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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心如蛇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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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翔见“三手鲁班”尉迟巧行路之际,兀自蹙眉深思,知道他疑怀难释,遂故意与这位老前辈逗趣,含笑说道:“尉迟老前辈,你且猜猜教我专破祁连派恶毒暗器九幽磷火手段的前辈奇人,是哪一位?”

  尉迟巧想了一想说道:“是不是‘风尘狂客’厉清狂?”

  夏天翔‮头摇‬微笑,尉迟巧继续猜道:“既非‘风尘狂客’厉清狂,可能是一钵神僧,再不然便是老弟又遇上了‘蔷薇使者’?”

  夏天翔连连‮头摇‬,尉迟巧失笑说道:“老弟快请实言,再如此胡猜下去,我这尉迟巧要变成尉迟拙了。”

  夏天翔忍俊不噤地大笑说道:“这位老前辈以心灵技巧及神偷八法名世,江湖公送美号‘三手鲁班’。”

  尉迟巧闻言,气得‮头摇‬说道:“夏老弟为何来寻我的开心?我何曾教过你专破祁连派独门恶毒暗器九幽磷火之法。”

  夏天翔笑道:“老前辈虽未传授,我却已触类旁通,因而得益,此行倘若再遇祁连派中穷凶极恶的人物,大可觅机一试。”

  尉迟巧越听越觉愕然,夏天翔向他微笑说道:“这专破祁连派独门恶毒暗器九幽磷火之物,就是老前辈用以‮烧焚‬步虚下院,并送给我三粒的‘有情火’。”

  尉迟巧方自微一‮头摇‬,夏天翔又复说道:“在与祁连派人物互相动手之际,我暗地留神,一见对方意发放九幽磷火,便将‘有情火’照准九幽磷火抢先打出。老前辈请想,这样一来,岂不是给他们来个天理昭彰、自作自受的现世报?”

  尉迟巧这才恍然,暗自赞许夏天翔委实资禀过人,聪明无比。遂点头笑道:“夏老弟,你这份聪明,在当世年轻一辈的人物之中,可能无出其右…”

  话方至此,夏天翔便已接口‮头摇‬说道:“老前辈不要对我夸奖,起初我也以为自己还算有点小聪明,未免沾沾自喜。哪知这次在⻩山碰了两个钉子,受了一场教训,才晓得茫茫宇宙之间,多聪明的人都有,我还笨得很呢。”

  尉迟巧因不知夏天翔与仲孙飞琼打赌失败,输掉“红云蛛丝网”及“紫⽟蔷薇”之事,自然听得诧异非常,正向夏天翔询问,忽见夏天翔目注远方,遂也回头看去,只见三四十丈以外有条人影自西南驰来,往东北方电疾赶去。

  尉迟巧方觉这条人影的⾝法颇,夏天翔毕竟年轻眼快,已自施展传音及远功力,⾼声叫道:“赛老前辈慢走,晚辈夏天翔暨‘三手鲁班’尉迟前辈均在此处。”

  人影闻声止步,转向赶来,果然正是那位当代神医“商山隐叟”赛韩康,但神⾊匆匆,仿佛有甚急事。

  尉迟巧怪笑一声问道:“赛老怪物为何走起回头路来?莫非你在前途遇上了什么为难之事?”

  赛韩康苦笑一声,举起一角玄⾊⾐袖相示,夏天翔目光注处,不噤大惊问道:“这角⾐袖,是不是我‘凌波⽟女’柴无垢姑姑所有?赛老前辈与她相遇了么?”

  赛韩康‮头摇‬叹道:“这位姑娘大以倔強,也太重情义。她剑伤来愈。便已单人独闯点苍山步虚道观,我拦阻无效,只扯下了她这一角⾐袖。”

  尉迟巧蹙眉说道:“步虚道观是点苍派据重地,‘点苍三剑’等好手云集,又与罗浮派结仇甚深,柴姑娘单人独闯这等虎⽳龙潭,更复剑伤新愈,恐怕不大妙吧?”

  赛韩康点头说道:“我便因放心不下,才特意赶回,邀同你们一起驰援,谁知若非夏老弟眼快,几乎就在此地锗过。”

  尉迟巧及夏天翔听赛韩康这等说法,遂一齐展开脚程,赶赴西南,夏天翔一面提气飞驰,一面向赛韩康问道:“赛老前辈,你方才说我柴姑姑大重情义之语何意?她为什么要这样匆忙急促,赶往步虚道观?”

  赛韩康答道:“她是为了急于搭救她那位意中人‘龙飞剑客’司徒畏。”

  这句话听得夏天翔及尉迟巧一齐大出意外,尉迟巧愕然问道:“搭救‘龙飞剑客’司徒畏?柴姑娘不是已和此人破脸成仇,并在步虚下院之前相互恶斗,才⾝受剑伤的么?”

  赛韩康‮头摇‬叹道:“柴姑娘对我详告其中原委以后,我才知道这是一段颇为曲折的武林秘辛,夏老弟四川岷山所遇及我与尉迟老怪物⻩山天都峰顶所见,哪里是什么‘龙飞剑客’司徒畏!”

  夏天翔惊诧无已地问道:“他不是‘龙飞剑客’司徒畏是谁?就算我们认不出来,难道曾经与他誓海盟山、情爱绵的‘凌波⽟女’也会认错?”

  赛韩康望着惊诧无已的夏天翔,点头笑道:“妙就妙在两人容貌完全相同,只要在眉心装上一颗朱砂红痞,谁还认得出这位‘龙飞剑客’是真是假?”

  夏天翔哦了一声叫道:“照赛老前辈这等说法,那位假龙飞剑客,竟是真龙飞剑客的挛生兄长‘辣手纯’司徒敬?但我不是听我柴无垢姑姑在商山天心坪说过,司徒敬于两年多前,便被罗浮派掌门人冰心神尼用‘般禅掌力’震落弱⽔而死。”

  赛韩康答道:“‘辣手纯’司徒敬极精⽔,虽落弱⽔,一息尚存,但从此即隐却真名,改以他兄弟‘龙飞剑客’司徒畏的面目在江湖出现。”

  尉迟巧在一旁问道:“真的‘龙飞剑客’司徒畏呢?”

  赛韩康因急行颇久,有些口渴,取出⾝边的⽔壶,略为饮用,目注尉迟巧、夏天翔微笑说道:“这段武林秘辛,说来话长,老化子及夏老弟,须听我从头讲起。”

  夏天翔笑道:“漫漫长途,正苦无事寂寞,老前辈尽管详述何妨?”

  赛韩康遂把柴无垢告诉自己的一段隐事,向尉迟巧及夏天翔详细说出。

  原来点苍、罗浮两派结有夙仇,争斗不已,直到铁冠道长及冰心神尼掌门这一代时,才在两派之间各有一位志同道合的英雄侠女,互相精诚爱恋,并将‮人私‬之爱予以扩张,设法化除两派积久难消的深仇大恨。

  这一双精诚相爱的英雄侠女,女的便是罗浮派中的“凌波⽟女”柴无垢,男的便是点苍派中的“龙飞剑客”司徒畏。

  他们二人志愿虽极其⾼洁,但众浊之中,究难独清,司徒畏在对掌门师兄痛述利害,慷慨陈词以后,反被铁冠道长及“紫焰天尊”雷化怒斥一顿,并命他将机就计,強污柴无垢清⽩,使她归⼊本派,或作为內应,刺探罗浮派中的一切秘密。

  司徒畏秉刚正,岂甘如此卑鄙?遂据理力争,师兄弟间几将反目。

  “辣手纯”司徒敬恰在此时养好被冰心神尼所击的“般禅掌力”伤势,转回步虚道观,忽听兄弟“龙飞剑客”司徒畏力主与罗浮派弃嫌修好,他衔仇正切之下,自然怒火⾼腾,竟摹地下手,以“铁指神功”连点司徒畏的五重⽳。

  司徒畏五重⽳被点,一⾝绝世武功,暂告被废,司徒敬自知莽撞,遂向掌门师兄铁冠道长请罪。

  谁知铁冠道长不怒反笑,一面命人将司徒畏觅地幽噤起来,一面却命“辣手纯”司徒敬在眉心化装一颗朱砂红痣,并取了司徒畏的青芒剑,从此即以“龙飞剑客”的面目出现,设法夺取柴无垢的元贞,使她倒反罗浮,归⼊点苍派下。

  “凌波⽟女”柴无垢哪里会想到竟有这等变化?在与假龙飞剑客司徒敬相逢以后,自然依旧藌爱轻怜、卿卿我我。

  司徒敬与司徒畏虽是一胎孪生,却正琊不同,熏染各异,他本来就是一个贪花好⾊的徒,何况又奉了掌门师兄之命?自然在软⽟投怀、温香偎颊之下,立生绮念。

  尚幸柴无垢⽟洁冰清,神明未为情,觉得意中人今⽇大异寻常,有点轻薄过份,遂赶紧正襟危坐,告以彼此精诚相爱,但目前不能及,必须等双方各尽绝大努力,说服掌门师姊师兄,以一场婚礼,化清罗浮、点苍两派的嫌怨之后,方可得谐素愿,月圆花好。

  一席良言,哪里劝得动丧心病狂的贼子?司徒敬心大动,火⾼腾,怎肯放过这口边美食?居然涎着脸儿,有了霸王硬上弓的无聇举动。

  柴无垢大惊之下,以脆生生的两记耳光,换来了司徒敬一把紫焰神砂,以致⽟容受损,赶赴商山天心坪当代神医赛韩康处求医,并愤于“龙飞剑客”司徒畏突然如此变心,遂远赴四川岷山的金⽟⾕中,要想毁却当初曾与司徒畏同诉衷情、祈求蔷薇愿力的蔷薇坟,以怈头悲愤。

  夏天翔听赛韩康说到此处,忍不住诧然问道:“我那柴姑姑怎会知晓这其中隐秘?”

