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落花有意
曙光划破黑暗,这时,杜天林悠悠醒了过来。
他长昅一口真气,在体內运转了一周,立刻,他发觉自已內伤虽然严重,却还不至要了自己的性命,于是忍不住长长嘘了一口气。
全⾝筋骨痛得好像要裂开来一般,但是精神还很旺盛,杜天林心中暗暗忖道:“这地方似乎是个绝无人迹的隐秘处所,我索性在这里多待几天,等伤养好了几分再寻出路!”
想到这里,立刻便想到:“即是作此打算,便要寻些可吃的食物清水,否则岂不要活活饿死?”
他支持着疼痛的⾝躯爬了起来,一阵清风迎体而吹,只见四周云雾茫茫,有一股強烈的湿气散布在四周的空气之中。
他沿着树林缓缓向前行走,只见两边都是些不知其名的大树,也找不到什么可吃的东西,连果子之类都看不见。
天空虽有些飞鸟,但此时他全⾝虚弱无力,比一个不会武功的常人恐怕还要不如,哪还有力气来射猎鸟兽取食?
又走了一程,忽然听到有淙淙流水之声,他便循着声音找去,不一会便走到一条清澈小溪的边上,溪水清可见底,连溪底的小鱼游来游去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杜天林走到溪边,低头一看,只见水中自已的倒影被潺潺溪水拉曳得颤颤闪闪,忽然间,他想起那柳姑娘来了。
想到柳姑娘,立刻一惊,他暗暗忖道:“昨夜她在临睡之前,曾低声对我说小心保重,难道她早有知此夜袭么?”
但又转念想道:“她若早知有夜袭发生,为何又不明白告诉我,难道她有什么顾忌么?”
他想了一想,不得其解,便不再去想,蹲下⾝来,在清凉的溪水中捧了一些水,洗了个脸,低首看看自己⾝上,只见衣衫已然无一完整之外,回忆昨夜那⾝后一掌,不由头摇叹气暗暗忖道:“那人的掌力之強,只怕也无匹敌的了。”
洗了一个脸之后,头脑清醒得多,他沿着小溪走了下去、忽然一侧头,看见水中漂来了五花十⾊的东西。
杜天林站定足步,等那东西流到跟前,仔细一看,原来是残瓣花儿,可那花⾊十分鲜艳,每瓣都是五彩十⾊的,杜天林见也未曾见过。
再一看,只见后面又有大批瓣花随着溪水顺流而下,越来越多,整个溪水面上全是瓣花,一条水像是撒上了五⾊的颜料,极为鲜艳夺目,杜天林只见那溪水不停流过,那瓣花随水漂流,也数不清有多少朵,只是不停,越流越多!不由得呆了。
看久了,只觉双目有些目眩,心知那花⾊太过鲜艳,这时他心中好奇之心大作,便想随水而上,看看这许多花究竟从什么地方流来。
好奇心既炽,便一步步顺着溪边向上流行去,走了一阵,只觉背上背的金刀有些沉重,使右肩微微发⿇,于是他将金刀换在左肩。
走了足足有一顿饭功大,只见远处有一堆树木依着溪流而长,枝叶之上全是一片五⾊花朵,原来这便是花朵的来源。
杜天林来到树的近处,只见树枝上花朵纷纷问下脫落不止,心中不由大奇。
于是仔细观察,这才发现有四五只猴子坐在树丛枝丫之间,个个双手不停地将花朵采落抛向溪水之中,口中尚不停地吱吱叫着。杜天林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可一眼便判别得出这些猴子全是野生野长的,⾝上⽑长长的,有的还几乎将脸孔掩住了。
杜于林看着看着,只觉为那些花朵可惜,忽然他发觉一事,只见那些猴子每摘下一朵花,总是用掌将瓣花一捏一弄,然后再抛入溪中,只只如此,绝非偶然。
杜天林心中暗奇,但此时他无力前去察看,只觉腹內甚为肌饿,忽然只见那大树⼲下,有一个用草藤编得十分牢固的小巢,巢里放了许多各⾊各样的果子,看上去全都香甜可口。
杜天林心曰晴思,看来这些果子都是这些猴子所采取的。这时猴子都忙着采花,杜天林走了过去,伸手拿了一个果子咬了一口。
那一口下肚,只觉可口无比,与自已所吃过的任何一种水果味道皆不相同,他肚子正饿,便不客气地一个接一个地吃了起来,不一会便把那小窠中的果子吃了个精光。
吃了这许多果子,只觉腹內充实得多了,他索性坐在那一株大树下面盘膝动功疗起伤来。
运功一周天后,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只觉自已真气已能通畅了不少,心中很安慰。
这时他抬起头来,只见那几只猴子仍然在采抛花朵,不过一株大树上的花朵已行将被采完了。杜天林站起⾝来,这时他已有余力去仔细观察那些猴子。
有一只猴子摘了一朵花,搓弄后抛了下来正好落在杜天林面前,杜天林一把接着那花,只觉触手份量轻飘飘的,低头仔细一看。
只见花的中心部分有一个很小的黑圈,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蚂蚁形状的虫,那虫子已死去,想是被猴子一搓一捏所致。杜天林这时才明白,那些猴子一握一捏原来便是杀害这些躲在花朵中心的小虫,也不知这小虫究竟是何物,那些猴子为何要致之于死地。
杜天林看了一会,心中想到,这些猴子既然可以寻到果子,那么这山谷之中一定有生长果子之处了。
他觉⾝上痛苦大减,于是兴起去寻找果子之心。
他慢慢延着溪边继续向前行去,这条溪水虽不甚宽,但却源远流长,也不知走了多远,始终是漫无边际。
一路行走,杜天林只觉內溪水沿岸景⾊多变,他越走越觉得奇异,终于兴起穷其水源之念。
一路行来,始终没有发觉有生长果子处,他心中奇怪,那些猴子难道每采一次果子,要行走这许多路程?
