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拳无敌
吴哥望住杨贵,道:
“你是‘憎富嫌穷’杨贵么?老实说你数得上是江南武林名家,你我迟早非会一会不可。”
杨贵依然那副愁眉苦脸,道:
“现在,老夫不赊不欠,也最恨人赊欠。”
吴哥道:
“现在不行,因为我现在既不富亦不贫。”
杨贵皱眉道:
“吴不忍,就算你武功很好,⾜以横行天下,也不要太自傲自大。”
吴哥道:
“你和小樱桃李香香今天都不准出手,任何人都不准,只有铁燕子段钧和胡铜铃可以。”
七八个人拍桌子跳起来。
主人“神拳无数”赵真朗朗大笑一声,说道:
“任何人都不准?谁下的命令?”
吴哥道:
“我!”
没有人肯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话简直小孩子开玩笑。但吴哥绝对不是小孩子,她既能列名“恶人借”已铁定是“人物”(不管好坏)。而“人物”岂可不负责任胡说八道?他莫非神经有问题?
场面有点,赵真极力劝大家冷静应付,所以才没有人冲过去做成更大混。
郝问苦笑道:
“不知道吴哥弄什么玄虚,但这一手却很不⾼明,他为何这样做?”
冷见愁道:
“我看法与你相反。吴哥这一手⾼明之至。”
郝问道:
“⾼明?等一下变成一团向泥之时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冷见愁道:
“等一下没有人敢违抗他命令时候才确加有题呢。”
他忽然站起,又道:
“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厅中糟糟闹哄哄,所以冷见愁出去无人注意。
郝问却徒然担多一份心事:“冷见愁此去会不会回来?他是否不想出手帮吴哥才借机溜掉?”
赵真內功充沛的一声大喝使全厅静下来,只听他洪声道:
“吴不忍,大家觉得价钱的话很荒谬,你⾝体还好吧?有没育发⾼热?”
吴不忍道:
“没有,我好得很。不过…你们却好象不大妥。不信的话赶快运功行气瞧瞧。”
众人一阵,但迅即肃静无声,只要功夫还到能运气內视程度者莫不赶紧凝神运功。
在席上⻩⾐人突然问道:
“胡铜铃你有事没有?”
胡铜铃没有立即回答“憎富嫌贫”杨贵忽然跌坐椅子上,看来更为愁眉苦脸叹气道:
“老夫中毒啦!跟着咚咚咚几个人坐回椅子上,是赵真李香香以及无噴上人。
胡铜铃道:
“段师叔,俺没事。”
然后席上其他人才纷纷表示都不妥当,真气越提聚越散弱,动手简直作不可能,最担心的是知如何方能解此毒。
⻩⾐人也就是泰山派燕子段钧站起⾝,说道:
“吴不忍你手段⾼明之至,又有英雄胆识襟,段某佩眼。”
吴不忍道:
“好说了。”
席上一个大汉怒声道:
“吴不忍使用下毒暗算手段,算什么英雄?”
小樱桃李香香也接口道:
“对,虚风兄说得对,使毒暗算乃是卑鄙手段。”
铁燕子段钧面上毫无表情,淡淡道:
“吴不忍眼见此地有数十名⾼手等候他,若不使点手段,难道送上门让大家围攻不成?他事先选定对手只要求公平决斗,所以段某和胡铜铃全然无事,如此英雄襟以及⾼妙手段,段某不但佩服,而且自叹还有未及。”
他停歇片刻,眼见没有人能反驳反对,便又道:
“敝派与吴不忍仇恨甚深,可能因此之故吴不忍选中敝派,但吴不忍请听明⽩,段某虽然私心佩服,无奈师门仇恨在先,我若是不能立独取胜,敝派之人决不肯坐视让你得意离去,换言之,敝派今⽇不惜用任何手段对付你。”
吴不忍道:
“我敢走进来就不会怕,但还是要多谢你事先说明。”
无嗔上人大声道:
“吴施主,你用哪一种毒药?你想杀死我们这许多人?”
