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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旷世神医解天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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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森掌劈⻩氏之后,一面嘿嘿怪笑,一面正要进洞搜捕林三郞,忽见程尧和孙伯度也跟踪进到洞里。

  顿时不悦,脸⾊一沉道:

  “你们也进来做什么?”

  孙伯度笑道:

  “在下等,怕苗帮主孤⾝涉险,特来后援!”

  苗森冷笑道:

  “多谢二位关怀,苗某自信尚能应付,这女人大约便是你们仇家,苗某已代为处决,至手孽徒就不劳二位费心了。”

  孙伯度嘿嘿笑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暗中轻轻一带程尧,缓缓向洞口退去…。

  这时候,林三郞在洞里急得心头狂跳,他自从苗森抢进洞里,已知今⽇难逃厄运,只是⽟梅尚有最后一处⽳道未能冲开,假如这时被苗森撞进来,撇开生死一事,就是与⽟梅这个模样,也叫人羞煞…。

  他心中一阵暗急,正要收回真力,起⾝拚力拒敌,哪知⾝形尚未移动,突觉怀中⽟梅猛地一抖,轻轻“嘤”了一声,真力一倾而出,仿佛已无甚阻碍!

  林三郞连忙运气注⼊她的体內,果然觉得她浑⾝⾎脉已畅通无阻,那封闭的三处⽳道,恰在这危机一瞬之际,霍然而开…。

  ⽟梅用力推开林三郞,腾⾝跃起,探臂便抢自己的⾐服,匆匆向⾝上穿着。

  林三郞也三把两把穿好⾐服,两人闪⾝跃靠洞壁边,侧耳倾听,⻩氏已经声息毫无。

  林三郞不噤又心念一阵疾转,忖道:

  师⽗功力超人,洞中狭小,又无可避之处,他虽然‮腿两‬不能行动,但仗着掌力,我们也无法冲出洞去呀!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动,蓦然想起自己在小洪山时,从程尧手中抢来的那块“魂帕”来。

  连忙塞了两粒解药在⽟梅口里,自己也含了解药,然后探手⼊怀,取出“魂帕”…。

  苗森叱退孙伯度,正要进洞,陡觉眼前暗影疾晃,一股浓烈的异香,扑进鼻孔…。

  他骇然失惊,慌忙双臂挥呼呼劈出两掌,倒⾝滚地疾退,脑中忽然一阵晕眩,顿时眼冒金星,仰面栽倒地上。

  突起仓促,连孙伯度和程尧俱未防备,两人闻声刚要堵住洞口,倏从洞里卷来两股凌厉无比的劲风,当横撞了过来…。

  孙伯度沉声低喝,连掌反劈,竟被那股劲风震得拿桩不稳,直向洞口滚了出去,程尧大惊失⾊,赶紧转⾝紧贴着洞壁,厉声叱道:

  “是梅儿吗…?”

  但一句话还未完,耳中陡闻一声轻笑,紧跟着,一阵香味,已钻进自己的鼻孔中。

  他骇然发觉那香味道与自己的“魂帕”气味一般无二,心头更是一震,连忙闭住呼昅,探手到怀里去取解药…。

  就在这当儿,⾝前微风轻扬,两倏人影已迅捷无比从他⾝前掠过,冲出洞口!

  神拐姥姥正在洞外截阻三名丐帮长老,忽听洞里呼喝声起,紧跟着发觉有人滚了出来,也未细察,拧⾝急闪,钢拐顺手就是一招“浪卷流沙”扫了过去…。

  拐⾝过处,只听一声掺呼,已将那人震飞开去,但瞎眼婆子陡地心中一动,骇然叫道:

  “是伯度吗?”

  然而——

  孙伯度此时早被她一拐打中前,飞撞在山壁上,当场闭气昏死,瞎眼婆子未听见回音,情知出了差错,两脚猛地一顿,嗖地窜了过去,探手试试,孙伯度早已气若游丝,嘴角边泛着丝丝⾎迹!

  那三名丐帮长老微微一愣,猜想洞里必有世变,互相遁了个眼⾊,一齐伏向洞口冲去。

  他们刚到洞口,恰与洞中冲出的两条人影个正着,孙长老目光锐利,一瞥之下早看出那两人一男一女,女的虽然不识,那男的却正是被自己落悬崖的林三郞,挫腕之际拍出一掌,同时沉声喝道:

  “别放走了这两个小辈。”

  但闻林三郞一声冷笑,左臂扬处,一股劲风向孙长老“蓬”然一声暴响,孙长老当场连退数步,几乎在同一刹那⽟梅纤掌翻飞,掌打指戳,也迫退了洪李二人两打狗,双双晃⾝抢出重围,如飞一般向⾕处奔出…。

  孙长老骇然道:

  “那不是姓林的小辈吗,数⽇不见,这小子內力怎么增进了许多?”

  李长老也说道:

  “那女的手法功力均在姓林的之下,难道便是程尧的仇家不成?”

  孙长老忽然心中一动,惊道:

  “不好!怎没见帮主出来,咱们快去看看!”

  三人一齐转⾝奔到洞口,却见程尧正挟着苗森从洞中缓步而出!

  孙长老一摆打狗,沉声急问:

  “苗帮主怎么样了?”

  程尧冷冷一笑,答道:

  “他被魂帕上冷香散倒,一个时辰之內如无解药,神仙也难救他命。”

  孙长老着慌道:

  “是谁下的毒手?一个时辰眨眼即过,这要到哪里去弄解药?”