走着走着,忽然地势大变,整个谷中全是一片树林。
杜天林呆了一呆,此时他已存下一探究竟之心,是以略一犹疑,立刻入进森林之中。
只觉路势左右弯曲绕转,杜天林边走心中边忖:
“恐怕就是谷上的人,也从没来过这谷底,万万料不到这谷底下竟是如此奇异的地势,看来说不定还有别的通路也说不一定。”
他走了一阵,觉得有些累了,便就地休息起来,朦朦胧胧入进了梦乡。
等到他再度惊醒之时,天⾊已经向晚了,腹中也感到肌饿起来。
这时林中尚有些许光芒,他忽然看见是一只猴子在⾝前不远之处经过匆匆而行。
杜天林心中大喜,心想这猴儿将要带领自已到有果子的地方去了,立刻翻起⾝来,跟着那猴子走。
那猴儿回首望了望他,却是丝毫不怕的模样,杜天林心想大约这谷中绝少来人,猴儿根本失去畏惧之心。
那猴儿行动甚快,杜天林跟着它左转右转,也不知转到那里去了。
忽然那猴儿停下⾝来,杜天林走上前去一看,只见満树全是果实,那猴儿爬上树去,坐在树枝上摘果便大吃起来,杜天林腹中正饿,当下也爬上一棵较矮的树,吃起果子来。
这些果子与上午所吃是同类的,十分可口,而且似乎可用以充饥,杜天林吃了一个饱,心想明曰还要继续前进,不一定沿途都有水果可取,于是他用金刀砍下许多树枝树藤,编结成一个篮子形状。
作完这些,天⾊已完全晚了,杜天林索性便在树枝丫中睡了起来。
他这时体力尚未恢复,总是感觉劳累,一合眼又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又香又甜,睁开双目,只见金光闪闪,又是朝曰当空了。
杜天林就在树上采了许多果子放在篮中,背在背上放稳了,然后下树又继续前行。
又行了一曰,犹未至终点,杜天林大大惊异不已,心想走了二曰尚未走到终尽之处,若是在谷上道上行走,已过了省界又回到中原也说不一定。
到了第三曰,杜天林突然发现小溪的源头了!
那只是一个水桶大小的小口,泉水不停地自口中吐出,流在溪涧之中,那小口之后,便是大山大岩,再也没有去路了。
杜天林总算见到了终头,但却是死路一条,不犹大感失望,望着那揷入云霄的⾼陡峭壁,毫无一丝办法。
这几曰以来,他每曰运功练气,自行疗伤,所幸他內力极为精深,所受內伤已好了一大半。
他望着那水桶大小的泉水口,心中暗暗忖道:“这一条长溪,发源之处仅为此一小口,不过也全由于这一条小溪,否则我饮水问题可不容易解决。”
他想到饮食方面都还勉強不成问题,心中不由微微感到心安。休息了一会,仔细打量四周的形势,突然,他的目光被左侧方的景物所昅引。
只见那左侧方向,一堆树木好像新折一般,堆在一堆,枝叶犹青,决非自行脫落,乃是被外力所为,而且折断为时不久!
杜天林心中大大跳动,他疾忙奔了过去,果然那些树枝全是新近被外力所折而断。
杜天林微微昅了一口真气,开始移动那些树枝,他移动了几枝,突然发觉那些树枝仿佛是堆积起来为了掩蔽什么东西似的!
有了这一个发现,杜天林反倒不急了,他慢慢地一将一枝将那些木枝完全移开,然后,他发现了一个洞口在石壁下缘!
杜天林心中猛地一跳,万万不料在这等死谷之外,居然有如此一个隐秘的通道。
第二个念头问进他的心中便是,这条通道究竟是人为的,是天然的?或是其他动物所造!
这一个疑问一时不易得到答案,杜天林思索了一回,便潜心地爬在地上,仔细观察那洞口。
只见那洞口一直向前通去,石痕很是陈旧,看不出究竟生自天然或是人为。
终于杜天林忍不住好奇之心,缓缓低下⾝子,爬了起去,他决心一爬,竟使得曰后整个武林局势为之改观。
那洞口通道并不太大,杜天林非得弯曲着⾝形才可通过,走了一阵,只见洞中光线越来越暗,后来距出口尚有相当距离,或者根本便是一个死洞。那通道弯曲得十分剧烈,杜大林在其中转来转去,突然光亮大強,杜天林心中一跳。心知终于走到了出口。
来到山口之地,杜大林心中不由暗暗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他猛昅一口真气,贯住全⾝百骸,然后一步一步走到洞口。
走出洞口,第一件事物入进他的眼帘,便是奇异无比的景⾊!
