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银须矮仙”符威掀须大笑:“好!好!好一句強爹胜祖,乖,是你自己说的?”学仁先呑下口中的年糕,歪着头道:“不,是娘教我这么说的。”
又是一阵哈哈祖孙都笑了。学仁刚嘟起小嘴!
老人把他搂到⾝边道:“乖,爷爷给你好东西吃。”
学仁笑了,伸手,道:“在那里?”
老人胖手一伸,接着学仁的嘴,道:“乖,呑下去。”
丹丸入喉了学仁打个饱呃,道:“好香,又好凉啊,是什么?!”
只听女主人在厨一叫道:“阿公,阿仁还小,别糟塌了。”
老人却一抑脖子,连叫:“好酒,好酒,慧儿,是开了那蔵罐窖了十五年的‘女儿香’吧?可惜我没有孙女儿!”
学忠突然目中一亮,脫口道:“爷爷,章伯伯家的不古伯伯也有好本事吧?”
老人点头道:“不在你们老圆伯伯之下。”
学廉忙问:“不古伯伯叫什么?”
老人拈须道:“他叫鬼见悉!”
学悌道:“那未,章家伯伯和伯⺟也一定有大本事了”
老人看着他道:“如此一问,你们四兄弟,以你最木讷,阿忠过于拘谨,如能济之以沉僭,便是‘大智若愚’,你如心机灵活些,亦不失为上驶之材,只有老三,失之锋芒过露,年青人固然要有锐气,但过刚则易折,要多在修养上下工夫,能做到刚柔适中,必成大器。”
三兄弟低头受教。
学仁叫道:“爷爷,我最乖,又最小是不?”
老人大笑连声道:“是的,是的,你将来长大,一定比三个哥哥更強。”
一壶酒已差不多啦,学谦只酌得半杯,刚要往厨下去添酒,猛听车轮与蹄声入耳,十分急骤。
学谦笑道:“是老圆伯伯回来了,换个大碗来不可了!”
老人刚挟起一个卤蛋,倏地寻眉一振,连剔几下,噫了一声,筷子坠地,蛋地滚落。
接着⾝如片羽随风,烛影轻摆间,人已一去数丈,开了大门,闪出癯外,沉声急喝:“老圆!怎样”
四兄弟为之吓呆了,突然之变,第一次看到爷爷施展这不可思议的工夫,那只狸猫更快,有如一支银箭,紧随老人一同射出,庠锐地一声“咪呜”已在门外十多丈处。
蹄声震耳,好像在雪地上乱转?
学谦迅即冷静地把吓更要哭的学仁抱起,往內跑。
女主人迎着一把接过学仁,轻声有力地道:“别乱跑,跟着娘。”
忽听马儿一声悲嘶,蓬地一声,似有重物摔倒。
接着是“银须矮仙”符威急如刀切的声音:“不古,振作!”
女主人一拂袖间,灯烛全熄。学仁哇地一声哭了。
大门外,距离栅门前二十丈左右,一辆蓬车已经翻倒在雪上,那匹驾车的小川马,不知是经过竭力狂驰力尽倒地!抑或是受了致命之伤?
它狂驰而来,发了疯似的,不择路的狂跳,老人飘⾝上前,一手刚要拉住嚼口,它却突然前蹄跪倒滚动一下,便告断气!
马车经过強然颠簸,本已倾斜,口牲到倒,驾的人也无力措制失去平衡,自然翻倒在地。
等到老人发觉驾车的竟不是符老圆,而是章不古时,这个“鬼见愁”已经在雪光反照面如恶鬼,神⾊灰败,显然是受了重伤或中了奇毒。
老人一弹⾝,一伸手,抄住将坠地章不古,连点数指,护住了章不古的心络经脉。
再一掌贴在章不古背心命门⽳上,传注真气。
章不古业已涣散的眼神,眨动了一下,倏地暴张如炬,老人缓声道:“运一口气,提丹田,收膻中,试试看。”
章不古经老人充沛的真元贯注,把将断的一口真气导入心经脉络,才回过神来,大约已认清眼前的人了,先照老人的话做了,昅了一口气,却惨笑道:“老奴恐怕不行了,气壅难通嗳,嗳”嘴角溢出了黑血。
老人全⾝露⾁处又泛如火血红,一面以十二成真气加紧传输,一面急问:
“是谁?老圆呢?”
“鬼见愁”章不古并不是哑已,嘴皮连动,却语不成声。
老人传注的真气,如嘲涌注,源源不断,章不古灰败的脸上。涌起了一片红意,挣出话来了:“在二里外,有十多个黑衣人突袭,暗青子齐发老圆先中了毒毙了对方四个,咱带伤突围也毙了两个魔崽子,接着符大侠突然现⾝”
老人松了一口气,道:“振扬回来了?为何你还伤成这样章不古挣了几挣,神⾊凄厉无比,似想狂笑,又像又哭,说不出的难看,好容易发出了比哭还难听的声音:“符大侠他竟点了咱一
指,咱咱死不”
喉中一声响,黑血如泉疾诵,口张开,一口气吐出,咽下最后一口气了。
一双环眼,却仍张得大大的,代替了他未说完的话“死不瞑目”
老人似乎为章不古最后一句不可想像的话而失去了镇静,呆住了,凤目大张,好半晌,才喃喃地道:“不古,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疯了?
