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吴天才不假思索地,立即答道:“是太⽩楼,那种气派,不单⾜为之冠,连在比较荒凉的西北道上,恐怕也数一数二…”
岳倩倩道:“好,沈兄记住,明⽇⻩昏,我们三人均在太⽩楼聚会,那时互一对证,你与吴兄究竟是敌是友,也可见分晓了。”
沈宗仪点头道:“岳姑娘与吴兄珍重,沈宗仪敬如岳姑娘之音,我们明⽇⻩昏,在⽩⽔镇上的太⽩楼见!”
言毕,双拳一抱,自鞍上腾⾝,施展他那‘五行挪移’的绝顶轻功,右转⼊山,刹那之间,便隐⼊榭石探处。
岳倩倩妙目凝光,遥送沈宗仪,有点惘惘出神…吴天才笑道:“岳姑娘别出神了,沈兄乃是信人,最迟在明⽇⻩昏,彼此又可相见!”
岳倩倩方自两片红霞,飞上双颊,吴天才又自低低说了两声:“奇怪…奇怪…”
岳倩倩道:“吴兄奇怪甚么?”
吴天才笑道:“眼前已是⽩⽔镇,照我计算,那位半路隐⾝,由我和沈宗仪兄,替她当差的⽩嬷嬷,应该来接你了。”
岳倩倩不单脸红,连耳都热了起来地,⽩了吴天才一眼,佯嗔说道:“吴兄真是今之曹,沈宗仪兄就没有你那么多心机!”
吴天才笑道:“他是当局者,我是旁观者清,我不单知道⽩嬷嬷未死,还知道她对你放心不下,一路化装暗护,直到约莫五十里前,才超前赶往‘⽩⽔镇’,才说她应该通知令尊,派人来接了呢!”话方至此,两名娇美丫环,已率人抬了一乘小轿,从‘⽩⽔镇’方面来,到了马前,把一张小小纸条,向岳倩倩恭⾝献上。
岳倩倩看完纸条,-撅小嘴,向吴天才苦笑说:“吴兄,我也要走了,我爹爹有点和你一样,爱弄神秘…吴天才笑道:“岳姑娘请吧,我也要去见我那位神秘聘一切谜底,均等明⽇⻩昏在太⽩楼揭晓便了!”
这是‘⽩⽔镇’的大街,吴天才⼊镇以后,依照受聘时双方所作密约,寻找一家长舂药店,这家‘长舂药店’规模不小,店址也设在‘⽩⽔镇’的最称繁荣之处。
吴天才一到店中,站在长条柜后的一名药店师傅,向他端详两眼,便哈着儿,堆起笑脸问说道:“相公是要买药?’吴天才头摇道:“我不是买药,是来卖药!”
药店师傅陪笑道:“相公卖的是什么物药?要卖什么价钱?…”
吴天才微微一笑,扬眉答道:“卖的是消炎度厄,起死回生灵药,索价要千两⻩金!”
药店师傅连连点头笑说道:“罕世灵药,应获⾼价,但这等大事,在下作不了主,相公请至后店与我家东主,直接商谈好么?”
吴天才微一颌首,便由那药店师傅领路,走向后店。
但后店中却无人,只在院中停着一辆廉幕深垂的马车,药店师傅伸手肃客,含笑躬⾝笑道:“相公请上车吧,我家东主现在别墅候驾,离此还有十来里路吧!”
吴天才冷哼一声道:“好,我到要看看贵东主是位甚么⾝份的神秘人物?”
等他上车之后,药店师傅竟也跨在辕上,亲为执缰地,驱车飞驰而去。
这是山区,在‘⽩⽔镇’东,右转⼊山的山区。
沈宗仪循着岔道⼊口处,树⼲上的破镜指引,⼊山仅约里许,便有一名黑⾐壮汉,从一株参天乔木上,飞⾝纵下,向沈宗仪抱拳问道:“是沈宗仪沈大侠么?”
沈宗仪点了点头,并仿佛已知对方⾝份,扬眉问道:“老爷子呢?”