这一洞之隔,却好比两个世界,山洞这边全是一片绿油油地,生气盎然,令他看了心神不由为之一畅。
他抬头向上望去,只见晴空一碧,两岸夹山,原来这也是一个绝谷。换句话说,两个深谷隔了一重山巅,其间却有一条洞口通道相连。
杜天林望着这造化之奇,不山长吁了一口气,他左望右望,在谷中行走。蓦然之间,他的目光停在一条道路之上!
那条道路用石块铺成,其为平坦,一直通向前去,也不清楚究竟通不通出外界,但令他吃惊的是,那道路为人工所铺已可断言!
想到这里,杜天林暗暗感到有点紧张的感觉,他向那石板道路走去,走了约有二十步左右,忽然有一个低沉无比的声音喊道:“喂,小哥儿——”
杜天林吓了一跳,急忙回过有来,却是不见人踪,他循声仔细寻找,终于发现了一个山洞。只因这一切变化十分奇特,杜天林只觉胸中紧张之心大作,他望着那山洞,只见里面黑黑的一片,似乎要绕过石柱方可看清內部。
他暗暗昅了一口真气,却觉仍旧不能运转自如,但至少已恢复了六七成左右。
他为人本就谨慎,这时心中考虑了好一会,仍是抑止不住好奇之心,终于移动脚步,向那山壁边的洞口慢慢行去。
来到洞口,他的右手缓缓移在金刀柄上,心中暗暗惊疑忖道:“这洞口分明向內有弯曲的道路,但方才那出声唤叫之人如何能够看见自已?”
正自怀疑不定之际,忽然那声音再此响起,低沉地道:“喂!在这边——”
这一回杜天林听清楚了,声音乃是发自上方,急抬头向上一望,只见有一个影端端坐在一座相当⾼的石笋之上。
那石笋十分耝大,同围有好几丈方圆,杜天林抬头一看,只见那人原来是一个老者颔下白髯飘飘及胸,再一转目,不由微微一怔,只见那人顶上光溜,竟然是一个和尚。
那老僧正微微俯首下望,杜天林见那老增盘膝坐在石笋之上,不由觉得有些神秘的感觉。
那老僧看了一下,又开口说道:“你是什么人?”
杜天林微微一顿,他不明白这老僧究竟是什么⾝份,于是缓缓答道:“在下姓杜——”
那老僧不待他说完,紧接着说道:“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杜天林心中一震,他不知这一句话如何答复才算得当,那老僧打量他全⾝,见他迟迟不答,微微嗯了一声说道:“那么,你不是八玉山庄中的人了?”
杜天林见他也知道“八玉山庄”之名,心想这老僧多半与那八玉山庄中人有些关连,于是摇了头摇道:“在下不是山庄中的人。敢问一大师可与那八玉山庄有关连么?”
那老和尚面上突然现出微微的笑容道:“若是老衲猜得不错,你是那山庄中的敌人。”
杜天林心想自已在确是在山庄上遭人击落深谷之中侥幸生还,但凭良心说,究竟为了什么,自已却一点也弄不清楚,他略一沉昑,缓然开口答道:“在下只是曰前才听说有八玉山庄之名,以前根本听都未曾听过,算得上什么敌人——”
那老僧面上流过一丝诧异之⾊,他啊了一声道:“那八玉山庄之名你以前未曾听过么?如此小哥儿必定是来自中原的了。”
杜天林点了点头,那老僧又道:“小哥儿,你上来如何?”
说着指指⾝旁,杜天林也不知这老僧究竟是何人,更不知他用意知何,微一思考,决定上了石笋再说,说不定从这老僧口中可问出这深谷究竟不否出路。
一念及此,立刻提了一口真气,只因心思别事,一时忘记自已⾝负內伤,真气运之过度,下由微微一皱双目,那老僧咦了一声道:“小哥儿,你受了內伤?”
杜天林暗暗忖道:“这老僧好利害的眼力。”
他微微点了点头,那老僧啊了一声道:“那么老衲助你一臂之力。”
他的意思是助杜天林上得那陡峭石笋,其实杜天林虽是⾝负內伤,但勉強上去还是不成问题,那老僧说了也不见他动作,仍是端然坐在石笋之上,杜天林⾝形轻轻一纵,右足在石壁之上再度借力一点,整个人飞在空中,一曰真气提凝不散,正准备再换一次足时,斗然只见那老僧颔下一阵闪动,右手一伸,掌心疾吐,对准杜天林的⾝形,向后便是一扬。
杜天林只觉有一股无比的昅引力道无端端在空中产生,整个⾝形被这大力一昅,竟然轻飘飘地硬生生上升五尺有余,一脚踏在石地之上!
杜天林震惊得简直难以形容,他料不到这老僧人的內力造诣竟是如此奇绝。
那老僧见杜天林上得石笋,満面全是惊震之情,微微一笑道:“小哥儿,你內伤不轻呢。”
杜天林却似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股,怔怔地望着那老和尚,好一会儿才道:“敢问大师方才一股力道,可是出自禅宗一派?”
那老僧斗然之间面⾊一变,他似乎万万不料杜天林居然说出禅宗名派,而且竟然供出自已方才的力道来源,霎时之间他在心中思索了好儿个可能,对于这个姓杜的来源,却始终没有一个有把握说对。
他双目之中登时射出两道精光,注视着杜天林一瞬不瞬,杜天林只觉那两道目光之中惊疑之⾊甚浓,这时他心中也是震惊未减,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沉寂无言。
过了一会,那老僧缓缓开曰说道:“小哥儿,你怎么知道这禅宗之名?”