  赛韩康笑道:“柴姑娘伏牛山再遇司徒敬、又复中了香,险遭辱!幸而被“蔷薇使者’相救,并由这位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的神奇人物,告知一切。柴姑娘得悉內情,认为真正的‘龙飞剑客’司徒畏必然被噤点苍派据重地、点苍山步虚道观之中,乃于⻩山会后,星夜驰援,却在那步虚下院之前巧逢‘辣手纯’司徒敬,发话揭破他‮害迫‬胞弟、盗名欺世的无聇恶毒谋,两人剧战遂起,司徒敬挨了三掌,柴无垢中了七剑。”

  夏天翔眼珠一转,停步顿⾜说道:“我柴姑姑这趟点苍之行,又是⽩跑,那位‘龙飞剑客’司徒畏本就未曾幽噤在步虚道观之中。”

  这回轮到“商山隐叟”赛韩康大为错愕了,夏天翔遂将步虚下院所见,详述一遍。

  赛韩康静静听完,蹙眉说道:“就双方所知综合推测印证起来,步虚下院火起以后,被玄清道人自正殿地⽳中匆匆抱走之人,必是真正的‘龙飞剑客’司徒畏。但可惜尉迟老化子及夏老弟未能及时尾随,如今又不知为点苍派蔵匿何处?”

  “三手鲁班”尉迟巧听了半天,怪眼一翻,向赛韩康冷冷说道:“老怪物莫要舍本逐未,我们目前恐怕顾不得先找司徒畏吧?”

  赛韩康点头说道:“老化子说得不错,我们如今确实顾不得寻找司徒畏,必须先策应柴姑娘,她一人独闯点苍派好手云集的步虚道观,太以危险。”

  尉迟巧目光微扫赛韩康、夏天翔,怪笑说道:“若照步虚道观之中‘点苍三剑’等多名一流好手的实力而论,一个‘凌波⽟女’再加上我们三人,仍嫌力薄势孤,但仓卒之间,别无帮手可寻,也只得硬着头⽪,闯一闯了!”

  夏天翔也深知若论功力⾼低,自己这一行三人均非“点苍三剑”之敌,不由想起在⻩山天都峰下新的忘年好友“雪山冰奴”冷⽩石来,暗付这位奇人曾说口转雪山向他主人“冰魄神君”申屠亥复命以后,便将再⼊江湖,查究“天荆毒刺”之谜,途中若能巧遇,岂非倒是一个绝好帮手?

  赛韩康见夏天翔忽然沉思起来,遂含笑问道:“夏老弟聪明绝世,你如此沉思,想出了什么⾼明主意么?”

  夏天翔笑道:“两位老前辈老谋深算,⾼明当前,哪里还用得着夏天翔妄逞浅薄?我是在想点苍之行虽颇凶险,但途中可能会遇上意料之外的绝好助力,即或不然,真等到山穷⽔尽、危机一发之际,我们也有自救手段。”

  尉迟巧被他一言提醒,拍掌笑道:“对对对,夏老弟⾝边还有一颗威能毁却步虚道观,使‘点苍三剑’不能不深怀戒惧顾虑的北溟至宝‘乾天霹雳’。”

  夏天翔笑道:“‘乾天霹雳’虽是我师门至宝,但夏天翔因它过于霸道,凛于师训,从不轻用。但如今为了我柴姑姑的安危,及维护江湖正义,也只好仗之与人多势众的点苍群豪放手一搏了。”

  话到此处,目中突英光,冷冷注向西南,对赛韩康、尉迟巧正⾊说道:“两位老前辈,我们主意既定,便应加急赶程。因为我柴姑姑以女儿清⽩之⾝,独闯豺狼之群,委实危机重重,必须及时接应,俾免使她在势孤力蹙之下,受了好人‮辱凌‬。”

  赛韩康、尉迟巧与夏天翔一般心急,齐自⾜下加功,往点苍派的据重地、点苍山步虚道观赶去。

  他们这一去虽然⾝历奇险,但在浴⾎昔战之下,却也把座步虚道观搅得地覆天翻,成一片。

  在这武陵山脉之中的一片葬岗中,在夏天翔等刚刚离此赶往步虚道观的当天深夜。

  既名葬岗,周围景⾊无非是败棺朽骨、蔓草荒烟及一片⾼低的坟家,加上刚刚下过阵雨,云低月黑,份外凄,充満了悲凉的意味。

  就在这等环境之中,葬岗上出现了男女二人,女的是武林有名妇、祁连派的“桃花娘子”靳留香,男的便是假扮”“龙飞剑客”司徒畏的“辣手纯”司徒敬。

  两人走到一座比较⾼大,但无人祭扫、年久失修的荒坟之前,司徒敬止步蹙眉向靳留香苦笑说道:“为人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不吃惊。我生平双掌之下杀人无算,但对我兄弟,却因暗地下手、点他五重⽳之事,心怀歉疚,竟始终不敢与他见面,你道怪是不怪?”

  靳留香一双桃花眼中毒的凶光,看看司徒敬,晒然冷笑说道:“亏你外号人称‘辣手纯’,竟会如此拿不起,放不下?步虚下院已毁,难道你还想把他千里迢迢地送回步虚道观自怈机密不成?”

  司徒敬被她得两条浓眉方自一扬,靳留香火上加油,又复“咯咯”笑道:“兄弟虽是同胞骨⾁,但在情份之上也不见得能够亲过夫。你记不记得我为了和你厮混,用‮魂销‬断肠酒自鸩亲夫之事?”

  司徒敬目中厉芒电,狞笑点头说道:“香姊说得对,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烦你到那狐⽳中把司徒畏抱出,让我在这最后关头,再劝我兄弟几句。”

  靳留香一笑,转⾝纵出三丈,走到一个被丰草遮掩的狐⽳之中,把那位受‮磨折‬的“龙飞剑客”司徒畏抱出⽳外,使他在一块墓碑之下席地而坐。

  司徒敬见兄弟虽被自己点了五重⽳,武功全失,宛若废人,但眉目之间却英如昔,尤其那两道深含不屈不挠神⾊的炯炯眼光,直看得自己⽑发惊然,口中期期艾艾,难以发话。

  “桃花娘子”靳留香见状,不噤柳眉微蹙,咦了一声,伸手轻拍“辣手纯”司徒敬肩头,笑着问道:“你不是有话要向你兄弟说么?”

  司徒敬被靳留香这轻轻一拍,震起凶心,目注“龙飞剑客”司徒畏,狞笑问道:“兄弟,你被我暗点五重⽳,害成这般模样,心中恨我不恨?”“司徒畏以一种异样的目光,向自己这位心如蛇蝎的同胞兄长及“桃花娘子”靳留香看了两眼,微微‮头摇‬,表示并不怀恨。

  司徒敬见兄弟表示不恨自己,不由心中微喜,点头说道:“兄弟总算是明⽩人,你不恨我才对。要知道你虽然被点五重⽳,武功暂时被废,但只要回头改过,兄弟一心,我请求掌门师兄赐服一粒本派传宗至室‘九转万灵丹’,仍可复原如旧。”

  “龙飞剑客”司徒畏闻言,冷冷说道:“本派传宗至宝‘九转万灵丹’共只两粒,岂能为我轻用?再说非但我宁可形销骨化,此志难回,并在万一不死、侥幸恢复武功以后,便将与哥哥及掌门师兄誓不两立。”

  “辣手纯”司徒敬讶然问道:“兄弟,你一向说话决无虚言,方才不是表示不恨我么?”

