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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西风魔影血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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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辚辚,马萧萧…

  这是唐代大诗人杜甫“兵车行”的起句。

  如今终南山麓的一条古道上,在斜残照,西风猎猎之下,也听见了辚辚车响,萧萧马鸣。但来的却不是兵车,而是一辆灵车。

  车上棺柩,系楠木所制,漆得乌光闪闪,颇为气派!

  不过更气派的是左右护柩之人,竟是在当代武林中极负盛名的“祁连双剑”!

  这辆灵车.是由四匹健马拖曳,除了“祁连双剑”中的“笑书生”端木杰,及“铁面昆仑”李不凡.在灵车左右,跨马护行以外,车后还有一辆单套篷车,车中坐的是“笑书生”端木杰之“飞环侠女”岳凤,暨一对年约三岁,均极俊美的可爱男女幼童。

  女童是端木杰之女端木淑,男童则是棺木中死者一代大侠“摩云手”⾕啸天的独子⾕家麒。

  灵车由西往东,走到终南山中一座百丈峭壁之下,突然自峭壁后闪出数十人来,当先三人,拦路抱拳,向“祁连双剑”说道:“⾕大侠生平仁义,义満江湖,不想忽作古人,他灵柩既过终南,请容我兄弟一祭!”

  “祁连双剑”中的大侠“铁面昆仑”李不凡目光微注,认出这拦路三人,是黑道中一流凶徒“终南三鸟”鲍氏兄弟,不噤面⾊微沉说道:“三位鲍当家的,若想向⾕大侠英灵致祭,必须等李不凡、端木杰将灵车护送到蓝田⾕家村后,公开举行,这样草草不恭,恕我有违尊命!”

  “终南三鸟”中的‮二老‬“毒心飞枭”鲍扬,闻言冷笑说道:“绿林好汉,云集终南,齐向⾕大侠一致最后敬意.怎的还说草草不恭?”

  “笑书生”端木杰“哦”了一声,冷笑说道:“原来除了‘终南三鸟’鲍氏昆仲以外,还有其他武林朋友,埋伏在此!”

  端木杰语音方了,连声厉啸,突震心神,在这百丈峭壁的密林丰草奇松怪石之间,又复有五六位绿林巨寇,纷纷现⾝纵落!

  “铁面昆仑”李不凡,见来人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有名凶徒,眉头方自略蹙“毒心飞枭”鲍扬业已手指刚刚现⾝的众巨寇,得意狂笑说道:“李大侠请看,‘飞罗汉’法元大师、‘铁笛真人’灵灵道长、‘五湖龙神’裴通海、‘追魂客’乔冲、‘铁掌震中原’边大寿等,一齐在此,加上鲍通鲍扬鲍永兄弟三人,应该算得上是一场颇为盛大的绿林公祭!你们‘祁连双剑’,虽然艺业不群,但目前強弱众寡,太以悬殊,倘若敬酒不吃吃罚酒.就难免弄得灰头土脸,自讨无趣的了!”

  “笑书生”端木杰虽见这“毒心飞枭”鲍扬,倚仗人多势众,耀武扬威,却仍毫无怯⾊地,冷笑说道:“既称绿林公祭,必当有位‮导领‬群雄的主祭之人,诸位虽然平素各霸一方,声威显赫,但谁敢自负⾜以‮导领‬…”

  话音未了.‘追魂客’乔冲森森地接口答道:“端木大侠不要挑眼,只要等香案供物摆齐,包你有⾜以‮导领‬南七北六十三省全体绿林道的人物,出面主祭!”

  “笑书生”端木杰听得愕然说道:“⾜能‮导领‬南七北六十三省整个绿林道之人是谁?除了七年前败在棺中死者‘摩云手’⾕大侠‘摩云神掌’之下,因而遁世隐迹的‘风叟’濮赫外,我还真想不出再有他人,具此⾝份。”

  “追魂客”乔冲冷然说道:“究竟是谁,少时自知,鲍二兄,你还不快令手下,摆设香案供物恭候。”

  “毒心飞枭”鲍扬闻言,遂指挥手下,自百丈峭壁之后,抬出预先准备的供桌,摆设香烛等物。

  “笑书生”端木杰向“铁面昆仑”李不凡笑道:“大哥,他们既然有人‮导领‬,我们就让他们举行一次绿林公祭也好!”“铁面昆仑”李不凡目中暴精光,冷然点头,与“笑书生”端木杰一换眼⾊,双双飘⾝下骑!

  直等供案香烛摆齐,百丈峭壁之后,一声森森的冷笑起处,缓步走出一位⾝材略为瘦削,两只鹰目,炯炯生威的⽩发微须老叟!

  “笑书生”端木杰向“铁面昆仑”李不凡瞿然说道:“大哥,来人果然是隐迹七年之久的‘风叟’濮赫!”

  “铁面昆仑”李不凡面⾊沉重地,与“笑书生”端木杰换一瞥眼⾊,均自抢在“摩云手”⾕啸天灵柩之前.双双并立,由端木杰抱拳叫道:“濮老当家的,‘大巴山英雄会’后,一别七年,不想老当家的精神矍铄,益发健朗了!”

  “风叟”濮赫走到供桌之旁止步,抬头目注“摩云手”⾕啸天灵柩,脸上现出一片感叹惋惜神⾊,缓缓说道:“七年前‘大巴山英雄会’上,一场龙争虎斗,濮赫敬承‘摩云手’⾕大侠半掌之教,含羞带愧,遁迹终南.期以十年,重练‘风煞手’,本来不等期満,决不重出江湖!但谁知苍天不佑,⾕大侠居然撒手尘寰,遂得我这当年旧识,不得不提早三年出世,向⾕大侠灵前,拈香致祭,略尽心意!”

  话音至此一顿,突然目注“祁连双剑”⽪笑⾁不笑地.冷冷问道:“李大侠、端木二侠,濮赫有一事想在两位台前请教!”

  “铁面昆仑”李不凡,应声说道:“老当家的有话尽管请问,李不凡端木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哪里当得‘请教’二字?”

  濮赫一双鹰目之中,精光微闪.凝注灵柩有顷,蹙眉问道:“濮赫七年来虽然⾜迹不出终南,但耳目尚能观察江湖大事!风闻⾕啸天⾕大侠,近年苦练专门克制我‘风煞手’的‘三神功’,并颇有成就.他却因何病,一旦归真,万缘撒手!”

  “笑书生”端木杰‮头摇‬答道:“常言道得好:‘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任凭何等英雄,一旦大限临头,无常一到,谁能勾消生死簿?拒⼊鬼门关!还不均是乖乖地抛下毕生事业.盖代声名,听由⻩土埋⾝,化作一堆朽骨!”

  “风叟”濮赫双眉一轩说道:“听端木二侠这等说法.⾕啸天是无疾而终的了?”

  “铁面昆仑”李不凡接口答道:“⾕大侠三年前因爱难产,子存⺟死,他夫情爱深重,旦夕追思,郁郁致病,以致终告不起!”

  “风叟”濮赫听得眉头一挑,目精光,脸上现出一丝森无比的笑容说道:“幸苍天有眼,⾕大侠居然有后,他这位公子是否就在那辆篷车以內!”

  “笑书生”端木杰突然双目电神光,注视“风叟”濮赫,沉声问道:“濮老当家的,你与‘摩云手’⾕啸天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

  “风叟”濮赫‮头摇‬笑道:“七年前‘大巴山英雄会’上的半掌因缘,哪里当得起‘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之喻?”

  端木杰依旧沉声问道:“濮老当家的既与‘摩云手’⾕啸天无甚不解深仇,何必还对他这⽗⺟双亡的幼子,放不过手?”

  “风叟”濮赫‮头摇‬大笑说道:“端木二侠,休要误会,常言道:‘人死不记仇’,今⽇一见‘摩云手’⾕大侠灵柩.濮赫连‘大巴山英雄会’旧事,均已冰释,怎会对他幼子有所不利?我只是欣喜故人有后,想看上一眼,略减心头凄楚之意罢了!”