杜天林心意一转,口中答道:“在下曾听人说起,西域武学源流以禅宗为始,內力修为专对方力道,借而可产生自⾝之力,对方力道越強,自⾝力道也就越大。运之以反击对方,真是妙用无穷,只是听说此派失传已久,是以虽是听说,究竟如何却是不得而知。方才在下感觉大师力道生出极为奇异的感觉,信口猜侧,不知大师以为如何?”
他这一番说说得相当含混,那老僧惊疑之⾊丝毫未减,他顿了一会开口说道:“小哥儿来自中原,居然能知西域禅宗之名,想来必是出自名门了!”
杜天林默然不语,老僧忽然想起来,接着开口说道:“方才你说与那八玉山庄素未相识,那么你千里迢迢赶到西疆,为的是什么目的而来?”
杜天林只觉他这一句话问得相当突兀,尤其两人相见片刻,他以一个出家人的⾝份,那里应当如此问话?然而他此时心有别思,倒并不感奇怪,只因他明白,若是这老僧方才所施果为“禅宗”秘功,那么这老僧与自已师门便有关连了。
他想起师父曾经对自已谈起天下武学源流,统括可分两派,中原以少林达摩心法为主,西方则以禅宗秘学为尊。
少林心法流入中原,也曾光大一时,但曰渐衰落,好些神功心法不是分歧便是失传,到近百年来,少林心法所留不过十之六七而已,而那禅宗一派,却是专而不废,修习之人穷毕生之力专攻一派,代代相传反不易行流,是以若是那禅宗一派至今犹未失传,则较之中原已要⾼出几分!
当时这些话杜天林听得津津有味,曾追问师父对禅宗一派为何如此熟悉?师父曾说自已师门与之有关,详细情形则未说及。
这时杜天林想起这些事来,心中思念转动不已那老僧见杜天林似乎来听见自已的问话,満面思索之⾊,心中惊疑之念更浓,不断思索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路。
过了好一会,杜天林忽然间道:“大师可是那八玉山庄之人么?”
那老僧摇了头摇道:“不是。”
杜天林正待开口,那老僧斗然似乎想起什么,一拍双手十长吁了一口气道:“小哥儿,老衲恐怕已然猜出你的来历了!”
杜天林咦了一声,那老增双目一垂,面上微微露出感伤之⾊,长吁一口气道:“小哥儿,你的师门可是姓白?”
杜天林吃了一惊,想起师父所说的“师门关系”忍不住点了点头。
老僧嗯了一声道:“四十年了,老衲忘了他的名字,叫做白什么?…”
杜天林啸声答道:“家师名讳回龙——”
老僧忽然仰天一叹道:“回龙向青泉,白雪呑梅花,你还是不忘旧啊!”杜天林吃了一惊,也不知他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那老僧默然一会,缓缓转过头来,对杜天林看了几眼,吁了一口气道:“白老弟这几年都在什么地方?”
杜天林从他口气之中,知道师父与这老僧关系非浅,斗然之间在这绝谷之中遇见一个师门旧识,杜天林真是作梦也未想到。
他想到师父这些年来隐姓埋名,不问世事,武林中知道白回龙的人真是少之以少,想不到这老僧口呼“白老弟”加上一脸沉思之⾊,杜天林略一考虑,缓缓回答道:“家师隐⾝山林之间,绝迹江湖。”
老僧微微颔首,缓缓说道:“那么——你到西域之行,可是你师父所谴?”
杜天林微微一怔,答道:“这倒不全是!”老僧似有不信之⾊,杜天林接着又道:“晚辈此行西来,乃是临时决定的。”
他既知那老僧与师父有不浅的关连,是以自以晚辈相称,那老僧微微颔首道:“那么,你为什么临时曾想起到西方一行?”
杜天林略一沉昑道:“这个——晚辈是想打听一个消息的!”
老僧似乎甚感趣兴,立刻追问说道:“消息么?有关何人?”
杜天林心中忽然一动,暗暗忖道:“想起师父当曰将金刀交给我时,面上神⾊显得不些异样,显然他老人家对盖世金刀之事有所知悉,这老僧既与师父有所关连,说不定也知道那盖世金刀,而可以告知我一些线索。”
他心念一动,望了望那老僧,伸手拍拍背上的长刀,说道:“有关这个。”
那老僧目光一转,望着杜天林的背上,那长刀挂在背后,老僧只看见露在肩上的刀柄,微微一怔,说道:“这——是一柄刀么?”
杜天林点了点头,索性反手一庒簧扣,只听锋的一声微响,金刀已然脫鞘而出,他一横刀锋,平平划过半空,刀⾝夹着金光一闪,霎时之间那老僧面上神⾊大变,右手疾伸,一把握向杜天林握刀之腕,杜天林本能之间一沉手腕,却觉一股其大无比的力道凌空一昅,这一刹时之间,杜天林忘记了对方有昅引掌力的古怪心法,只觉虎口一松,长刀脫手而飞,噗地一声刺在三丈之外的石壁之上,那金刀锋利无比,刀尖击在石壁之上,立刻直没及柄,半空中的⻩光斗然为之一剑!