黑⾐大汉躬⾝道:“老爷子连⽇都在等侯沈大侠,直到今晨方因要事暂离,铁定后⽇回转,临行时曾留吩咐,说沈大侠若到,就在山中等他。”
沈宗仪头摇道:“不行,明⽇⻩昏我在‘⽩⽔镇’的‘太⽩楼’中,有重要约会,我还是去镇上旅店暂住。’黑⾐大汉道:“老爷子也料及沈大侠可能不愿在山中露宿,熬受风霜,遂叮嘱沈大侠投宿镇上旅店,虽然不妨,但最好要略易形容,因为对头委实势力绝大,极为厉害。
沈宗仪剑眉微挑,语又止地,向黑⾐大汉看了两眼后,方缓缓问道:“老爷子既传破镜,定已查出我那誓不两立的仇人是谁了吧?”
黑⾐大汉道:“是‘好⾊阎王’…”
沈宗仪诧道:“这‘好⾊阎王’外号,相当下流狠毒,一听便知绝非善类,他实真姓名可知道么?”
黑⾐汉子道:“在下曾听老爷子偶然提起,好像是叫甚么‘司徒独霸’?”
沈宗仪皱眉说道:“司徒独霸…”他觉得这‘好⾊阎王’和‘司徒独霸’名号,都太以陌生,在江湖中好似从未听人提过。
在黑⾐汉子的恭送下,沈宗仪又离开山区,向‘⽩⽔镇’走去。
岳倩倩到家了,她眼看小轿被抬⼊一座极漂亮的大花园中。
这大花园中,有座极华丽,极华丽的三层楼阁,但轿夫及婢女们,却绕过这华丽楼阁,穿越一片参差树石,停在一座前有⽔榭,后有亭台的精舍之外。
岳倩倩一下轿,便觉一怔?因为在精舍门前,接她的,既不是⽩嬷嬷,也不是她⽗亲岳克昌而是一位月貌花容,年约三十一二的美⻩⾐妇人。
那⻩⾐妇人见岳倩倩神⾊一怔,便含笑道:‘倩倩姑娘,我自行介绍吧,我是你新姨娘…”
岳倩倩之⺟早死,却未闻其⽗有续弦或娶妾之举,故而闻得⻩⾐妇人‘新姨娘’三字,不噤又是一怔?⻩⾐妇人笑道:“我是双料的‘新姨娘’,一来我姓辛苦之‘辛’,二来又才在半年多前嫁你爹爹,倩倩姑娘若不嫌弃,就叫我‘辛姨娘’吧。
“辛姨娘,我爹爹呢?”
辛姨娘笑道:“你爹爹就是你这么一颗掌上明珠,委实思念疼爱已极,此次突然得知你已艺成出师,简直欣喜若狂,但因现有远客光临,必须稍予款侍,遂命我先来陪你等你在这‘听⽔小筑’中,安顿行囊,略为歇息后,你爹爹就会来看你了。”
话完携着岳倩倩的⽟手,异常亲热的并肩进⼊那幢精舍之內。
精舍中所有布置,精雅脫俗,琴棋书画,一应俱全,引得岳倩倩展目四望,脸上也浮现了相当満意的慰然娇笑。
辛姨娘笑说道:“这是我得报之下,所匆忙布置的,倩倩姑娘如有不当意处,请再自行更换调整…”
岳倩倩嫣然笑道:“多谢辛姨娘劳神,这样已太好了,但我怎未看见⽩嬷嬷呢?”
辛姨娘道:“你爹爹奉托⽩嬷嬷去办一件事儿,大概最多今夜晚间,便会回转。”
沈宗仪、吴天才、岳倩倩全到了地头。
但岳倩倩尚未见着她爹爹,吴天才尚未见着他雇主,沈宗仪尚未见着他所谓的老爷子。
岳倩倩的⽗亲,叫岳克昌。沈宗仪要杀之人叫‘好⾊阎王’司徒独霸。吴天才要保护之人姓名,却还不知道。
沈、吴二人的立场,究竟是否有冲突呢?如今还不知道,这桩谜底的揭破所在,也应该是沈、吴,岳三人所订约聚合的‘太⽩酒楼’之上.楼上。⻩昏。
不是岳倩倩、沈宗仪、吴天才三人订约的‘太⽩楼’.也不是第二⽇的⻩昏!这是岳、沈、吴三人分手的当⽇⻩昏,地点是在一座华丽玲珑的三层楼阁之上.有时,有地,人呢?