吴不忍冷冷道:
“我这种毒药厉害之极,无⾊无味无臭,放在酒菜中任你是老练江湖也不能发觉,中毒之后全无异状。但若是提气运功想杀人问题就来了,你很快就发觉真气內功越来越弱,你说厉害不厉害?”
无嗔上人大声叫道:
“厉害,你手段真⾼明。酒家非常佩服,但你是不是想毒杀我们呢?”这个大和尚口才不错,面⽪亦厚,当众大拍吴不忍马庇,可以连眼睛都不眨。
其他的人亦不怪他,甚至恨不得帮他多拍几句马庇,因为人人都想知道“会不会死”?
赵真道:
“吴兄,清说一句是生是死我们认命。”
闷葫芦若不打破的确万分难过,碰上急子的人简直比死还难过。
吴不忍一点不急,因为他本没有“急”的理由。
他冷漠如故,道:
“段钧,你泰山派来了几个人?打算出手的又是几个人?”
铁燕子段钧道:
“来了四人,必要时都会出手。”
胡铜铃抱拳道:
“佩服。”
这句“佩服”很多人不明⽩,看来那段钧会说过泰山派之人将不择手段对付吴不忍,而吴不忍从这句话就知道泰山派来的不止两人,所以胡铜铃再说一次“佩服”
席上一个面型及颜⾊有如红蟹盖的中年大汉道:
“泰山派的段老师和胡师兄,请瞧在赵真兄和大侄儿份上,问问吴先生这毒可有得解救?”
所有人对吴不忍的称呼越来越尊敬,如此发展下去,不久吴不忍就将几成“忍老”或“忍公”了。
吴不忍道:
“不必⿇烦他们,你不是赫赫有名的‘⽇⽇醉’韩茂么?以你的声名⾝份自己问我就行啦!”
“⽇⽇醉”韩茂面子大大有光,喜道:
“吴先生过奖啦,你肯赐答,兄弟⽇后必定想法子报答。”
吴不忍道:
“我不公开回答,若有人想知道甚至想得到解药,到那边角落去。”
此言一出,三席二十四人除了段钧胡铜铃不算,都涌到吴不忍所指的右边角落,此外其他的食客也有七八十人涌过去,只剩下二十余人还留在原地,但转眼间余下的人也起⾝挤⼊人堆,谁也不敢落后。
饭馆的大厅相当宽敞,近百人都挤在右角便显得空好大一片地方,但亦很滑稽。吴不忍好象魔术师一下子把情势弄得说不出的,甚至敌友难分。
吴不忍一脚踢中侧边的桌子,桌子滑开又碰到另一张,这样一脚就等于踢开两三张桌子。胡铜铃一望而知他的用意,也施展出腿上功夫,砰砰铺匐不消几下当中的饭桌都到了墙边,于是当中腾出一片空地,没有人亦没有上果椅阻止。
铁燕子段钧突然象光影闪动快得简直看不清楚,已经立吴不忍面前,抱拳道:
“吴不忍,这一场你我单打独斗,如若五十招之內不分胜负,胡铜铃便要出手。”
他那张呆板四方的面孔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又道:
“我不知道希望你赢的好抑是我赢你好,要是早知道你是如此一位英雄人物,唉…”
一声叹息大有为时已晚吾无言之意。吴不忍⽔为惕凛,眼睛转扫只见人丛中只有⾚问而不见冷见愁。
莫非冷见愁才是真正对付我的人?如果是冷见愁,当然变得十分悲观绝望。但如果不是他,只怕泰山派会大大意外,只是冷见愁此刻为何不见?他到何处去了?
会不会再露面现⾝?