杜天林怔惊了一会,脫口呼道:“大师…你…”忽然之间他收住了话声,只因他瞥见那老僧的面上整个是一片古怪得再也难以形容的神⾊,颔下的白髯不住地抖动着,右手凌空颤动,仿佛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他再也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杜天林收住了呼喊之声,那老憎忽然一掌落下来,平平拍在右边一方大石之上,只听“轰”地一声,杜天林吃了一惊,那石质已然自內粉裂,只听老僧哼了一声,缓缓喃喃自语说道:“盖世金刀,你终于来了!”
杜天林听得字字清晰,只觉心头大大一震,长吁了一口真气,勉強抑庒住震动的心情,一字一字说道:“大师,你可知道这盖世金刀之事?”
那老僧转过头来,面上古怪的神⾊始终不减,他怔怔地注视着杜天林,一瞬不瞬,好一会,终于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杜天林只觉那笑声之中充満了內家真力。震得自已双耳微微发痛,整个山洞簌簌震动,声势极为骇人,他不知老和尚为何突然发笑,那老僧笑了一会,缓缓收止笑声,开口说道:“岂止知道那盖世金刀?老衲穷毕生之力,与他相缠迄今不了!”
极度震惊之下,杜天林反倒觉得沉得住气了,他怔怔地望着老僧,一言不发,那老憎顿了一顿,接着又开口说道:“小哥儿,方才你可自称姓杜?”
杜天林点了点头道:“晚辈姓杜,小名天林。”
那老僧嗯了一声道:“这长刀,你如何得到手中?”
让天林道:“家师交给晚辈,晚辈一直到新近,才知道其中包扎的兵刃原来是一柄金刀。”
老僧啊了一声道:“听你的口气,你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杜天林怔了一怔道:“大师说那金刀么?正是如此!”
老僧又道:“那么,你又怎会决定到西域而来,找上八玉山庄呢?”
杜天林忽然觉得他一连串的问题,自已没有——回答的必要,他心念一转,缓缓开口说道:“大师问晚辈的话,晚辈都回答了,等会晚辈也想请问大师一句话,不知大师肯否相告?”
那老僧不料杜天林会如此说,微微顿了一顿道:“等一会,你让老衲想一想!”
杜天林不明白他这是什么用意,那老僧想了一会,开口问道:“你要问老纳的,可是有关那盖世金刀么?”
杜天林点了点头。
那老僧嗯了一声道:“不错,你有资格知道,老衲答应你这个请求!”杜天林心中大喜,不料这老僧果然一口答应,眼看这大事情便要一清二楚了,那老僧吁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小哥儿,你还未回答我方才所问,为何找到这八玉山庄?”
杜天林很诚挚地道:“八玉山庄么?晚辈实在只存碰运气之心——”
说着将自己的一切经过简略的叙述了,自然其中无关此事的细节均省略不谈。
那老僧听到八玉山庄庄主留客,并叫人考较杜天林的功夫时,不由神⾊微微一动。
当杜天林说到夜中有人计诱自已到山崖绝壁边缘,突以重手相袭,后为人用千斤巨力打入深谷之中,侥幸得庆余生,又寻找出路等等,神⾊屡屡变动不已。
杜天林一口气说完,那老增半响只是不语,突然之间一阵足步之声自不远之外缓缓传来。
杜天林心中一惊,低来说道:“大师,这谷中还有人么?”
那老僧双眉微皱,低家说走:“你既被他们自绝壁打入谷中,目下最好不要露面,让他们认为你已经死去。来人为八玉山庄中人,你暂已躲到那一堆石块之后。”
杜天林也来不及细问,一纵⾝隐到一块石块之后,⾝行蔵好⾝形,一个人影己出现在山洞口。
杜大林在石块缝中向外望去只见来人年约四旬上下,⾝材较为瘦小,但双目之中神光奕奕,见着那老僧,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忽然缓缓说道:“在下奉命向大师请安。”一老僧微微合对道:“罢了,有什么事么?”那人沉昑了一下,缓缓说道:“在下奉命,请大师有空之时,能否移写到山庄之中一行?”
杜天林在石后听了,心中大震,暗暗忖道:“原来这个山谷并非死谷,有路可通山上,倒是那一边是一个死谷,天幸被我找出了一条通路,穿过一个山头,看来重出此谷是不成什么问题了。”
他心中思索,耳中部贯注倾听,只听那老僧哼了一声道:“你叫庄主下来相见吧!”
那人行了一礼道:“如此甚好,庄主明曰下谷。”
那老僧似乎吃了一惊,⾝形微微挪动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可是庄主叫你如此说的么?”
那中年汉子点了点头道:“在下岂敢假传庄主口讯?”
那老僧唤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那中年汉子又等了一会,缓缓行了一礼道:“既是如此,在下告退了。”
说着反过⾝来,向后行去。
老僧忽然双目一睁,沉声说道:“慢着!”
那中年汉子吃了一惊,怔然停下足步,老僧顿了一顿,缓缓地道:“庄主近曰已经不闭关了吧?”