人有两个,一个是吴天才,另一个是年约五十三四,目如鹰瞵,炯炯慑人,但像貌却相当秀逸的灰⾐人。
吴天才是由药店师傅驾着那辆廉幕深垂的马车送来.吴天才听任自然,本就从未伸出手儿,揭开帘幕,观看车外景物.车停,登楼.吴天才目光一扫,便知道这座华丽楼阁,对他并不陌生.在二楼的一间密室外,药店师傅伸手在紧闭室门上一长三短地,连续叩击二遍.室门一启,灰⾐人卓然注目.药店师傅躬⾝禀道:“启禀东翁,吴大侠到.”
灰⾐人点头道:“好,你回店去吧,吴大侠从此以后,便由我接待.”
药店师傅退去,灰⾐人向吴天才含笑伸手道:“吴大侠请。”
吴天才一进室內.便把自己的‘九幽鬼斧’,和‘九天神弓’取出,放在桌上.灰⾐人相当谨慎地,关好门儿,才一回头,不噤目注桌上的‘鬼斧神弓’,讶然问道:“吴大侠,你…你,你这是…”
吴天才笑道:“我因彼此素不识荆,觉得先应该用这两样东西,证明我的⾝份…”
灰⾐人笑道:“吴大侠太多心了…”
吴天才摇手道:“这不是多心,而是稳当,也是吴某生平行事的一贯方针。”
灰⾐人“哦”了一声道:“吴大侠此语是否要我也提出甚么⾝份证明?…”
吴天才道:“你不必了,因为这座‘五云楼’的图样,是我所画,尊驾既已如图兴建,不证可知,定然是我雇主…”
灰⾐人自一笑。吴天才双眉微轩,又复说道:“不过,吴天才虽受千金之聘,却不愿我雇主是个无名无姓之人…”
灰⾐人听至此处,含笑接道:“吴大侠放心,在下不会无名无姓,这是我昔年行走江湖时,所用暗器,吴大侠可曾听说过么?”说完,伸手人怀,取出一支式样极为特殊的龙形金梭,向吴天才舒掌相示.吴天才目光一注,登时微带惊容道:“尊驾就是昔年有东南武林盟主之称的‘飞龙剑客’?”
灰⾐人苦笑一声,正待答话…铃…铃…铃…这间密室东南角上的一枚小铃,突然连声响了起来!
灰⾐人双眉一蹙,站起⾝形,向吴天才抱拳道:“后宅发生急事,在下去去就来,请吴大侠把这‘五云楼’上下,察看-遍,是否均如尊意,抑或有甚疏漏之处,我好再命工匠,加以修补!”
这夜一,沈宗仪、吴天才,以及岳倩倩等三人都没睡好.沈宗仪是既怀旧恨,又念新情.加上満腹疑思,在“⽩⽔镇”的旅邸之中,简直翻来覆去,难以合眼.吴天才时在那座“五云楼”中,负手傍徨,绕室蝶躞,不住头摇叹气!