唉!你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
猛地把章不古已冷僵的尸体放下,回头叫了一声:“慧儿”
却听到两声颤抖的回应:“阿公”
“符公公”
女主人抱着已被点了睡⽳的学仕,木然地站在大门口,惨白的玉颊上,珠泪纷流。
在围墙的转角处,距离老人十丈左右,一位紫衣妇少摇晃着走向老人,好像步履有千斤之重。
老人迅即回过神来,疾声道:“章家贤侄媳,你还不快回家照顾孩子”
一顿脚,喝道:“慧儿,你怎么也变得这么糊涂了,你守着孩子,我去前面看看!”
话声中腾空而起,话落,人已在几丈外了。那只小狸猫已跃到老人肩上。
女主人如梦初觉地叫了一声道:“仪姊,你相信么?”
说着,快步向紫衣妇少迎去。
紫衣妇少木然道:“慧妹,我当然不相信”
女主人道:“那么仪姊还是快回家,等下再说”
一顿,又道:“先把孩子送到这边来也好。”
紫衣妇少应了一声道:“慧妹也多小心!”
人已掉⾝,半空中人影一晃,赶回章家。
女主人脸如白雪,一片冰霜,凄然看了伏尸在地的章不古一眼,黑血不断向雪地里流着,她迅速地倒射入门,低叱一声:“还不快回娘的房里去?”
原来,学谦竟大胆地在大门內探看。
学忠与学悌则惊魂未定地呆立在火炉边,学悌还抖索着腿双。
他们经娘一叱,就一齐跑进內室。
女主人也飘⾝入房,把学仁往背上一背,软带一紧,打开了梳妆柜菗屈,黑暗中奇光一闪,兵刃已入手出鞘。
猛听两声尖叫刺耳!匍!匍!
是厨房角落里的两个健妇倒地了!
女主人昅一口气,悄声道:“你们快进去!”
竟把学忠、学悌一手一个地摧入打开的梳妆柜中,只听他兄弟俩一声“娘”一个滚动声息,原来柜底是暗道。
学谦却连退三步,屹然站着,女主人刚拉住他的手,他沉声道:“娘,符家的儿子顶天立地,我要站着。”
女主人纤指轻点,闭了他的⽳道,提起往柜中一抛,停了一下,又迅速把昏睡的学仁解下,也轻轻地抛入柜中。
和法迅捷,居然沉得住气,一声不响,只是一双星眸,射出灼灼冷光。
屋瓦上已有破空声息,随听后院园墙外一声哑笑:“云中慧,咱们深宵拜访,你为何不开门迎接客?哈哈。”
她没有答话,只紧紧咬着玉牙。
屋面上又扬起了低沉的琊笑:“美人儿,爷们已在你上面啦,你夙有‘天下第一美人’之誉,又有‘七巧仙子’之名,这多年空闺独守,出来看看咱们来了这么多,不愁寂莫了吧?”
她仍不作声,人却已悄无声息的移向书库外面的壁角下。
只听左面围墙外一个人怪声怪气道:“并肩子,人家到底是女人,总难免装模作样,怕羞的,她不出来,咱们可以进去啊!”话刚落,遥空突然传来一声长啸,震人耳膜,使人心跳。
她为之芳心一喜,又一惊!
这长声啸,极似夫君“四海游龙”符振扬的“龙昑。”
可是,由震耳之雄烈中透出慑人的僭力来说,又似昔年的死对头!
正当她心神不定之际
屋面上忽起忽促的沉喝:“一啸动天地!快上!”
由于外面积雪甚厚,屋面上当然也雪厚三尺,所以,她只能听出破风声息,却无法推断对方来了多少人?
她一面心悬爱子,一面又担心章家,她知道,此时不宜出面攻敌,只有固守待援。
如夫君能及时赶到最好,否则,也须等阿公驰回,互相策应,才称稳妥。
屋面上又厉声喝道:“云中慧,你是聪明人,当知咱们是志在必得,有备而来,一切皆在咱们帝君算中,老矮鬼已自⾝难保,章家更已差不多啦,你只要把那些东西交出来,咱们决不难为你⺟子!”
她暗哼道:“鬼话,做梦!”
又迅忖道:“贼子们口中的‘帝君’是谁?他们既能找到这里,当然是有所据而来,目的大约来人志的那四件蔵宝,不会是为了别的东西!”兹事体大,她只好不作声到底。
屋面上又喝道:“什么‘七巧仙子’胆小如鼠,连头也不敢露么?难道爷们不会用火攻?不会毒烟?再不来,别怪咱们要辣手摧花了!”
话刚落,远处又来了一声洪烈的厉啸。
屋面上狞声叫声:“二啸鬼神愁!咱们帝君下令了,云中慧,咱们帝君难得怜香惜玉,一忍再忍,如等他三啸取人头,你便后悔莫及!”
