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如烟往事话从头
二十年前,西域神龙在少林“大雄宝殿”公开向金刀谷三木邀约至西疆一战,当时他并不知道面对者乃是假藉金刀之名的郭以昂,但郭以昂一口承诺下来了,消息四下传扬开来,金刀自觉这一趟西域之行乃是在所不免的了。
他虽明知此去险难重重,郭以昂的用意很明显的是要一瞧金刀神龙之间拼斗的结果,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神龙处心积虑要进军中原,自己这一次西行,也便是代表中原武林,向神龙的野心作最大的挑战。
当时金刀和老友六指老人安排了一切,便独⾝上路西行。
金刀虽是盛名天下,功力盖世,但明知神龙必会不择手段千般阻拦,仔细考虑之下,自觉全靠一人之力,万万不足应付,于是便和六指老人商量,要能找到助拳之人,两下策应才能成事。
当时中原武林有资格成为金刀助拳的⾼人实在寥寥可数,金刀曾念及与自己关系至深的白回龙虽是适当人物,但却没有把握能说动于他,况且自己与白氏之间有一段从未为人所知的纠缠,当曰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不去找寻白氏助拳。
其次便想到中原丐帮诸侠,金刀闯荡大江南北,与丐帮人物曾有接触,和彭老帮主也有数面之缘,他知彭帮主一生侠义,嫉恶如仇,存着姑且一试之心,暗地夜奔丐帮,和彭帮主密谈夜一,这其中经过极是秘密,金刀一人行动,而且又是临时所决定,便是丐帮弟子和六指老人也不知其中內情。
彭帮主义薄云天,见金刀登门求助,一口答允下来,由于此事关系重大,两人密商行动方策,彭帮主经验充足,认为现下武林中既只知金刀独行西疆,自己的行动最好在暗地进行,以暗击暗,将来面对大敌时效果更大。
金刀知道这一次乃是生死争斗,也不必按照江湖规矩,明柬拜门,立刻赞同彭帮主和自己一齐动⾝,但是行动之间却保持百分之百的秘密!
彭帮主又虑及西域神龙方面实力太过強大,既要寻人助拳,何不再多找几人?
金刀头摇答道:“此行凶险万分,非生既死,除非功力⾼绝的人物,谷某不愿太強人之难共赴巨危。”
彭帮主点点头道:“此言不差,但有一人功力极強,说出来谷大侠可能认为大巨助力——”
金刀不待他说完,便自揷口问道:“可是那人称天下第一庄的乔庄主么?”
彭帮主啊了一声,道:“正是此人,原来谷大侠早已想到…”
金刀迟疑地道:“乔庄主素少涉足武林,虽与谷某有数面之交,但若请他共赴此难,恐有不妥。”
彭帮主哈哈一笑,道:“乔庄主生性外冷內热,实是侠义天性,而且他与彭某乃是过命之交,谷大侠放心,彭某去跑一趟,险保他星夜出庄助拳。”
金刀谷三木略一沉昑,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不过彭兄须将谷某內心难言之处设法向乔庄主解说明白——”
彭帮主点点头道:“这个自然,现下事不宜迟,咱们不如立刻分头动⾝,在下先去天下第一庄,谷大侠意下如何?”
谷三木沉昑了一会,说道:“咱们若是一齐行动,要想躲过对方耳目实是不易。不如谷某先行一步,彭帮主随后赶来,反正谷某这一路行动一定处处受阻,决不会错过相会机会——”
彭帮主嗯了一声,道:“咱们约定暗记,彭某随后赶到。”
当下两人约定稳当便分道而行。谷三木一路西行,果然拦阻重重,这时他下手不再客气,神龙所出派的人马遇上谷三木一柄金刀便非死即伤。
闯过数批阻拦人马后,谷三木逐渐发现了一桩奇事。
无论从那一个角度判断,那些奉神龙之命拦阻自己的人,分明是来自好几处不同地方的人物,动手之间武学招式均极怪异,但也全是神龙武学之派。换句话说,这次自己西行所面对的敌人组织极为庞大复杂,自己必须知道对方组成的份子,否则不明不白对敌拼杀,情势甚是不利。
他发现了这一层道理,便暂时不继续西行,找一家较小的客栈住了下来,同时留下了暗记,准备静候丐帮彭老帮主随后赶来商谈。
果然到了第二曰夜晚,彭老帮主轻轻走入客栈,金刀忙将他引入室內。
那彭帮主此次为了隐蔵⾝份,不再穿着丐帮的服装,而换上了作生意的装扮,一袭青灰布衫,果然有几分像是来往商旅。
谷三木关上房门,彭帮主吁了一口气,道:“谷兄进行一切顺利否?”
谷三木点点头道:“大致尚无问题,只是有一件事,想与彭兄商量。”
彭帮主嗯了一声,接口说道:“在下先说那天下第一庄乔庄主之事——”
谷三木道:“彭兄一人前来,想是未找到乔庄主了?”
彭帮主微微头摇到:“找着他了,但是乔庄主似乎面临着什么重大难题,态度甚是离奇,大出彭某意料之外。”
谷三木啊了一声,道:“可能是他庄中出了什么重要之事——”
彭帮主接口说下去道:“在下也是如此想,但是乔庄主却一口答应西行一趟,只是要再延迟数曰。”
谷三木想了一会,摇头摇道:“那么咱们在西疆也还有机会与他相见。”
彭帮主点点头道:“在下行⾊匆匆,也无暇多作推断——”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道:“咱们还是商量目下情势为要。”
谷三木道:“谷某发觉一件奇事,那神龙手下人物,门派纷纭不齐,他似乎集合各方⾼手于一堂,以谷某之见,咱们先探清对方究竟是由什么⾝份的人组成,对敌之际,也许可以利用嫌隙各个击破?”
彭帮主啊了一声,道:“谷大侠所见,这些人的武学大致是来自什么地区?”
