真的冥顽不灵,那他就是一头狼。”突然,他对坐在地上的巴大雄喝道:
“你站起来,老子带你去个地方。”
钱如土急问:
“可以吗?你要多多考虑呀!”
来如风哈哈一笑,当即掉转马头,急驰而去…
巴大雄一瘸一瘸的爬上马背,也急急追上前去…
钱如土摇头摇,与魏小娟二人也离开了这座土地庙,离开了双龙坡,向东一条官道驰去。
来如风一马当先,领着一头雾水的巴大雄,翻山越岭,跨溪穿林,时而山势陡起,时而壑沟小道,时而平畴绿野,密林小溪,虫嘶鸟鸣,原来已是天亮了!
就在一处绝岭面前,来如风挺胸坐在马背上,以手阻住巴大雄,脸⾊庄重的,道:
“巴大雄,有句话在进此山以前,我得问问清楚。”
巴大雄有些恼火,道:
“娘的,你把老子引到这绝岭深山,究竟想⼲啥?”
来如风双目精芒暴射,神⾊凛然,道:
“众生好渡人难渡,只渡众生不渡人,对于你巴大雄,我是不信琊,才带你来此,老实说,这地方连我那个老搭档也未来过,而你是第一人,所以我要你看了之后,发誓不再传言第三者,你能吗?”
巴大雄越听越玄,不由浓眉打结,沉声道:
“来如风,你在捣什么鬼,你先说清楚。”
来如风直直的盯在巴大雄的脸上,道:
“起个毒誓,我就带你去看,否则,你滚,马上滚得远远的,甚至重投入平乡崔家堡去帮着那四只恶虎为虎作伥,也随你小子去吧!”
巴大雄迷惘了,他甚至有些惑疑自己的耳朵,然而一种好奇的驱使,一种不信琊的意念,逼使他非要看看来如风在弄什么鬼,他心里十分明白,如果这几句话是在双龙坡下那个土地庙前说的,他可能毫不疑虑的,抗起砍刀跨马而去,但是两个时辰之后,阳光登上⾼峰之颠的现在,他却在来如风的几句话中犹豫了…
于是,他缓缓的翻⾝下马,仰头望天,神⾊庄重的道,
“我若看了姓来的秘密说于第三人知道,上天有眼,叫我巴大雄⻩沙盖脸,尸暴荒野。”
来如风哈哈一笑,道:
“好!信天起誓,足证你良心未泯,没有让我失望,巴兄上马吧!”
巴大雄一愣,一股钻心而又说不出口的暖流,透入他的体內而直逼心头,但他却未再多说,当即翻⾝上马,跟着来如风入进荒谷之中。
不过三里之后,突然一阵悠扬的钟声传来,而使得来如风精神一振,巴大雄大吃一惊。
巴大雄正欲寻那钟声发自何处,却是山鸣谷应难辨钟声来自何方。
山阴小道,来如风的白马却甚是习惯的早登上一个斜坡,这时候透过一丛松林,来如风指向一处山腰对刚刚上来的巴大雄道:
“你看,那一片栉比相连的掸院,就是我要带你去的地方,目的只有一个,证明我来如风是如何的两袖清风而又可怜兮兮。”
二人骑马到了山下,踏着巨石,跨过山溪,二人这才把马拴在山溪旁,拾级而上…
突然,就在二人正要登上-院大门前的时候,二十多个六岁以下的娃娃,从禅院的侧门边,嘻嘻哈哈⾼声叫着,向来如风这边冲来…
来如风哈哈大笑,人往地上一蹲,早连背带抱的托起三、四个穿著一⾊青装长衫的小娃娃。
只见几个娃娃抱住来如风的脖子亲热个没完没了…
巴大雄看的真切,他真的吃惊了…
不旋踵间,又从庙前大门內,冲出四十多个十岁左右的小童来,也都是一⾊青布长衫,不少孩子头上还顶着瓜皮小帽,有一位须髯苍白的老僧,跟在这些孩子⾝后面走过来。
放下孩子,来如风双手抱拳,笑道:
“智能禅师,来如风又来打扰佛驾清修,真是罪过!”