云中慧有“七巧仙了”这名,就是一⾊、二智、三烹任、四神针、五金钗、六玉钗、七阵图。
由于是隐居避祸,在围墙之外,没有什么布置,但在內院中,包括了六房二室在內,却布下了一座“线锦回文奇门阵。”这种奇门阵图,不用时,毫无异状,只要开动总枢,移转墙壁位置,就成了妙用无比的阵式,外人不明解破之法,隐⾝阵中,就如面临千门万户,幻觉频生,直至中伏受制或力尽受缚。
她所以能不动声⾊,固守待摇,大半就是仗有此阵。
她把爱子蔵人地道,则是为防万一无法兼顾时自己可以暂时脫⾝。
及一听双方口气越逼越紧,夫君并未见赶回,连阿公也一去不返,
尚幸对方似乎深知虚实,对屋中图阵布置布着戒心,只敢在外面言语相激,威吓相加。
焦虑之余,她反复思索,能知自己夫妇底细着,除了昔年几个死对头外,这班马前听令的魔党爪牙是不够资格的。
由刚才两声啸声,及魔党口风中,已证实他们所谓的帝君,必是自己夫妇最大的強敌之一。
唯一使她安慰的,是章家尚无动静。
因为章家也经她布置了土木消息,只要夫人‘银河星飞’万方仪能沉住气,应不难支持一段时间。
她思嘲电转,开口了:“你们能先回答三个问题么?”屋面上吓了声:
“符夫人,你是要跟咱们讲条件?”云中慧冷声道:“废话,愿不愿在你们!”
屋面上沉声道:“请先说说看。”云中慧扬声冷笑:“你们这多人,没有一个作得主?都是斗鸡走狗吧?”后院有人怪叫一声:“好会骂人,你⺟子四条命都在咱们手上呢!”她不开口了。是以沉默表示轻蔑。屋面上嗡嗡低语了一会似在打商量,旋听一阴沉的声音发话道:“只要章夫人问的事,咱们能回答的,一定回答,只是,如果咱们回答了,你能给咱们一个交代么?”
她毫不犹豫地:“可以。”“好,请说。”“你们‘帝君’是谁?”“是贤夫妇的故人,也是好朋友。”好朋友会是这样的么?”“这是咱们‘帝君’与贤夫妇间的事,贤夫妇尽可以向咱们‘帝君’问原因,讲理,咱们是奉命行事!”“既自称‘帝君’,连姓氏也不敢告人么?”“抱歉,咱们也只知尊称‘帝君’,不知实真姓氏,而即使咱们八大护法知道,也得讳避!”“好吧,你们来了多少人?谁人为首?”“不多,不多,只有三十二人,老夫滥竿主持!”“请报旗号。”“过河卒子,只知拚命向前,何劳下问。”“不算自谦,既有胆敢来生事,连哑旗也不也挑,我如何向拙夫交代?”
“帝君严命,恕难尊命,夫人只要知道咱们是奉命而来就是,其他不必多赘。”
“好吧,答我最后一问,你们今天准备如何?”
“吓吓,明人不说暗话,刚才已招呼过了,再在再说清楚些,请把四大家的传家之宝交出,咱们马上回去交令,决不有扰安眠。”
原来如此,拙夫与章家伯伯虽是四大家好友,却无权接受别人传家之宝,实不在此,请便。”
后院怪笑连天:“说得好轻松,可知咱们踏遍天下,辛苦多少年才好容易找到你们两家”
“不相信,就是存心侮辱我们章符两家人,滚!”
后院怒震吼耳:“要吃罚酒么?堂座,咱们闯!”
屋面上沉声道:“符夫人,咱们已尽到江湖礼数了,别逼咱们翻脸下留情,动用火药、毒烟,言尽于此”
“请便!赁我‘七巧仙子’云中慧七个字,你们以为我们两家隐居之处,就在乎别人找死么?”
屋面上际嘿嘿笑道:
“好吧!咱门也知道你有些障眼法,寸躲着不敢出面,兄弟们,并肩子,准备好,等帝君三啸再起,攻!”
四面响起了片刺耳暴喏。
云中慧已知难以善罢,冷笑一声:“这也算是江湖礼数?丢尽江湖道的脸了,只管请进来吧!”
她故意在固定地方发话,把声音凝聚在一起,话声一落人却已一飘如风,到了后院。
好笑,外面那多人,明明听得女主人请他们进来,却是一动也不动,只忙着解下背上的黑布大包。
屋面上刚冷森森的喝一了句:“并肩子,小心这婆娘的绣花针字未出口,后院突发三声怪叫惨嗥!“七巧仙子”云中慧的“散花针”已出手,立时有三个大汉被打中死⽳,暴跳起来,又栽落雪地,完蛋!另外两个,距离较远,惊骇不下,双双懒驴打滚,在雪地上滚出五丈外,才侥幸保保住一命,却不敢再起⾝。在“散花针”发无不中的威名下,他两个吓破了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