  “笑书生”端木杰闻言遂向篷车以內的爱“飞环侠女”岳凤叫道:“凤妹,濮老当家的既然如此说法你就把家麒侄儿,抱在手中,让他看上一眼!但任何人只要走近篷车的五尺以內,你便施展专破內家真气的‘寒铁飞环’,及从来未曾用过的‘淬毒万芒针’,向其下手!”

  端木杰语音才毕,车帘便开“飞环侠女”岳凤把“摩云手”⾕啸天之子⾕家麒,揽在怀中,右手持着专破內家真气的“寒铁飞环”左手握着一筒得自绿林巨寇手內,江湖人物闻名丧胆的“淬毒万芒针”妙目笼威,⽟容含煞地,向“风叟”濮赫冷冷注视!

  濮赫盯了⾕家麒几眼,神⾊凝重地伸手端起供桌上的一杯酒来,仰天大笑说道:“且喜故人有子,濮赫这第一杯酒,先谢天地!”

  说完.便把杯中美酒,先行向天一举,然后洒在地上。

  “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双双肃立抱拳说道:“李不凡、端木杰,敬代亡友⾕啸天,谢过濮老当家的宽仁厚义,⾼抬贵手之德!”

  濮赫眉头一轩.伸手取起供桌上的第二杯酒来,目注“摩云手”⾕啸天的灵柩说道:“这第二杯酒,濮赫要到我老友棺前一奠!”

  “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不得不侧⾝让路,但端木杰却向“风叟”濮赫振声道:“濮老当家的,请你莫忘了适才所说的‘人死不记仇’之语!”

  濮赫微微点头,闪⾝走到“摩云手”⾕啸天灵柩之前五六尺处,岸然卓立,一举手中酒杯,慨然说道;“濮赫纵横武林数十年来,除了有两三位轻易难见的绝代奇人,不曾会过以外,生平未遇敌手!七年前‘大巴山英雄会’上,承教半掌,旦夕萦怀,本拟以十载光,苦练绝学,重会⾼朋,谁知今⽇在这西风古道之间,所见的只是⾕大侠的六尺灵柩,岂不令我濮赫英名难复?饮恨没世了么!”

  “风叟”濮赫说到此处.好似心情动已极,満头⽩发齐飘,左手往酒杯杯沿一搭,双手捧杯,轻轻翻掌,将杯中美酒,向前泼出,洒在“摩云手”⾕啸天灵柩尺许以外!

  “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生恐“风叟”濮赫要对⾕啸天灵柩,下甚煞手?本在凝神戒备,见状方自略放宽心。

  濮赫突然厉声叫道:“鲍扬二弟,请把供桌上的第三杯酒,取来给我!”

  “毒心飞枭”鲍扬应声将酒送过,濮赫接杯在手,便往“摩云手”灵柩之前举步!

  “铁面昆仑”李不凡伸手一拦,蹙眉问道:“濮老当家的,你第一杯酒,谢过天地,第二杯酒,奠过故人,这第三杯酒,却…”

  濮赫不等李不凡话完,便即厉声说道:“濮赫茹恨七年,不见故人一面,怎肯甘心?这第三杯酒,我要…”

  “笑书生”端木杰失惊接口问道:“你想开棺面见⾕大侠?”

  “风叟”濮赫鹰眼一翻,凶光四,换了一副狞恶神情,冷然答道:“你猜得不错,我不信一位武功卓绝.生龙活虎般的‘摩云手’⾕啸天,会突然撒手尘寰,我要开棺验尸!”

  “铁面昆仑”李不凡闻言大怒说道:“濮赫,你不要过分欺人,倘若李不凡、端木杰不让你开棺,又便如何?”

  濮赫目光微扫“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嘴角一撇,晒然不屑地说道:“你们‘祁连双剑’便算合手联攻,也噤不起濮赫三记‘风煞手’!”

  “铁面昆仑”李不凡明知“风叟”濮赫一⾝出奇绝学,本已威震江湖,冠冕绿林!

  大巴山受挫以后,埋首终南,苦研武技,內外功行,必更大进,所说决非虚言,但因自己“祁连双剑”名头,亦非幸致,遂浓眉剔处,一声怒啸,伸手肩头,掣出了青钢长剑。

  “笑书生”端木杰比较沉稳从容,不似“铁面昆仑”李不凡那等如烈火,伸手拦住自己这位结义大哥,微笑说道:“大哥暂莫动怒,我们就让濮老当家的,亲自动手开棺,等他看过⾕大侠遗骨,了结‘大巴山’旧恨以后,再行领教濮老当家的埋首终南,又复苦练七年的‘风煞手’!”

  “风叟”濮赫虽然听出“笑书生”端木杰语意尖酸,却只一笑置之,冷冷说道:“既然如此,便请你们把⾕大侠的灵柩抬下!”

  “铁面昆仑”李不凡怒视“风叟”濮赫几眼,愤然跃上灵车,与“笑书生”端木杰合力将“摩云手”⾕啸天的灵柩,抬下车来,轻轻放在地上!

  “风叟”濮赫把手中酒杯,暂“毒心飞枭”鲍扬,目注灵柩,凝神肃立,微一拱手,正待举步近前。

  突然自百丈峭壁以上,传下一阵声如鸾鸣,清越无比的哈哈狂笑!

  这阵突如其来的笑声,震惊了所有在场之人,一齐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离地十五六丈,自峭壁横伸的一老松枝上,盘膝坐着一位⽩⾐之人,年龄相貌,均因松枝所遮,无法辨认!

  “风叟”濮赫微提真气发话问道:“松上所坐,是哪位武林⾼朋?”

  ⽩⾐人不予置答,依旧声如鸾鸣地昑道:“一醉能排万虑空,人生难得是朦胧,清狂镇⽇对西风!啸傲江湖千幻影,睥睨天地一飞虹,亦魔亦侠亦神龙!”

  这六句歌词昑毕“祁连双剑”及一⼲绿林巨寇,俱都眉头紧蹙,默然无声。

  因为都已知道来人正是当代武林中几个轻易难见的异人之一,此人善恶不定,喜怒莫测,生平嗜酒如命,极爱秋光,自号“西风醉客”但江湖中人,却由于他形相时易,变幻莫测,武功又⾼得不可思议,公称“幻影神魔’,以致本名“南宮漱石”反倒不大为世人所晓!

  “风叟”濮赫突见这位魔头出现,虽颇心惊,但又不能不加答理,遂仰首抱拳,含笑问道:“尊驾莫非自称‘西风醉客’,世号‘幻影神魔’的南宮漱石先生吗?”

  松上⽩⾐人闻言,哈哈笑道:“这‘先生’二字,称呼得倒颇雅致,也极适当,我大概总比你这不知死活的老头儿,多见过几天世面。”

  “风叟”濮赫怒在心头,却不敢形诸神⾊,勉強哈哈一笑问道:“请教南宮先生,濮赫怎样不知死活?”

  南宮漱石在松上笑道:“你适才向前举步,是否要想开棺?”

  濮赫点头答道:“濮赫饮恨七年,若不让我与‘摩云手’⾕啸天见上一面,怎肯甘心?”

  南宮漱石哈哈笑道:“这就是你不知死活之处!”

  濮赫愕然问道:“南宮先生这样说法,难到棺中有险?”

  南宮漱石自间解下一只酒葫芦来,喝了几口.点头笑道:“你只要一开棺盖,便将死在‘摩云手’⾕啸天的‘三神功’之下!”

  这两句话儿听得“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等“祁连双剑”暗咬钢牙.把这位既称“西风醉客”又号“幻影神魔”的南宮漱石,恨到极处!

  “风叟”濮赫闻言,一阵森森的得意冷笑起处,仰头说道:“南宮先生,你大概看走了眼,濮赫适才举步意开棺以前,向棺抱拳之际,业已暗发无形无声,功能透物伤人的‘风煞手’!纵令⾕啸天人卧棺中,诈死相,但此时也将由假尸变成真尸,怎能施展‘三神功’,对濮赫猝然加害?”

  南宮漱石向下啐了一口,晒然笑道:“濮赫,你只知道你所练‘风煞手’,能够透物伤人于无形无⾊之中,为什么就想不到‘摩云手’⾕啸天可以在棺內悬上一件他家传至宝‘天孙软甲’?”