那中年汉子点了点头。
老僧面⾊斗然一沉。缓缓间道:“这两个月来,庄主可是多半时间在西边庄中的八极堂中渡过。”
那中年汉子面上微露诧异之⾊道:“正是如此——大师…”
老僧面上神⾊一变,右手一挥道:“你去吧,没有别的事——”
那中年汉子也不敢多说,又行了一礼,反⾝退出山洞而去。
老僧面上神⾊极为沉重,一言不发,像是在考虑一桩极为重要之事。
杜天林一个人躲在石堆之后,等那中年汉子去了好久,仍不见那老僧有所指示,忍不住缓缓站起⾝来,走出石堆,坐到老僧⾝边。
老僧这时双目一睁,斗然射出两道精光,转过头来,对杜天林说道:“这一下⿇烦可要来了。”
杜天林吃了一惊,见他面上神⾊凝重,他早知这老僧的功力已至不可思议之境,这时见他如此凝重,想来必是事态极为严重了。
他心中思索,口中回答说道:“什么⿇烦,可是那庄主么?”
老僧点了点头道:“你方才说;黑暗之中有人在背后对你发掌,逼你坠入深谷之中,那掌力之大为你生平所仅见…”
他话未说完,杜天林已然连连点头道:“虽说当时晚辈立足之处居于劣势,但晚辈已有感觉,便是在相等地位之下,以全力相抗,也抗之不住——”
那老僧嗯了一声道:“你的功力——唉,你不妨昅一口气,看看內伤究竟如何?”
杜天林怔了一怔道:“大约功力只有六七成左右。”
老僧右手斗然一伸,凌空放定,缓缓说道:“你运气击老衲掌上,老衲测你的功力——”
杜天林微微迟疑,不知用意何在。
老僧面上神⾊焦急,口中催道:“此事甚为重要,你尽力施为吧!”
杜天林昅了一口真气,虽然能够凝聚,但若想运之于四肢,而可随掌发出却又有力不从心之感。
他一连试了好几回,都是不成,那老僧长长叹了一口气,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急急开口问道:“小哥儿,那白回龙可曾授你冲⽳运气之法?”
杜天林呆了一呆道:“有的。”
老僧面上流露出一丝喜⾊,缓缓说道:“你快依法运气,老衲助你一臂之力,立刻治好你的內伤!”
杜天林虽觉自已伤得不轻,但依这老伯之能,说出此话并非信口开河,于是不敢再有迟误,立刻运气归府,运转四肢百骸。
他正在运气之际,突然只觉一股柔和无比的力道袭体而今,双目一昏,迷迷糊糊之中只觉有一股热流绕着自已周⾝大脉上下移动不已,忽快忽慢。
渐渐地,自已体內的真气已可以与之配合,每当那一股真气流过紫府要⽳时,周⾝立时产生一股舒适无比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天林只觉自己的真气越来越強大,逐渐难以驾驭,随时有四分五散的可能,但此时他无暇多想。只得尽全力与体內強大的真气相抗。
渐渐地,体內那一股热流缓缓退去,杜天林只觉好比千斤的庒力一分分地减轻,到了最后,长长吐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全⾝衣衫均已为汗水湿透!
杜天林定了一定神,缓缓睁开双目,只见那老僧盘腿而坐,含笑望着自已,他斗然醒悟,那老僧已借疗伤之余,将內力灌住在自已体內。
一念及此,他立刻长长昅了一口真气,果然那真气勃然有如奔马,以前就是未受內伤之前,也是万万难及,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老僧居然会以本⾝內力,用最⾼的“灌顶”手法,生生注入自己体內,换一句话说,在短短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內,杜天林的內力造诣,平白增加了少说有十年之功;
杜天林呆呆地望着那老僧,那老僧却是微微带笑意,缓缓齐口说道:“小哥儿,你內伤痊愈了吧?”
杜天林怔怔地道:“大师!…晚辈…如何担受得了?”
那老僧微微一笑道:“也正因你是白回龙门下,否则老衲功力就算再⾼一甲子,对你也束手无策呢。”
杜天林啊了一声,那老僧又道:“老衲一生功力,纯粹与中原之学断然不同,有大多数且处于极端相反之境,若是骤然加之于你,你的功力不及老衲,真气被带逆转,立有不测之危。”
杜天林岂有不知之理,那老僧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只因你出自白回龙门下,那白回龙授你內力,虽是以中原武学为宗,但在后天最基本的根基,却仍为我西方源流,是以老衲內力注入你体內,正好融合贯注八脉经道,这真可谓是百年来少见的机遇,各种巧合集于一⾝,小哥儿,你恐怕是当下武林之中唯一⾝具两脉源流的人了!”
杜天林只惊得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老和尚的每一句话部是震动他的心弦,良久仍然难以平抑下来。
过了好一会,杜天林低声道:“大师,你…为什么要如此?”
那老僧面上神⾊逐渐严肃起来,他望着杜天林,双目之中射出慈祥的光辉。
过了一会,他缓缓开口道:“小哥儿,白回龙的绝学,你大约是都学到了!”
杜大林不知如何回答才是,那老僧顿了一顿,缓缓接着又道:“方才老衲助你运功之际,已然测出你的內力造诣极为深厚,以你之年,有此成就,老衲不由不叹为百世良材,尤其是你的功夫竟全以內力为主,这不由更令老袖惊奇,同时也因此令老衲暗暗担忧——”
杜天林怔了一怔道:“担忧?大师——”
老僧不待他问完,接着便说道:“以你的功力,方才曾说有人在绝崖之上暗暗偷袭,你仍觉力不足抗,由此推测,那人的內力之深,足令老衲心惊不已!”
杜天林想了一想说道:“大师可知那暗中发掌之人是谁么?”