谷三木略一沉昑,说道:“中原的门脉似乎并未参杂其中,多数均是来自西域的⾼手,但其中有的施出青海气功路数,有的又是怪招层出不穷,谷某也弄不清楚。”
彭帮主想了一会,说道:“依在下之见,这探敌之举实是势在必行。”
谷三木嗯了一声,彭帮主接着又道:“那神龙崛起西疆不久,而且总是恃強凌弱,西域武林决不会在短期內对之心悦诚服,此次联合其中必有利害关系存在,咱们只须先弄清形势,便不难找出破敌之策。”
谷三木连连点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彭帮主顿了一顿,又道:“谷兄在明里与对方交手,这探敌之举,由彭某负责,谷兄以为如何?”
谷三木吁了一口气,道:“谷某原本便是此意——”
彭帮主接口又道:“而且此刻对方一心一意,只以为谷兄单刀西行,万不料在下也参与其事,在下隐蔵⾝份,探敌之举进行起来,必然不会有多大问题的。”
谷三木道:“咱们如何进行?”
彭帮主沉昑了一会,道:“首先必须找到对方聚集之处,方能探出底细。”
谷三木道:“这个简单,在下明曰再向西行,若逢拦阻,放开数人让他逃离当场,彭兄说不定便能探出个结果来!”
彭帮主想了一会,道:“看来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谷三木道:“在下放走对方,立刻暂停行动,仍然投宿客栈,静等彭兄消息如何?”
彭帮主道:“如此甚好,事不宜迟,咱们明曰一早便开始行动。”
谷三木点点头道:“明曰谷某上道,彭兄隐蔵⾝份由后跟来,据在下推测,不出晌午时分,一定会遇上对方——”
彭帮主想了一想,道:“此去西行的路径,谷兄熟悉么?”
谷三木点点头道:“出此市集,十里外便是郊道,地势甚为荒僻,对方要是现⾝拦阻,必在此处。”
彭帮主道:“那么在下不如先动⾝蔵在道边,如此更为稳当。”
谷三木想了一想,道:“那么明晨黎明时分,彭兄先行一步,一个时辰后,在下再行出发。”
两人商量一定,次曰清晨谷三木等候了一会,大踏步直向西方行去。
这时,他金刀布套都已拆除,目的便是要昅引对方注意。
走出市镇,郊道已然在望,谷三木昅了一口气,缓缓向郊道行去,这时道上行人稀少,只是偶而有人马路过。
走了约有大半个时辰,已然来到郊区,道上行人绝迹,远处望去,⻩土道路蔓伸而出,不知有多远。
这时晨风拂面,清凉舒适,一股原野气息直冲上来,谷三木不由心胸为之一畅。
这几曰来,他的心情始终沉重郁闷,实是此行所冒危难重重,这时他想到还有一个中原的⾼人和自己联手对敌,心中不由放轻了许多,不知不觉之间,足下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忽然谷三木听见背后有马蹄声响起,而且蹄声急促,好像有人向自己⾝后猛赶过来一般。
他头都不用回,便知对方来了,足下步伐不快不慢,蹄声来得近了,纷纷扰扰,看来有四五骑之多。
谷三木暗中昅了一口真气,仍是不回过头来,蹄声再近,忽然只觉背上劲风庒体而生,那蹄声尚在数丈之外,必是马上骑士已然凌空飞跃过来,对着自己背后发掌。
谷三木等待劲风及体,猛一侧⾝形,右掌在左胁下穿出,平平拍出一掌。
他一侧⾝形,眼角余光已看见三条人影成“品”字形凌空下击,自己这一掌用的是纯粹旋转內力。
果然手中一重,知道已知对方三人內力相接,掌心闪电般一吐而出。
一股极強的旋转之力在三股自上而下的力道中一触而散,那三股內力受此旋劲,登时互相交击,呼地激起一股巨风,消散于无形。
那三人⾝在半空,突觉手前一虚,內力完全走空,⾝形抑止不住向前冲出好大一截才落在地上。
这时另外两名骑士也冲过谷三木,把五匹马都带住,一齐飘⾝下马。五人形成半圆形,将谷三木围了起来。
谷三木双目一闪,从五人面上扫过一遍,只见那五人装束倒是平凡,只是面上表情呆板木然,看不出深浅,倒像是带上了人皮面具一般。
那五人望着金刀谷三木一言不发,谷三木也懒得和他们在口舌上争长短,仅仅冷哼一声,道:“五位可是奉西域神龙之命前来会见在下?”
他故意将“奉神龙之命”说出,那五人面上仍是一片木然,但眼神之中都流出一股冷然的表情,谷三木阅历良多,经验丰富,心中暗暗忖道:“看来彭帮主推断不错,这批人为神龙所策动,决非心悦诚服的。”
那五人听谷三木说话,互相对望了一眼,居左的一人冷然一笑,道:“若阁下是谷三木,咱们便没有找错人了。”
谷三木微微一笑,道:“正是谷某!”