  濮赫听得眉头双蹙,目注灵柩,棺盖却倏然自开,生平強敌“摩云手”⾕啸天,自棺中一跃而出,仰首峭壁苍松,抱拳笑道:“南宮先生.难道以你堂堂‘西风醉客’名头,还要助濮老当家的一臂之力?”

  南宮漱石呵呵笑道:“谁说我要帮他?我与你们双方,均无恩仇,只是不忍见濮赫冒失开棺,糊里糊涂的死在你‘三神功’之下,才发话点明而已!”

  “风叟”濮赫牙关暗咬,目注“摩云手”⾕啸天沉声问道:“⾕大侠,七年前你在‘大巴山英雄会’上,已仗神功绝技,使濮赫负愧含羞,如今何必又用这种诡计?诈死棺中,对我暗算!”

  “摩云手”⾕啸天脸上微红,向“风叟”濮赫略一抱拳.‮头摇‬答道:“濮老当家的,千万请勿误会,⾕啸天诈死之事,决非为你!”

  濮赫闻言,方自一阵“哼哼”冷笑,峭壁松顶上那位“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又复向濮赫发话说道:“这一点我替⾕啸天证明,他诈死之故,决非为了你!”

  濮赫如坠五里雾中,目注“摩云手”⾕啸天茫然问道:“⾕大侠,你既非我,为何诈死?”

  ⾕啸天略一蹙眉,似乎有甚碍难,不便答复…

  “笑书生”端木杰一旁说道:“此中因果.大概难逃南宮先生神目,不如索请他一并说出来便了!”

  南宮漱石闻言叫道:“濮赫,你方才曾说当世中有两三位你所末会过的绝代奇人,如今且说来给我听听.是哪几个?”

  濮赫抱拳答道:“一位便是南宮先生,其余两位,一位是北天山‘冷香仙子’聂冰魂,一位是陕西蟠冢山‘七剑神君’欧古月!”

  南宮漱石点头微笑说道:“摩云手⾕啸天突然诈死之事,就是为了‘七剑神君’欧古月!”

  濮赫“哦”了一声,目光方略注“摩云手”⾕啸天,那位“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又复笑道:“⾕啸天在大漠之中,误杀了‘七剑神君’欧古月的心爱独子欧小风,这才企图诈死避祸,回转原籍,葬了空棺以后,从此隐名遁世!”

  “摩云手”⾕啸天静静听完,向“风叟”濮赫抱拳笑道:“濮老当家的,经过南宮先生这样一讲.你总应该释怀了吧!”

  濮赫双眉一剔,厉声答道:“新仇虽释,旧怨难消,七年前‘大巴山英雄会’上的一掌之恩,濮赫理当答报!”

  “摩云手”⾕啸天目光连闪,突然一阵龙昑长笑点头答道:“经过南宮先生与濮老当家的这样一来,⾕啸天诈死遁世一举,已难如愿,乘着‘七剑神君’欧古月追骑未至之间,把所欠人间旧债,了断了断也好!”说到此处,仰首峭壁,朗声笑道:“南宮先生.你是否也有雅兴,赐教⾕啸天几招烁古震今的武林绝学?”

  南宮漱石哈哈笑道:“⾕啸天.你不要怪我揭破你诈死之计,须知‘七剑神君’欧古月的姘妇‘绿鬓妖婆’乔赛乔,早在百里以外设伏,不管你真死假死,要施展她最狠毒的‘七情天丝障’,罩住灵柩,然后再用‘磷毒火’,连棺带人,一齐炼作飞灰,请想你在此刻出棺,是否比遇到‘绿鬓妖婆’乔赛乔,被‘七情天丝障’罩住,活活在棺內烧死的好?”

  “摩云手”⾕啸天与“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等,均想不到比“七剑神君”欧古月更凶更狠的“绿鬓妖婆”乔赛乔,已在百里以外,布伏相待,不由面面相观,忧心不已!

  南宮漱石又复笑道:“至于你们两家之事,我来作个公平证人,各推三人放手一搏,尽快分出胜负,不宜多作纠,因为‘七剑神君’欧古月,乘坐他的‘八骏飞车’驰行极速,可能即将赶到!”

  “风叟”濮赫双眉一挑,厉声答道:“濮赫敬尊南宮先生吩咐,‘飞钹罗汉’法元大师及‘铁掌震中原’边大寿兄,随我出阵!”

  “飞钹罗汉”法元、“铁掌震中原”边大寿闻言应声出阵,与“摩云手”⾕啸天、“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等,相对卓立!

  端木杰一看目前形势.暗想过得了这一关,也逃不过“七剑神君”欧古月的“八骏飞车”追袭,即令万死一生地再度侥幸,对于“绿鬓妖婆”乔赛乔的辣埋伏.必已无力相抗!

  故而钢牙一咬,剑眉深蹙地,走到篷车近前,向爱“飞环侠女”岳凤,低声说道:“凤妹,你是女中英杰,对这眼前凶险局势,应该看得出来!我们曾受⾕啸天兄深恩,如今便为他溅⾎横尸,死而无悔!但家麒侄儿,你却务须尽力保全,至于我们这独生爱女端木淑…”

  “飞环侠女”岳凤,真不愧巾帼奇英,听到此处,妙目之中突神光,接口朗声答道:“你放心与人动手,淑儿命,若能保全,当然尽力保全,但到了千钧一发关头,我会自己下手超度,与她来生再结⺟女之缘,决不让任何恶贼,对她妄动一指!”

  “笑书生”端木杰听得一阵纵声狂笑说道:“好好好,凤妹你就照你所说施为,端木杰且以毕生所学,会会这群倚众欺人的绿林⾼手!”

  话音刚落,南宮漱石便在⾼处笑道:“端木杰不要怕,濮赫虽然人多势众,我却只让他们推出三人,倘敢倚势逞凶,南宮漱石便帮你们这面!”

  “摩云手”⾕啸天一翘拇指,赞佩说道:“这样作法,方不愧是名震八荒的‘西风醉客’!”

  南宮漱石笑道:“西风醉客也好,幻影神魔也好,我生平从来不计较这些⾝外毁誉,来来来,为了节省时间,我替你们配配对儿,⾕啸天对濮赫,李不凡对法元和尚,端木杰对边大寿,不管掌力.兵刃,抑或独门晴器,尽量施为,在最短时间之內,分出胜负!免得‘七剑神君’欧古月赶到,不分青红皂⽩地,一齐倒霉!”

  这位“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刚刚话完,终南峭壁之前,业已展开了三对武林好手石破天惊的龙争虎斗!

  “铁面昆仑”李不凡一口青钢长剑.招术精妙.劲力十⾜“飞钹罗汉”法元则右手短柄方便铲,左手一面“风磨铜钹”也是悍泼绝伦,斗得旗鼓相当,一时难分胜负!

  “铁掌震中原”边大寿在掌力上确实火候精纯,功夫独到,但如今遇上以剑术驰名的“笑书生”端木杰,顿感难用所长,一柄金背砍山刀,微落下风,被对方抢占先机,圈⼊飘飘剑影之內!

  至于“风叟”濮赫,则因七年前败在“摩云手”⾕啸天掌下,如今遂想仍在掌力以上找场,一开始吐掌递招,用的便是伤人无形的“风煞手”!

  “摩云手”⾕啸天自大巴山结仇以来,始终对这強敌戒惧,也费了七年时光,苦练⾜以克制“风煞手”的“三神功”自然丝毫不敢怠慢地,功聚掌心,小心应敌!

  若照他们功力,彼此小心翼翼地攻防架隔,便斗上整整一⽇,亦复难分胜负!

  但如今因听南宮漱石说是“七剑神君”欧古月,即将乘坐“八骏飞车”赶来,不仅⾕啸天极为忧心,便连濮赫也不愿对这魔头,有所招惹!

  故而两人心中,均想赶紧硬拼硬接的一战而决!

  心意既然相同,手法上也就不谋而合,濮赫一式“展袖推云”⾕啸天一式“驱风逐浪”两人四掌,遂硬碰硬地接在一处!

  ⾕啸天感觉濮赫掌心寒彻骨,濮赫感觉⾕啸天掌心火热燎人。

  两位武林名家,谁也不敢丝毫疏神,各运玄功,向双掌掌心绵绵贯注真力!