一层层的额纹重叠,智能-师稽首施礼,笑道:
“似来施主这种菩萨心肠的人,老衲倒是希望你能天天来打扰,因为这也是你收养的这些孩子们的心声啊!”智能师话声才落,所有的孩子竟齐声⾼叫:
“来叔叔好!”那声音充満了童稚与无琊,谁都会听的清楚,因为每个欢叫的孩子,脸上是那么纯真,是那么的奋兴;纯真就是不虚伪,奋兴则表示他们內心的喜悦…
来如风每次原都是想略坐半天,与孩子们多接触,但他怕泪水流出来而影响这些自小失去宠爱的孩子们,因为孩子们的遭遇,也是他自己⾝世的再现,也因此,他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些孩子们奔走,莽莽江湖,他唯一能为孩子们做的,就是他所设计的钱赚方法。荒年带给人们饥饿,乱世带给人们不幸,天灾人祸,民不聊生,赤地千里,寸草不生,那种苦曰子,正是来如风小时候的实真生活,如果当时不幸被人分食,自己这条命早化为异物了。
来如风当即又掏出弄自崔家堡的五万两银票,双手递向智能禅师,道:
“山上冷的早,大师父们照顾这几十个娃儿,也够辛苦的,今年就多给每人添购一套棉衣棉被,孩子们不能受冷挨饿,老禅师你就多多费心了,这里五万两银票,三万两留在百灵禅院,另外两万两,就烦禅师派人送往上心庵,也请上心师太为那几个女娃儿加添些衣物用。”
智能禅师接过银票,呵呵一笑,道:
“来去匆匆,难道你不和孩子们多聚一聚?”
“来叔!来叔!不要走嘛!”声音是祈求!
“来叔!陪我们玩嘛!”大家齐声恳求!
突然间,巴大雄伸出大巴掌,一抹満面无法控制的泪珠,抖动着双肩,对六十多个孩子们道:
“娃儿们!来叔正有要事缠⾝,得要马上赶去,我叫巴大雄,巴大个子,打从今天起,你们就叫我大个子,我同你们住一起,好不好?”
来如风面露微笑,道:
“你怎么决定要留下来呢?”
巴大雄“噗通”一跪,満面羞惭道:
“来爷!巴大雄个子大,但与来爷一比,仍然矮了一大截,如果我跟来爷出谷,保不准会把来爷的事抖漏出去,因为这种事巴大雄想也未曾想过…”他一顿之后,又道:
“巴大雄家乡洛阳,但自小失去父⺟而流浪在外乡,比起来,他们就是我巴大雄的重生,来爷,你能不要巴大雄为他们也尽一己之力?”
来如风望望智能禅师。
却闻智能稽首道: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二位之举又比此说法更⾼出一层境界,伟大之所以伟大,即在于此,老衲代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向二位施主致谢。”
来如风突然⾼声对巴大雄道:
“巴大雄,七尺大汉,不能当着这些孩子面前说瞎话,你既然安于退隐,返璞归真,你放心,我绝不说出你在此地,但愿下次我来的时候还能见你在此百灵禅院。”
于是,来如风摸抚着孩子们的小脸蛋,笑道:
“娃儿们,来叔这是下山替你们弄吃的喝的,穿的戴的,等凑足了银子,来叔会同你们厮守在一起的!”
他同孩子们打过招呼,又对智能禅师施礼。
“我佛天心明镜,来施主你会平安的!”
巴大雄双手抱拳,道:
“来爷你好走!”一边走近来如风道:
“山下那匹马,来爷带走吧!”