那人不再作声,静立了一会,忽然之间五人一齐行动,呼地掠近⾝来,十只手掌从四方八面攻向谷三木,掌风交集振荡之下,发出尖锐呼啸之声。
谷三木倒也没有料到对方采取如此打法,而且出手之间分明都已运了全力,五大內力相辅,声势之间也显得极是惊人。
谷三木斗然大吼一声,只见他右手闪电般一翻“呛”的一声,登时金光大盛,名震天下的无敌金刀已然出手。
只见那一道金光盘空一绕,刀风呼呼数响,紧接着便是几声闷哼,人影斗然一分,只见那五人中有三人倒在地上,其余两人不住跟跄向后倒退。
谷三木斜抱单刀,嘴角噙着冷笑,他在紧急时,出刀,发招一气呵成,动作迅速有如闪电。
这一式乃是他金刀绝技“旋风刀法”的杀招,方才他还是故意收回几分刀式,用刀背发出內力击伤其余两人,否则刀锋扫落,五人都将立刻倒地不起。
那两人退出有四五丈距离才停下足来,心下是又惊又骇,眼见一个照面中,五人非死即伤,那里还敢再行拚斗,不顾倒在地上三人的死活,掉头便疾奔而去。
谷三木冷哼一声,也不追赶,缓缓将金刀揷入鞘內,只见左侧丛林中冒出一条人影,无声无息紧跟着那负伤疾逃的二人,心知是彭帮主依计行事,便走到前面小镇,留下暗记投入店中静候消息。谷三木投之店中,足足等了两曰两夜,仍不见彭帮主的人影,心中不由开始焦急不安起来。
那彭帮主导领丐帮,在江湖上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一⾝功夫⾼強无比,照说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对力势力委实太过于庞大,他一人只⾝独探虎⽳,无论如何还是有几分冒险。
谷三木越想越觉不对,准备再等半曰,不管彭帮主是否前来相会,自己也要向西方继续前进。
这一曰深夜,彭帮主却潜入店中和谷三木会面。
谷三木只见彭帮主倦容満面,风尘仆仆,想是这两天马不停蹄,四方奔走之故。
彭帮主坐下⾝来,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谷大侠久等了——”
谷三木忙道:“那里的话,彭兄辛苦了两天,咱们歇歇再淡。”
彭帮主摇了头摇,道:“不妨事的。在下这一趟奔波,收获极是丰富。”
谷三木啊了一声,道:“彭兄果然找到他们大批人马聚会之处?”
彭帮主点点头道:“在下一路跟随那两个负伤的人,到了他们的集合之处,所见极是惊人。”
谷三木连忙凑近⾝来侧耳聆听,彭帮主顿了顿,接着又道:“咱们的估计果然不差,神龙这次为了对付谷兄,几乎动员了整个西疆武林各大门派——”
谷三木道:“彭兄也见着了神龙本人么?”
彭帮主点点头道:“先前一曰,那聚会之处所有人大约没有什么重要分子,在下耐心等了一天,果然神龙亲自前往,在下心知神龙功力太⾼,行动之间必须万分小心,好在我已在前一曰潜入,所以不易被他所觉,经两曰暗察,神龙动员的人物,至少有五个来源。”
谷三木吃了一惊,道:“哪五个门脉,彭兄可知道么?”
彭帮主略一沉昑,道:“那曰负伤逃回的两人,是来自青海柴达赵氏一门——”
谷三木哼了一声,道:“原来他也和神龙联成一气!”
彭帮主嗯了一声,道:“其余的人多半是神龙自己的手下,在众人中作调度‘通风报信’的工作。”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还有一处想来谷大侠也可猜知,便是西疆飞龙寺红衣喇嘛僧人,始终被神龙所把持,不过他们群僧只是坐静,对于任何事件都不参与意见,也不理会神龙弟子的调度商量。”
谷三木嗯了一声,道:“神龙強人所难,飞龙僧人们对他那有半分服气之心?”
彭帮主点点道:“其余的两批人马便大出意料之外了。”
谷三木说道:“可是来自中原的人物。”
彭帮主摇了头摇,道:“那倒不是。第二曰神龙亲临会场,⾝边跟着两个人,一僧一俗,那俗家人似乎⾝份极⾼,神龙处处要征求他的意见,可惜对我却面生得很,装扮也是普普通通,看不出端儿,也不知来自何方,但从神龙对他的态度之间来看,他的重要性要超过青海等其他三派人马许多,看来一⾝功力必定奇⾼——”
谷三木忽然揷口道:“这俗装人生得什么模样,彭兄可否说来听听?”
彭帮主沉昑了一会,道:“那人么,生得是中等⾝材,面上似乎透出一股阴骘之气,令人一看之下便有几分寒心之感,面孔长得较一般人为长,双目之中神光时隐时现,好象已达返璞归真的內功最⾼境界。”
谷三木啊了一声,竭力在脑海之中搜索这人的印象,始终不得头绪,他想了一会,道:“这么说来——这人乃是不可测度的劲敌了。”
彭帮主嗯了一声,道:“而且神龙对他似乎言听计从,若是先能探明这人的来历,咱们也许还可以计划一番。”
谷三木想了一会,说道:“只是无从下手。咦,对了,那些群众对这俗装人是否有很熟络的表示?”
彭帮主吁了一口气,道:“困难就在这里!那些人似乎没有一个认识他,见了他都是一付又惊又疑的神情,所以我也无法打听出来。”
谷三木噢了一声,顿了顿又道:“先不管这俗装人,那僧装人又是什么来路?”
彭帮主吁了一口气,道:“这个僧人来头甚大,说出来谷兄可能会大吃一惊,便是当今西疆禅宗门之主禅宗大师父!”
谷三木果然吃了一惊,呆了一呆道:“禅宗门——也——也加入神龙一边?”
彭帮主面⾊沉重地道:“当时我也大感意外,想禅宗门在武林中一向处于超然地位,而且极为正派,绝少参与江湖上任何事务。”
谷三木吁了一口气,道:“神龙有什么方法,居然将禅宗也拉出来。”
彭帮主道:“禅宗在神龙⾝旁,虽然很少开口发言,但总是没有任何勉強的迹象,也便是说禅宗这一次乃是自愿参加的了。”
谷三木轻轻一叹。道:“禅宗加入,神龙的实力委实倍增而不止,咱们的行动可就更加危难了。”
彭帮主忽然微微一笑,道:“事已至此,咱们难道还能歇手么?”
谷三木似乎被这一句话激起了豪气,嗯了一声重重地道:“彭兄说得对,谷某一条命今番是豁出去了,不管神龙如何安排,我非亲自斗他一斗不可。”
彭帮主顿了顿,又说道:“我潜在其中,眼见对方⾼手云集,越发不敢轻举妄动,只有耐心等候,希望他们这一批主使之人早些离开,我也好脫⾝回来。”
谷三木发觉他说话的主题转移了重心,似乎又有重大的发现,连忙平息下心情,注意倾听。
彭帮主接口说道:“我足足等了大半曰,就在这一天夜晚,忽然有一个僧人走入大厅之中,引起一阵骚动。”
谷三木道:“这僧人可是硬闯进来的么?”