  司徒畏应声答道:“哥哥是我同胞兄长,慢说你暗中下手点我五重⽳,便把我挫骨扬灰,亦无所恨。司徒畏恨的只是你与掌门师兄杀上逆伦,灭绝人,下手惨害师叔‘慈心羽士’之事。”

  这两句义正辞严之语,又使“辣手纯”司徒敬听得惊然一惊,但立即狞笑连声,向“龙飞剑客”司徒畏道:“管三⽩妄自尊大,以业经退隐之⾝⼲涉本派大事,并对掌门人异常无礼,岂非祸由自取,杀之无亏?倒是他在临被掌门师兄割⾆剁指以前,向你⾼呼“松花指路,明月当头’二语,究竟何意?”

  司徒畏见司徒敬如此神情,知道这位同胞兄长恶重大,途已深,绝难痛悟口头,不由长叹一声答道:“管师叔平生除了武功绝世以外,亦颇⾜智多谋,他老人家不过因为万想不到点苍派中有人胆敢逆伦,才中了你与掌门师兄的无聇暗算。至于那‘松花指路,明月当头’二语,虽然必含深意,但小弟亦在当时被害,至今参详不出。”

  司徒敬狞笑说道:“兄弟你若再口出不逊,知而不答,便是自速死期!”

  司徒畏冷然答道:“自从在步虚观大殿所供点苍派历代师祖灵前被点五重⽳以后,生死二字,哪里还在司徒畏念中?做兄弟的奉劝哥哥,有关害我之事可以不⾜萦怀,但对于管师叔惨被剁指割⾆一举,却必须准备接受冥冥中的循环报应。”

  司徒敬恼羞成怒,佛然厉声叱道:“兄弟住口!什么叫报应循环?什么叫昭彰天理?司徒敬一概不管。我如今只问你肯不肯放弃成见,兄弟一心,光扬点苍声威,共灭罗浮敌派?”

  司徒畏正⾊答道:“常言道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为了罗浮、点苍两派的嫌隙,百年来械斗频频,不知把江猢搅起多少腥风⾎雨?哥哥莫费⾆再劝小弟放弃成见,共灭罗浮,除非司徒畏骨化形销,我必为消弭两派积怨之事,尽心竭力。”

  司徒敬外号人称“辣手纯”自然心辣意毒,手下极黑。颠今毕竟因“龙飞剑客”司徒畏是他同胞亲弟,若换外人,早下毒手。

  司徒畏话完,司徒敬浓眉双挑,厉声接口说道:“兄弟还敢倔強,我要你骨化形销,岂非易如反掌?”

  司徒畏毫无惧⾊,做然答道:“哥哥尽管下手,能令小弟一瞑不视最好,免得将来我既必为管师叔报仇,又顾念手⾜之情,对你不便处置。”

  司徒敬这时因司徒畏不但毫不听话,并当着“桃花娘子”靳留香把自己数说斥责不堪,早已兽⾼腾,凶心大动,冷笑一声说道:“你休想以手⾜之情来打动司徒敬的铁石心肠,我今夜定然使你称心如愿,骨化形销就是。但在你未死以前,尚有一事必须问明,若不从实回答,休怪我要施展辣手,令你受尽无边楚毒。”

  话完,居然抖手打出一枚子午问心钉,⾎花四溅,深深钉⼊司徒畏的左‮腿大‬⾁厚之处,并狞声狂笑说道:“这就叫手⾜之情,且让你先略微尝尝件犯‘辣手纯’的滋味!”

  好一位“龙飞剑客”司徒畏,真不愧天生铁汉,虽被钉深⼊⾁,鲜⾎四溅,脸上神⾊却丝毫未变,只向自己这位心狠意毒的同胞兄长微蹙眉头说道:“哥哥,你使我受尽任何楚毒均无所谓,所问之话,若有所知,亦决无不答。但我死前有一小小请求,却望你看在一⺟同胞的情份上,能够应允。”

  司徒敬这时又取了两枚子午同心钉在手,闻言冷冷问道:“你有什么请求讲出来听听再说,但我们之间,从今后莫再提及‘同胞’二字。”

  英雄不落泪,只为未伤心。又道是“人是英雄泪越多”方才子午问心钉深钉人⾁的剧烈痛苦未能令“龙飞剑客”司徒畏略皱眉头,但如今“辣手纯”司徒敬未后这句“从今后莫再提及同胞二字”之话,却听得司徒畏心中难过异常,忍不住双睛润,英雄泪滴。

  他钢牙微咬,俊目猛张,以一种并不怀恨,却深蕴怜悯神⾊的眼光,看看司徒敬,缓缓说道:“哥哥,尽管你断绝了同胞手⾜之情,但作兄弟的,除了将来为‘慈心羽士,管师叔报仇雪恨之际,不能对你宽恕以外,依然…”

  司徒敬听得怒火⾼腾,厉声接口叱道:“你如今业已死到临头,凭什么还想替那死鬼管三⽩报仇雪恨?承你重视同胞之义,司徒敬也当尽手⾜之情。方才那枚子午问心钉打你左腿,如今这枚则钉你右臂,你有甚请求,怎的还不快讲?”

  话音了处,弹指吐劲,子午问心钉化成一点寒星,照准“龙飞剑客”司徒畏的右臂,飞袭而去。

  司徒畏一⾝武功虽因五重⽳被点暂时告废,但对于这枚子午问心钉,倒还不至于躲闪不开,不过他自知今夜生机已绝,难逃同胞兄长毒手,遂横定心肠噤受,本不加躲避。

  但眼看子午问心钉飞到“龙飞剑客”司徒畏却突觉右时似被小虫叮了一口,微感酸⿇,自然而然地下垂二寸,使那子午问心钉擦着⾐袖打空,落⼊萋萋墓草之中。

  司徒畏知晓此事决非偶然,可能有人在暗中维护自己,为恐“辣手纯”司徒敬生疑,遂赶紧发话说道:“我所要求之事,就是请哥哥顾念我‘龙飞剑客’四字清清⽩⽩,得来不易,望你今后恢复‘辣手纯’司徒敬的本来面目,则小弟纵死九泉,亦无所憾。”

  司徒敬闻言,一阵厉声狂笑,点头说道:“我借用你这‘龙飞剑客’之名,无非想觅机夺取柴无垢的元贞,使她不得不嫁,倒反罗浮,归⼊本派。”

  司徒畏听得全⾝⽑发一竖,颤声问道:“她…她…她可…曾…”

  “桃花娘子”靳留香始终在旁静看,未发片言,如今也银牙微咬下,向那満面凶狞暴戾神⾊的司徒敬瞥了一眼。

  司徒敬继续说道:“但如今柴无垢不知怎的竟已发现这桩秘密,此后借名无用,我便答应你这桩请求就是。”

  司徒畏自司徒敬的话中,听出柴无垢业已洞悉好谋,清⽩未曾被污,不由心头一宽,含笑说道:“多谢哥哥美意,你有何话问我?司徒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辣手纯”司徒敬目凶光,凝注司徒畏沉声问道:“死鬼管三⽩对你颇为器重,他昔年独战少林、罗浮、祁连三派掌门,所用的那柄⽩龙剑及一册精妙异常、可与回风舞柳剑配合运用的‘⽩云剑谱’下落安在?是否曾将秘密告你?”

  “龙飞剑客”司徒畏‮头摇‬答道:“管师叔浪迹天下名山,倦游归来,才到步虚观不久,便被你与掌门师兄突下辣手加害,本来曾与我谈,怎会把他老人家手著的‘⽩云剑谱’及那柄⽩龙剑的下落相告?”

  司徒敬因深知兄弟为人,生平不打谎话,说一不二,既然这等讲法,可能确实不知“⽩云剑谱”及⽩龙剑的下落,遂取出三枚子午问心钉托在掌中,凶睛双瞪,向司徒畏狠狠叫道:“‘辣手纯’杀人向不眨眼,但今⽇却特别为你再留一线生机,你究竟肯不肯…”

  司徒畏不等司徒敬话完,便凛然‮头摇‬说道:“哥哥不必留情相劝,司徒畏此心如石…”

  话方至此,精光疾闪,锐啸划空,三枚子午同心钉已被“辣手纯”司徒敬凝⾜內力发出,照准司徒畏头七坎、左右啂下期门等三处致命死⽳打去。

  司徒敬杀心一动,司徒畏自付必死,但谁知那三枚子午问心钉却似用力稍強,准头略偏,一齐斜落左方,险煞人地掠着司徒畏的胁下打过。

  前一次子午问心钉未曾打中司徒畏右臂,司徒敬以为是对方避开,故未曾在意,但如今却发觉有异,眼內凶光直注司徒畏⾝后那丛长得⾼几过人的萋萋墓草,疑心有人蔵在其中,故意弄鬼。

  “桃花娘子”靳留香也看出溪跷,但却装作毫无所觉,向“辣手纯”司徒敬微施眼⾊,媚笑说道:“你內伤新愈,昨夜又那等‮狂疯‬,居然连暗器手法都失了准头,岂不可笑?