  程尧缓缓走到洞外一块空旷之处,将苗森放在地上,说道:

  “那魂帕本是老夫之物,不久前才被姓林的小辈趁机窃去,东西既是老夫所翻,我自然备有解药,否则,刚才在洞中连我也被那小畜牲倒了…”

  洪长老不待他说完,早抢着道:

  “前辈既然有药,就请分赐一些,救得苗帮主命,咱们丐帮必厚谢大恩。”

  程尧冷笑道:

  “解药不难,但我有两件事,要烦各位长老金诺。”

  孙长老道:

  “丐帮自吕帮主去世,如今已群龙无首,只要能救得苗帮主命,无事不可以依从的。”

  程尧点头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疑难大事,第一、贵帮吕帮主死在劣女手中,非出程某本意,如今劣女亦已背叛,我若替苗帮主解去冷香散之毒,你们须将吕帮主那笔仇恨一笔勾消,不能再找程某纠。”

  孙长老等略作思付,便慡然道:

  “这是自然,前辈赐药解毒,恩仇已抵,我等焉能寻衅纠。”

  程尧又道:

  “第二、程某双目不便,你们须答应在;追捕苗帮主叛师劣徒林三郞之际,并将程某那灭门欺祖的女儿程⽟梅擒送大洪山,程某亲自治罪,反正她与林三郞必然同行,这件举手之劳的事,想必各位也能替我办到。”

  孙长老连连点头答应,程尧这才取出解药,递给孙长老…。

  洪长老忽然心中一动,晃肩将程尧拦住道:

  “程前辈所嘱各事,我等无不竭力以赴,但我等也有一事,要烦前辈鼎力成全。”

  程尧脸⾊微变,冷冷道:

  “各位还有什么事需要程某效力的?”

  洪长老道:

  “程前辈旷世神医,擅解天下奇毒,咱们苗帮主‮腿双‬中毒‮肿红‬,无法行动,不知也能烦请前辈一并成全代为疗治么?”

  程尧听了淡淡一笑,‮头摇‬道:

  “他腿上所中之毒,乃罗浮山中毒泉浸蚀,其毒非比寻常,程某虽然也曾耗力炼得两粒解药,怎奈全被林三郞和劣女盗去,对这件事,恕程某人爱莫能助了。”

  三人大为沮丧,孙长老又道:

  “前辈虽无解药,总知道配制的药方,虽道不能再烦神医另炼几粒么?”

  程尧沉昑片刻,笑道:

  “这话倒是不错,但那两粒解药,乃程某踏遍天下名山大川,耗了许多精力寻觅主引‮物药‬配炼而成,只要各位能代程某擒回劣女,程尧或许不畏辛劳,再替苗帮主炼药解毒,以酬雅意。”

  孙长老忙拱手道:

  “多承前辈金诺,我等必当全力以赴,前辈尽管放心就是。”

  程尧颔首为礼,挟起⾝负重伤的孙伯度,偕神拐姥姥匆匆离去。

  再说林三郞和⽟梅一口气奔出大洪山,直到离了山区,不见⾝后有人追赶,这才放缓脚步,寻了一处树荫下休息。

  林三郞向⽟梅说道:

  “今天真是险而又险,万料不到程尧和我师⽗都找到洞外,现在想起来,当真千钧一发,令人还有些心跳,你可觉得內腑真气已能畅通了吗?”

  ⽟梅颔首叹道:

  “我在他们一到洞外的时候,便听到他们急论动手的声音,那时候还有一处⽳道没有打通,心里正急得不得了。

  后来还是仗着娘舍命挡了一阵,才及时冲开⽳道,没有被他们擒住,可惜娘却被他们活活劈死洞中,连尸骨也不能收埋,真叫人愧心难安。”

  林三郞也不噤长叹道:

  “她老人家对我赐⾎增长內力,弄得自己衰弱不堪,才遭了我师⽗的毒手,说起来全是我害了她老人家…。”

  ⽟梅道:

  “现在已不是谁害谁的问题,娘舍了命,让我们能脫⾝逃出重围,你师⽗他们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从此天涯茫茫,后有追兵,前无去处,叫咱们怎么办才好呢?”

  林三郞黯然神伤,久久没回答!

  心里也忧然不安,忖道:“本来嘛!现在我们虽然逃得命,又能往哪里去呢?天下虽大,似乎已没有我们容⾝之处了!”

  他甫经⻩氏促成,与⽟梅结成夫

  但命运却偏偏作弄他们,使他们一对新人,非但死里逃生,倍经艰苦,而且成了丧家之⽝,漏网之鱼,连一片属于他们的小天地也没有!

  他失神地仰头怅望天空。

  但见——

  暮⾊四起。

  鸦影阵阵。

  已是一⽇又尽的⻩昏了,他不但伤感,更有一丝隐约的肌意…。

  ⽟梅和他都三天三夜未进粒米,全仗药丸维持体力,现在风险暂时渡过,却令他兴起一种居无处,食无粮的落魄之感!

  他们逃得命,但却好似穷途末路,份外凄凉!

  林三郞愧然轻吁一声,突然觉得自己堂堂男子汉,连子的温也未能兼顾,委实太对不起⽟梅,不由自主探臂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问道:

  “你饿吗?”

  ⽟梅微微点头,道:

  “有一点,你呢?”

  林三郞道:

  “我们⾝边已经没有⼲粮,你忍耐一会,等寻个市镇,再餐一顿!”

  ⽟梅皱眉说道:

  “咱们已无家可归,难道就这样天涯流浪,走到哪里算哪里?”

  林三郞忽然心中一动,探手⼊怀,摸了摸那五块“绿⽟⻳壳”欣然道:

  “你可记得那幅画像?还在⾝上么?”

  ⽟梅茫地问:

  “什么画像?谁的像?”

  “就是咱们在大洪山石洞里,从我师⽗⾝边找到的一幅,画上不是有个穿红⾐的女子,背着一张硬弓…。”

  ⽟梅恍然道:

  “啊!我记起来啦!可是这一张吗?”

  说着,从怀里取出那张得自苗森的画像,递给林三郞。

  林三郞急急将画像摊开,指着那画上的红⾐女子对⽟梅道:

  “你想想看,这女子可有些像咱们在小洪山渡口所遇见的那个红⾐女人?”

  ⽟梅仔细向画上详端半晌,点头说道:

  “唔!的确很像,但她与咱们的去处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三郞动不已,‮奋兴‬地说:

  “她们如果真是一个人,那红⾐女子一行三人必然便是我师⽗的同门师兄弟无疑,我曾听他们私下商议,提到近⽇要在衡山紧急聚会,但不知要商量什么大事,我们何不也赶到衡山,相机行事呢。”

  ⽟梅不解地问:

  “他们聚会不聚会,与我们又有什么相⼲?”