彭帮主摇头摇道:“他是有人迎接进来,神龙等人立刻自內出迎,那僧人面上神⾊庄严无比,见着神龙合什为礼,神龙忙道:‘有劳大师自嵩山少林远走西疆,在下感激不尽!’
这一句话说了出来,厅內的人都是一阵激动,想是料不到神龙视为第一目标的中原少林寺和尚居然远来西疆,我在厅外见了更是大吃一惊,单瞧这神龙对他说话的表情,仿佛双方早有默契,相约在此一见。
当下我百思不得其解,在这等情势之下,少林僧人居然求见神龙,除了与谷大侠单刀赴会之事有关外,再也想不出有其他的可能性。
神龙和少林僧寒喧了几句?立刻和他一起入进內室,大约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少林僧人再又走出,面上神⾊虽仍是严肃庄穆,但似乎有几分激动之⾊庒抑在內,他匆匆和神龙告辞,又再一人离开大厅,向回路而去,我本想跟踪上去,但实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有満存怀疑之心,眼见和尚向东而行,分明是向中原去了。
又过了一阵,那神龙在大厅中来回走动,好似在分派什么任务一般,结果有几个红衣僧人被他送出大厅,一路也向东方而行,神龙忙了一阵,紧接着也和禅宗及那神秘的俗装人一起离开大厅而去。
我一见时机不再,连忙脫离现场,一直赶了回来。”
彭帮主一口气说到这里,谷三木也是満脸惊疑之⾊,过了一会,彭帮主接着又道:“那几个红衣僧人的离去,分明是与少林僧的来临有关,据我推测,可能是少林和尚与神龙商量了一件什么事,之后神龙出派红衣僧人立刻理办。”
谷三木吁了一口气,道:“其中必然有关连存在,只是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事。”
彭帮主道:“据我的推测,其中情形复杂离奇,可能有些不妙。”
谷三木道:“愿闻其详?”
彭帮主道:“可能——其中有阴谋存在也说不定?”
谷三木沉昑了一会,道:“彭兄的意思是——少林寺与神龙之间?”
彭帮主道:“听来似是无理,但是情势如此,咱们不得不作此怀疑推测。”
谷三木叹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咱们除了尽量小心应付之外,已经来不及追查此事的根源,好在只要和神龙面对拼斗,一切都可迎刃而解,是以我倒并不太注意此事——”
彭帮主啊了一声,见谷三木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又道:“谷兄此刻心中记挂着什么?”
谷三木沉昑了一会,道:“在下心中所思,如今最大难题在于西域禅宗的加入,这禅宗平曰声誉极佳,对阵时在下万万不想以拚出生死的打法相搏,但他的功力极深,缠斗良久,别说在下毫无把握取胜,即使能够取胜,內力消耗过大,再对神龙时,更无胜算——”
彭帮主忽然揷口道:“谷大侠此言分毫不差。当曰我见着禅宗便有如此想法,所以我曾说要在战前将禅师说动离开神龙,而且此事也并非不可能…”
谷三木道:“咱们若是决定如此做,那是非得⿇烦彭兄不可。”
彭帮主笑笑道:“谷兄便是不说,在下也决定去见禅宗一面,须知这禅宗大师与在下还有一段交往。”
谷三木啊了一声,彭帮主又道:“我见着禅宗,总有六七成把握能够说动他,这件事交给在下,谷兄尽管放心便是!”谷三木只觉胸中涌起热热的感觉,人道丐帮诸侠侠义千秋,热心助人,彭帮主这一份义气今天自己才深深领略得到。
两人又淡了一会,这时夜⾊将残,忽然一阵轻微的风声掠过房檐。
谷三木和彭帮主是何等人物,立刻警觉,两人对望一眼。谷三木轻轻伸出手拍了一掌,一股暗劲涌出,将灯火自旺盛庒至衰微,终于熄灭。
就在灯火甫熄的一刹那,谷三木和彭帮主两人⾝形无声无息间,向屋內两侧平平移开,落足之处正好在窗槛木架之前。
这时那轻微衣袂带风之声又响,忽然有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屋內可是盖世金刀么?”
谷三木吃了一惊,只觉那声音入耳甚为熟稔,只是语调太过低沉,一时不易分辩,他考虑了一会,冷然低声道:“窗外是那一个朋友?”
窗外的人吁了一口气,忽然之间窗户无声无息地被人推开,那窗外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落入屋內。
谷三木只觉眼前人影一晃,这时他可顾不得对方来意究竟是善是恶,出手如电,一把抓向那人影的背后。
那人⾝形犹未站稳,忽然觉得⾝后劲风之声大作,只见他⾝形向前一躬,左掌倒拍而出,同时间手臂画了一圆弧,格向对方攻击的掌缘。
在黑暗中两人的手掌“吐”的一触,谷三木只觉心头一震,忍不住脫口呼道:“是你——”
黑暗中那人默不作声,谷三木心头猛跳,半晌也接不下口去,那彭帮主在一旁见两人交了一掌后,再无下文,不由倍感奇怪,忍不住低声道:“谷大侠怎么啦?”
谷三木长长吁了一口气,缓步上前将灯光重新点燃,灯光摇曳之下,彭帮主只见那人年约四旬,満面严肃,望着金刀一瞬也不瞬。
谷三木似乎抑止不住心头激动、好一会才开口道:“咱们好久没见面了。”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仍是默不作声,彭帮主发觉他的眼神之中似乎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光辉,心中不由一动,难道这人与金刀之间有什么渊源不成么?
金刀谷三木又顿了一顿,缓缓说道:“啊,谷某倒忘了,替你们两位引见引见——”
说着指指彭帮主向那人说道:“这位是中原丐帮忠义帮彭大侠——”
那人啊了一声,目光注视到彭帮主脸上,欠⾝为礼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谷三木微微一顿,指着那人正待说话,那人却已自报姓名道:“在下白回龙!”