岳倩倩是在她辛姨娘为她所准备,相当精雅幽美的“听⽔小筑”中,独坐终宵,不住垂泪。
沈宗仪除了他不愿告人的心中旧恨以外,其余的情绪,容易明了.吴天才摇甚么头?叹甚么气?以及岳倩倩垂甚么泪?却无人知道…月升月落…天明,天暗…又是⻩昏…仍在楼头…这是第二⽇的⻩昏。也是岳倩倩、沈宗仪、吴天才等三人,互相约会见面的‘太⽩楼’上。时光已到,人未到齐.换句话说,就是沈宗仪、吴天才、岳倩倩三人之中,有人未来这‘太⽩楼’践约。
在⻩昏以前,也就是第一个到的,是昨夜辗转反侧,未曾合眼的沈宗仪.在刚好⻩昏,也就是第二个到的,是昨夜绕室傍徨,不住头摇叹气的吴天才.那位昨夜独坐终宵,黯然垂泪的岳倩倩,也就是主动缔订这‘太⽩楼’上‘⻩昏之约’的绝代娇娃,却没有来.‘太⽩楼’头,灯光如海.不单楼头,连这‘⽩⽔镇’的闹长市街之上,也燃着了一片繁灯。
楼头的雅座中,沈宗仪与吴天才面前的桌案上,已有六只空壶,和八盘未经动箸的精美菜肴.奇怪,他们没有吃一点菜,却喝了六壶酒…更奇怪的是,他们除了初见面时,互相点了点头外,彼此之间.还没说过半句话儿.沈宗仪向楼外看了一眼,华灯如海,繁星在天,‘⻩昏’业已成为过去,如今应该称为‘夜’了.他黯然一叹:“如今已夜,人约⻩昏,她…她大概不会来了…”说至此处,语言一顿,收敛了双眉之间的相思情愁,改从俊目之中,闪出人英光,向吴天才朗然叫道:“吴兄,有时神情表现,甚于言语,或是文字,我看我们之间的那桩谜底,业已无须揭晓,便可断定彼此是千巧万巧地,站在相反立场。”
吴天才点头道:“小弟与沈兄的看法,完全一致。”
沈宗仪轩眉一笑道:“古人有‘绝书’…”指着桌上酒菜,掩饰不住心中凄楚地,双眉一蹙,头摇叹道:“则我们‘太⽩楼’头的这桌酒莱,可以称为‘绝宴’了…”
吴天才黯然道:“对,我们今天还是好朋友,但在这‘绝宴’散后,下次再见时,也就是明天以后的随时随地,彼此可能便是誓不两立的生死之敌…”
沈宗仪狂笑了,但笑声中却带有浓厚凄怆意味:“好,好,珍重今宵绝酒,再作明朝生死事,来,来,来,吴兄,我再敬你三大杯,希望今朝长晦,我们能够挽回造化,留住光,永远看不到明天的太…”
吴天才连⼲了三大杯后,一面命店小二添酒一面目注沈宗仪道:“沈兄,今宵仍好友,明⽇变強仇,这是一桩大事…”
沈宗仪点头道:“当然是大事,也是韵事,但不论虎斗龙争,谁強谁弱的任何结果,均必令人酸鼻伤怀,败者饮恨,胜者怆怀的凄凉绝世…”
吴天才道:“沈兄,小弟有桩请求。”
沈宗仪恢复了他朗慡英姿,一轩双眉,含笑说道:“吴兄请讲,至少在未下这‘太⽩楼’前,我们还是朋友。”
吴天才说道:“因为这是件大事,我们虽明知必然,似乎仍应在最慎重的文字上,加以证实一下。”这时,恰好店小二添来美酒,吴天才遂命他取过文房四宝,向沈宗仪笑道:
“沈兄,请你把你来此所猎取仇家的名号,写在这张纸上,小弟也将我雇主名号另书一纸,彼此对证对证。”话完,便取了纸笔递过。
沈宗仪写了仇家名号,摺好纸儿,放在桌上。
吴天才也另书一纸,并似有所感地,苦笑道:“昔⽇诸葛武侯与周公瑾于掌心同样书一‘火’字,⾚壁鏖兵,大破曹公,遂成不世功业,我们今天也在效法古人,但结果恐怕却是…”
说话至此,两张纸均已展开,沈宗仪、吴天才两位绝代豪客注目之下,不噤均告怔住?
原来沈宗仪所书仇家姓名为‘好⾊阎王司徒独霸’。吴天才所书的雇主名号却是‘飞龙剑客南宮独尊’。
沈宗仪首先‘咦’了一声,目注吴天才道:“吴兄,予你千两⻩金重聘,为他保护命之人,难道竟不是‘好⾊阎王’司徒独霸?…”
吴天才也満怀奇诧地,把眉头紧皱,讶声说道:“奇怪,我以为沈兄来此杀之人,一定是昔⽇曾为东南武林盟主的‘飞龙剑客’南宮独尊…”
沈宗仪突然双眉一展,向吴天才举杯笑道:“来来来,我们互相庆贺,再饮一杯!”