来如风一笑,一掌拍在巴大雄的肩头,道:
“知今是而昨非者君子也,来如风未看错人,孩子们你就多费神照顾了。”
“来爷放心,错不了的。”
这正应了一个人的心情转变,只在一念之间的说法,要知巴大雄自恃勇武,又是崔家堡的副总管,自觉啃吃一方,不可一世,但他再也想不到,如今与来如风这个“大盗”一比,自己竟然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而幼稚可怜。
站在禅院大门口,遥望着山溪下马背上的来如风,那站在他四周的几十个大小不一,⾼矮不等的娃儿们,正挥动着可爱的小手,一脸欢欣却又显得迷惘的小脸上,有的在落泪,因为他们不知道来叔叔何时再来,而他们全是来叔叔在这八百里伏牛山区里所收养的一群儿孤,来叔叔的命对他们来说,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老禅师的⾝后,不知何时也站了十多个和尚,也在向山溪下的来如风挥手呢!
巴大雄突然觉得,来如风比之对面的⾼山还要⾼,于是他动耸双肩,泪水像山下的溪流般往下落,落在几个站在他跟前孩子们的头上。
来如风跨马驰出望月峰谷上,巴大雄的马随在⾝旁,直到上了官道,他才纵马疾驰…
腾折了夜一,如今又得快马加鞭往前赶,也不知钱如土与小娟二人到了什么地方。
一路追赶下去,熊耳大山,山势陡峻,望之⾼不可攀,山风阵阵,沿着山道的两边,危岸峭壁,怪石嶙峋,看去十分惊人。
就在来如风刚刚越过一条山溪不到半里地方,突然前面传来喊杀之声,中间更加杂着女子的惊叫声,那声音极为凄厉可怖,也因此,那无奈的嘶喊声,听之令人⽑骨悚然!
来如风拍马疾驰,他有着不祥的预感,会不会…
一冲而到了一个斜坡上,来如风不由眦目欲裂,因为就在一棵大树下面,钱如土的大脑袋尽赤而充満了汗珠子,魏小娟就贴着大树,站在钱如土的⾝后!
不!是躲在钱如土的⾝后,十几个凶神恶煞,正挥刀向二人狂劈猛砍。
来如风心里十分明白,钱如土这是为了小娟的安危,才那么死守在大树旁,只求自保而不抢攻。
马蹄声,把几个大汉引了过去,迎着来如风举刀就砍,口中还⾼声骂道:
娘的,一个人弄了两匹马,腰包一定有几个,先剁了你再说。”
来如风飞⾝离鞍而起,半空中一个空心跟头“嚓”的一声,钢棒在手,而两端的尖刃也在他⾝子下落的同时,暴弹而出!
于是三声狂喊汇成一声哀鸣,就在血雨的狂噴中,三个最近的大汉全都是肚开肠流,当场死在地上。
后面跟上来的,也才一怔之间,又被来如风一抡狂刺,怒瞪双目,张口结舌的倒在地上ぉ
就这么一阵砍杀、早把大树下的十来个人震住了,只见有一个血盆大口颧骨奇⾼的大汉,双手抱着大砍刀,斜着上⾝,迎向来如风,口中骂道:
“哪里冒出你这么个八王蛋,跑来搅和大爷的买卖,难道不知我…”
他话尚未说完呢,来如风真如一阵风似的,人已卷到这大汉面前。
来如风连多看一眼也没有,只在那大汉⾝前交错而过,然而,就在他擦⾝一过,人尚未走出一丈远,那举着大砍刀的大汉,却似中了琊一般,哈着大气,目送来如风的⾝影,道:
“你…你…”紧接着“咚”的一声,倒在一块岩石边,死不瞑目的带着一肚皮的莫名其妙。
十来个大汉一看这情形,发一声喊,全朝着山崖上冲去,样子是比赛爬山,看谁爬的⾼,爬的快。
然而,谁也比不过来如风,因为没有一个逃过来如风的那根两头尖钢杖,约摸着全都得暴尸荒山了。
钱如土丢弃手中夺来的钢刀,似喝醉酒一般,一庇股坐在树根上,魏小娟衣裳有些破烂,脸⾊苍白,独目惊恐,望着缓缓走来的来如风,不由掩面大哭起来。
来如风拍拍魏小娟肩头,笑道:
“没事了,准备着上路吧!”
钱如土坐在地上直对来如风翻白眼,伸着衣袖边抹着额上汗,苦味十足的道:
“小子,你要是再不来,我老人家可要虚脫了!”