  但既有意超脫你兄弟早离苦海,就该贯彻始终,再用‘洒天星’的手法,给他一把子午问心钉试试。”

  司徒敬领会出靳留香语意,又自怀中取了六七枚子午问心钉在手,靳留香也蔵了两朵九幽磷火,觑准那丛墓草,以备一见有异,立即出手。

  就在靳留香向司徒敬笑语之际“龙飞剑客”司徒畏突觉有两缕冰凉的寒凤袭向‮腿双‬,使得自己全⾝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并听见一丝细如蚊哼,但清晰已极的人语,送⼊自己耳底,缓缓说道:“你‮腿双‬被人截断的⽳道⾎脉业已‮开解‬,赶紧起立走向⾝后墓草丛中,司徒敬若施暗器相袭,可装出武功恢复,随意凌空挥袖,便生奇效。”

  司徒畏既是被点了五重⽳,丧失武功,又为司徒敬截断‮腿双‬⾎脉,使他不能起立行走,闻言以后,将信将疑地试一起立,果然⾎脉已通,竟告如原?

  “辣手纯”司徒敬方将六七枚子午问心钉取到手中,突见司徒畏竟能起立,不由大惊失⾊地双眉猛剔,断喝一声,施展“洒天星”的手法,觑准“龙飞剑客”洒出一蓬星雨。

  “洒天星”及“満天花雨”手法虽是暗器之中的上乘绝学,但多半是用在月牙刀、金钱嫖或菩提子等小巧暗器方面,如今“辣手纯”司徒敬用的是极为霸道的子午同心钉,仍可施展这种手法,着实难能,威力也显得异常強大。

  司徒畏此时虽能行走,但一⾝上乘武功已废,只得遵照暗中人语所云,觑准划空锐啸而至的六七点寒星,引袖凌空拂去。

  一片无形劲气,随同司徒畏的拂袖动作布満当空,果然得那六七子午问心钉,电星飞、四散溅出。

  一明一暗的双方动作,配合得巧妙无伦,使“辣手纯”司徒敬在看不出丝毫破绽之下,不噤疑神疑鬼,惊讶绝。

  司徒畏拂退怒的寒星,带着一种死里逃生、喜出望外的心憎,转⾝走向丛生的墓草。

  这时在那墓草丛中,蓦然出现一具⽩骨鳞峋、大如巴斗的奇形怪头,而“桃花娘子”靳留香所准备的九幽磷火,也已化成两朵绿荧荧的灯花出手。

  九幽磷火一发,怪头亦自凌空飞起,正好被那绿荧荧的灯花打个正着。

  熊熊碧焰一起,才看清那具怪头只是一具死牛或死鸟之类的⽩骨骷髅,但骷髅在被九幽磷火打中以后,竟自动裂成无数碎块,⽩骨四,毒火横飞,惊得司徒敬、靳留香双双施展轻功绝技,电疾飘⾝,才不致作法自毙,被漫空飞舞的九幽毒火打中。

  一个是狠辣无比的武林妇,一个是心如蛇蝎的绝代凶人,怎肯就此甘休?双双厉啸摄魂,觑准尚未走⼊丛生墓草之中的“龙飞剑客”司徒畏,作势待扑之际,实在静夜空中响起了宛如平地焦雷的人语之声,这语声极其简单,仅有四字,说的是:“天…良…何…

  在?”

  “天良何在”四字⼊耳“辣手纯”司徒敬不噤想起自己在伏牛山中企图辱“凌波⽟女”柴无垢时所遇的宛如鬼魅的不可思议之事,哪里还顾得追杀“龙飞剑客”司徒畏?急忙一拉“桃花娘子”靳留香,双双就势飞逅,隐人了葬岗头的荒烟蔓草之中。

  司徒畏茫然走人那片丛生的墓草,草中却阒然无人,只在地上留着一封束帖及一粒朱红灵丹,封外并写着八个小字:“先服灵丹,再阅束帖。”

  司徒畏此刻自然唯命是从,先取朱红灵丹服下,顿觉丹田温暖,周⾝舒泰,然后打开束帖,只见帖上写着十囚个字道:“⾼黎贡山凝翠⾕,松花指路月当头。”

  这十四字的含义,参详起来,似乎上易下难?因为“⾼黎贡山凝翠⾕”分明只是地名,而“松花指路月当头”不但不知何意,并与师叔“慈心羽士”惨遭掌门师兄铁冠道长暗害,割⾆剁指以前,目注自己⾼叫“松花指路,明月当头”之语,完全符合。

  “龙飞剑客”司徒畏苦思久久,忽然把这“松花指路,明月当头”两句隐语,与兄长“辣手纯”司徒敬向自己一再问的师叔“慈心羽士”所用的⽩龙神剑及可与口风舞柳剑法合运用、更增威力的“⽩云剑谱”发生联想。

  暗忖,莫非管师叔临被害前向自己⾼呼之意,就是要自己依照他这两句隐语,寻得⽩龙神剑及“⽩云剑谱”替点苍派光正门户、制裁掌门师兄逆伦重罪,为他报仇雪恨?

  这样一想之下,似乎颇有几分道理,应该赶往⾼黎贡山凝翠⾕找寻。但司徒畏自服那粒朱红灵丹后,虽已精神大振,却因五重⽳被点,真气內力依旧难提,加上左腿又复负有子午问心钉穿⾁之伤,恐怕尚未走到地头,便会遭受掌门师兄铁冠道长,及狠心辣手的同胞兄长司徒敬的侦骑毒手。

  “龙飞剑客”司徒畏因环境艰难,方自愁眉不展之际,突然一阵狂风,吹散満天云雾,现出一轮皓月,当头朗照。

  一见明月当头,司徒畏渐冷的雄心忽又大振。暗想自己若非被神出鬼没的奇人所救,今夜早已死在同胞兄长的手中,一条命反正是捡来的,何不遵照这束帖所指示,走趟⾼黎贡山,到那凝翠⾕中一试机运?

  雄心既动,司徒畏钢牙一咬,起出那枚深钉⼊⾁的子午问心钉来,撕幅⾐襟包扎伤口,便往⾼黎贡山赶去。

  点苍派掌门人铁冠道长等“点苍三剑”自⻩山事了以后,铁冠道长与“紫焰天尊”雷化便即赶回云南“辣手纯”司徒敬却因贪恋与“桃花娘子”靳留香情,暂时未返。

  铁冠道长因审时度势,深知自己与祁连派掌门人“九首飞鹏”戚大招所定的凶谋可能败露,武林剧斗迫在眉睫。遂在一口步虚道观之后,立即召集点苍派所有好手,发给每人一小袋平素视为至宝、不舍轻用的紫焰神砂,并严瞩加紧练功,勤习点苍派做视江猢的“飞花掌法”及“回风舞柳六十二剑。”

  这⽇铁冠道长正亲自督率几名二代弟子练剑,突闻密报,罗浮派掌门人冰心神尼师妹、驰名武林的“凌波⽟女”柴无垢似乎独自来访,已到点苍山下。

  铁冠道长与“紫焰天尊”雷化对看一眼,眉头微蹙说道:“柴无垢独闯点苍,是否活得太不耐烦?但我对此女还想设法利用,雷二弟且按江湖规矩接她进观再说。”

  雷化点头起⾝,带领两名小道,缓步出。

  “凌波⽟女”柴无垢虽为深坠情网,企图营救“龙飞剑客”司徒畏,冒险独闯点苍,但何尝不知自己孤掌难鸣,绝非铁冠道长等人之敌。遂决定不用暗探,却按武林规矩明面拜访,以言语揭开谋,倒看点苍派掌门人怎样答对?

  故而一见点苍第二剑“紫焰天尊”雷化出,竟暂忍心头恶气,微抱双拳,朗然发话说道:“柴无垢鲁莽造访,望雷天尊海涵一二。”

  雷化稽首为礼,含笑答道:“柴女侠远途光降,步虚道蓬⾰生辉,望雷化奉掌门人之命出,恭请柴女侠观內待茶。”

  话完便即侧⾝肃客。

  点苍、罗浮夙有深仇大恨,步虚观无殊虎⽳龙潭,但柴无垢为了挂念意中人“龙飞剑客”司徒畏安危,纵是剑树刀山,一样视作康庄大道,遂毫不犹疑地缓步走进。

  铁冠道长于正殿相待,柴无垢先向三清道祖神前拈香,然后便在点苍派众目炯炯之下,傲然就坐…

  小道献上香茗,铁冠道长端茶敬客,微笑问道:“⻩山天都峰顶一别未久,柴女侠却为何事光降点苍?”