  林三郞便把衡山门中一十三块“绿⽟⻳壳”如能凑齐,便能进仙⻳岭奇门秘室等情,大略向她述说了一遍,并且又道:

  “我师⽗误呑变药丸之后,对我极不谅解,咱们如能设法替他弄全一十三块绿⽟⻳壳,那时感念我的苦心,就不会怀恨我了。”

  谁知⽟梅听了这些话,顿时感到不悦,冷冷道:

  “原来你到现在还想念你那师⽗,要替他弄来绿⽟⻳壳,求他仍然将你收在门下?你不要忘了,你的师⽗杀了我娘,正是我们的弥天仇人!”

  林三郞一愣,颓然叹道:

  “我何尝不知这一点,但我两次三番得他厚恩,才能留得活命,仇虽要报,恩也应报,我自觉误给了他老人家变药丸,害他蒙羞终生,的确太对不起他!”

  ⽟梅怒道:

  “你好心给他盗药,自己不食,先送给他,这番心意也够报达他的恩惠了,至于误服了药,又不是出于有心,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林三郞道:

  “话虽如此,但他老人家因此对我误解甚深,我总得设法使他了解当初那番苦心才行。”

  ⽟梅満脸怒容,霍地从林三郞怀里一挣而起,冷笑道:

  “你心中只有师⽗,哪还有我娘和我的地位。

  老实告诉你,在大洪山时,我早发现了他蔵⾝之处,几次要想杀他,全为了你才罢手。

  不想你得了我娘和我的恩惠,从未想到报偿,反念念不忘那姓苗的老东西,你这人还有一点良心么?”

  林三郞被她一顿责骂,愧悔得无地自容,凄然苦笑道:

  “⻩老前辈对我厚恩如山,我焉有不知的讲理…。”

  ⽟梅又道:

  “你既然知道,就不该再认那杀我娘的苗森是你师⽗!”

  林三郞此时心念分歧,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她才好,痛苦地用双手捶着前额,眼中热泪,已凄然盈眶泣!

  他不能忘记苗森救命授艺的厚恩,更无法忘记⻩氏赐⾎的大蹿?

  但又怎料到老天偏偏作弄他,竟将这两个有恩于他的人,搅扰在这场万份的恩怨仇杀之中。

  如今恩仇都令他无所适从,甚至连谁是恩人?谁是仇人?也有些混淆不清。

  ⽟梅又冷冷说道:

  “你跟我已是夫,但我不得不慎重告诉你一句话,你若以苗森为师,我就不是你的子,我死也不会跟你去衡山,替你那可聇的师⽗抢夺绿⽟⻳壳的!”

  林三郞忽然痛苦地挥手叫道:

  “不去尽可不去,你何苦这般我…?”

  ⽟梅脸⾊微微,疾退两步,沉声道:

  “你恨我这样说,是不是?”

  林三郞叹道:

  “我怎么会恨你?我只恨命运捉弄人,让这些恩怨仇恨纠不清,难以排遣!”

  ⽟梅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却扭⾝疾奔向暮⾊中…。

  林三郞⾝形疾晃,将她拦住,急道:

  “天这样晚了,你要到哪儿去?”

  ⽟梅紧绷着脸,冷冷说:

  “我知道你答应婚事,替我疗伤,全是満心委曲,并不是真心情愿的。

  现在又为了你那师⽗,连我娘的⾎海深仇也不顾了,我跟你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呢?”

  林三郞急道:

  “我并没有说置她老人家⾎仇不顾,但恩怨必须分明,待我报了恩,那时候你要替娘报仇,也还不迟。”

  ⽟梅不屑地道:

  “我偏要立即替娘报仇,杀了苗森,你再去向他报恩吧!”

  话一说完。

  翠袖一摔,开林三郞,⾝形如飞般驰离而去!

  林三郞吃了一惊,慌忙迈步急追,一面叫道:

  “⽟梅!⽟梅!你听我解释…。”

  然而——

  任他叫破喉咙,⽟梅却理也不理,莲步如飞,不多久便消失在夜⾊之中。

  林三郞全力追了一程,渐渐望不见⽟梅的人影。

  极目四望,尽是山,夜神已经偷偷占领了大地,喧哗的世界也慢慢静止了下来!

  他心碎难噤,驻⾜痴痴立在苍茫夜⾊之中,恨起来,不噤握拳捶,顿⾜长叹,他虽然早知⽟梅任心狠。

  但如今既然已成连理,却想不到情海忽然扬波,将这段短暂的绮丽美梦,撕成粉碎…。

  眼泪顺着面颊向下流,他恨人生,恨这个无情冷酷的世界,更恨自己这多变的命运和际遇!

  要是他不在罗浮山遇到苗森,要是他不因疗伤解毒千里迢迢追到大洪山来,也许他至今不过是个平凡穷困的少年人。

  然而——

  现在他却置⾝在这纠不清的纷争之中,是恩是怨,无法细辨。

  虽然学得一⾝出奇的武功,又娶得⽟梅这么如花美眷,心中非但没有丝毫快乐,却蓄蕴了无限辛酸和痛苦!

  ⽟梅走了,为一句争执,便绝袂而去,往⽇柔情,都成了梦境。

  林三郞喟然痴立,回想起⽇间在山洞中相拥疗伤的绮丽风光,益增无限伤感。

  夜⾊已浓,荒郊夜半,仍有些微寒风,风过处,他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颤,遽然从茫中清醒过来…。

  他探手⼊怀,想摸条手绢拭擦颊上泪痕,闪闪发着一蓬碧绿的光芒,林三郞凝目半晌,口里喃喃自语道:

  “你们看起来多么美?其中任何一块,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但可惜却沾染着多少英雄豪杰的鲜⾎…。”

  他忽然下了最大的决心,匆匆将“绿⽟⻳壳”揣进怀中,迈步昂头,觅路直向衡山奔去…。

  秋凉气慡,枫叶満逆。

  八月正是南岳香汛鼎盛的时候,林三郞独自夹杂在成千上万往南岳进香的善男信女之中,来到这名闻天下的衡山之麓。

  他立在山脚,仰头望望这并不算太⾼的南岳衡山,心里忽然有一丝说不出的惆怅滋味,伸手按了按间的五块“绿⽟⻳壳”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面漫步登山,一面暗中忖道:

  “我只听说他们要在衡山聚首,既不知时刻,又不知在什么地方?