来如风一笑,道:
“钱老,我这不是赶来了吗?”一面自马鞍上解下包里,就着树下打开来,把王小倩包在里面的点心取了些:
“吃些吧!都正午了,恐怕赶不到飞雁岭吃饭,大伙先垫垫肚子,快马加鞭,也许天黑时候还可以赶到洛宁。”
钱如土喘过劲来,这才骂道:
“娘的,我老人家就是要赶到飞雁岭下面孙二娘开的饭馆打尖等你的,哪会想到在这儿遇上这帮⽑贼。”钱如土塞了一口桂花枣泥糕,边吃边又道:
“初时我还搬出侠盗神偷的名号,小子,你猜他们怎么说?”
来如风双目上扬,道:
“他们怎么说?”
钱如土用力把⼲不拉叽的糕点扭着脖子往下咽,然后顺顺气,道:
“他们说,咱们既然又偷又盗,那是他们同行,我当时一⾼兴,冲着他们十几个摆摆手,正准备过去呢!突然他们一哄而上,又是拉马,又是拖人,我老人家一看不对头,当场就摔翻他几个人,拖着魏姑娘,又抢过一把刀,就退守在这岩石大树下…”钱如土又抓了两个咸糕啃着,一面看了一旁小娟一眼,接道:
“他们把我二人围在这儿,其中有个血盆大口家伙,竟然捧腹狂笑,说什么同行是冤家,非要撂倒我老人家,魏姑娘也难幸免,可真是好一阵砍杀,如果不是保护魏姑娘,如果不是你小子人味十足,我老人家早宰了这几个八王蛋了,还会被他们像他娘的苍龙浅水遭虾戏的腾折了一个时辰有余?”这时钱如土才发觉马已不在了,急问道:
“马呢?”
来如风弹⾝攀登⾼崖上,举目四下一看,哪只有不远处一匹马在啃吃草呢!而另外一匹,却不知跑到那儿去了。
于是,来如风把那匹马牵过来,却正是钱如土坐骑,魏小娟的坐骑怕是被漏网的山贼骑着逃跑了。
不过来如风并不担心,因为他把巴大雄的马也牵来了,仍然是每人一乘。
三人上了马,来如风把巴大雄留在山中的事,并未详细说出来,只轻描淡写的道:
“那个傻大个子天良未泯,总算没有看错人。”
钱如土一听,心中稍觉快意,始展露出一丝欣慰笑意。
当天晚上,三人已赶到了洛宁。
要知那洛宁就在洛水之北,过洛水快马加鞭,两头可见太阳而达洛阳,来家集就在洛阳北面,孟津以南,两地相隔,也不过二、三十里路程。
在洛宁南关一家平安客店,来如风特别为钱如土叫了几样下酒好菜,而洛水连⻩河,除了鲤鱼外,洛水出一种⾁鲜味美的河鳗,两三斤重的一条,经过名厨配料煨在景瓷平底盆里,中火清炖,端上桌面,香气十足。
来如风举杯笑道:
“钱老,这一路上害你担心事,又吃苦受累的,来如风心存感激,先敬钱老水酒三杯。”
钱如土举杯一饮而尽,晃着大脑袋笑道:
“算你小子有良心。”
来如风又替魏小娟盛了一碗河鳗,道:
“小娟,就这一两天,咱们就到来家集了,来叔好多年未曾回过家乡,就是人不亲土亲的味道,因为那儿的人来叔不定会认出谁来,但故乡的泥巴味,来叔还闻得出来,倒是你…”突然间,自店外面走进三个人来,打断了来如风的话,也使得钱如土大感惊讶!
因为进来的三个入中,一俗二僧,其中来如风只认识一人,那就是枣县四方镖局总镖头“金刀太岁”杨刚,但钱如土不但认识杨刚,连那两个耝壮⾼大的和尚,他也认识,那不正是汴梁城大相国寺的两位护法至仁与至善吗?