  就在“祁连双剑”与“飞钹罗汉”法元、“铁掌震中原”边大寿恶斗方酣“摩云手”⾕啸天与“风叟”濮赫胜负待决之际。

  突然有只大才如燕的小小纯⽩鹦鹉,自西北飞来,在这群雄较技的峭壁上空,盘旋三匝。

  居⾼观战的“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一见这只⽩鹦鹉,不噤蹙眉叫道:“⽩鹦鹉出现,我的对头马上就来,这个坐山观虎斗的证人当不成了!”

  语音略顿,目注“终南三鸟”鲍氏兄弟等人,沉声说道:“我这证人虽走.但证语犹存!你们倘敢丝毫不公平的倚多为胜,任凭逃到海角天涯.也躲不过南宮漱石的‘西风魔影’!”

  话完⽩⾐扬处,飘逸如仙地,举步踏壁,直上千寻,隐⼊茫茫云雾以內!

  果然南宮漱石虽走“西风醉客幻影神魔”的威令犹存“终南三鸟”鲍氏兄弟“牧笛真人”灵灵子、“五湖龙神”裴通海、“追魂客”乔冲等一⼲穷凶极恶的绿林巨寇,谁也不敢向前加⼊战团,揷手助阵!

  这时‮场战‬上胜负形势,已渐明朗“铁面昆仑”李不凡与“飞钹罗汉”法元这一对,虽仍⾼下难分,但“铁掌震中原”边大寿却被“笑书生”端木杰的精妙剑术,得步眼浮动,刀法散

  尤其双方主角,互运玄功相拼的“风叟”濮赫及“摩云手”⾕啸天方面,优劣之势,更觉分明,⾕啸天脸浮傲笑,威若天神!濮赫则⽩发飞飘,⾜下似已陷⼊地中二三分许!

  “终南三鸟”中‮二老‬“毒心飞枭”鲍扬心肠最毒,暗想眼前情势不佳,反正“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已走,何不倚众出手,把这“摩云手’⾕啸天,及“祁连双剑”收拾下来再说?

  鲍扬毒心方起,场中情势已然大变.“笑书生”端木杰⾜踩八卦,招走轻灵“刷刷刷”一连三剑,得“铁掌震中原”边大寿退后数步。

  蓦地龙昑狂笑,人腾四丈,剑闪当空.一式“吕纯飞剑斩⻩龙”舞雪飞花地,照准边大寿当头洒落千条剑影!

  “铁掌震中原”边大寿心惊神悸“金背砍山刀”在左手,一式“斜开⽇月”架隔来招.右手却凝聚自己仗以成名的“內家铁掌”掌力,向上劈出!

  “笑书生”端木杰⾝法何等神妙,借着对方掌力,间微一‮动耸‬,在空中翻了一个车轮,就势剑化“反臂倒劈丝”寒光落处,⾎雨飞空。

  边大寿面⾊惨⽩“腾腾腾”地,退出三步,咬紧牙关,一哼不哼,但他那支号称威震中原的右掌,已与右腕脫离关系,硬被端木杰的青钢长剑,削落地下!

  “毒心飞枭”鲍扬见状,蓦然厉声叫道:“端木杰胆敢行凶,并肩子还不快用暗青子,收拾他们.替边当家的,报仇雪恨!”

  话音未了,毒手已发,崩簧响处一筒“五云捧⽇摄魂钉”化成一大五小的六点寒星,首先照准与“风叟”濮赫互用玄功拼斗,并已占上风的“摩云手”⾕啸天打去!

  濮赫闻声收掌疾退,也乘势洒出自己所炼“风毒砂”霎时群寇暗器齐发,宛如风雨満空.并均是⽩虎丧门钉,蛇头⽩羽箭,五毒蜂针等极为霸道之物.向“摩云手”⾕啸天,及“祁连双剑”.猬集怒

  ⾕啸天、李不凡、端木杰等三位武林奇侠,哪里想得到这⼲名号响当当的绿林魁首,会施展如此卑鄙无聇手段,只听三声凄厉绝伦的惨啸起处,一齐饮恨⻩泉,倒地毙命!

  在如此凄绝人寰的情景以下,却有一桩极怪之事,使得“风叟”濮赫等这⼲万恶凶徒,感觉⽑发悚然地莫明奇妙!

  就是“笑书生”端木杰爱“飞环侠女”岳凤,眼见丈夫及⾕啸天、李不凡等,全数惨死在群寇突袭的暗器以下,却依旧怀抱⾕家麒、端木淑,‮坐静‬车上,不但毫无惊慌悲痛神情,连右手中所持专破內家真气的十三支“寒铁飞环”及左手中一筒得自绿林巨寇手內,⾜使江湖人物闻名丧胆的“淬毒万芒针”也全未使用。

  “飞环侠女”岳凤这种过份沉静的举措,未免太令“风叟”濮赫惊疑,不由抬头向篷车中所坐的这位巾帼奇英看去!

  风叟濮赫的鹰目凶光,刚刚注及篷车“飞环侠女”岳凤便向他微微一笑。

  这笑容严厉森冷得宛如“寒冰地狱”中所刮起的一阵风,竟然笑得濮赫如此凶人也有些噤受不住,全⾝一颤,心神慑惧地,往后连退几步!

  “毒心飞枭”鲍扬见状,厉声叫道:“斩草不除,舂风吹又生,濮老当家的,我们还不赶快对这婆娘,及两个娃儿下手?”

  “风叟”濮赫被“毒心飞枭”鲍扬这几句话,勾起凶心,鹰目厉芒一闪,向“飞环侠女”岳凤冷冷说道:“今⽇之事,既已如此,你不如⼲脆自尽…”

  濮赫话犹未了,前路山环转角以后,突然起了辚辚车响,萧萧马鸣!

  群寇愕然注目,只见山环后转出一辆由八匹矫捷骏马所驾的华丽轿车。

  这八匹骏马的脚力,委实快得如电掣雷奔,刹那之间,便到了距离这片凶杀现场的十来丈处!

  马快!车快!但车上人儿的⾝法更快!

  七丈处凌空腾⾝,等他飘落群寇之前.那辆“八骏飞车”还在四丈以外!

  来人是位五绺长须,相貌奇古出尘的青袍老者!

  本来场中群寇,包括不可一世的“风叟”濮赫在內,谁也不识此人!

  但事先既经“西风醉客”南宮漱石透露底细,再加上那辆“八骏飞车”遂又无人不知这位青袍老者,便是轻易不在江湖出现.威名却⾜震慑整个江湖的“七剑神君”欧古月!

  这位“七剑神君”欧古月飘落当场,目光首先略注“摩云手”⾕啸天尸⾝,突然转头问道:“你们之中,谁是首领?”

  “风叟”濮赫虽知不妙,但却不能不硬着头⽪,向前两步,抱拳笑道:“在下‘风叟’濮赫,邀集一⼲友好,在此与‘摩云手’⾕啸天,了断江湖旧债!”

  “七剑神君”欧古月对他这“风叟濮赫”六字,好似本陌生,手指“摩云手”⾕啸天尸⾝.冷冷问道:“⾕啸天右太⽳上,被打中的这枚‘五云捧⽇摄魂钉’,大概是你所发?”

  濮赫‮头摇‬答道:“这‘五云捧⽇摄魂钉’,是‘终南三鸟’‮二老‬,‘毒心飞枭’鲍扬鲍当家的所用暗器!”

  “七剑神君”欧古月用一种令人难测喜怒的神⾊,又复淡谈问道:“哪一个是‘终南三鸟’中的‮二老‬?”

  “毒心飞枭”鲍扬因已自“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口中听得这位“七剑神君”欧古月与“摩云手”⾕啸天有杀子深仇,彼此决非友好,遂颇为得意地狂笑说道:“欧神君找我何事?在下便是鲍扬!”

  “七剑神君”欧古月,循声目注“毒心飞枭”鲍扬,脸上突然浮现森杀气,青袍大袖一翻,七线金光,电疾飞出!

  “风叟”濮赫一见“七剑神君”欧古月脸上突现杀气,便知不妙,但对方动作太快,连那七线金光是何暗器?均看不清,却怎生援救得及?