吴天才擎杯在手,把两道深含智慧的目光,盯在沈宗仪脸上,问道:“沈兄,我们之间,有何可贺之事?…”
沈宗仪笑道:“我们的目标不同,立场不再相反,又可从生死之敌,恢复为至好友,怎会不值得倾杯一贺呢?”
话完,便把手中那杯酒儿,豪放无俦地,一倾而尽。
吴天才头摇道:“沈兄且慢⾼兴,我认为我们如今便倾杯庆贺,可能会太早一点?”
沈宗仪道:“太早?一个是‘好⾊阎王’,一个是‘飞龙剑客’,名号⾝份各不相同,我们的立场,还会有冲突么?”
吴天才皱眉道:“当事人的名号虽然不同,但我与‘飞龙剑客’南宮独尊,越是深谈,便越是觉得他要我对他保护,所防范之人,多半是你!”
沈宗仪苦笑道:“吴兄难道未问南宮独尊,他所怕之人是何姓名?”
吴天才道:“我当然问过,但他不肯明言,只要我专心防止一位极精剑术的蒙面人!”
沈宗仪皱眉道:“蒙酉人?…”
吴天才点头道:“‘飞龙剑客’南宮独尊说是那位刺客于对他下手时,一定会蒙面行事的。”
沈宗仪失笑道:“那更可证明不是我了,小弟生平,从不蒙面…”话方至此,远远夜空之中突然有道龙形火箭,带着红⻩相间光芒,冲天⾼⾼飞起。
吴天才目光一注“哎啊”一声,向沈宗仪抱拳道:“沈兄,我雇主南宮独尊有急事相召,小弟受人之聘,忠人之事,必须立即赶去,我们改⽇再见,”他连下楼都来不及地,语音一顿,便穿窗而出。
沈宗仪急急叫道:“吴兄,我们于何时何地,怎样相会?”
吴天才⾝法如电,形影已杳,在空中只远远传来“我会找你”四字!沈宗仪先是一怔,旋即取出一块银子,丢在桌上,也是急的不走店门,便自⾝形一晃,穿窗飞出。他这样走,不是急于追赶吴天才,而是急于去往南山,等侯或是寻找那位知道一切秘密的‘老爷子’。
因为,由于吴天才的态度,沈宗仪对那黑⾐大汉所告的‘好⾊阎王’司徒独霸名号,有了怀疑?昨夜,他在旅舍之中,业已辗转反侧,未曾睡好,今夜,若仍然在此,那一次又一次的悬疑重庒,必使他片刻难安。故而,他立赴南山,看看那‘老爷子’有没有回来,要把此事问一个清清楚楚,明明⽩⽩!
沈宗仪走得对了…但他也走得错了…走得对的原故,是沈宗仪所住的旅舍中,如今已有了厉害埋伏,趁着他们前往太⽩楼的这段时间,有人在他房间的上,洒満了无形毒粉,沈宗仪不能不上觉睡,肌肤只一与被褥接触,片刻之后,人便逐渐昏,四肢瘫软!
正对上的屋顶上也被凿通,装了三枚铜管。只要沈宗仪才一毒发昏,屋上人便会从那三枚铜管中,醒醐灌顶般,向他浇下大量沸油,和奇烈毒汁。
沈宗仪心內有疑,⾝外有难,他空有一⾝绝艺,也将毫无施展机会地,惨死于江湖鬼域之下。
他走得错的原故,是错过了一个人。就在沈宗仪穿窗而去的片刻之后,太⽩楼的大门口外,又匆匆忙忙的走进一个人,这是一位美的不可方物的绝代佳人。
她就是与沈宗仪人约⻩昏,却未依时赴会,使沈宗仪以为她已不会再来的岳倩倩。
初见岳倩倩之人,仍然会眼前一亮,均觉此女太美!