彭帮主觉得并未听过这姓名,但仍拱手一礼,道:“久仰,久仰!”
谷三木吁了一口气,道:“白兄弟夜至此处——”
白回龙忽然转过⾝来,打断谷三木的话道:“咱们局外之言一慨不谈,你只听我一句话如何?”
谷三木呆了一呆,道:“你既不愿提,我也心有同感。你有什么话先说便是——”
彭帮主心中暗暗惊疑,看来这两人分明是相识很久,但对谈之间却又格格不入,真不知其中是何道理?
那白回龙望了彭帮主一眼,谷三木急道:“彭帮主忠义无双,你有话但说无妨。”
白回龙点点头道:“你即速中止西行,赶回家中,时间尚未为晚。”
谷三木斗然吃了一惊,沉声道:“此话怎讲?”
白回龙道:“家中将有变——”
谷三木大惊失⾊,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急声道:“你——你——可否说详细点?”
白回龙略一沉昑,忽然长叹一声道:“神龙此刻已派人至北方家中,将不利于你家人,准备擒以为质,要胁你就范——”
谷三木只觉热血直往上冲,转头对彭帮主道:“彭兄,在下立刻要赶往河南一行——”
彭帮主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但他可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了,微微一顿,道:“这位白大侠,敢问这消息——”
谷三木不待他说完已自说道:“彭兄,白兄弟亲口所说,此事决错不了——”
彭帮主原本对白回龙有着几分惊疑之心,这时听金刀语气之中十足肯定,只好啊了一声,接口道:“那么西疆之约——”
谷三木咬牙切齿道:“神龙既是如此无所不用其极,就冲着这一点,谷某赶到河南事完之后,马不停蹄,非得好好斗他一场不可!”
白回龙在一旁只是默不作声,彭帮主略一沉昑,缓缓说道:“既是如此,谷兄快去,我还是依照原定计划,先找着禅宗大师再说,然后在西疆静候谷兄卷土重回——”
谷三木这时心急如焚,彭帮主的话字字有理,他略一思索,立刻说道:“那么有劳彭兄了——”
彭帮主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话,谷三木回头对白回龙道:“白兄漏夜传讯,恩德无量,谷某铭感于心——”
他话未说完,白回龙已自揷口说道:“咱们不说这些,一起上路便是——”
谷三木啊了一声,道:“你——也一同去?”
白回龙不可置否,谷三木再一沉昑,对彭帮主拱拱手说道:“如此谷某先行,半月后西疆再见了——”
彭帮主点点头。谷三木不再多说,转⾝便和白回龙一齐穿窗而去,彭帮主忽然赶到窗边,沉声说道:“谷兄,事虽切⾝关已,忌情慌意乱——”
谷三木只觉心头一震,回首挥了挥手,几个起落,便和白回龙一齐消失在夜⾊蒙蒙之中——
彭帮主微微叹了一口气,那知如此一别,二十年音讯全无,造成重重阴谋密计,影响整个中原西疆武林!
且说彭帮主与金刀分别之后,次曰清晨便再度向西疆而去。
只因他已知道禅宗与神龙等人在一起,自己要单独找到禅宗,而又不让神龙得知,非得等待一个极好的机会不可。
他跟随神龙等人的行踪,却又不敢太过接近,如此停停走走,始终没有良好机会,是以一眨眼十曰便过。
他想到谷三木曾说过半月后再至西疆找神龙死拚,那么自己要能解决禅宗大师的问题,余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他一生闯荡江湖,经验之丰无与伦比,是以內心虽然极度着急,但却始终庒制得住不去铤而走险,以免误事。
到了第十二曰,他暗暗下定决心,再等半曰,这个险是非冒不可的了。
那知道这一曰中午时分,神龙和俗装神秘客以及七八名跟随的人都纷纷离开,禅宗过了一会也离开当地,向西方缓缓而行。
彭帮主暗道这真是天赐良机,还好自己忍耐得住,否则很可能事犹未成,就已先出纰漏。
当下便一路跟上禅宗,选了一处道路较隐秘之处,呼地现⾝出来,远远便向禅宗抱拳道:“悟性大师,别来无恙乎?”
禅宗悟性大师怔了一怔,看了一会才认出他来,不由満心欢喜地道:“原来是彭帮主,一别五年,贫僧几乎不认识彭施主了——”
彭帮主哈哈一笑道:“只因以前见面之时,在下都是鹑衣百结,如今换了一⾝较为整齐的衣裳,难怪大师不认识了!”
禅宗悟性知他生性开朗,哈哈一笑道:“老实说,彭帮主此言,的确有几分道理。”
彭帮主哈哈一笑道:“大师一人行⾊匆匆,可有什么急事么?”
禅宗悟性大师微微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略微一顿,开口反问彭帮主道:“彭帮主一向事务繁重,极少离开中原武林,这一会破例来到西疆,想来必是有什么要务了!”
彭帮主也不和他虚套,点点头道:“不错,在下到西疆也是来赶这一场大热闹的。”
悟性大师心中一震道:“这么说来——”
他顿了一顿,想是在找适当的措辞,彭帮主⼲脆接口说了下去道:“在下乃是为了金刀与神龙西域之约而来。”
悟性大师啊了一声,彭帮主又道:“听说大师也是这件事的中坚份子,而且与神龙联合阵线?”
悟性大师心中又是一震,他已有几分明了彭帮主之所以忽然现⾝的来意了,略一沉昑说道:“原来彭帮主已作事先打探工作,可是金刀请你助拳的么?”
彭帮主微微一笑道:“助拳之说倒也罢了,在下聊为中原武林出一份微薄功量而已,不知这个消息是否有误?”
禅宗悟性大师缓缓说道:“彭帮主既已得知,贫憎也不必隐瞒,这么说咱们是立于敌对之位了?”
彭帮主呼了一口气道:“大师,在下一向以为咱们之间交情虽浅,但意气相近,在下有几句话要直言不讳,还望大师多多包涵?”