  “毒心飞枭”鲍扬更是丝毫未及闪避地,便被那七线金光,全数打中!

  这七线金光,原来是七柄长约七寸的金⾊小剑,一柄打中“毒心飞枭”鲍扬眉心,一柄打中咽喉,四柄打中左右双肩,及左右‮腿双‬.另外一柄打中心窝,均是剑刃齐没,只剩剑柄在外!

  “毒心飞枭”鲍扬挨了这重七剑,无疑当时死去,但尸⾝却仍直的僵立未倒!

  “七剑神君”欧古月前行三步,单掌一推一带“毒心飞枭”鲍扬的尸⾝,仰面便倒,那七柄金⾊小剑,却反似有无形大力牵引一般的,凌空飞回欧古月手內!

  这位“七剑神君’,一面运用绝顶神功推尸收剑,一面目光微扫群寇.声冷如冰地,发话问道:“既称‘终南三鸟’,总不止这‮二老‬一人,谁是老三?谁是老大?”

  “终南三鸟”中的大鸟“毒爪飞鹰”鲍通,三鸟“毒羽飞雕”鲍永.见鲍扬惨死.本待出头喝问,索恃众逞凶.将这“七剑神君”欧古月,也一并毁在终南“百丈壁”前的西风古道之上!

  但眼中看了对方收剑以后的鲍扬分尸惨死状,耳中听了“七剑神君”欧古月森严厉无比的问话声音.却不噤周⾝⽑发悚然,头⽪发炸,反而往后退了两步!

  原来“七剑神君”欧古月推尸收剑之时,竟利用金剑锋芒,把伤口附近的⽪⾁骨髂,全都割断.使得“毒心飞枭”鲍扬,两手‮腿两‬,及项上人头,均与⾝体脫离关系,最惨的心窝一剑,横断尸⾝,流得満地肝肠脏腑,暨眉心一剑,劈开了整个头颅,花红脑浆,飞溅出尺许远近!

  这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杀人手法,慢说英雄豪侠之辈.便连“风叟”濮赫这等两手⾎腥.満⾝恶孽的绝代凶徒,也不噤看得有些目眩神摇,心惊胆战!

  “七剑神君”欧古月杀完“终南三鸟”‮二老‬,还要寻找老大老三。

  “风叟”濮赫因自己曾被推为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魁首之尊,遂不得不硬着头⽪,拱手陪笑说道:“欧神君且请暂息雷霆之怒,你是否为了‘摩云手’⾕啸天己死,杀子之仇难报…”

  “七剑神君”欧古月闻言,目光凝注“风叟”濮赫,脸上微现诧异神⾊,似是怀疑对方怎会知晓自己心爱独子欧小风,在大漠中⾝遭惨死之事?

  濮赫江湖经验何等老到?见状便知自己业已猜对这“七剑神君”欧古月心意,慌忙又复陪笑说道:“欧神君不必失望,‘摩云手’⾕啸天虽然已死,那篷车以內,却还有⾕氏门中的后代!”

  “七剑神君”欧古月听得双眉一剔,回头看去,果见篷车以上,有一对俊美可爱,粉装⽟琢的男女幼童,偎在“笑书生”端木杰之“飞环侠女”岳凤怀內!

  遂又向“风叟”濮赫冷冷问道:“你们今⽇在场诸人,都一齐替我报上名号!”

  可笑“风叟”濮赫⾝为绿林盟主,一向睥睨叱咤,号令群雄,如今竟对这“七剑神君”欧古月不敢丝毫违抗,手指在场诸人,一一代为报名说道:“除了死者‘毒心飞枭’鲍扬以外,在场人物计有‘毒爪飞鹰”鲍通、‘毒羽飞雕’鲍永、‘飞钹罗汉’法元大师、‘铁笛真人’灵灵道长、‘五湖龙神’裴通海、‘追魂客’乔冲、‘铁掌震中原’边大寿,再加上老朽‘风叟’濮赫!”

  “七剑神君”欧古月静静听完,脸上忽然浮现一丝既极森,又极神秘的笑容,冷然说道:“⾕啸天虽有后代,可以让我报仇,但你们这些人的命,也不过暂时苟活上十四五年而已!”

  “风叟”濮赫以及他手下群雄,听不懂“七剑神君”欧古月这“暂时苟活十四五年”语意,正自蹙眉参详。

  欧古月已回⾝缓步,走向篷车,并神态极为平和地,含笑问道:“⾕啸天的后代,是男是女?”

  “飞环侠女”岳凤⾝躯虽在微颤,但神⾊却竭力镇静,双目精光炯炯地,观定“七剑神君”欧古月,沉声叫道:“欧古月止步!”

  “七剑神君”欧古月,当真被她叫得愕然止步。

  “飞环侠女”岳凤又复冷冷说道:“欧古月听真,男孩是‘摩云手’⾕啸天的独子⾕家麒,女孩是我掌珠端木淑,但你若再复接近这蓬车半步?便连你带我,以及两个娃儿,一齐是四条人命!”

  “七剑神君”欧古月目光在“飞环侠女”岳凤手中所持十三支“寒铁飞环”及一筒“淬毒万芒针”上略扫,失笑说道:“你以为凭恃这两件暗器,便能威胁我欧古月吗?”

  话音方落,人已飘上篷车,⾝法快得不仅使“飞环侠女”岳凤未能发出“寒铁飞环”竟连按动“淬毒万芒针”机簧均告不及地,便被“七剑神君”欧古月,把这两桩厉害无比的暗器,夺过手去!

  “飞环侠女”岳凤如今方知“七剑神君”欧古月的一⾝功力,确已超凡⼊圣,无法抗拒!

  银牙咬处,仰天悲啼,右掌凝劲疾落,猛向怀中爱女端木淑的天灵击下!

  但掌犹未落,⾝左一阵冷风,⾝右一声慈悲佛号,居然被人把⾕家麒、端木淑,双双抢去!

  这时吃惊最大的不是“飞环侠女”岳凤.也不是“风叟”濮赫等人.而是“七剑神君”欧古月!

  原来“七剑神君”欧古月乘着“飞环侠女”岳凤掌击爱女之时,伸手抢夺⾕家麒。

  谁知一声清越慈悲的”阿弥陀佛”佛号起处,竟有人疾如石火电光般赶到,在自己抢得⾕家麒的同时,硬于“飞环侠女”岳凤举掌将落未落的千钧一发之间,夺走端木淑,救了她的一条小命!

  欧古月因深知当世中除了“西风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北天山‘冷香仙子”聂冰魂,与自己名头功力相若以外,似乎再未听说有甚绝世⾼手?

  不由暗想如今这口宣佛号,⾝法快得不可思议的突然出现之人,究竟是何路数?

  一面心中猜疑,一面怀抱“摩云手”⾕啸天的独子⾕家麒.退下篷车,抬头看去。

  只见车傍站着一位妙相庄严三十上下的缁⾐女尼,左手抱定端木淑,肩头并站着一只大才如燕的小小纯⽩鹦鹉!

  缁⾐女尼与“七剑神君”欧古月目光微对,右掌当,宣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号,含笑问道:“尊驾莫非名震八荒的‘七剑神君’欧古月?”

  欧古月如今仍未看出对方来历.但仅从缁⾐女尼⾼超拔俗的神情气宇以上,便知自己遇到了轻易不在江湖走动的真正绝世⾼人,哪敢丝毫怠慢?也自含笑答道:“在下正是欧古月,请教大师上下,怎样称呼?”

  缁⾐女尼笑道:“贫尼一清…”

  这“一清”二字,听得“七剑神君”欧古月大吃一惊,不等对方话完,便即问道:“大师就是长年均在南诲‘普陀’静修.极少参与红尘俗事的‘悲天圣尼海云庵主’吗?”

  这位“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又自宣了一声佛号说道:“碧落清⾼,红尘龌龊,但不⼊地狱,怎救众生?世人皆道贫尼静居南海,不履红尘,其实贫尼为了种种絮果兰因,有时仍复涉及江湖恩怨!”

  说到此处,手指地上“摩云手”⾕啸天“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三人遗尸,眉头微蹙,又向“七剑神君”欧古月问道:“祁连双剑,与‘摩云手’⾕啸天,是否均死在欧神君的绝艺神功之下?”