但再见岳倩倩之人,却会相当诧异地,惊奇这绝代佳人,怎会在极短期间,便添了几分憔悴?是的,岳倩倩眼角眉稍,均有几分憔悴之⾊!原因在于她昨夜的一宵黯然垂泪,对她的⾝心双方,伤损极大!岳倩倩不是弱女,也是強者,她不会轻易落泪!
她的泪不单纯,是为了两个人,一个是她亲近的人,一个是她亲爱的人.亲爱的人一定是沈宗仪,亲近的人却是谁呢?这谜底应该由岳倩倩之⽗,岳克昌来揭开!
家,是所有场所中,最温暖的地方!虽然,岳倩倩自幼从师,又曾迁居,她如今的家,对于她,似乎有点陌生,但在她辛姨娘殷勤照拂之下,仍然使她觉得相当温暖!可惜,这温暖的时间,却嫌太短暂!岳倩倩的⽗亲岳克昌,来到他爱女所居的‘听⽔小筑’了,于是,岳倩倩心中那点温暖便告丧失。
因为,岳克昌不是独自来的,他带来了一具棺材。
⽗女久别,一见之下,自然会使家之温暖程度增加,但见了那具棺材,却令岳倩倩惊疑不止!
不等她开口,她那位辛姨娘已先双眉一蹙,发话问道:“庄主这具棺木是…”
岳克昌的脸上笑容,遂然收敛,换了一副隐含杀气的冰冷神⾊道:“你们来看看…”
他把辛姨娘、岳倩倩领到棺木之前,向抬棺而来的庄丁沉声说道:“启开棺木!”
棺盖原未钉死,经庄丁打开之后,不噤使辛姨娘、岳倩倩二人,为之惊魂绝,目瞪口呆!原来躺在棺中的,竟是⽩嬷嬷…岳倩倩与⽩嬷嬷十数年来,相依为命,一见之下,颤声叫道:“爹爹,⽩嬷嬷她…她怎…怎么了?…”
岳克昌冷然道:“傻孩子这还用问,我不会对她咒诅,既已躺在棺中,自然是寿元已绝了!”
岳倩倩的眼泪,立刻如断线珍珠般,滚了下来,一面双膝一屈,跪向棺旁,一面对岳克昌悲声问道:“爹爹,⽩嬷嬷是…是怎么死的?”
岳克昌道:“她是被‘大力金刚掌’拍碎脏腑,等不及任何抢救地,立告惨死。”
岳倩倩本是跪下,但听得腿双一软,连跪都跪不住地,向棺旁地上,坐了下去。
因为‘大力金剐掌’是武林绝艺。罕有出现,不是人人能擅的…故而,岳倩倩坐在地上,目光发怔地,失声说道:“她老人家难…难道竟…竟是死在…沈宗仪的手下?”
岳克昌面⾊如冰地,点了点头,目注岳倩倩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叫沈宗仪,只知道就是与你一路西来,好像还与你情不错的青衫文士。”
岳倩倩叫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事绝不可能…”
岳克昌悱然说道:“事实俱在,怎的还不可能?你要不要再验验⽩嬷嬷的尸体!可怜她外体无伤,但心肝肠肺部已计‘大力金刚掌’击成糜烂!”
岳倩倩道:“爹爹验过,自然无误,但‘大力金刚掌’并非沈宗仪一人独擅,或许杀害⽩嬷嬷的是另有其…”
岳克昌不等爱女话完,便头摇道:“倩倩话虽不错,但一来‘大力金刚掌’是上乘內家绝技,纵非沈宗仪独擅,会者也不会太多,更不致于凑巧异当地,同时在‘⽩⽔镇’上出现…”
这几句话说得理由充⾜,使岳倩倩想替沈宗仪辩护,也一时难以启口。
岳克昌又道:“二来那青衫文士对⽩嬷嬷下辣手时,有人在远处看见…”
岳倩倩道:“是爹爹亲眼目睹?”
岳克昌头摇道:“我若在场,必不坐视,⽩嬷嬷或许能逃过这场劫数?”
岳倩倩双眉一挑,朗声说道:“爹爹既末目睹,人言终难全信,我去找那沈宗仪,先问过青红皂⽩,再作替⽩嬷嬷觅凶报仇之!”