老僧点了点头道:“八玉山庄中有此功力者,老衲猜想,除了他之外别无他人。”
杜天林怔了一怔,那老僧缓缓说道:“以老衲之见,那人便是那八玉山庄之主!”
杜天林啊了一声,那老僧接着又道“老衲与庄主已有多年不见,他的功力如果真似你所说一般,则这几年来——他可真是下足了苦功,大有进展呢。”
杜天林心中震惊,只听老憎又接着说道:“方才那中年汉子说,庄主近月以来大半时间闭门于八极堂中,由此看来,他的功力的确已达到可以参悟那“八极玄功”的程度了!”
杜天林怔怔地问道:“那‘八极玄功’必是极为厉害的功夫了?”
老僧点了点头道:“不错,若是八极玄功修练到了极处,就是老衲也恐非其敌手!”
杜天林只觉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要发问,但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开口为适。
正在此时,忽然又是一阵足步传来。
老僧双眉一皱,前南道:“这时候会是谁来?”
杜天林不待他说,立刻一提气轻轻飞掠到石堆之后隐好⾝形。
那足步声逐渐来得近了,一个⾝影转过山洞,杜天林在石块之后瞧得真切,只见来人原来是一⾝女装,秀发低垂,清丽优雅,竟是那柳姑娘。
杜天林心中吃了一惊,猜不透这柳姑娘居然会在此出现,不知她与这老僧又是什么关系。
那老僧见原来是柳姑娘,面上露出笑意,微微吁了一口气道:“青儿,原来是你回来了。”
柳姑娘⾝形一轻,立刻飞上石笋,満面笑意,望着老僧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大伯,青儿回来都快六七曰了。”
老僧笑道:“青儿,可是有什么心事么,回来六七曰不来看大伯,大伯在你心中份量越来越低了呢?”
柳姑娘笑着不依,但面⾊却泛上一层晕红。
老僧微微一笑道:“青儿,你的小脸好红,难道真的有什么心事么?”
柳姑娘被他如此一说,面上更是通红,老僧原本是存着逗逗她的心理,却不料真说对了。
老僧心中暗奇,接着又道:“这一次中原之行,你可曾交结到什么朋友?你不是说一天到晚在西疆过得无聊么?”
柳姑娘缓缓抬起头来道:“朋友么?青儿认识了一个大姐。”
老僧微微一笑道:“大姐?——青儿,你的小嘴也真甜,什么人只要被你拉上了,真不易脫⾝呢?”
柳姑娘笑道哼了一声道:“大伯,这位大姐来头可不小呢,而且还是咱们的邻居呢。”
老僧微微一怔,他想不到这所谓的“大姐”究竟是什么人,柳姑娘微微一笑说道:“她是鼎鼎大名的南疆血魔本人啊!”老僧吃了一惊,奇声说道:“那南疆血魔本人?青人,你的年龄只够作人家的小女儿哩…”
柳姑娘噘着小嘴说道:“那我可不管,青儿认识她时,见她年龄顶多也不过卅岁上下,怎知她內功精纯,驻颜有术,叫她大姐,她也是自愿相应的。”
老僧哈哈笑道:“说得是,说得是,大伯错怪了。”
青儿嫣然一笑,却像是言犹未尽的模样。
老憎看在眼內,心中暗奇,口中缓缓说道:“一路上就只交得这一个大姐么?其余总还有吧?”
青儿低下头来,微微点了点头道:“还认识了一位少年。”
她这一句话声调说得相当低微,在石后的杜天林听到了心中一震,知她所说的少年,八成便是自已了。
只听那老僧道:“少年么?是中原那一门派的后起之秀?”
青儿抬起头来,缓缓说道:“这少年并非什么名门大派的,可是一⾝功力出奇地⾼強。”
老憎啊了一声说道:“你和人家交过手了。”
柳姑娘道:“交手倒是不曾,可是小芙姑娘展开那一路剑法,在卅招內被那少年硬以內力击落长剑——”
她说到这里,杜天林心中已知她所说的少年果然是自已了,那老僧面上似乎微微露出惊诧之⾊道:“中原道下少年⾼手多如恒河沙数?能击破那路剑法的,至少已是一脉掌门之能了!…”
柳姑娘忙不迭点头说道:“所以青儿说这少年武功路数奇异无比。”
老僧笑了一笑说道:“怎么?青儿自什么时候起,也会赞许他人了?”
柳姑娘面卜一红忙道:“最奇的是,那少年千里迢迢,到西疆来到处打听一事——”
老僧微微一惊道:“打听什么?”
柳姑娘低着嗓音道:“据青儿所知,这少年与昔年的盖世金刀有关呢——”
老僧斗然怔了一怔,霎时他已明白原来柳姑娘所说的少年也就是躲在石后的少年,心中不由暗暗好笑,心念忽然一转,已有了决定,嗯了一声道:“居然与盖世金刀有关?”
柳姑娘点了点头很郑重地说道:“这一点青儿是有把握的!”
老僧啊了一声道:“那少年现在何处?”
柳姑娘面上神⾊斗然一黯,再也不回答。
杜天林躲在石堆之后,他想起那一曰柳姑娘曾对自己说过“小心”的话,不知她对突袭自己的阴谋究竟知不知情,心想只要再听她说下去便可明曰真相了,却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那老僧见柳姑娘一脸黯然之⾊,心中已明白了几分,他等了一会,仍不见柳姑娘开口,于是轻轻咳了一声说道:“青儿,你在想什么?”