  如今纵然赶来了,却到哪儿去找他们呢?

  何况这八人之中,个个都有一⾝出类拔萃的武功,假如我这样孤⾝一人撞去,岂能轻易将那八块⻳壳夺到手里?”

  他不住的盘算着应该怎样下手进行,顺便在沿途食摊上买了些⼲粮,行到半山,便离开朝山的人群,独自向深山荒岭中行去。

  他料想这些武林建者聚首会谈,决不会选择人烟稠密的前山,是以脫离人群之后,立即展开⾝法,向后山绝岭深⾕中寻觅。

  正行之际。

  突然听得一阵极其轻微的⾐袂飘风声响,来自⾝后…。

  林三郞暗地一惊,慌忙停步装作游山模样,一面眼角‮窥偷‬,却见是个⾝着蓝⾊衫裙的少女,如飞般疾驰而来!

  那少女遽然发觉前面有人,似乎也吃了一惊,沉⾝落地,停在林三郞⾝后一丈左右,用一双精芒的眸子,仔细向他打量着。

  林三郞假作未见,负着双手,不住的摇摇晃晃,极力扮得像一个游山玩⽔的书生,同时低声昑哦,呢喃不休!

  那少女看了许久,忽然忍不住“噗嗤”笑起来,叫道:

  “喂!那位公子,能不能把你的诗兴停一停?这儿好像不是你昑诗的地方吧?”

  林三郞故作一惊,讶然回顾。

  不料触目却见这少女年约十五六岁,长得甚是丑陋,细目淡眉,配上一只扁平的鼻子,嘴厚厚的,显得极是平凡无奇,当下假装失惊地问道:

  “姑娘是呼唤在下么?”

  那少女举袖掩口,笑得却很甜,道:

  “真人面前不用说假话了,我看公子步履沉稳,目中有神,太⽳突起甚⾼,似乎不像是个昑诗作画的酸秀才,倒像是位⾝负绝学的武林人物!”

  “姑娘真是好眼力,在下虽然钻研诗画,但也会随人练了几天武,略会几招花拳绣腿,倒叫姑娘笑话!”

  那少女娉娉婷婷行了过来,微笑道:

  “公子贵姓?”

  “在下姓林名三郞,是岭南人氏。”

  少女渐渐笑容收敛,凝目说道:

  “林公子独自一人来到这儿,可有什么要事待办么?”

  林三郞忙笑道:

  “在下不过偶游衡山,见这儿风景绝幽,一时发了诗兴,随意昑哦几句,不想却被姑娘撞见了。”

  那少女又轻声笑道:

  “这儿荒山野⾕,何曾有什么风景?再说我刚才见你赶路的⾝法,⾜见內功已有极深造诣,公子休要再瞒人了。”

  林三郞笑道:

  “在下的确无心到此,只为要摆脫那些人群,才急急赶了一程路是真的。”

  那少女微微笑道:

  “那么林公子可愿将师承门派,向人家说说吗?”

  林三郞道:

  “在下恩师乃山野之人,平生不愿将姓氏向人宣告,姑娘尚请多予赐谅!”

  少女“哦”了一声,颔首说道:

  “你虽不肯将师承见告,但我从你眼神中不难看出,令师必然是位功力超人的禅门中人物,这话可对吗?”

  林三郞拱手道:

  “姑娘慧眼锐利,几乎令在下无所遁形,不知姑娘贵姓,独自到这荒山中又有何事呢?”

  那少女又甜甜一笑,说道:

  “好呀!你也盘问起我来啦?”

  林三郞只觉这少女容貌虽然丑陋,但天真浪漫,笑起来甜甜地,倒甚讨人喜,于是也含笑道:

  “姑娘若是不便,就不说罢,在下随意一问,原没有盘诘之意。”

  少女笑道:

  “我又没做亏心事,还怕人盘问么?告诉你吧!我姓蓝,名叫蓝蓉,家就在距衡山不远的新桥,我到这儿是特地来接我爹爹的!”

  林三郞心中一动,忙问:

  “令尊想必是武林⾼人,他也在这荒山之中么?”

  蓝蓉笑道:

  “他老人家每年要来衡山几次,尤其元宵,总要跟叔叔们到这儿摘星峰上聚会,只是今年…。”

  说到这里。

  她忽然发觉自己说溜了嘴,忙一笑住口,淡淡笑着转开话题道:

  “他不许我来的,但我久想偷着来玩玩,所以独个儿来啦!”

  林三郞听说了这话,心中一阵暗凛,私忖道:

  “此女言语呑吐,只怕与衡山之会的人有些关连,或许她爹便是十三奇中之一,也未可知,我倒不能轻易将她放过。”

  主意一定,便微笑说道:

  “荒山每多虫兽,令尊不让姑娘涉险,也是正理,在下反正无事,姑娘可肯应允在下奉陪往摘星峰上拜访令尊么?”

  蓝蓉微微皱眉,犀疑了一下,道:

  “他老人家连我也不许到摘星峰上去,林公子如有空闲,咱们到峰下去等他可好?”

  林三郞忙侧⾝让路,笑道:

  “在下正有此意,容姑娘请先!”

  蓝蓉“噗嗤”一笑,‮躯娇‬一晃,快如闪电般从林三郞⾝侧一掠而过,回头招手笑道:

  “咱们比比脚程,看谁先到峰下!”

  林三郞应声起步,紧跟蓝蓉⾝后,两人流星赶月似一阵疾驰。

  那蓝蓉娇笑连声,始终保持在林三郞前面五尺左右,不即不离,时时扭头向他微笑。

  林三郞暗中叹了一口气,忖道:

  “这位姑娘一⾝武功,不在⽟梅之下,但不知她像不像⽟梅一样任和狠毒呢?”

  他心里想着心事,未曾留意前面的蓝蓉已疾然沉⾝停步,正扭转‮躯娇‬,一个收脚不住,两人对撞了个満怀…。

  林三郞吃了一惊,慌忙错步要想拉住蓝蓉,却不想蓝蓉反而伸手⽟臂一把将他拉住,轻声问道:

  “瞧你急得这样儿,可撞着哪儿没有?”

  林三郞尴尬地松手退开,笑道:

  “是我不经心冲撞了姑娘,不知可曾伤着姑娘?”