  “七剑神君”欧古月‮头摇‬否认,遂把眼前此事因果,向“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略为叙述。

  一清大师静静听完,目注“七剑神君”欧古月怀抱中的⾕家麒,蹙眉问道:“欧神君如今夺取⾕家麒之举,是不是要在这幼童⾝上,报复‘摩云手’⾕啸天杀你爱子之恨?”

  “七剑神君”欧古月目光一转,反向这位“悲天圣尼海云庵主”问道:“请教大师,‘摩云手’⾕啸天杀我独子欧小风,我如今也杀他独子⾕家麒,正好是种瓜得瓜,种⾖得⾖,这样做法,不知为不为过?”

  “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宣了声佛号.单掌当,肃然说道:“孽由心造,亦由心转,凡具大智慧者,务宜尽量止戾修祥,冤怨相报,何时是了?贫尼愿欧神君善体‘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之旨!”

  “七剑神君”欧古月忽然盯了怀抱中的⾕家麒几眼,一阵纵声狂笑说道:“好个‘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欧古月自当善体大师微言妙旨!⾕啸天虽然杀我独子欧小风,我不但不对他独子⾕家麒丝毫加害,并立誓爱如己出,以十五年心⾎,将他培植成一朵冠绝海宇的武林奇葩!”

  “七剑神君”欧古月的这几句话儿,出乎在场任何人意料之外,包括那位“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在內!

  欧古月语音略顿,双目中出得意光辉,扫视“风叟”濮赫等人,沉声说道:“你们留下三人,替⾕啸天、李不凡、端木杰等安排后事,余众赶紧散去,但须谨记十五年后,⾕家麒乘坐我这辆‘八骏飞车’,在猎猎西风中,重现江湖之⽇,也就是你们清偿终南‘百丈壁’前这笔⾎债之时!”

  “七剑神君”欧古月语音方落,在场绿林群雄中,便自动走出“飞钹罗汉”法元“铁笛真人”灵灵子,及那一掌已断的“铁掌震中原”边大寿,愿为“摩云手”⾕啸天,及“祁连双剑”挖坟埋尸,料理后事!

  “风叟”濮赫等人,则均乘机脫⾝,一齐散去!

  “七剑神君”欧古月也怀抱⾕家麒,缓缓走向自己的“八骏飞车”

  “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扬声赞道:“欧神君,你这种以德报怨的伟大襟怀,真不愧是顶天立地的绝代人物!”

  “七剑神君”欧古月飘⾝上车,一面微抖丝缰,催马驰动,一面得意已极地厉声狂笑说道:“一清大师你完全错了,欧古月生平气量褊狭,睚眦必较,我怎肯对杀我独生爱子的‘摩云手’⾕啸天以德报怨?不过实行另一种从来未有的复仇方式而已。”

  这几句话,委实出人意料以外地出人意料,听得“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愕然瞠目!

  “七剑神君”欧古月又复一阵哈哈大笑,笑完说道:“十五年后,⾕家麒在江湖出现之时,必已完全忘却本来,被我将他训练成一名具有绝世⾝手,但无举不毒,无事不狠,无恶不作的骄狂美貌少年,所过之处,人人侧目,个个发指,将⾕氏门中的侠义家风,败坏无余,倒看‘摩云手’⾕啸天在九泉以下,是否能够安心瞑目?”

  一面发话,一面策车疾驰,话到尾音,那辆“八骏飞车”业已消失在尘烟蜂起之內!

  “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不噤苦笑‮头摇‬,宣了几声佛号,自语说道:“你以十五年心⾎,培植⾕家麒,我则以十五年心⾎,培植端木淑!⾕家麒以狠辣手段,在江湖造孽,端木淑便以菩萨心肠,为武林消灾,并尽量设法将其度化,倒看是道⾼魔浅?还是道浅魔⾼?”

  “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自语至此,她⾝后那位因百感集,惊痛并几乎已成痴呆状态的“飞环侠女”岳凤,方似因听得爱女已有绝代奇人垂拂,略为恢复神智,脸上现出一丝凄惨笑容,纵⾝扑到丈夫“笑书生”端木杰尸畔,向一清大师合掌三拜,然后回手自点心窝,仆地绝气!

  ‘悲天圣尼海云庵主”一清大师,见“摩云手”⾕啸天“铁面昆仑”李不凡,及“笑书生”端木杰“飞环侠女”岳凤夫妇等四位男女奇侠,如此下场,不噤黯然‮头摇‬.念了几声佛号,向那遵从“七剑神君”欧古月之命,正在动手挖坟的“飞钹罗汉”法元“铁笛真人”灵灵子“铁掌震中原”边大寿三人,正⾊叫道:“三位施主,好好为⾕啸天等安排后事,他年因果循环,报应彰昭之际,或可稍减几分罪孽!”

  话完,怀抱端木淑,施展绝世功力,缁⾐飘飘,在千寻峭壁之上从容缓步.直⼊云烟.刹那不见!

  蟪序驹光,逝流如⽔,转瞬间又是十五年后一个菊傲枫丹,梧桐落叶的清秋时节!

  安徽合肥以南,巢湖北岸的裴家堡內,近⽇喜气洋洋,宾客络绎,到了不少远道⾼朋.专程祝贺堡主“五湖龙神”裴通海的七十大寿!

  寿辰正⽇,是八月初三,但初二晚间,便有不少裴通海的知己好友,为他设宴暖寿!

  寿宴才开不久,便有庄丁⼊厅禀道:“太行山‘铁笛真人’灵灵子道长,前来祝寿!”

  裴通海自从终南山“百丈壁”事后,与“铁笛真人”灵灵子迄未相逢,闻报赶紧亲⾝至庄外!

  灵灵子⼊庄以后,见到处悬灯结彩,不噤眉头略蹙,面有忧容,向“五湖龙神”裴通海低声说道:“裴二哥,你向厅中宾客,略为告便,我有话说。”

  裴通海近年虽少在江湖走动,但一见灵灵子这般神情,便知必有要事,赶紧向同席友好,略打招呼,将灵灵子引⼊內室。

  灵灵子神⾊仓惶,不及就座,便向裴通海问道:“裴二哥,你知不知道近来江湖间,出了三件怪事?”

  裴通海眉头微蹙,想了一想问道:“道长所指是不是近年来,崛起绿林,声望远盖‘风叟’濮赫的‘邛崃三绝’,要在明年正月初十,于‘邛崃幽⾕’,摆设‘三绝大宴’,邀请举世有头有脸的武林人物赴会?”

  灵灵子点头说道:“这只算一件,还有两件怪事,裴二哥未必知晓?”

  裴通海拈须笑道:“我虽因年事⽇⾼,懒得走动,但友好极多,耳目甚众,或许还能猜出一件,是不是巫山十二峰中的‘集仙峰’头,发现冲霄剑气?”

  灵灵子苦笑说道:“裴二哥果然⾼明,但这两件与我们无甚利害关系的怪事,虽被你猜中,第三件对我们威胁莫大的怪事,可能反而毫无所觉?”

  裴通海吃了一惊问道:“有什么对我们威胁莫大的怪事?”

  灵灵子眉头深锁说道:“有人看见‘九华山’下,驰过一辆由多匹骏马所驾的华丽轿车!”

  裴通海陡然心神一颤,喃喃说道:“八…骏…飞…车!”

  灵灵子‮头摇‬说道:“目睹之人,曾经细数,驾车的只有七匹骏马!”

  裴通海拭去额间冷汗出了一口长气,说道:“既非‘八骏飞车’对我们有何威胁?”

  灵灵子看他一眼说道:“驾车骏马,虽仅七匹,但车辕上却悬着一颗⾎淋淋的人头!”

  裴通海如今业已听出灵灵子语意,皱眉问道:“这颗人头,大概是我们热识人物?”

  灵灵子冷然答道:“裴二哥猜得不错,正是‘追魂客’乔冲的六魁首!”

  裴通海悚然一惊,方自屈指计算时⽇。

  灵灵子长叹一声说道:“裴二哥不必计算,当⽇在终南山‘百丈壁’前,你五十五岁,如今整整七十,岂不恰好一十五年?又是猎猎西风的⻩花季节!”