岳克昌摇手道:“倩儿,你不能去!”
岳倩倩神情愕然,向她爹爹投过了询问的眼⾊?岳克昌缓缓说道:“我未归隐前,因嫉恶如仇,手下太辣,结了不少冤家,那沈宗仪突至‘⽩⽔镇’,可能便为我而来,⽩嬷嬷已然遇害,我怎肯再令我生平仅一的掌上明珠,再度自投虎口?”
岳倩倩道:“爹爹放心,那沈宗仪在一路之间,与我的情不薄,他不会伤害我的!”
’她说得肯定,岳克昌却偏加否定,连连头摇说道:“不一定,常言道:‘画虎画⽪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的经验太多了,知道在寸寸危机,步步荆棘的鬼域江湖中,想要平安,非时时谨慎,不能有丝毫大意!”
岳倩倩顿⾜道:“不行,我不亲自向沈宗仪问过明⽩,决不甘心!”
岳克昌轻抚她如云秀发,面含慈爱笑容,低声说道:“情儿,不要冲动,我知道你与⽩嬷嬷相依为命,一旦经此大变,必定会伤心透顶,我如今便亲自查察此事,至迟到明⽇晚间,定可⽔落石出…”
语音至此一顿,目注那位美得撩人的辛姨娘道:“冰冰,倩儿给你了,在我回来之前千万别让她离开‘听⽔小筑’!”
话完,⾝形一飘,便自离去。
岳倩倩怔了,她固然急于寻找沈宗仪向个究竟?但也不愿竟在才一回家之下,便拂逆爹爹的意旨,闹得互不愉快!这夜一,她怎不伤怀?想起⽩嬷嬷来,自然泪下如泉,想起沈宗仅来,也不噤伤心暗泣?…
第二天更不好过!
第二天是等,等待她爹爹岳克昌查明⽩嬷嬷遇害真象?等,本来就急人,何况从早晨等到正午,从正午等到⻩昏,仍未等着半丝音讯?⻩昏,是岳倩倩与沈宗仪,吴天才约定‘太⽩楼’相聚之时,岳倩倩既不愿食言背诺,又急于寻沈宗仪问话,她怎能不去?明走,她那位名叫‘冰冰’的辛姨娘.定然相拦不放。
岳倩倩只有设法暗中离开‘听⽔小筑’,这一来,难免须要等待机会,耽误时间-
’加上她路径不,等拼命赶到‘太⽩楼’时,业已晚了一步!
岳倩倩一到‘太⽩楼’便向楼下店夥探询,有没有沈宗仪、吴天才等形相的两位年轻客人,在楼上饮酒?店夥答道:“有,有,有这两位相公…”
话方至此,连店夥带楼下所有酒客,帐房等人,一齐目瞪口呆?原来岳倩倩心急如焚,不等店夥把话说完,便已施展⾜以惊世骇俗的绝顶轻功,宛如一朵彩云飞上楼去。
“太⽩楼”占地不小,是这‘⽩⽔镇’上,最大一座酒楼。
但数十副座头,仍属地方有限,一望可遍。
岳倩倩人才登楼,目光即电扫,却在百余酒客之中,找不着沈宗仪,吴天才等两个。
这时,店夥也已尾随登楼,岳倩倩双眉一挑,方待喝问,店伙已陪着笑脸,哈躬⾝说道:“启禀姑娘,那两位相公也是⾝怀绝艺,在姑娘来前不久,双双离开,他们一个往西,一个往南都未走楼梯,从窗中飞⾝而去!”
岳倩倩耳中‘嗡’的一声,失神呆立当地!
店夥陪笑道:“那位极漂亮极潇洒的沈相公,下午便来,吴相公则⻩昏才到,他们本在等人,因临时有事,急急离去,姑娘…”
说至‘姑娘’二字.惊喜集地,倏然住口!因岳倩倩听至此处,竟摸出五两纹银,向店夥递去。
岳倩倩见店夥未敢接取,遂把神⾊放得极为平和说道:“店家,这银子是赏给你的,尽管拿去我只向你探询一件事儿…”
店夥接过银子,态度越发恭敬地,应声说道:“姑娘要问何事?小的有知必答!”