  蓝蓉笑道:

  “我又不是⾖腐做的,哪有这么容易便撞伤了。”

  说着,用手一指前面,又道:

  “喏,你瞧!这就是摘星峰了,我爹爹就在上面。”

  林三郞仰头望去,果见面一座奇峰,削壁森森,耸立在荒凉的群山之中。

  这一刹那间,他混⾝热⾎开始沸腾起来…。

  摘星峰就在前面!

  峰上正有那八位⾝怀“绿⽟⻳壳”的武林异人在围坐聚会,他是不是该立即上山,出手夺取那八块“绿⽟⻳壳”?

  他有些蛮然动,因为如果能将那八块⻳壳凑齐,他与苗森之间的误会,便能释然而解,用那一十三块“绿⽟⻳壳”也⾜以酬偿苗森对他的两次救命大恩!

  但是——

  他一个人⾚手空拳,又怎能突然制服得了八位⾝怀绝学的同门师伯师叔?

  他不噤用眼掠过蓝蓉,心里起了一个奇想:

  要是我将她擒住,押上摘星峰,迫她爹爹和其他同门师叔出⻳壳,也许倒不失为成功捷径!

  想到这里。

  他忍不住灼灼向蓝蓉视着,一丝可卑的意念,在他脑中动,暗暗将功力运注在双臂之上…。

  蓝蓉仍然未觉,反而向林三郞移近一步,轻声说道:

  “你别出声,咱们悄悄躲着,等会爹爹下来,吓他一跳,好么?”

  林三郞见她如此纯真,与自己初识,竟这般一见如故,毫无戒心,顿时一阵惭愧,散去运集的功力,点头低声道:

  “好虽然好!但令尊见我们偷到峰下,在下又是外人,不知会不会生气?”

  蓝蓉笑道:

  “不会,他老人家从来不发脾气的。”

  林三郞又道:

  “但峰上不止令尊一人,要是被令尊同门发觉我这外人潜来峰下,只怕不肯放过我。”

  蓝蓉又笑道:

  “今天只有我爹爹一个人在峰上,他们约好八月中秋晚上晤面,现在⽇子还没到哩!”

  林三郞听了,暗称侥幸,亏得自己没有贸然发动,原来他们聚首之期,是订在八月中秋之夜…。

  正在思忖。

  蓦地——

  忽听蓝蓉轻呼一声,道:

  “快躲!我爹爹下来了!”

  话落时,人已钻到一丛矮树后面!

  林三郞抬目上望,果然峰上出现广条迅捷无比的人影,宛如大鹏凌空,由上而下,直向峰下泻落。

  那⾝影来势好快,未容林三郞转念头是不是跟随蓝蓉躲起来,那消几个闪腾,已从峰上首落到峰以下,距望林三郞立⾝之处不远!

  林三郞只得索兴负手而立,眨眼功夫,一位⾝着青⾊长衫的老者已飘落在他⾝后。

  那青衫老人目如电芒,在林三郞面上扫了一眼,微微露出讶诧之⾊,冷冷问道:

  “小哥儿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这几句话,恍如几支冷剑,使林三郞深感一颤,连忙拱手行礼道:

  “在下林三郞,特来拜谒蓝老前辈。”

  那青衫老人不噤猛可里一震,⾝形疾晃,凉退丈余,沉声道:

  “小哥儿怎识得老朽名?更知老朽会在这荒山绝峰之上?”

  林三郞正要答话,蓝蓉早笑着从矮树后闪了出来,叫道:

  “爹爹,是我告诉他的,咱们特地来接你老人家呢!”

  青衫老人这才面容稍霁,但却不悦地向蓝蓉说道:

  “年纪不小了,还这么淘气,谁叫你又老远赶到衡山来?这位林相公是在哪儿相识的?”

  蓝蓉小鸟依人般偎在青衫老人怀中,嫣然笑道:

  “我在家里等你许久,忍不住也到衡山来看看进香热闹,后来想起不如来接你老人家一块儿回去,途中遇上林相公,他也是游山无事,才一起来接你!”

  青衫老人微微颔首,慈祥地‮摸抚‬着蓝蓉的青丝,一面拱手向林三郞笑道:

  “老朽这女儿无礼得很,好端端又把林相公也拉了来,适才多有失仪,林相公别怪才好!”林三郞连忙回礼道:

  “小可游山无事,不期得识蓝姑娘,得知前辈仙驾正在衡山,心可久仪盛名,故特赶来晋谒!”

  青衫老人哈哈笑道:

  “老朽蓝国佐,不过山野村夫,怎敢当盛名二字,林相公神⾜气定,轩昂不群,一眼看得出是名门大‮出派‬⾝,不知令师是什么尊讳?”

  蓝蓉又抢着说道:

  “我已经问过他啦!人家说师门有例,不能随便把姓名对人宣扬!”

  蓝国佐笑着点头道:

  “⾼人隐土,不愿弟子恃仗师门名声,这也是武林中常有的事,哪像你不懂事,动辄把爹爹的名字,随处张扬。”

  林三郞忙拱手谢罪,蓝国佐亲切地携了他的手,道:

  “林相公若无他事,老朽寒舍就离衡山不远,何不移⽟至舍间盘桓几天!”

  林三郞也不推辞,三人并肩离了衡山,径返新桥。

  蓝国佐引着林三郞直到一个宽广的庄院前,用手指着道:

  “这儿便是老朽寒舍,乡居简陋,林相公多多委曲,蓉儿,还不快叫他们来接客人。”

  蓝蓉应声当先奔去。

  林三郞循目前望,但见这座庄子占地,十分宽大,庄前一条小河,上有木桥,过桥是一座⾼大的庄门,隐约可见门中房舍比栉,住户极多!

  两人缓步行到桥头,蓝蓉已纵跃如飞又了出来,一面奔过木桥,一面⾼声叫道:

  “爹爹,你瞧瞧是谁来啦!罗叔叔,和尚师叔,和谢姑姑他们全都来啦!”

  随着蓝蓉⾝后,庄门上涌出男女三人,一齐向蓝国佐拱手为礼,叫道:

  “大师兄,您好!”林三郞抬目一见那男女三人,心头不噤猛震,竟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跟随蓝国佐跨过木桥…。

  原来那男女三人,正是林三郞在小洪山渡口两次遭遇的谢凤仙,罗元茂,和那⻩⾐僧人!