  话方至此,庄丁在室外禀道:“庄外有位年轻贵客,乘着一辆华丽马车,要见庄主!”

  “五湖龙神”裴通海霍然一张双目,神光电,掀髯大笑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裴通海已是七十之人,便以这条命,了断当年旧债,亦无所憾!何况我还有些不信‘七剑神君’欧古月,在这十五年间,真能把‘摩云手’⾕啸天的后代,‮教调‬成如他所说的绝世⾼手!”

  话完.伸手在壁间所挂⾰囊之中,取了一个⻩铜圆筒,揣在怀內,向庄丁吩咐道:“你去大开庄门,就说庄主知道他是远来贵客.亲自出!”

  灵灵子见裴通海把那⻩铜圆筒揣进怀中,不由‮头摇‬说道:“这种‘七孔⻩蜂针’,恐怕用以对付来人,并不…”

  裴通海此时业已横心.反倒神态自如地,微笑说道:“道长有所不知,我在十五年前,便防有今⽇,筒內毒针,已然换过,全是寒铁所铸,专破各种內家气功,见⾎封喉,无药可救!来人若不为已甚,我也不下辣手,否则最少也可拉他同归于尽!”

  灵灵子长叹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我陪裴二哥一同出!”

  “五湖龙神”裴通海看他一眼,‮头摇‬笑道:“道长赶来报讯,裴通海已感盛情,趁着对方未必知道你在此间,应该悄然而去,何必淌这浑⽔?”

  灵灵子目中精光微闪,轩眉笑道:“疾风知劲草,患难识良朋,十五年前,我们既曾同在‘七剑神君’欧古月的‘八骏飞车’之前,闯下此祸,今天难道就不敢陪同裴二哥,齐往鬼门关口走走!”

  话完,两位江湖豪客把臂大笑,气概轩昂地,同往庄前去!

  这时裴家堡堡门大开,一辆由七匹矫捷骏马所驾的华丽骄车,正自停在当门。

  车上坐着一位剑眉星目,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虽长得英俊拔无比,但那双炯炯眼神,不仅威棱太重,望之慑人,并还隐蕴狠辣杀气!

  “五湖龙神”裴通海与“铁笛真人”灵灵子并肩同出,在三丈以外,便即一抱双拳,呵呵笑道:“裴通海区区辰,何敢劳动贵客,远道光降!”

  ⽩⾐少年突然换了満面舂风.飘⾝下车,提着一个朱漆圆盒,走到裴通海面前,笑昑昑地说道:“裴庄主名満江湖,七十⾼龄,更是人间祥瑞!在下冒昧登门,敬献寿礼一盒,用申祝贺!”

  一面发话,一面把那个朱漆圆盒,含笑上。

  裴通海何等江湖经验?更因早得灵灵子报讯,知道盛在朱漆圆盒中的这包寿礼,定是老友“追魂客”乔冲的项上人头,遂接过朱盒,手拈银须,哈哈笑道:“杜工部有诗:‘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我裴通海闯江湖,久樱锋镝,却应该改为:‘⾎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要遭殃’!小兄弟,你这辆马车以上,为什么少了一匹马呢?”

  ⽩⾐少年听对方一口叫破自己来历.不噤剑眉微剔,但仍含笑说道:“我义⽗所乘是‘八骏飞车’,欧家麒不敢僭越,才将驾车骏马,减去一匹!”

  “铁笛真人”灵灵子讶然说道:“欧家麒?若照贫道看来,尊驾应该姓⾕!”

  ⽩⾐少年两道灿如利电的眼神,略注灵灵子道袍丝绦所悬铁笛“哦”了一声问道:“道长便是太行山‘铁笛真人’灵灵子?”

  灵灵子方一点头,⽩⾐少年便即轩眉狂笑说道:“欧家麒便是⾕家麒.⾕家麒便是欧家麒,两位既然还记得当年旧事,也省了我不少⾆!”

  裴通海看了手中朱漆圆盒一眼,含笑问道:“这盒中大概盛的是‘追魂客’乔冲的六魁首?”

  ⾕家麒傲笑答道:“像这样的圆盒,我车上还有几个!”

  裴通海大笑道:“⾕老弟豪气雄心,委实可佩,来来来,请随裴通海到內室之中,我把头上⽩发人头,双手恭送!”

  ⾕家麒一面随同举步,一面冷笑说道:“慢说区区內室,就是你安排下刀山剑树,虎⽳龙潭,⾕家麒又复何惧!”

  灵灵子暗地留神观察.觉得这⾕家麒非但龙行虎步,英绝伦,顾盼之间,尤其蕴含着一种令人悚然慑惧的杀气神威。

  不由心中忖度“七剑神君”欧古月这等报仇方式,委实太以奇特,十五年来,他果竟如言把杀子大仇“摩云手”⾕啸天的独生爱子⾕家麒,造就成了一位⾝怀绝世武学的骄狂狠毒少年。

  如今瘟神已到,旧案重翻,自己与裴通海的两条命,不知是否能够侥幸逃出对方手下?

  思忖之间,业已走进內室,裴通海亲自斟了一杯香茗,双手奉客。

  ⾕家麒接杯就,毫不犹疑地,一倾而尽,裴通海双伸拇指,満面钦佩神⾊地,哈哈大笑赞道:“⾕老弟委实好胆识,好气概!彼此份属生死強仇,难道你就不怕裴通海会在茶中下毒?”

  ⾕家麒目光电闪“哼”了一声.傲笑说道:“⾕家麒铜浇肝胆,铁铸心肠,你便真在茶中下毒,也对我这金刚不坏之⾝,奈何不得!”

  灵灵子忽然长叹一声,目注⾕家麒,感概无穷地,缓缓说道:“流光电逝,往事如烟.十五年前,贫道在终南山‘百丈壁’,为⾕老弟先人‘摩云手’⾕大侠埋骨之事,犹如在目…”

  ⾕家麒听至此处,不等灵灵子话完,便即站起⾝形,向他深深一揖说道:“⾕家麒忘了道长当年曾经参与收埋我先⽗骸骨之举,理应谢过盛德!”

  灵灵子稽首还礼,脸上方自现出一丝微笑。

  谁知⾕家麒突又语冷如冰地,厉声说道:“但埋骨之德,抵不了杀⽗深仇,⾕家麒业已谢过当⽇恩情,如今便该⾎债⾎还,冤怨相报!”

  语音收处,两道狠毒,森森,光闪闪的眼神,在“五湖龙神”裴通海“铁笛真人”灵灵子⾝上.来回一扫!

  裴通海、灵灵子均是绿林中响当当的人物,数十年江湖闯.刀头⾎,剑底惊魂,不知经过多少凶险艰危?见识过多少大风大浪?

  但如今居然却被⾕家麒眼光扫得⽑发暗竖,心底生寒,仿佛比当年终南山“百丈壁”前.将“毒心飞枭”鲍扬七剑分尸的“七剑神君”欧古月,还要可怖?

  灵灵子勉強镇定心神,含笑问道:“⾕老弟所谓⾎债⾎还,冤怨相报,是否要想斫取贫道与裴二哥的两颗项上人头?以抵当初…”

  ⾕家麒双目之中的慑人神光,又复电而出,轩眉狂笑说道:“不够,不够,道长虽仅孑然一⾝,但裴庄主却还有两子一孙,共要五颗人头.才抵得了当初终南山‘百丈壁’前⾎债!”

  裴通海钢牙暗咬.功力潜聚,但脸上却仍勉強保持笑容,向⾕家麒‮头摇‬说道:“⾕老弟,你先人‘摩云手’⾕大侠的一条命,十五年后,居然五倍清还,这利息是否算得太重?”

  ⾕家麒嗔目叫道:“谁说只有我先⽗一条命,‘铁面昆仑’李不凡,‘笑书生’端木杰两位叔⽗,暨‘飞环侠女’岳凤婶娘等三人,难道就应该⽩死?”

  裴通海闻言,先行伸手⼊怀,摸住那筒改以寒铁所铸.喂有剧毒的“七孔⻩蜂针”准备随时取用.然后向⾕家麒冷冷问道:“⾕老弟,你凭什么使灵灵道长,及裴通海一家四口,甘心割下项上人头?”