  柴无垢微微一笑,目注铁冠道长答道:“道长何必明知故问?柴无垢也从来不作虚言,我是来找‘龙飞剑客’司徒畏。”

  铁冠道长想不到柴无垢已知真象,以为她是指的冒牌龙飞剑客,遂含笑说道:“我司徒四弟自⻩山会了,因私事羁绊,尚未回归…”

  柴无垢接口冷笑说道:“我要我的,不是道长口中所说的曾到⻩山与会的那个龙飞剑客,而是被你幽噤在这步虚道观之內的真正的‘龙飞剑客’司徒畏。”

  铁冠道长听得眉头双蹙问道:“柴女侠怎的与我谈起禅机来了?我司徒四弟未犯本门规律,怎会加以幽噤?何况我已声明,他尚在外款归。”

  柴无垢一双美目之中出炯炯精光,冷然说道:“道长此话未免故意矫情?在外与祁连妖妇‘桃花娘子’靳留香鬼混未归的,恐怕不是你司徒四弟,而是你司徒三弟吧。”

  铁冠道长闻言,不噤心惊这项重大秘密,怎会被对方看破,但因话出如风,为了保持自己一派掌门的⾝份,只得強赖到底,故一阵森然冷笑,剔眉说道:“柴女侠,因你今⽇按着江湖礼节来访,是我步虚观的上客,铁冠才不便妄出无礼之言,但亦请柴女侠自加尊重,切莫信口雌⻩,我司徒三弟不是在三年前便被你师姊的‘般禅掌力’震落弱⽔?”

  柴无垢听对方这等说法,知道铁冠道长必然不肯但⽩相承,而自己暂时又拿不出真凭实据,倘若彼此争论得动起手来,反会吃亏,并对营救意中人“龙飞剑客”司徒畏之事毫无助益。利害想通以后,心头盛气一平,竟不再深究,反向铁冠道长歉然笑道:“柴无垢道听途说,未必是真,道长现称并无此事,请恕鲁莽,柴无垢立即告辞,我还奉我师姊之命,要在江湖间查究有关‘天荆毒刺’的可疑情事。”

  “紫焰天尊”雷化因柴无垢言语之中,分明已知“辣手纯”司徒敬顶替“龙飞剑客”

  司徒畏一事,觉得此女绝难再为已用,不如趁她独闯虎⽳、孤掌难鸣之际,予以歼除,也可使罗浮派中减少一名顶尖好手。

  故一听柴无垢意告辞,便向掌门师兄铁冠道长暗施眼⾊,但铁冠道长却佯如未见,站起⾝形含笑说道:“关于‘天荆毒刺’之事,铁冠旦夕萦心,并已派得力人手四出探听,柴女侠若有秘讯,尚请念在敌忾同仇,就近寻觅点苍派中弟子,赐告一声为感。”

  柴无垢转⾝出殿,铁冠道长居然还礼貌周到地亲自送出步虚道观。

  “紫焰天尊”雷化等“凌波⽟女”柴无垢去远,一面与铁冠道长同回大殿,一面诧然问道:“大师史,难道您认为此女还有可以利用之处?”

  铁冠道长闻言,忍俊不噤地一阵仰天大笑。

  这阵大笑,笑得雷化益发狐疑莫释?

  铁冠道长笑声收歇以后,一双闪烁的鹰目之中,暴异样的精光,看着雷化说道:“雷二弟,你怎把你掌门师兄看得如此庸俗?柴无垢现已知晓司徒三弟假扮‘龙飞剑客’之事,怎会还有利用价值?”

  雷化虽亦极为凶毒,但比起他这位雄心的掌门师兄,毕竟相差一筹,仍未能体会铁冠道长的心意,讶然问道:“大师兄既知此女已无利用价值,则何必在她自投罗网之下纵虎归山,以遗后患呢?”

  铁冠道长伸手重重一拍雷化的肩头“呵呵”大笑说道:“雷二弟,在武功方面,你虽⾜可与任何一流⾼手相互颌顽,但在机智方面,须多用心思,你认为柴无垢数千里远来,会这样三言两语就走?”

  雷化这才恍然大悟他说道:“大师兄认为柴无垢还敢来暗探步虚观?”

  铁冠道长笑道:“无论是男是女,只要一坠情网,均必尽心尽力地关怀对方,不会以本⾝利害为念,故而慢说我们这座步虚观,便是一座森罗地狱,设有鼎镬刀山相待,柴无垢也今夜必至。”

  雷化暗中佩服掌门师兄的算计,微笑说道:“柴无垢一⾝罗浮绝学颇不寻常,‘般禅掌力’尤非小可,今夜来时,是否由小弟出手对付?”

  铁冠道长‮头摇‬笑道:“雷二弟,你这种想法,未免又落下乘,我若想一招一式地杀她,则方才何必让柴无垢生出步虚观?”

  雷化简直被这位大师兄弄得莫测⾼深,茫然瞠目。

  铁冠道长见他这副神情,不噤失笑说道:杜少陵说得好:‘挽弓当挽強,用箭当用长,人先马,擒贼先擒王。’而杀人之道,亦当以诛心为上。今夜本用不着施展‘飞花掌’、‘回风舞柳剑’及你精心苦炼的‘紫焰神砂’,我便保证柴无垢心碎魂飞,咬牙无奈地自尽而死!”

  铁冠道长越加解释,雷化便越是糊涂,直等那位刁狠毒无比的点苍派掌门人,向他附耳低告之后,方惊佩不已地遵照指示,布置一切。

  “凌波⽟女”柴无垢果如铁冠道长所料,决定夜来独闯步虚道观,探听意中人“龙飞剑客”司徒畏究竟被幽噤何处。

  她离开步虚道观独自游览点苍,并远眺洱海云烟,以遣寂寞。

  苍山洱海,全属滇中胜景,但景随心生,所见各异,柴无垢因悬念司徒畏的安危,不知他如今究竟是生是死?芳心凄苦,意兴阑珊,以致大好风光到她眼中,几乎全变作断肠景⾊。

  好容易才等到夜幕深垂,天空并有大片流云时掩月⾊,柴无垢遂展开一⾝上乘轻功,扑奔点苍派的本重地,步虚道观。

  观中情景并无丝毫异状,若⼲弟子似乎还在夜深⼊静、⾼低殿字之间,时时喃喃念经,満是一副出家圣地的清净模样,不像一般武林舵寨那等杀气腾腾,布岗置哨。

  柴无垢因这步虚道观地势颇大,前观且复时有当地士民来此瞻拜,知道若有秘密,必在后观,遂蹑⾜潜踪,一重一重殿字地往后探去。

  一直越过三四重殿字,眼前是一堵⾼大的围墙,铁门紧闭,门上并有“香客止步”字样,柴无垢略察周围形势,并由那围墙建造得特别⾼大之上加以判断,猜出既然不让寻常香客游人随便进⼊,则墙內定是点苍派的秘密重地。

  果然“凌波⽟女”柴无垢刚刚提气飘⾝,纵上墙头,使听得一座八角形的奇异建筑之中,传来一阵森狠辣无比、摄人心魄的狞声厉笑。

  这阵笑声,柴无垢⼊耳便知正是点苍派掌门人铁冠道长所发。

  但这座八角形的建筑极为奇异,墙⾼几及两丈,不仅不见屋顶,亦无门窗,只在正对自己的方向,有一直径尺许的圆形小洞,那位名列点苍第二剑的“紫焰天尊”雷化,却率领四名手横利剑的门下弟子,站在这小洞之外,似是担任警戒。

  柴无垢见状不噤暗自猜疑,那点苍派掌门人铁冠道长,在这奇异密室之中作些甚事?为何摆出如此紧张的形态?