岳倩倩道:“沈相公既是下午便来,你已伺候了他相当长的时光,可知那位沈相公是住在那家客栈?”
店夥一怔,好似对岳倩倩有所抱歉的苦笑道:“对不起,姑娘,那位沈相公来的虽早,却本不大说话,只是独饮独酌,双眉紧锁地,好似有甚重大心事?”
岳倩倩知晓店家不会对自己撒谎,秀眉一蹙又道:“这⽩⽔镇上,共有多少栈…”
店夥不等岳倩倩语毕,立即意图有所表现地,接口陪笑道:“连大带小,共有二三十家呢,姑娘是问大-点的,小一点的…”
岳倩倩道:“沈相公那等人物,不会住太小客栈,请你尽量挑大的说!”
店夥想了一想道:“东街上有两家,‘兴隆栈’与‘⾼升’,都很气派,西街的‘状元台’,和南街的‘喜宝’也都是本镇的一流旅店。”
岳倩倩点头道:“够了,谢谢你,我先到这四家最大的客栈中,找一找看。”
“不必找了!”这四个字儿,脆若银铃,是响起于岳倩倩⾝后的登楼之处。
岳倩倩回头一看,不噤愕然,原来发话人是她爹爹岳克昌的爱宠辛姨娘。
辛姨娘抢前两步,拉着岳倩倩的⽟手,苦笑道:“倩倩,你这不告而别地,离开听⽔小筑,可把我害得苦了,你爹爹委实对你太以关怀,又深知江湖险恶,我嫁他半年多来,还未见他发过这大脾气!这位辛姨娘,始终笑脸人,表现亲切,使岳倩倩不得不略含歉意地,⽟颊微红,赫然道:“辛姨娘,我…我…”
辛姨娘接口道:“我知道你想找沈宗仪,但你爹爹已曾关照,叫你无须找,我有把握在三天之內,使沈宗仪与你相见。”
岳倩倩秀眉一蹙,神情有点抑郁地,低声说道:“三天之內?…”
辛姨娘正⾊道:“倩倩,你应该信得过你爹爹,我和她结合虽不太久,但半年多来,还未发现他说过半句不兑现的谎话。”
岳倩倩叹道:“我当然信得过我爹爹,但⽩嬷嬷竟会被沈宗仪用‘大力金剐掌’杀死,委实太以奇诧,我若不寻他问个⽔落石出,这三⽇之间,定叫我食难甘味,睡难安枕!”
辛姨娘道:“倩倩看开些吧,⽩嬷嬷那⾼岁数虽属凶终,不算夭折,在这恶江湖之中…”
话方至此,岳倩倩已感触殊深地,接口说道:“鬼域江湖,着实万分凶险,在这一路之间,已有三个罕世⾼手,饮恨⻩泉,归诸劫数…”
辛姨娘想岔开话头,一面与岳倩倩携手的,走下“太⽩楼’,一面向岳倩倩低声说道:
“三名罕世⾼手,一位当然是⽩嬷嬷,另外两位,却是谁呢?”
岳倩倩随同辛姨娘下楼走出‘太⽩楼’门口,回头向这因自己一步来迟,业已见不着沈宗仪的魂销之处投过最后一瞥,双眉微挑,朗声说道:“一个是精擅‘七剑齐飞’和‘七剑分尸’的‘七剑天君’…”
辛姨娘道:“就是那住在‘崆峒’,久隐江湖,能够在挥手间,令人尸分六块的…”
岳倩倩不等辛姨娘把话讲完,便自接口说道:“辛姨娘说得对,正是此人,但这次他却是死在他自己最精擅的‘七剑分飞’手段之下!”
辛姨娘听得一怔,诧然追问?岳倩倩把从沈宗仪口中所听得的当时经过,向辛姨娘说了一遍。
辛姨娘道:“还有一绝代⾼手呢他又是谁?是自己引剑的?还是遭了别人算计?”——
龙宝宝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