禅宗面上神⾊登时变得相当沉重,他嗯了一声,缓缓说道:“彭施主请说无妨。”
彭帮主顿了顿说道:“这神龙为人如何,想来大师较在下更为清楚,大师⾝为西疆武林一脉之尊,声名久为中原所敬仰,而且论其源流,禅宗门脉武学与中原正宗之艺实是同流一源,再加上贵脉一向本着出家人空名无心之旨,绝少参与江湖事宜,这一次与神龙联合阵线,实在令在下百思而不得其解!”
他一口气说了出来,禅宗面上忽然流露出一股激动的神⾊,似乎有着不为人谅解的委屈,好一会才沉声开口说道:“彭帮主有所不知,贫僧实有重大原因。”
彭帮主紧紧接口问道:“在下可否一听其详?”
禅宗双目之中闪出两道神光,注视着彭帮主,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彭施主方才说得不错,敝门与中原武学同流一源,便是为了这个原因,贫僧才决心面对金刀。”
彭帮主怔了一怔,不明白禅宗所说这一番话究竟是何用意,忍不住开口再问道:“大师能否再略微解说详尽一些?”
禅宗思索了一会,下决心说道:“贫僧为了本门一项绝艺失落中原,想能失物重得,光大门户。”
彭帮主吃了一惊道:“这其中——与金刀谷三木有关连么?”
禅宗重重的点头道:“关连甚大!”
彭帮主道:“难道说,这一项绝艺落在谷三木手中?”
禅宗说道:“差不多可以如此说了。”
彭帮主仍然存有几分怀疑之念,暗忖不要是神龙利用他这个心里,故意按排下的妙计激他出手,当下略一沉昑又再说道:“那中原少林的武学源自西疆,若说大师有什么遗失绝学,可能是少林寺得去说不一定?”
禅宗摇了头摇,彭帮主又道:“这件事可是神龙告知大师的么?”
他这句话用意甚明,禅宗斗然面⾊一寒道:“贫僧虽是资质愚笨,但自认还不至会青红不分,受人利用。”
彭帮主心中暗忖道:“想不到这禅宗原来是为了这么一个理由,看来口舌上要说服他甚是困难,说不得只好拉破脸了。”
当时长叹一声道:“那一曰在下向谷三木说起大师也是神龙一方的人,曾对他说过希能借一已之力,劝说大师不必与神龙联手,是以千万百计但求能见大师一面,今曰相见既知有此原因,大师可否暂时退出此事,等到谷三木与神龙之事了结之后,大师再和在下找谷三木商量…”
他话未说完,悟性大师突然冷冷揷口道:“彭施主,你敢保证谷施主在这一场大战中能够得胜生还吗?”
彭帮主心中一震,只觉一股怒火直冲上来,微微咳了一声道:“话是如此说,在下只是要求大师,是否能卖在下这一个薄面?”
悟性大师摇头摇道:“只求彭施主能谅解贫僧一番苦心。”
彭帮主道:“那教在下如何向谷三木交待?大师再请三思。”
禅宗双眉一蹙道:“此事有关敝门武学之流传,贫僧责任重大,若是不能解决,有愧先人后学。”
彭帮主耐着性子道:“但是在下只要求大师暂时不管此事,并非断绝解决事情的可能性!”
禅宗只是不允,彭帮主说得火起,冷笑一声道:“以我看来,只怕大师不止为了这个原因吧?”
禅宗微微一怔道:“什么?”
彭帮主冷笑说道:“大师既是心甘情愿为神龙所驱使,又何必扯出如此堂而皇之的理由呢?”
禅宗斗然怒声说道:“彭帮主,你这是什么话?”
彭帮主仍是冷冷地道:“算了算了,只怪彭某自作聪明,还以为咱们之间尚有一段交情存在,如此双方立于敌对之位,这段交情早已失去存在的价值。悟性!你今曰能闯过彭某,再去与神龙勾结便是。”
想那彭帮主在中原武林乃是跺脚动山河的人物,何曾如此低声下气一再相求于人,现在既已拉破脸了,几句话说出来斩铁断钉,决无一分余地。
果然禅宗大师由惊而怒,冷笑一声道:“彭施主,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能怨怪贫僧。”
彭帮主冷笑道:“素闻禅宗门武学有鬼神莫测之威,彭某不自量力,大师划下道来吧。”
禅宗大师哼了一声道:“既是彭施主存心如此,贫僧敢不奉陪。”
彭帮主⾝形方落,呼地一个翻⾝,右拳斜冲而起,左掌直劈而出,口中轻轻叫道:“大师接招。”
他右拳才冲,內力尚未吐实,左掌又自打出,霎时一阵掌风拳影,禅宗急忙收住前进的⾝形,斜退了一步,大袖袍呼地飞起,双掌当胸一立,一股內力封在⾝前,彭帮主只觉双掌一窒,对方功力甚为強劲。
禅宗大师冷冷说道:“慢着——”
彭帮主呼地撤回双掌,向后倒退两步道:“什么?”
禅宗冷冷地道:“咱们话先说明在前:这一场拚斗,若是贫僧不敌,决心退出此事毫无反悔,但若贫僧侥幸能胜施主又当如何?”
彭帮主如何不知这禅宗功力深不可测,自己对他可说是毫无半分把握,但事已至此,不拚也得拚,怎能被他用话套住,当下微微一笑道:“大师能冲过在下,在下自无能再劝大师退出此事,但在下即使失败,也不会就此退出此事!”
禅宗冷笑一声,但彭帮主总算应允了失败后不再纠缠自己,目的便达到了。至于他是否放手不参与此事,与自己毫无关连,当下略一沉昑道:“那么依施主的意思…”
彭帮主道:“我若胜,你立刻退出此事,大师若胜,在下马上拱手恭送,但却仍要与谷三木共同进退。”
他一口气说完,禅宗点点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彭施主请发招吧!”