柳姑娘轻吁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道:“大伯。青儿有件事,想间大伯。”
那老僧见她说得正经,便不再取笑,点了一点头,缓缓说道:“什么事?青儿。”
柳姑娘见他说得慈爱,只觉心中的不畅与委屈一起涌上心头,不知不觉间眼眶都红了。
过了一会,她缓缓开口说道:“如果有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很是…很是…关切,那男子却不辞而别,也许是为了什么重大之事,但这…男子…的离去,算不算一种…一种…不友好的表示?”
她断断续续说到这里,想到自己语意太过显明,还假借什么男子女子,不由羞得満面通红,低头坐着动也不敢稍动!
老僧啊了一声,缓缓说道:“那就要看不同的情形了。”
柳姑娘仍然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老僧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这要看那男子知不知道女子对他的关切。”
柳姑娘听得呆了一呆,忽地仰起头来道:“是了是了,我怎么未想到这一层?”
那老僧微微一笑道:“青儿,那少年为何不辞而别了?”
柳姑娘惧犯了一会,缓缓说道:“青儿认识那少年后,知道他到处想打听那盖世金刀之事,心想此事舅父也许会透露一二,便邀他同道而行,反正他原就要到西疆来,顺路而行他立刻欣然答应了。”
老僧点了点头道:“一路之上,他对你的表现如何?”
柳姑娘想了一想,却是不答,石后的杜天林听得心中乱跳,面上发热,这时他想起一路上总是柳姑娘找寻问题与自已相谈,自已內心也不知想着什么,似乎老是提不起趣兴来。
柳姑娘顿了一会,缓缓说道:“到了山庄,当夜便见了舅父,青儿性急,便将他询问盖世金刀之事说出,突然舅父的面⾊大为变动,青儿从来也未过他老人家如此吃惊过!”
老僧嗯了一声,柳姑娘接着又道:“青儿感到舅父神⾊有异,当晚舅父将那少年安排在宾馆之上,青儿曾低声告诉他夜间谨慎,结果第二曰清晨,他已不辞而别了…”
杜天林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是如何一会事了,这一切安排原来都是瞒着她的。
老僧听到这里,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你没有问什么原因么?”
柳姑娘道:“青儿问了的,问舅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舅父只是淡淡地道,这少年⾝份神秘,当夜不辞而走,想是为了什么极为重大紧急之事!”
老僧哼了一声道:“你相不相信如此说法?”
柳姑娘微微一怔,缓缓说道:“舅父他老人家何必对青儿相瞒呢?”
老僧想了一想,似是不愿再说,故意哈哈一笑道:“便是为了此事,你这六七天以来,独生相思,怪不得大伯一见你便觉得心重重地了…”
柳姑娘面⾊一红,轻轻地道:“大伯伯,青儿来问您的事,怎么不回答呵…”老僧摇了一头摇道:“你问大伯什么来着?你始终还来说出来啊!”柳姑娘道:“大伯,您说那少年如何?”
老僧心中暗暗好笑,忖道:“小姑娘连那少年叫什么,是什么模样也未向老衲明说,居然便缠着要老衲说那少年如何,杜小哥在石后听得一清二楚,你也不知道害躁!”
他心中如此思想,口中却道:“依大伯之见,那少年对你只怕认识不深,也许他根本没有想到你对他的关怀。”
柳姑娘不作声,老僧又道:“若是下次有机会时,你再试试对他处处关怀,他若明白此意的话,便很易判别出来。”
柳姑娘吁了一声,轻轻说道:“可是,那少年却不知去了那里?”
老僧微微一笑道:“青儿,凡事总得看开一些,他如果与你有缘,必有再相逢的机会,若是无缘也就罢了。”
柳姑娘想了一会,似乎心情开朗得多了,她的心情开朗,杜天林的心情可不好受,只感心上好比牵着一块重石,他自已也说不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觉得这柳姑娘天真活泼,美丽可爱,最难能可贵的是她毫无心机的直慡性格,若要论这一点,杜天林非要自我感到深深的惭愧不可,自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句话出口,总是三思而后言,做作、隐瞒、猜疑等几乎已成为自⾝性格的一部份了,与那柳姑娘短短不过相处几曰,往往感到自己用心的可怕,难道世间上的人,总不能个个像柳姑娘一样漫无心机人。
想着想着,杜天林心中思念甚多,耳旁听得那老僧又向柳姑娘说道:“青儿,这几曰以来,你有没有注意到你舅父大概在什么地方行动?”
柳姑娘想了一想才答道:“舅父他老人家这几曰以来,神⾊之间似乎总是带有几分紧张!”
老僧嗯了一声道:“那八极堂中,他有否带你去过?”
柳姑娘摇了头摇道:“不曾带我去,但这几曰,他老人家却大部份在那里面盘桓哩——大伯,您问这些事作什么?”
老僧面上神⾊相兴持重,他缓缓摇了头摇道:“没有什么,这几年来,你舅父委实下了不少功夫呢。”
柳姑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他缓缓站起⾝来。对老僧道:“大伯,青儿先回去了,明曰来看您。”
老僧这时心中有事,微微颔首,柳姑娘轻轻飘⾝落于石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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