  疑念方起,四五丈外的奇异建筑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呼,跟着又是一阵铁冠道长所发的“桀桀”狞笑。

  那声惨呼听来已觉⽑发齐竖,遍体寒生。而那阵狞笑却更为凶狠无伦,摄人神魄。

  柴无垢自被“蔷薇使者”告知“龙飞剑客”以假为真的那段秘密之后,整颗芳心不噤为了意中人的安危惊忧碎,如今听得这阵狞笑及这声惨呼,又复自然而然地猜疑到司徒畏⾝上。

  当面既有“紫焰天尊”雷化率领门下虎视眈眈,柴无垢遂只得利用那道⾼墙隐⾝,悄悄绕向侧面。

  行走之际,狞笑及惨呼声息依然阵阵传来,并觉狞笑越来越暴戾无俦,惨呼却越来越悲凄无比,弄得这位久走江湖、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凌波⽟女”心神难安,狐疑満腹,中宛若小鹿撞般地“腾腾”狂跳。

  约计绕过十来丈后,柴无垢轻轻纵⾝,双手攀住墙头,微露双睛一看,果然绕到侧面,雷化等人已为墙角所掩,难于发现自己。

  因对方系属武林一流⾼手,为恐万一⾐襟带风,易被发觉,柴无垢遂不用轻功飞纵,只是悄悄溜下⾼墙,一步一步,蹑⾜潜踪地走到那座无门无窗,又无屋顶的奇异建筑之下。

  刚刚贴近奇异建筑墙,又复听得一声惨呼;但这声惨呼,音质虽然悲厉,声量却已低微,仿佛那惨呼之人已被‮磨折‬得只剩下了奄奄一息。

  柴无垢的一颗芳心狂跳得几乎跃出膛,急忙提气纵起丈许,仍用双手攀墙,慢慢长⾝,‮窥偷‬墙內动静。

  原来这座奇形建筑是以一层坚韧异常的密密铜网代替屋顶,顶网下灯火通明,一览无遗,但那惊心怵目的惨状,使得“凌波⽟女”柴无垢魂魄飞,双手抖,几连墙头都有些抓攀不住。

  网下室內地势,倒有七八丈广阔,但除了一炉熊熊炭火以外,丝毫陈设俱无,人数共只三人,一名青⾐小道,一名点苍掌门铁冠道长,另外一人则上⾝⾚裸,‮体下‬仅存短,背后烙伤累累,⽪焦⾁烂地晕绝伏地。

  柴无垢虽然看不见这惨遭酷刑之人的面貌,但从背后观察,⾝材却与意中人“龙飞剑客”司徒畏极其相似。

  就在“凌波⽟女”惊心绝之际,那位狠毒无比的点苍掌门铁冠道长又发出一阵冷冰冰、恻恻的狞笑说道:“师弟既然不肯与我同心,且罗浮派已有人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彼此便当大别。但在尚未成全你解脫以前,还要让你尝尝掌门师兄的手段,借以向逆我者立威示儆。”

  铁冠道长的这一番话,字字均无殊锐利的钢针,刺得“凌波⽟女”柴无垢芳心碎,几告当时晕厥。

  因为铁冠道长虽未直呼司徒畏之名,但从话意之中,已显然可听出惨受非刑的正是点苍派唯一正大光明的“龙飞剑客”

  这时铁冠道长又向青⾐小道略一挥手,小道便提了一桶冷⽔浇向受刑之人,然后伸手把他翻过⾝来。柴无垢尚存万一希冀地注视这惨受非刑之人的面貌,但目光才触,越发心惊⾁颤,咬碎银牙。因这人脸上同样満布烙痕鞭伤,既肿且破,⾎⾁‮藉狼‬,哪里还分辨得出五官面目?

  铁冠道长真似铁铸的心肝?见了如此惨状,依然丝毫无动于衷,冷冷向那青⾐小道发话说道:“你且再用一次烙刑,我便送你四师叔早归天界。”

  “四师叔”三字,粉碎了柴无垢的一切希冀,心头茫茫然万念皆空,只有一个“死”字独存,想运用“般禅掌力”口手猛震天灵,殉情自尽,与意中人“龙飞剑客”共图来世缘会。

  并非柴无垢懦弱无能,不敢与点苍人物拼力一战。只因目前情势,对方防范得太以严密,既不能破网直下,又无法在顷刻之间,战退雷化及其所率的四名弟子,从小洞进⼊室內。何况外面只要略有动静。室內的铁冠道长必然立下毒手。

  本决无任何抢救途径之下“凌波⽟女”柴无垢才伤心绝地死志⾼萌。但她“般禅掌力”方凝,右掌微翻,尚未自震天灵之际,忽又想起自己宁可跳苍山,投洱海,但却不能死在此处。因万一这⼲穷凶极恶的无聇好徒,若对自己遗体妄施卑鄙手段,则不仅九泉含羞,连罗浮门户也将同坫奇聇大辱。

  思念及此耳边一声“嗤”的微响起处,立有⽪⾁被炙的焦臭气味袭⼊鼻端,分明网下惨残的烙刑,又在开始。

  柴无垢哪里忍心再看意中人临死之前遭受如此‮磨折‬,银牙猛挫,提气飘⾝,便离却这人间地狱,往来路⾼墙扑去。

  她⾝形才动,负责警卫的“紫焰天尊”雷化便已发觉,目光微注,一阵得意异常的厉声狂笑叫道:“柴无垢婢慢走,你千里远来,一明一暗,两进步虚观,怎不留下几手罗浮绝学?”

  柴无垢如今既决心甘为情死,又企图保持清⽩,遂不再理会雷化的挑战之举,只是提⾜真气,施展“八步赶蟾”绝世轻功,扑向⾼墙,口內却厉声答道:“昭昭天道,朗朗无亏,来早来迟,善恶必报。司徒畏及柴无垢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话音未了,人也尚未扑登⾼墙,墙头却已“飕飕飕”窜上三条黑影。

  柴无垢以为又中对方埋伏,银牙咬处,方待拼力一战,但忽然发觉来人竟是自己的援兵“商山隐叟”赛韩康、“三手鲁班”尉迟巧及小侠夏天翔等三位。

  情势一缓“凌波⽟女”柴无垢郁积已久的伤心痛泪立即夺眶而坠,滚滚泉流,向赛韩康等凄然叫道:“三位既来,柴无垢死无所憾,但务请把我的遗体带出步虚道观,或加毁灭,千万不可落于这⼲狠毒无伦、神人共愤的恶贼手中,则罗浮一派及柴无垢九泉幽魂,均感盛德。

  “盛德”二字一出,便即凄然微笑,凝聚“般禅掌力”口手拍向天灵百会死⽳…

  夏天翔⾝形疾闪,一式“排云捉月”托住柴无垢的右腕,剑眉双蹙,讶然间道:“柴姑姑,你为什么要想自尽?”

  柴无垢起初被夏天翔问得脸上一红,但旋即目中出湛湛神光,朗然答道:“我与‘龙飞剑客’司徒畏曾有同生共死的深盟,他如今业已死在他毫无人的掌门师兄手上。”

  夏天翔闻言也自大吃一惊,又复急急问道:“柴姑姑,‘龙飞剑客’司徒大侠死在何处?你是怎么知道的?”

  柴无垢回⾝一指那座宛如人间地狱的奇异建筑,凄然垂泪道:“我适才亲眼目睹司徒畏在这密室之內惨受烙刑,如今大概业已气绝!”

  这时“紫焰天尊”雷化并未前来答话,只是极其冷静地向那刚自密室小洞中钻出的铁冠道长低声数语。但赛韩康、尉迟巧、夏天翔、柴无垢等周围,却出现了十余名不知从何而来的点苍好手,各抱兵刃远远默然肃立,阻断了一切退路。

  夏天翔听得柴无垢曾目睹司徒畏在这密室以內惨受烙刑,不由与赛韩康、尉迟巧等换了一瞥诧异的眼⾊,向柴无垢异常郑重地正⾊说道:“柴姑姑,人生在世,难得知音,倘若司徒大侠真已遇害,则夏天翔决不敢阻拦柴姑姑的殉情壮举。”

  柴无垢听出夏天翔的语意,不噤诧然问道:“夏老弟此语何意?莫非司徒畏之死其中还有溪跷?”

  赛韩康在一旁神情凝重地接口说道:“柴女侠不妨忍死须臾,等我们向这位点苍派掌门人间一个⽔落石出以后,再作定夺。”

  话音至此略顿,目光一扫四外,虽知已人重围,但仍神⾊自若,按照江湖规矩,微抱双拳,向铁冠道长叫道:“武林未学赛韩康、尉迟巧、柴无垢、夏天翔等夤夜妄闯宝观,尚请道长曲谅。”

  铁冠道长两道浓眉之间杀气⾼腾,冷然说道:“点苍山步虚观,不比⻩山天都峰头,无殊刀山剑树,虎⽳龙潭,你们来虽好来,走却难走。”

  夏天翔听得纵声狂笑说道:“既敢闯龙潭,便总有几分降龙手段。我们来时扬长直⼊,去时还不是悠然自如?来来来,夏天翔有几句话儿,要向你这点苍派掌门人请教请教。”

  铁冠道长怒视夏天翔几眼,狞笑说道:“我曾闻密报,你这小娃儿一再与本派作对,今夜宁可开罪于‘北溟神婆’皇甫翠,我也不会放你生出步虚观。”

  夏天翔大笑说道:“彼此真章未见,你这老牛鼻子何必先吹大牛?我有儿句话向你问完,便领教领教点苍武学究竟有什么惊天动地之处!”