  谢凤仙等见了林三郞,也都一怔!

  蓝国佐就在桥上替他们一一引见。

  罗元茂敞声笑道:

  “林老弟,咱们可算有缘,三番两次,竟然又遇上啦!”

  蓝国佐讶道:

  “原来你们早已相识?”

  罗元茂笑道:“岂只相识,咱们还动过手,这位林老弟功力倒是不弱,只习太坏,专在年轻女孩儿⾝上打主意。

  你到这儿,莫非又看中了咱们这位蓉姑娘?这一次罗某人要叫你知道报应!”

  话声才落。

  轻晃双肩,竟突地欺⾝而上,探手向林三郞肩上疾扣过来!

  蓝国佐一探左臂,将他拦住,沉声道:

  “七师弟,你要⼲什么?”

  蓝国佐用巨如蒲扇的手,指着林三郞道:

  “这小子是琊魔外道出⾝,专门拐良家妇女,咱们在小洪山就亲眼见他携着一个绝⾊女郞,胁迫人家跟他远走!”

  蓝国佐⽗女闻言全都变⾊,不约而同扫了林三郞一眼。

  林三郞却气得脸⾊发青,紧捏拳头,恨不得上前去狠狠给罗元茂几个耳光!

  蓝国佐目光如炬,沉声又道:

  “你这话有何证据?”

  罗元茂道:

  “这事六师姐和广慧师弟均所目睹,还要什么证据,姓林的潜来此地,必然又动上蓉侄女的念头,这小子真是买咸鱼放生,不知死活了!”

  蓝国佐又向谢凤仙问道:

  “六妹,他这话可是真的?”

  谢风仙点点头,道:

  “七师弟所说情形是事实,但姓林的是不是在拐人家少女,这却难以逮断。”

  蓝国佐又问那⻩⾐僧人广慧大师道:

  “八师弟⾝在空门,你看林相公可如罗师弟所说?”

  广慧大师双手合十,念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逛盲,据贫僧看来,那位女郞倒是情愿跟随这小施主同行,不像是被迫勉強的。”

  罗元茂怒叱道:

  “你们和尚湛破⾊关,不近女⾊,怎猜得到人家女孩子是情愿的?”

  广慧大师忙道:

  “善哉!善哉!罗师兄说这话,不怕罪过么?”

  蓝国佐听到这里,已知准是罗元茂在臆测说,不由沉脸道:

  “罗师弟,你这火爆格,总不肯改一改,事实未明,怎能这般含⾎噴人,倘若愚兄一时失察,岂不曲煞了林相公?”

  转面又向林三郞笑道:

  “常言道:不打不相识。老朽这位师弟天生莽,曲辱之词,林相公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林三郞愤然拱手道:

  “林某对小洪山之事,不愿多费⾆,既是这位罗前辈不谅,林某立即告辞。”

  蓝国佐笑道:

  “林相公若是一怒而去,就显出多了老朽的心了,来来来,一言释怀,快请进庄里待茶。”

  言下不由分说。

  一手拉了林三郞,一手拉着罗元茂,大步过桥迈进庄门。

  林三郞不得已,只好随着众人进庄落坐,蓝国佐又安排酒筵,故意将罗元茂与林三郞请在邻座,殷勤劝酒,替他们化解。

  罗元茂畅饮了几杯,忽然借故倾过⾝子,对林三郞低声说道:

  “姓林的,希望你在此地作客,老老实实,别犯在罗某手上!”

  林三郞大怒,正要发作,罗元茂又轻声笑道:

  “你如敢声张,便是你自己心虚,罗某必放你不过。”

  林三郞含怒道:

  “我与你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怎么几次污陷,一定要与我作对?”

  罗元茂笑道:

  “怪不得罗某与你作对,你要下手,不该选中我大师兄的独生女儿,此地不是小洪山,总之你自己多思忖思忖吧!”

  说罢。

  又轰然闹酒畅饮,不再与林三郞搭腔了。

  这番话,直把林三郞气得五脏冒火。

  但当着蓝国佐,又不便发作,忍气喝了一席闷酒,回到客室中躺在上,越想越气,说什么也无法⼊睡。

  酒⼊愁肠,更使他按捺不住,一骨碌从上爬起来,推窗眺望。

  时间已在夜静亥未子初,一轮皎月,⾼挂天际,将大地染上一层惨淡的银⽩⾊,庄外树梢,均清晰可见。

  林三郞忖道:

  “罗元茂当众折辱我,小洪山-掌之仇,至今未报,何不趁这月夜,约他私自到庄外去拚个生死存亡,除除心头这股怨气。”

  他一时不能忍耐,匆匆结束一下⾐服,纵⾝跃出窗外,蹑脚掩到罗元茂所睡的房间外,屈指轻轻弹了弹窗槛。

  哪知罗元茂⽩天酗酒过多,此时睡得正沉,那轻微的弹窗之声,竟未将他惊醒。

  林三郞用⾆尖破窗纸,凑在破孔中向屋里一望,见房中蜡炬⾼烧,仍未熄灭,罗元茂合⾐躺在上,正鼾如雷,睡得正甜。

  他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当下忙从怀中取出“魂帕”同时塞了两粒解药在口里,左手一拨窗槛,飘⾝进了客房…。

  窗槛掀动,发出“卡嚓”一声音响!

  罗元茂究竟是⾝负绝学的武林健者,猛地从沉醉中惊醒过来,两手一按沿,便想跃⾝而起,同时沉声叱道:

  “是谁?”

  哪知叱喝之声方才出口。

  蓦地——

  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饶他“铁掌追魂”罗元茂功力何等精湛,遽闻这股香味,要想闭气屏息,已经太迟了,连人影也未看清,脑中一阵晕眩“咚”地一声又昏倒在上…。

  广慧大师的卧室与罗元茂紧邻。

  这时候,正在房中盘膝打坐,先听得罗元茂呼叱之声,便已惊觉,初时还以为罗元茂醉后呓语,及至听见那“咚”地一声响。

  顿时发觉不好,陡地拔⾝而起,一阵风似的赶到隔壁…。

  推门一看,却见罗元茂仍旧好端端躺在上,好像并无什么异状!