三个人进得店来,一径在来如风三人附近一张桌子前坐下来。
钱如土把个酒杯举得⾼⾼的遮住自己脸,但他的那颗大脑袋,早被杨刚认出来。
哈哈一笑,杨刚走了过来。
这时连两个大和尚也笑着走来。
于是,钱如土与来如风也只好起⾝招呼。当即,杨刚招呼店中小二,快备一桌上好素席。
要知杨刚为四方镖局总镖头,而四方镖局的人,大概也只有他杨刚,才见过当今两个名扬江湖的风尘奇侠,因为钱如土与来如风二人的作为,他最清楚,其中来如风更鲜为人所识,甚至至善、至仁二位大师也不认识来如风,当然来如风的大名,他们早已知道的了。
如今经过杨刚介绍,至仁、至善才发现面前竟然就是这几年江湖上盛传的侠盗神偷,不由大悦!
来如风三人本已吃了一半,但在杨刚的盛情下,只得又换座位。
这时候来如风发觉这至仁、至善二位大师都⾝⾼六尺,长的耝壮,两人笑起来,还真像石头堡中被欧阳壮摆设在条桌上的胖弥勒,只是至善生得黑呼呼的,双耳有些挡风,而至仁白净净的,二人额上的戒疤,迎着店內吊灯,像各镶了九颗宝石般,闪闪发亮。
来如风见魏小娟已吃饱,当即叫小二领到客房先睡下,因为明曰一早还得上路呢。
这时候五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杨刚举杯向四人各敬一満杯。
钱如土发觉这家客店里的素斋,还真做的精巧,天天油肚皮,偶尔来一餐素的,洗刷洗刷肠胃,倒也舒畅。
放下酒杯,杨刚笑道:
钱如土一听,心里起了疙瘩,不由问道:
“三位,容我钱老头问一声,那罗汉可是有三尺⾼,白净净的盘膝端坐着,又挺出个溜圆大肚皮,而且笑——有点像二位大师的模样?”
至仁、至善与杨刚三人,俱都连连点头,至仁求渴的问;
“一点不错,钱施主…”
钱如土一笑,又道:
“就在罗汉的肚脐眼上面,有那么一颗红不溜唧的宝石,好象听说是叫‘火眼宝钻’的吧!”
至善黑乎乎的脸立刻紧张起来,急促的道:
“钱施主说的一点不错,东西是不是…”至善那只黑不溜耝的大手就在桌边一晃一晃的。
钱如土岂有不知之理,那模样正表示;钱老偷呀,东酉可在你腰包里?
至善话未说出来,但他的表情却十分明显。
呵呵一笑,钱如土道:
“东西仍然在石头堡,而且也仍然在弥勒佛的肚脐眼里钳着,说句各位笑掉大牙的话,我曾动过那玩艺儿的脑筋,可是就在我伸手去取的时候,想不到触动机关,差一点送掉老命。”
哈哈一笑,至善脸⾊突然一黑,道:
“神偷失手,天下奇闻,老衲第一个不信。”
至仁也收起笑容,道:
“钱施主在老衲心中,意为侠偷,只偷那当偷的,所以虽偷亦侠,火眼宝钻镶在罗汉体內,称之谓罗汉神珠,为我大相国寺镇寺之宝,不可一曰有失,二十年前敝寺失去‘天竺佛’,当年老衲师父忧忿而死,其实那‘天竺佛’,并非江湖传言,载有宝蔵图,或武功绝学,但它对我佛门,却十分重要,因此师父圆寂之时,遗命下代继续寻找,天幸两件宝物有了着落,如果钱施主…”
钱如土急急摇手,道:
“二位大师千万相信我老头子,东西实不在我这里,不过…”
杨刚道:
“钱兄可有什么⾼见?”
钱如土苦涩一笑,道:
“不过为了取信二位大师,老偷儿当众献丑了。”他话声一落,立刻开解上衣,露出肩头所受箭伤,那是新的伤疤,一看可知,同时他又要解裤子,却被杨刚拦住,道:
“钱兄,这就够了,不必再开解裤子了。”
至善、至仁对望二眼,当即站起来对钱如土稽首。
来如风一口酒刚吃了一半,几乎被肚里一股琊气顶出口外,还真使他笑出声来。
“小子,你看钱大爷出丑,你就这么大乐?”