  铁冠道长冷笑说道:“点苍绝学是否惊天动地,少时自知。你有何事相询,还不快问!”

  夏天翔伸手一指那问奇形密室问道:“在这室中惨受烙刑之人,是不是‘龙飞剑客’司徒畏?”

  铁冠道长因自己⾝为一派掌门,是当世武林举⾜重轻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适才虽可设计哄骗“凌波⽟女”柴无垢,但如今对于夏天翔这当众公开相询,却为了保持⾝份,不便再复谎言,只得‮头摇‬,示意室中惨受烙刑之人并非司徒畏。

  铁冠道长这一‮头摇‬,却宛如使柴无垢吃了一剂灵效无比的清凉药,芳心大定,喜极之下,反自目中垂落几滴珠泪。

  “紫焰天尊”雷化见夏天翔満面得意神⾊,不噤怒火中烧,愤然叫道:“你们不要得意,司徒畏他⽇⾝受,定然比这室內之人更惨。”

  夏天翔冷然问道:“常言道得好:‘同室莫戈,兄弟不同墙。’你们为何要对‘龙飞剑客’司徒畏如此残酷?”

  铁冠道长看了“凌波⽟女”柴无垢一眼,应声答道:“武林中讲究敬重尊长门规,司徒畏自行其是,独倡异说,不服我这掌门师兄之命,自然罪有应得。”

  夏天翔静听铁冠道长话完,忽然剑眉双挑,发出一阵极具晒薄意味的纵声狂笑。

  铁冠道长佛然问道:“你这等狂笑作甚?”

  夏天翔怒目答道:“我笑你居然还懂得‘敬重尊长’四字。”

  他这句话,是据自己推测“慈心羽士”惨遭割⾆剁指之事,可能是这险毒辣的点苍派掌门人所为,才特意借机加以试探。

  铁冠道长因心中有愧,果被夏天翔此话说得深吃一惊,不敢再从正面问答,竟佯装盛怒难遏,沉声叱道:“小贼出语不逊,谁耐烦再与你絮絮叨叨!你们既敢擅闯步虚观,总算是有备而来,打算怎样动手呢?””

  夏天翔见铁冠道长避开话头,逞凶锋,便知自己与赛韩康、尉迟巧等所料,必定无甚差错。遂又是一阵纵声狂笑,豪情十⾜地朗然说道:“为人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不吃惊。

  你不要避开话头,也不必心怀畏惧,像这等神人共愤之事,我要在明年十二月十六的⻩山天都大会之上,当着举世武林人物,才公开揭你的疮疤。至于今夜则怎样动手均可,要不要我与你这点苍一派掌门,先行斗上一斗?”

  夏天翔因鉴貌辨⾊之下,业已有成竹,故而这一席话,更使铁冠道长听出一⾝冷汗。

  尤其最后点苍一派掌门的轻轻一语,说得这位武功⾼绝,目前无人能敌,并已凶心大动,立意将赛韩康等四人扫数歼除,以图杜灭后患的铁冠道长,竟不好意思一上来便亲自出手。

  “紫焰天尊”雷化见掌门师兄脸上现出为难的神⾊,遂狞笑一声,发话说道:“掌门人何必动怒?这等区区小辈,连小弟也不屑出手,随意在点苍二代弟子中选上一人,便⾜将其超度。”

  铁冠道长因深知夏天翔年岁虽轻,但既系当世武林中出名难惹的“北溟神婆”皇甫翠门下,武功必获真传,年龄有距,辈份相差,胜之不武,不胜为笑,正觉有些作难之际,忽听二师弟雷化这等说法,遂点头叫道:“‘辣手小纯’董晋何在?”

  铁冠道长话音方了,西方暴喏起处,一名年约三十余岁、⾝着道装、鹰鼻鹞眼、看去恶异常的点苍门下弟子,自三丈以外,贴地平飘而至,显得轻功极俊,武技不弱。

  夏天翔暗想司徒敬外号“辣手纯”如今来的这位,又叫“辣手小纯”⾜见此人必然心狠意毒,决非良善角⾊。

  董晋肃立当场,向掌门人铁冠道长恭⾝禀道:“弟子董晋,奉掌门人法谕相召,恭候差遣。”

  铁冠道长目光一注夏天翔,浓眉双剔,杀气⾼腾,沉声问道:“武林人物不按江湖礼貌通名拜谒,竟然簧夜恃技妄闯本派重地,照我所定规戒,便应如何?”

  董晋应声答道:“妄闯前观,斩落一肢,若至后院,必杀无赦!”

  铁冠道长目中凶光厉,点头说道:“既知规戒,我命你立斩来人护法!”

  董晋闻言,以眼角凶光略瞥夏天翔,又向铁冠道长说道:“弟子谨遵法谕,但风闻夏朋友是‘北溟神婆’皇甫…”

  铁冠道长面⾊一沉,厉声叱道:“当场不认⽗,举手不留情,无论他是何人门下,有甚来头,既犯本派忌讳,便当一律诛却!”

  ⾖天翔被他们这一吹一唱的这番做作勾动心头怒火,暗想既⼊虎⽳龙潭,便索不再顾忌,闹他个天翻地覆再说。

  “辣手小纯”董晋听铁冠道长如此说法,遂向掌门人恭⾝一拜,转面对夏天翔狞笑说道:“夏施主,贫道董晋,奉本派掌门人法谕,讨教⾼招,兵刃掌法,或是暗器互斗,真力相拼,任凭夏施主选择其一。”

  夏天翔因在氓山口头峰下会过假龙飞剑客“辣手纯”司徒敬的“飞花掌”又于武陵山步虚下院会过玄清道人的“回风舞柳剑法”深知这两种点苍绝学均颇神妙,自己纵可得胜,必费心力,不如倚仗恩师做视当世、秘授心传的“乾天气功”先给对方一点下马威看看再说。

  这时赛韩康因周围形势险恶,铁冠道长及“紫焰天尊”雷化等点苍双剑眉腾煞气,虎视眈眈。又见夏天翔一双俊目之中,精芒闪烁,猜出这位⾼做倔強的小侠,可能已动杀心,遂真气略凝,向他耳边传音道:“夏老弟,我们⾝⼊重围,务须保留精力,以图‮全安‬退出。对于动手之事,最好不必过份逞強,点到为止。”

  夏天翔因主意已定,并已将师门绝学“乾天气功”暗暗聚集,遂虽听赛韩康如此说法,依旧傲然一笑,向那董晋微晒说道:“贵派掌门人既命董朋友诛除妄闯点苍重地之人护法,则夏天翔愿获全尸,我们以內力相较,⼲⼲脆脆的一掌为判!”

  无论比赛兵刃抑或拳脚,強者虽可风狂雨骤地凌厉进攻。弱者亦能闪展腾挪,招架防守。唯独这种內力相较,无法取巧,何况又是一掌为判?换句话说,也就是立拼生死。不由把这位语气谦和、心肠狠毒的董晋,听得深觉一愕!

  夏天翔见状,狂笑说道:“点苍派下人物,原来只会大言,全无实学…”

  一言未了“辣手小纯”董晋暗聚所练“黑煞掌”冷哼起处,双掌猛推,两股冷劲疾的寒风便向夏天翔当撞到。

  夏天翔暗提一口先天真气,布満全⾝百⽳,也自双掌前推,却毫未带甚疾风劲气。

  四掌相触,董晋方自力聚掌心,绵绵吐出寒暗劲,夏天翔双掌突然微循即翻“哈哈”一笑“北溟神婆”皇甫翠的傲世绝学“乾天气功”所化的纯劲气,立由丹田贯注双掌,迸而出。

  铁冠道长一派掌门,毕竟识货,一听夏天翔所发的“哈哈”笑声,隐具先天之气,便向雷化蹙眉说道:“想不到夏小鬼年纪轻轻,竟学会了皇甫翠的‘乾天气功’?董晋所练的‘黑煞掌’恰好最惧这种纯劲力,恐怕要受克制,难这大劫。”

  一面说话,一面目注当场。只见董晋与夏天翔四只手掌紧合未分,彼此似在奋力強拼,但夏天翔面带做笑,神⾊从容;董晋则凶睛猛瞪,鼻翅狂扇,一滴一滴的冷汗,自额间滚滚而落。方暗道:“不好!”已觉一股如山劲力汹涌而至,体內狂震,气⾎逆转,直犯天君,口中一甜,眼前一黑,颓然委顿倒地。

  铁冠道长钢牙微挫,哼了一声叫道:“七师弟玄化出场,八卦堂值⽇弟子,替你‘辣手小纯’董晋师兄安排后事!”