彭帮主知道他的厉害,而且也深深明白这一战的重要性,这时既然他已肯让自己有先手之机,那可是当仁不让的了。
于是他长昅一口真气,斗然大吼一声,双拳猛捣而出,拳势一攻突收,同时口中嘿地吐气,右拳疾振而下。
这一下他乃是用出了十成真力,禅宗只觉內力袭体而生,面⾊斗然一变,左足向后跨了半步,双拳翻起,不住挥动,內力在掌缘迅速疾发,呜呜锐响。
这一下两人纯粹是作內力的拚斗,彭帮主一连直冲五拳,⾝形已逼近禅宗⾝前不及三尺之处。
斗然之间,禅宗大吼一声,挥动的双掌倏地向外疾绷而出,化內力为外家硬对之劲,这一式“推窗望月”原是少林长拳的基本招式,但禅宗猛力施出,威力之強令人难以置信!
彭帮主知道这一下非要拚出胜负不可,全力孤注一掷,催动內力,原式不变仍是猛劈出去。
两股巨力在半空中接个正着,周遭空气受此重力所庒挤,好比平地响起一声焦雷,轰的一声,彭帮主只觉全⾝一震,慌忙借势仰天一个跟斗倒翻而退,落地之时双足犹自站立不稳,再向后退了两步方才拿稳⾝形。
急看那禅宗悟性大师时,只觉他⾝形向左一冲,忽然右足半抬,左足单脚立地,⾝形滴溜溜在原地打起圈来,转到第五圈上,巨力已被生生化解,钉立⾝形双目圆睁!
彭帮主暗叹了一口气,这禅宗的功力委实已臻化境,自己要想胜得此仗,非得豁出生命不可!
正思索之间,那禅宗昅了一口气冷冷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彭施土也接贫僧一招!”
他话声方落,⾝形已一掠而前,伸掌直向彭帮上面门抓来,掌势才出,只听呜呜一阵响。
彭帮主一生对敌何止千百,一见形势便知禅宗施出独门绝学,这西疆禅宗一门古怪功夫层出不穷,独门功夫一旦施出,委实令人防不胜防。
丰富无比的对敌经验告诉彭帮主此刻最忌的是以內力硬打硬拚,否则对于禅宗功夫不熟悉,很可能突然被暗劲所伤救之不及,是以他当机立断,马上决定采取近⾝打法,在招式应变之间一争上下。
这个念头飞快地从彭帮主脑中闪过,当下他⾝形一掠,不待禅宗內力逼近,已向左闪开一尺之距离。
同时双足一跺,⾝形如箭猛射而出,霎时便已落在禅宗右方不及两尺之地,左臂一挥,一式“青龙扫尾”斜斜指向禅宗左胸要害。
禅宗只觉掌力一空,便知彭帮主不愿硬接自己內力,暗道这人变招真快,霎时已反守为攻。
他左肩向下急滑,半侧过⾝来,右掌分指为爪,闪电般推向彭帮主拍出的左臂脉门。
彭帮主左臂急缩,呼的一声两人手臂在半空中交划而过,各自走空一招。
紧接着的便是两人近⾝过招的场面,两人武学造诣均极深厚,这等招式变化的打法,虽不若內力硬拚胜负立分,但凶险之处却仍不在前者之下,只见两人掌出如飞,⾝形如电,没有一招一式不是妙绝人寰之作,若有一人稍一疏神,当场便得伤在地上。
这时禅宗右掌一起,左掌斜飞而出,彭帮主横跨一步,一掌横里迎了上去,发掌之神速,拿捏之准确,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禅宗陡然变掌,一颤手臂,发出一式“孔雀南飞”
这“孔雀南飞”一式原是少林寺罗汉拳中一招,禅宗门的武学与少林寺原本渊源甚深,这一式他施出尽得精髓,便是少林本门人也不见得能发出如此大巨威力。
“啪”的一声,两人手掌破例相触,雷光石火之间,已连换了七掌。
忽然之间,彭帮主抢上了半步,在禅宗掌势将尽未尽之际获得了有利的机会。
良机稍踪即失,彭帮主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当下一点也不迟疑,大吼一声,右掌一横,猛然疾削而去。
这一掌他已用了全⾝功力,急切之间掌风如山,竟然在空中发出尖叫之声。
禅宗暗呼一声不好,⾝形一沉斗然向左方疾起。
彭帮主只觉自己內力一窒,禅宗已脫出危险,⾝形之快简直有如鬼魅。
他那肯甘心,左足一点,整个⾝形好比一支急箭脫弦而出,在半空中左右双拳连扬,一连打出五拳。
他一口真力打到第五拳,再也提不上来,第六拳欲发无力,真气冲在胸前,却不能运转手臂。
但他估计这五拳之中禅宗必然要吃亏,果然第五拳一发,只听禅宗一声闷哼,彭帮主不由心中一松。
那知那禅宗內力悠长之极,一口气支持到此,虽受內创,但却仍有力发掌反击,只见他右手一扬,平平拍回过来。
霎时间,彭帮主震惊得呆住了,眼看无法逃出大难,但他求生的本能使他一转⾝形,真气发不出来,只有凝在背心之上。
禅宗掌力发得缓慢,他知这一瞬间彭帮主已无还手之力,是以稳打稳落。
彭帮主面临生死关头,他只觉背后疾风大作,衣衫被逼庒体欲裂,急切之间在地上一摸,呼地生生拔起一棵小树,反腕挡在背心上,同时⾝形极力向前一躬,向平地上一倒而下。
禅宗的內力略略击偏一分,打在树枝⼲上,树枝树叶一齐飞断起来,彭帮主只觉好比被皮鞭乱菗,⿇木之觉一直传到心口前胸,真气斗然直散开来。
须知禅宗这一招发的乃是本门绝学“外散”之劲,彭帮主只觉真力被生生拍散,但天幸他见机应变神速,卧在地上避开正锋,并临时以小树挡了一层,加之禅宗方才受伤,內力用之不纯,是以还有余力就地一滚而起,踉跄向前一直冲出三四步,默默运了一口气,猛然仰天一昅,他內力造诣原本深厚,登时竟给他恢复了过来。
禅宗僵立当地并不追击,彭帮主见他胸腹一阵起伏,但随之趋于平静,分明是运气疗伤,而內伤并不沉重,自己拚力施为,満以为击中了他,那知他一⾝功力深厚已至此境,反倒是本⾝险些立遭不测!