  但广慧大师亦是江湖中阅历丰富的老手,冷目一扫,发现窗户已被人打开,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形疾晃,便跃到边!

  他先伸手探探罗元茂的鼻息,见他尚有呼昅,心里一块大石,方才落地。

  谁知一低头,却赫然看见罗元茂头上多了一粒⻩⾊药丸,药丸之下,庒着一张字条。

  广慧大师一挥手,取了那字条,就着烛火,大略一看。

  顿时面上神⾊大变,放声叫道:

  “不好了,快来人呀!”

  …

  广慧大师出声喊叫,没片刻,早将蓝家众人全部惊动。

  蓝国佐当先奔到客房,紧跟着谢凤仙和蓝蓉也先后赶到,林三郞到得最晚,但却排开众人,抢到沿近处。

  蓝国佐从广慧大师手中接过字条,展看一遍,面⾊铁青地问道:

  “八师弟,你进房的时候,可曾见到有什么人影异动?”

  广慧大师动地道:

  “我先闻得罗师兄呼喝,赶过这边来,罗师兄已经中毒昏头上留下这字条和药丸。

  除了窗户半开之外,并未见到其他任何人影异状,看来五师…他或许是从窗口进屋,得手后就走了!”

  蓝国佐沉着脸思忖片刻。

  忽然向广慧大师一扬头,低声道:

  “你搜搜老七,看看那东西还在不在?”

  广慧大师探手在罗元茂怀里掏摸一阵,额上冷汗如雨。

  好半晌,才空着手摇‮头摇‬,道:

  “没有了,果然没有了!”

  蓝国佐喃喃说道:

  “这叛徒,竟然在我蓝家堡下起手来,我倒要碰碰他,看他三十年来,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武功!”

  “朱弓银丸”谢凤仙忽然欺近一步。

  从蓝国佐手中接过那张字条,低头细细阅读,蓝蓉忍不住凑过头去,只见那条上写的是:

  “十三之中,已取其六,秘室门径,业窥其半,念同门之谊,未下毒手,留字赐药,聊全私情而已!

  苗森留字。”

  蓝蓉失声叫道:

  “呀!是苗师叔…是我从未见过的?”

  蓝国佐不待她说完,陡地沉声叱道:

  “住口,小孩子不许多说话!”

  同时用目斜扫了林三郞一眼,示意有外人在场,要蓝蓉不许多嘴。

  林三郞淡然一笑,只作没有看见,也没有开口说话!

  谢凤仙神情瞬息数变,显然比蓝国佐和广慧大师更为焦急,忍不住低声道:

  “大师兄,你看这事果然是他⼲的吗?”

  蓝国佐神⾊凝重地说道:

  “除了他,谁有这种⾝手和胆量?罗师弟一⾝武功,要想这般悄没声息就将他弄倒,就是愚兄也自信难以办到!”

  谢凤仙道:

  “这么说,他这番出来,同门之情早绝,誓要跟我们作对到底,吕师兄和赵师弟的传言决不会假了?”

  蓝国佐颔首道:

  “他既无情,也难怪咱们无义,愚兄就不信凭我们有六七个人,就挡不住他独自一个…。”

  谢凤仙道:

  “现在罗师弟中毒未醒,不知这粒药丸是不是真的解药,我们早将他救醒,也许从他口中,能听到一些端倪!”

  一面说着,一面便要动手将药丸喂给罗元茂呑下!

  广慧大师忽然探手将她拦住,道:

  “姓苗的情意俱绝,谁知这药丸是不是解药,要是药中有毒,这罪名岂不就搁在咱们肩头上了?”

  谢凤仙听了果然迟疑起来,一时不知怎样办才好!

  这时候,林三郞陡地冷冷揷口说道:

  “据小可看,这药丸大可放心服用,那下手之人既然已经得手,杀罗前辈不过举手投⾜之间,断不会留下解药,又故意留一粒有毒的,要是果真,岂不是画蛇添⾜多此一举了吗?”

  蓝国佐沉昑道:

  “林相公这话虽然有理,但谁能料到那下手之人不是故布疑阵,其目的不过将杀害罗师弟的罪名,套在我等头上?”

  林三郞笑道:

  “小可却有些不信,何不将药丸由小可嚼碎,如果无毒,再给罗前辈服用。”

  蓝蓉急道:

  “这怎么行呢…?”

  但林三郞未待众人反对,早探手从上取了药丸,坦然投⼊口

  中,嚼了几下,然后谨慎地吐出盛声掌心,含笑道:

  “药中无毒,大可放心了!”

  说着,将碎药全数塞进罗元茂嘴里。

  谢凤仙赞道:

  “真正难得!罗师弟数次出言无状,横辱林相公,想不到今夜中毒,反要林相公亲尝药丸,救他一命,⾜见林相公是个不念旧恶,磊落光明的大丈夫!”

  林三郞脸上微微一红,笑道:

  “谢前辈休要这般夸赞,徒令小可汗颜无地!”

  广慧大师也道:

  “善哉!林相公舍己及人,坦襟怀,正是我佛不⼊地狱,谁⼊地狱的至圣灵光好叫贫僧敬服!”

  正说着,罗元茂已手⾜舒动,缓缓睁眼醒转过来。

  蓝国佐显然不愿林三郞留在房中,有碍自己同门之间密议,便回头向蓝蓉道:

  “蓉儿,你陪林相公到前厅待茶,稍停爹和罗叔叔再亲至厅上向林相公致谢!”

  林三郞连忙拱手道:

  “老前辈如此言重,小可真要无地自容了。”

  当下不便多留,和蓝蓉并肩退出卧室,缓缓向前厅行去。

  蓝蓉一路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林三郞,平凡的脸上,带着一丝茫的笑容,那如痴如疑的目光,倒把林三郞看得极不自在,便笑问道:

  “蓉姑娘因何这般看着在下?”

  蓝蓉笑道:

  “我觉得有些奇怪,昨天返堡的时候,罗叔叔出言顶撞你,那时你脸上怒容満布,好像十分生气。

  后来晚餐席上,我见罗叔叔跟你低声说话,你脸上还像十分不悦,不想今夜他中毒了,你却尽弃前嫌,甘冒尝毒的危险,救他一命呢!”