  东北方应声纵过一名蟹面虬髯的青袍道士,人犹未到,夏天翔收掌抬⾜,把个七窍溢⾎的董晋尸⾝,踢得栽出五步。

  赛韩康见第一场便伤人命,知道双方必难善了,着想生出步虚道观,非经浴⾎苦斗不可。方自准备下场,换口夏天翔之际“凌波王女”柴无垢却已‮躯娇‬微闪,一纵而出。

  夏天翔知道柴无垢的一⾝武功⾼出己上,遂乐得暂时休息,向那被铁冠道长唤做七师弟的玄化道人笑道:“夏天翔暂且回阵,让你尝尝我‘凌波⽟女’柴姑姑罗浮绝学的滋味。”

  罗浮、点苍两派积怨甚久,各不相容,故而柴无垢与玄化道人在略为答话之下,便即四掌翻飞,战在一处。

  玄化道人比董晋长了一辈,功力自然较深,所用“飞花掌法”虽尚未到卷絮随风、沉花共露、燕愤蝶怨、月冷烟空的最⾼境界,但亦极尽轻灵美妙之致,井在飘飘之下,时有令人难防的诡辣杀手。

  柴无垢所施展的是罗浮派精妙掌法“小诸天兜罗八手”她功力本可略胜玄化道人一筹,但因在武陵山步虚下院与“辣手缚”司徒敬恶斗,三记“般禅重掌”换来七处青芒剑痕,彼此均告伤得不轻。如今虽经赛韩康妙药治愈,依旧不无影响,以致三五十合过后,仍然秋⾊平分,未能占得胜面。

  玄化道人似乎看出柴无垢弱点所在,居然一轮疾风暴雨拼命強攻,不由‮逗挑‬得柴无垢心头火发,也自不顾一切地凝聚“般禅掌力”施展“小诸天兜罗八手”中的连环三绝“贝叶翻经”、“金龙归钵”、“佛座拈花”幻成一天掌影,飘飘拍出。

  这三招暗夹“般禅重掌”的绝妙招术,虽然得玄化道人无法闪躲,硬加接架而彼震出数步,⾜下跄踉,前剧烈起伏,面如金纸,显见內伤不轻,但柴无垢亦因用力过度,肩头剑创迸裂,罗⾐之上一片⾎渍。

  赛韩康急忙唤回柴无垢,以⾝边灵药为她內服固本,外敷疗伤,点苍派掌门人铁冠道长则怒容満面,挥退玄化道人,厉啸一声,所有外围点苍弟子,均自往中一围,在夏天翔等三丈之外,各亮长剑,布成了一个似星非星的奇形剑阵。

  剑阵布好,铁冠道长面寒如⽔,向“紫焰天尊”雷化冷冷说值:“雷二弟,我命你亲自出手,不留丝毫情面,诛杀来人,让他们认识认识点苍武学的真正威力。”

  说到此处,话音略顿,改向那群布成奇异剑阵的点苍弟子厉声叫道:“如今‘长庚剑阵’既布,步虚观这后院之中,便只许人进,不许人出。无论防守任何方位的弟子,倘若被人冲出脫逃,一律提头来见!”

  点苍弟子暴喏起处,每人一柄冷森森的长剑,均自平举当,剑尖对准赛韩康等四人,肃静无声,使得这步虚道观的后院之中,満布沉杀气。

  赛韩康见情势如此危急,不噤愁聚双眉,暗想己方四人之中,当推柴无垢武功最好,但已旧创迸裂,难噤剧战,其次要数夏天翔、自己及尉迟巧,虽各有专长,‮实真‬武功比起“点苍双剑”等一流⾼手却嫌稍弱。可见不仅势孤,并且力穷,对于目前局势,却是怎样应付才算妥当?

  尉迟巧见点苍第二剑“紫焰天尊”雷化,业已威风凛凛地倒提长剑,巍立当场,遂向赛韩康怪笑一声说道:“老怪物不要发愁,常言道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化子今夜也出出风头,用我这七宝李公拐,领教领教雷老牛鼻子的点苍剑术。”

  赛韩康心中一动,低声问道:“老化子素有‘三手鲁班’的外号,你这李公拐既加‘七宝’之称,可是有甚花样,⾜以克制…”

  尉迟巧不等赛韩康话完,便即‮头摇‬笑道:“秘法不传六耳,我确实不怕雷老牛鼻子的什么点苍剑术,但他著被我逗得恼羞成怒,用起成名毒物紫焰神砂之际,老怪物可得替我打个接应。”

  两位风尘奇侠均怀绝世智慧,如今竟然心领神会地各逞机锋,互相低语,却未用炼气成丝、传音⼊密的功力,故意使“紫焰天尊”雷化及铁冠道长听在耳內。

  雷化也深知尉迟巧心灵手巧,擅制各种机械,闻得他竟不怕自己威震江湖的“回风舞柳剑法”便猜出定是那七宝李公拐上有甚特殊花样,必须留神警戒。

  尉迟巧话完以后,面含怪笑地走下场中,自怀內取出一长才尺许、乌光闪闪的精钢所铸的短拐。

  “紫焰天尊”雷化见对方这钢拐短得简直宛如儿童玩具一般,不由越发皱眉,知道必有意料不出的妙用,否则尉迟巧怎敢以之敌挡自己的点苍神剑?

  果然尉迟巧刚把这七宝李公拐取到手中,未见任何施为,只发出一声怪笑,挣然脆响起处,拐便长出八寸,成了二尺左右,斜举前,⾜下歪歪斜斜地活开步眼。

  雷化名列点苍第二剑,是当今武林中一流⾼手,看出尉迟巧不但所用的七宝李公拐能够长短伸缩自如,施展的并是一套江湖罕见、极具神妙的“八仙醉拐”

  遂心中暗自拿定主意,事事稳重,以防万‮中一‬了暗算,有损“点苍三剑”的威名,并在与对方略微周旋后,便即施展成名毒物紫焰神砂,把这动作诡异、兵刃特别的“三手鲁班”

  除去。

  主意方定,尉迟巧居然先行发招进攻,并还抢踏中宮,一式“吕洞宾醉写岳楼”以拐当笔,便向雷化前划到。

  雷化久经大敌,心思颇细,见尉迟巧连拐带臂,不⾜五尺,却在六尺以外发招,便知又有溪跷,故意不加接架,只是微一昅,后退三尺。

  当真不出所料,就在雷化刚刚昅退后之际,挣然一响,七宝李公拐的拐尖,又复长出八寸。

  雷化浓眉方剔,尉迟巧索故炫神奇地右臂蓄力猛震,两声清脆龙昑,七宝李公拐拐尖现出一朵莲花,拐柄也多了一个形如月牙、精光闪闪、看来极为锋利之物。

  雷化丝毫不敢大意,横剑护,冷笑说道:“你这拐中所蔵的花佯倒真不少。”

  尉迟巧大笑答道:“钢拐两长,莲花一现,再加上这柄专破任何內家气功的屠龙刀,七宝之中,不过才现四宝,哪里算得上多?你还是好好留神我这七宝李公拐之中尚未施展的‘夺命三绝’!”

  话音了处,持着那一端有朵钢铸莲花,一端有柄月牙利刃,仿佛均可飞出伤敌,长度已达二尺六八的奇形钢拐,展开精妙招术,狠扑雷化,威势宛若天风海雨,颇⾜慑人。

  “紫焰天尊”雷化在武功方面虽较尉迟巧⾼出二筹,但因对于这花样极多的七宝李公拐大以顾忌,招招谨慎,步步留神,故而展眼问业已二三十合,居然还不能放手发挥点苍剑术的精妙所在。

  夏天翔看得颇为⾼兴,向赛韩康低声笑道:“赛老前辈,这样看来,今夜局面并不算坏,尉迟老前辈倘若施展他那七宝李公拐中的‘夺命三绝’,说不定还可使雷化吃上一些苦头呢?”

  赛韩康眉头微蹙,炼气成丝地向夏天翔耳边说道:“夏老弟有所不知,尉迟老化子这七宝李公拐毫无实用,完全是故示神奇,仗以吓人。倘若被雷化发觉,便将立蹈危机,除非对方中了我们适才故意互相低语的敌妙计,施展紫焰神砂,才或许能够以毒制毒,有些便宜可占。”

  夏天翔闻言方知尉迟巧在场上狠天狠地、着着抢攻的慑人威势,原来竟是骗局!但却果见奇效,使得雷化心存顾忌,处处碍手碍脚。

  不过紫焰神砂是点苍派震慑武林的独门暗器,非但与祁连派的九幽磷火有异曲同功之妙,并因紫焰神砂一洒便是好大一片,面积较广,威力比九幽磷火尤強,柴无垢对这种毒辣暗器尤为顾忌,怎的尉迟巧却盼望对方施展?倒看他有什么特殊手段,能如赛韩康所说的以毒攻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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