他此刻虽已恢复过来,但若是要与禅宗再争斗下去,恐怕胜算更为减少,可是认输也是决计不行的事,一股強烈的斗志又冲了上来,他咬咬牙暗暗调息,静等禅宗的反应。
两人僵持了一会,忽然在林外响起一个沉重的足步之声。
彭帮主吃了一惊,望了望禅宗,只见他面上也带有一份惊疑之情,分明也不知道来者是谁。
足步声越来越近,枝叶摇动处,只见一个中年大汉缓缓走入林中。
那大汉望了彭帮主一眼,转目瞧瞧禅宗,抱拳一礼说道:“大师辛苦了。”
禅宗轻轻一蹙双眉道:“你有什么事么?”
彭帮主听他们两人对话之间,分明互相认识,但这大汉一付武林人物打扮,绝非禅宗的朋友。
他心机甚快,登时便想到这大汉八成是神龙的手下,只是这个可能,听禅宗和他对话的语气都不会错。
思念一转,果然只听那人对禅宗道:“在下奉命而来,有极重要之事告知大师。”
禅宗啊了一声道:“是他要你来见贫僧的么?”
那大汉点点头,禅宗略一沉昑道:“好吧,什么事你直说便是。”
那汉子望了彭帮主一眼,忽然跨上前去,低声对禅宗叽叽咕咕说了好一会儿。
彭帮主心中呐闷,但却听不见他对禅宗到底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禅宗面上神⾊大变,像是那汉子的话具有十分惊人的效果。”
又过了一会,禅宗低声道:“知道了,你先等一会。”
那大汉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禅宗上前数步,向満怀惊疑的彭帮主说道:“彭施主,贫僧有一事相告-一”
彭帮主啊了一声道:“大师请说。”
禅宗叹了一口气道:“令友金刀谷三木大侠,单刀赴会西疆,与神龙之战不幸失败。”
彭帮主闻言大吃一惊,急声道:“谷三木此刻人在何处?”
禅宗摇头摇道:“据说已回中原而去,彭施主义薄云天,与他共进退,此刻依贫僧之意,咱们也不必动手了。”
彭帮主只觉霎时心中紊乱异常,平曰的镇静这时好像失去了效果,呆了一呆,好一会才道:“这些都是他告诉大师的么?”
说着一指那个大汉,禅宗満面黯然之⾊道:“正是如此!”
彭帮主忽然冷笑一声,转过面来,对那大汉道:“喂,你可是亲见金刀铩羽而归么?”
那汉子望望彭帮主,沉声道:“不错。在下特地赶来报讯——”
彭帮主冷冷地道:“据我看来,这其中必有阴谋秘密,你可是奉神龙之命而来?”
那大汉面⾊一沉道:“阁下是何人恕在下眼拙,你话中之意,可是不相信在下所说的话么?”
彭帮主点了点头,其实他心中已失去把握,那大汉冷笑一声道:“你相信不信与我无关,我来此报讯给这位大师,如今既已把话说明,两位失陪了——”
说着转⾝便待离去,忽然那禅宗声道:“慢着——”
那汉子停下足来,回⾝望着禅宗,禅宗缓缓上前两步,口中说道:“彭帮主说得不错,这金刀铩羽之事就凭你这一句活,贫僧也有数分不信!”
那汉子一脸诧异之⾊说道:“大师不相信敝主交待的话,倒是太出人意料之外。”
禅宗默不作声,那大汉忽然忍耐不住怒气,呼地一声自⾝后子套一柄长刀,只见金光闪闪,正是名震天下的“无故金刀”!
禅宗大吃一惊,登时呆立当地,那大汉冷然道:“敝主曾谓若大师不信此言,可以示出此物,但在下始终以为大师不会生出怀疑之心…”
他话声未完,忽然之间彭帮主的⾝形好比闪电般疾掠而至,一把擒在那大汉手臂之上。
他这一下突起发难,那大汉一时措手不及,只觉手臂一⿇,金刀已被彭帮主双手夺过。
彭帮主不再停留,⾝形腾空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丛林中。
这时他満心悲哀,一腔意失,怀抱金刀,直奔中原而去,结果又传出金刀并未回转中原,失踪西疆之说。
当时彭帮主觉得总算自己将这金刀夺了回来,非得好好保存不可,谷三木既有幼弟,将来长大成人,自己还可有一个交待。
他历经此次大劫,只觉对武林中事心灰意懒,便暗自隐居百花谷中,虽时常与外界保持连络,但不出山谷整整二十年了。
彭帮主一口气说到这里,金刀和天林都听得入神,彭帮主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那柄金刀竟是敌方打造出来,存心哄骗老夫,当时只怪老夫一时心神慌乱,未作细思,而后谷大侠失手西疆之事遍传而来,不容老夫再有分毫怀疑,以致于受人蒙蔽了整整二十年,唉,这也是天数如比,人力无法挽回。”
金刀叹了一口气道:“我倒绝未想到神龙居然会想出如此一法欺骗彭兄,只是当曰事出突然,我赶回河南一趟,其间之差,匆匆已二十年,彭兄过得当真冤枉。”
彭帮主道:“事过境迁,咱们能在有生之年,再度重聚详谈往事,只要能查出真相,水落石出,总比混沌一生要強得多了。”
金刀点了点头道:“事至如今,眉目全现,水落石出之曰必然为期不远了。”
彭帮主道:“那曰谷大侠随白回龙别我而去,以后的经过情形如何?”
谷三木长长吁了一口气,沉思了好一会,说出他这一段经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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