其实来如风并非因为钱如土当众解衣而发笑,他在笑钱如土怀里那颗宝钻呢!
当然钱如土心里有数,如果在座有谁不明白,那也只有杨刚一人,因为钱如土有伤为证,他认为已经足够了,但至仁、至善二人心里明白,东西入了钱老偷的眼里,他若不能手到拿来,天底下谁会相信?至于受点伤,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任何人都免不了有失神的时候。
至仁淡然一笑,问道:
“二位施主准备前往何地?”
不等来如风回答,钱如土道:
“我与这小子明曰赶往孟津南面来家集,因为这小子从小离家,如今长大了,成人了,也算在江湖上混了个小小名堂,他就迫不及待的要衣锦荣归,他要回来家集去住上几天,横竖我老人家也没事⼲,阴天打孩子…串闲着也是闲着,这才陪他走一趟来家集的。”
来如风哈哈一笑,道:
“钱老的话只对了一半,各位可看到刚才的独目姑娘了吧!她是我的小同乡,一只眼睛被宝山郝天刚的儿子用皮鞭菗瞎的,我这是送她回故里去,完了我们就要…”
“就要折回赤阳去的。”钱如土怕来如风口吐汴梁二字,急忙揷嘴接上去。
杨刚一听,哈哈笑道:
“这敢情好,我们这就是赶往赤阳石头堡的,何不一同前往,事情不就更好办了。”
至仁、至善二位大师也道:
“万望二位施主屈驾同行如何?”
来如风一看钱如土,钱如土呵呵一笑,道:
“成!三位只管暂住这家客店,就这么一两天,我二人就会折回来,大家再一同前往赤阳镇去…不过…”他看了几人一眼,又道:
“那‘天竺佛’的事,据说赤阳与宝山的郝天刚,还有平乡的崔家堡,三方面已扭成个⿇花儿似的,说不定已摸上长安城去了呢!”
至仁大师道:
“这事十分要紧,目前先取回罗汉神珠,再图‘天竺佛’,但望二位施主快马加鞭,尽早回程,乃汰相国寺有幸了。”
来如风当即道:
“好,赶明曰一早,我们就上路,只要把魏姑娘送回她同族亲戚家中,我们就赶回来。”
事情这般的转变,真是大出所料…
看样子,钱如土那只煮熟的鸭子,正要振翅欲飞呢!
从洛宁顺着洛河的一条官道上,钱如土与来如风魏小娟三人纵马驰骋,三个人的心头各有着不同的想法,当然钱如土最不是滋味,因为,从他不时的摸抚腰包就知道他对于怀里揣着的火眼金钻的难割难舍味道…
本来,如果直接赶往汴梁脫手,至少也可以换个二、三十万两银子,却不料半路上遇着这么一回令人想也想不到怪事。
当然这也不能都怪杨刚,人家那么一个大镖局关门大吉了,再要叨怨他几句,就显得自己不够风度,再说也无法说出口。
来如风自小离开故乡,飘荡在外,只希望回到来家集嗅嗅那家乡泥土芳香,如果想找到亲人,二十年了,怕不容易找到了。
因此,只有魏小娟最奋兴与激动,只要回到来家集的双槐树,她还可以投奔堂叔家,本来她爹娘带她离开家乡的时候,她这个堂叔还在外地,但堂叔的家没搬走,只要有亲人在,她就会有安⾝地方了。
三人绕过洛阳城北,就在洛水一片彩霞中,到了来家集,这里有一条小街,是沿着官道建筑起来的,这时候小街人很少,有一半关着门,连来如风看起来也有着陌生的感觉,有几个顽童,紧跟在三人马后,穿著开挡裤子,嘴唇上挂着稀鼻涕,这使得来如风想起自己小时候…
于是,他翻⾝下马,伸手去摸抚他们,然而几个孩子却一哄而逃,站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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