  ⾕家麒目光一闪,傲笑答道:“凭的是我义⽗十五年耳提面命,秘授心传的绝艺神功!⾕家麒自乘‘七骏飞车’,踏⼊江湖以来,便立誓杀尽昔⽇仇人!但这⼲仇人之中,若有能接我三十招不败者,却可宽其一死!”

  裴通海闻言,纵声狂笑说道:“三十招之数不多,裴通海虽然年纪⾼迈,尚愿一试!”

  ⾕家麒冷笑一声,目光中忽又露出狠毒神⾊,森森地说道:“你愿意一试,再好不过,但⾕家麒必须先把办法说明!”

  灵灵子讶然问道:“⾕老弟不是业已说过以三十招判断生死,难道还有什么条件?”

  ⾕家麒嘴角一撇,冷笑说道:“要想叫我不报茹恨十五年来的杀⽗深仇,你们自然要付出相当代价!”

  裴通海蹙眉问道:“什么叫相当代价?”

  ⾕家麒目光炯若寒星,森如厉刃地,盯着这位“五湖龙神”裴通海,缓缓说道:“倘若你肯放弃这与我决斗三十招的机会,则只乖乖献上两子一孙,及你自己的项上人头,便算了结当年⾎债,死得可以痛快一点!”

  裴通海苦笑‮头摇‬,继续问道:“倘若我不肯放弃这种机会,又便如何?”

  ⾕家麒厉声叫道:“三十招不败,⾕家麒千金一诺.此仇不再追寻!但三十招中若败,你所付代价,却将极为残酷!”

  语音至此忽顿,目光一瞥几上那支內盛“追魂客”乔冲人头的朱漆圆盒,钢牙微挫,又复说道:“这种代价便是我先把你全家老小,点了‘五绝脉’再用‘错骨分筋手’,捏碎周⾝筋骨.最后才以利刃分尸,寸磔而死!”

  “铁笛真人”灵灵子“五湖龙神”裴通海听得面面相观,遍体生寒!

  ⾕家麒向他们冷冷一笑,伸手端起几上茶杯,晒然又道:“那‘追魂客’乔冲,便是听了我所说条件以后,不愿付出如此重大代价,放弃决斗机会,甘心自刎人头,还清⾎债,不知灵灵道长与裴庄主.是怎样决定?”

  话完.右手一推,那只江西细瓷所制的上等茶杯,凌空飞出“叮”的一声脆响,嵌⼊壁內!

  砖坚磁脆,飞杯嵌壁,已极难能,何况茶杯⼊壁过半,丝毫末损,⾜见这⾕家麒虽然年岁轻轻,确实已得“七剑神君”欧古月真传,具有绝世⾝手!

  “五湖龙神”裴通海从对方随意显示的功力以上,看出自己绝难在三十招內不败。

  但又不愿真如⾕家麒所言,自动献出全家老小人头,遂仍希冀施展怀中那筒用寒铁淬毒特制的“七孔⻩蜂针”与其一搏生死!

  “铁笛真人”灵灵子自然看透裴通海心思,慌忙用目示意,制止他不可妄动!

  裴通海猜不出灵灵子有何退敌妙策?只好心头狂跳,五內如焚地,暂时忍耐!

  ⾕家麒双眉一挑,目光森厉无比地.扫视二人,沉声问道:“两位久闯江湖,満⾝⾎债,难道如今连个怎样死法,都不敢选择?”

  灵灵子突然伸手打开几上朱漆圆盒,对着盒中那颗用石灰腌渍的“追魂客”乔冲人头,狂笑说道:“乔五弟,你死得好不冤枉,但如今我与裴二哥,却又要与你同一遭遇!”

  ⾕家麒晒然说道:“你们与‘追魂客’乔冲,死得有什么冤枉?难道十五年前,未曾参与‘终南山百丈壁’之事!”

  灵灵子目注⾕家麒微笑答道:“好汉作事好汉当,谁会加以抵赖?贫道与裴二哥.乔五弟昔⽇不但在场,并且动手!”

  ⾕家麒冷笑说道:“既然如此,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循环报应,极为公平,有何冤枉?”

  灵灵子目中也自精芒电地,哈哈笑道:“⾕老弟,你可知道当⽇之事是何人主持?”

  ⾕家麒应声答道:“号称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总瓢把子的‘风叟’濮赫!”

  灵灵子叹息一声说道:“濮赫的‘风煞手’,及一⾝绝艺神功,领袖整个绿林,当时有他主持.我们才敢闯下那场大祸,如今…”

  ⾕家麒眼角眉梢现出⾼傲无比的神⾊,接口问道:“如今怎样?”

  “五湖龙神”裴通海何等老奷巨猾,这时业已猜出“铁笛真人”灵灵子心意,一旁接口说道:“如今我们倘若仍在‘风叟’濮赫的卵翼之下,慢说三十招,便算斗上三百招.你也未必胜得了他的‘风煞手’?”

  说到此处,转面对灵灵子惨笑说道:“当年主持之人不在,仇家却找上门来,裴通海须发皤皤,老迈龙钟,哪里还能接得下⾕老弟获有‘七剑神君’真传的三十照面?我立意放弃这决斗机会,甘心自绝心脉以了旧债,至于两子一孙,也只好任人宰割了!”

  话完,真力微凝,便回手骈指向自己心窝点去!

  裴通海这番做作.委实动人.并已想好毒计,万一⾕家麒不中将之策,则诈作心脉已断,绝气⾝亡,等对方与灵灵子答话时,自背后施展“七孔⻩蜂针”暗算,定可将这武功虽好,江湖阅历却差的年轻大敌除去!

  谁知他们这一吹一唱的将之策,竟然生效?裴通海二指尚未点到心窝,⾕家麒业已断喝一声:“且慢!”

  裴通海目注⾕家麒,以一种凄惨神情,苦笑说道:“⾕老弟.年轻人做事,应该稍留余地.不要过分狠毒!裴通诲已愿一死了债,全家大小,也任凭宰割,你难到还不満意,仍想对我加什么‮磨折‬?”

  ⾕家麒面寒似⽔地冷冷说道:“你们不想死时,我偏要你们就死,但你们如今知道厉害,想以一死解脫之际,我却主意又变。”

  灵灵子虽然暗喜轻过裴通海这一烘托,自己妙计已成,但仍向⾕家麒苦笑问道:“⾕老弟,你这主意一变,大概我们连求死都难?”

  ⾕家麒忽然仰天狂笑说道:“对付你们这两个卑鄙龌龊的无聇东西,当然应该尽量加以‮磨折‬,不使轻易死去!但这种举措,我却须廷缓到半年以后,才可实行!”

  “铁笛真人”灵灵子“五湖龙神”裴通海,平素颐指气使,啸傲绿林,何曾受过这等辱骂抢⽩,但如今面临生死关头,也只好咬牙按捺尽力忍耐!

  ⾕家麒换了一副晒薄神⾊,看着裴通海、灵灵子,冷笑说道:“你们这条一吹一唱的将之计,表演得确甚精彩!”

  灵灵子、裴通海一听对方已然识透自己的将之计,不由面面相视,心胆皆寒.暗惊这⾕家麒才闯江湖,怎的目光心机,便如此老辣深邃?

  ⾕家麒见这两位绿林巨寇的惶惧神情.不噤‮头摇‬晒然笑道:“你们不要害怕,我虽明明识破将之策,但为了我义⽗欧神君名头,及⾕家麒一⾝傲骨,却自愿中计,先行斗杀昔⽇主持‘终南山百丈壁’之事的元凶首恶‘风叟’濮赫后,再对你们这些爪牙鼠辈,一一报复!”

  裴通海及灵灵子听完⾕家麒这几句话后,方把刚刚提到喉咙口的一颗心,又复放了下来。

  灵灵子嗫嚅说道:“⾕…⾕老弟,你若能先寻‘风叟’濮赫算帐,我们虽死无憾。”

  ⾕家麒大笑说道:“我对任何人任何事均任意而为,如今想放便放,将来想杀便杀,谁管你有憾无憾?”

  说到此处面⾊一沉,向裴通海、灵灵子问道:“你们那位总瓢把子‘风叟’濮赫,如今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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