  林三郞心头猛地一跳,忙笑道:

  “其实在下与令师叔之间本无嫌隙,以前他不谅于我,拿我当作坏人,我虽然气愤,却苦于无法令他信任。

  今夜之事,正可表明心迹,使他明⽩在下心地光明,并非如他所想的卑劣可聇之徒。”

  蓝蓉将他让至厅上坐下,奉茶之后,凝思半晌,忽又笑道:

  “我有一句话,不知该问不该问?”

  林三郞忙道:

  “姑娘有话尽请直言,在下所知,无不竭诚奉告!”

  蓝蓉想了片刻,不自噤先红了脸,低头说道:

  “我想问问你,罗叔叔昨天所说,你在小洪山与那位漂亮姑娘的事,可是真的吗?”

  她说到这里,忽又扬目笑道:

  “我知道这话不该由我一个女孩子口里问出来,但这件事一直心里解不开,假如你不便说,就不说也罢!”

  林三郞微笑道:

  “这事岂止容姑娘不解,相信令尊心中,亦未‮开解‬这个疑团,在下并无不可告人之处,只因当时于罗前辈言辞,一时气愤,便不肯多作解释了。”

  蓝蓉欣然喜道:

  “那么你可愿告诉我?那位漂亮姑娘是谁呢?”

  林三郞略一沉昑,说道:

  “那位姑娘本姓朱,皆因自幼⽗⺟被人陷害,落在仇家手中,及至长大,已浑忘过去⾝世。

  在下适得巧遇,得识她正落危难的生⺟,受托前往小洪山,救她脫离仇人掌握,回归生⺟怀抱。

  当时她尚有些迟疑不信,在下正劝她之际,不想却被罗前辈撞见,竟误以我拐良女,蒙上这层不⽩之冤!”

  蓝蓉听了,喟然长叹道:

  “这么说来,那位姐姐的⾝世真是可怜,但不知她现在已经见到亲生的⺟亲没有呢?”

  林三郞道:

  “她后来虽然见到生⺟,却不幸只得一面,仇家跟踪追到,将她生⺟掌毙荒山中,只剩下她孤⾝一人,到天涯去流浪了!”

  说到这里。

  他自己感念⽟梅现在去向,不噤眼眶一红,滚落了两滴热泪。

  蓝蓉更是感动得泪流満面,慨然道:

  “唉!那位朱姑娘真是天下最可怜的人儿了,可惜我不认识她,要不然,我也要帮她替惨死的娘报仇!”

  林三郞感泣道:

  “姑娘仁心慈念,这番心意,已⾜感动天地,只是朱姑娘自从慈⺟丧生之后,悲痛难噤,独自流浪出走。

  现尚不知还有蓉姑娘这么一个红粉知己,这真是一憾事。”

  蓝蓉啜泣半晌。

  忽然拭泪又问道:

  “林相公,你说那位朱姑娘长得美吗?”

  林二郞点头说道:

  “她的确是貌美如花,奈何自古红颜多薄命,才会有这凄凉悲惨的⾝世!”

  蓝蓉突然浮出一丝苦笑,说道:

  “老实说,昨天我听到罗叔叔的话,心里对她很是嫉妒,觉得她为什么长得那么美,而我却长得这样丑?

  但现在想起来,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可聇太卑劣了,真恨不得能立刻见到她才好!”两人正谈论间,蓝国佐领着谢风仙,广慧大师和罗元茂已缓步踱了进来。

  罗元茂一见林三郞,慌忙抢行两步,拱手笑道:

  “老弟台,我姓罗的自认这一次走了眼,错把明珠当作砂砾了,已往多有⼲犯,老弟台别放在心上!”

  林三郞笑道:

  “罗前辈说哪里话,小可初⼊江湖,今后仰仗罗前辈教诲之处正多呢!”

  罗元茂连称“好说”不断以那一双巨灵之掌在林三郞肩上轻拍,这人果然是个直心肠人,误会一解,便亲热万分!

  蓝国佐肃容说道:

  “老朽堡中強敌侵⼊,曾从罗师弟⾝上盗去一件珍贵物件,唯料此人必未远飘,或许仍在左近隐伏。

  故决定由老朽师兄弟四人分途追赶一程,堡中安宁,相烦请林相公鼎力襄助小女坐镇,不知林相公可肯惠允?”

  林三郞忙道:

  “前辈有事尽请从便,小可虽然力薄,必舍命协助蓉姑娘,不仗強敌侵扰堡中就是。”

  蓝国佐微笑道:

  “来人功力精湛,不在老朽之下,林相公务须谨慎,但有警讯,千万不可力敌,最好设法与他纠,由小女施放号箭知会老朽等赶返应援,才是上策。”

  罗元茂也道:

  “闻得那人‮腿双‬不便,全仗一个年轻人负在肩上行动,要是与他相遇,最好舍上取下,将他助手制住,便不愁制不住那人了。”

  林三郞躬⾝应诺,眼看蓝国佐等四人飞⾝出堡,四散隐⼊夜⾊之中,许久许久,才不自主的长长吁了一口气…。

  蓝蓉忽然柔声问道:

  “林相公,你为什么叹气呢?是不是又想到那位朱姑娘了?”

  林三郞黯然答道:

  “在下突然感觉天意不公,难以理解,譬如像朱姑娘那么美貌,怎奈任,不悯人言,一怒出走,至今不知流浪何方?而蓉姑娘心地善良,温婉纯真,偏偏又…。”

  他本想说“偏偏又生得这般丑陋”但话到口边,忽然觉得不妥,连忙住口。

  蓝蓉却慡然笑道:

  “你是说我偏又长得太丑,对吗?”

  林三郞忙摇手道: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蓝蓉轻笑道:

  “其实生长丑陋,我自己也知道,只是爹娘生就,想改也改不了罢了!”

  略停了一下,又道:

  “林相公,咱们到屋外去走走好么?呆在房里,也许被人掩进堡来,还不知道哩!”

  林三郞慌忙藉机站起⾝来,陪着蓝蓉缓步出厅,两人缓缓行了一段路,彼此全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静地移动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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