墙角虽然挤満了人,但赵真等二十余人都在最前面最当眼位置,无嗔上人大声道:
“吴施主,务请动手前给大家一个待。”
小樱桃李香香嘴巴也软了,叫道:
“吴不忍,我们都在等你,快过来呀。”
吴不忍举后要他们静下来,那些人居然都很听话,马上不言不动等他开口。吴不忍道:
“我平生十分谨慎,绝不做没有把握之事,但今天却决定作一场豪赌。”
没有人明⽩他说什么?你谨慎也好豪赌也好,关大家什么庇事?目前大家只关心‘下毒”之事,只想知道命保得住保不住。
吴不忍又道:
“我本想挑选你们之中几位帮我一臂之力。俗语说双拳难敌四手,泰山派有四个人之多,我也找几个帮忙不算丢脸,以我想法诸位当中一定会有人肯帮我。”
“帮忙”只不过说得好听,事实却是为了解毒为了活命,谁敢拒绝吴不忍的请求?哪怕泰山派威名赫盛,但毒药威力在近而泰山派在远,目前那是一定拼命帮吴不忍无疑。
胡铜铃刚刚怒喝一声,段钧已举手阻止他说话。段钧道:
“胡铜铃,别忘了咱们的敬佩,你当然也知道,任何人对朋友敬佩易对仇敌敬难。吴不忍既然能杀咱们佩服敬重,甚么话都不必说。”
段钧只有三十来岁,胡铜铃已进五旬,但胡铜铃却显然出自內心尊敬这位师叔,躬⾝应道:
“师叔说得是。”宽阔的嘴巴登时紧紧闭住,任何人一望而知他已下了毕死亦不开口的决心。
很多人(当然都是走江湖武林人物)不噤泛起満腔惊佩羡慕之情。段钧能够如此尊重“仇敌”是何等心风度?而吴不忍竟能使“仇敌”当众表示敬佩,当然更了不起,显然远远超过寻常江湖道的名家⾼手了。
吴不忍道:
“泰山派此次倾精锐之师南下,若以眼前段钧胡铜铃两位而论,本人可能已过不得关,何况尚有两位未会露面?看来本人今天想活着出镇大非易事。”
无嗔上人接口道:
“吴施主别行动出手,这儿还有一大堆人等你赐下解药。”
无数人附和这话,登时嘈吵不堪。
吴不忍作个手势,每个人好像喉咙忽然被人握住,所有嘈声一下子全都消失。
吴不忍道:
“我决定不必各位帮忙,至于各位所中之毒,我自有安排,在下只要各位站着不动,等我与段钧他们解决问题。不论输赢生死,各位都必会独得解药。”
一百人中至少有八十人心生疑惧,可是有什么法子呢?⾁在咀上本没有讨价还价余地了。
胡铜铃退开十余步,铁燕子段钧则大步走到吴不忍面前,解下间佩刀,道:
“我单刀不甚⾼明,你可别上当。”
吴不忍也拿出长剑,道:
“我知道。只不知你‘石敢当’神功炼到第几层?”
天下知道泰山“石敢当”神功之人不是没有,却已很少很少,而能够问出“第几层”的话,当然是行家,当然更少,简直绝无仅有。
段胡二人面⾊都为之微变。段钧道:
“你看呢?”
吴不忍道:
“我看还未到第八层‘说卦’,但却有可能已还到第六层‘下紧’。”
段胡两人面⾊不但变而且泛⽩,內心的震惊一望而知。
“冷见愁真是魔鬼”吴不忍心中浮起这句形容词。
仅仅引用他说过的资料,一句话就⾜以把泰山派盛名満天下的两位⾼手骇得变颜变⾊。这种三领不敢说“绝后”但“空前”已是定论。
段钧抱刀为礼,道:
“吴兄这眼力敢说天下第一。这样说来家师兄⽟晴蜒崔迅败于你剑下不算冤枉。胡铜铃,咱们一齐上去。”
胡铜铃应声有如响雷,道:
“是!”两步就到了吴不忍后面,举起铁牌。
铃声忽振,竟是胡铜铃先攻。铁牌挟着重如山岳动道直砸后脑。吴不忍刚斜闪五尺,段钧的单刀宛如一道精虹面搠到。
段钧外号“铁燕子”⾝法之迅快诡奇果然有如燕子。他霎时连攻三刀,刀法平平,但⾝法却诡变无穷,使人有眼花撩之感。
胡铜铃⾝⾼手长,铁牌十分沉重,招式不快刚猛无比,每一招都有开碑裂石之威,他的。缓猛。居然和段钧的“诡迅”配合恰到好处。
吴不忍长剑连续洒出朵朵剑花,全⾝上下保护严密无比。胡铜铃那么劲涌沉猛的铁牌每次碰上剑花,登时卸滑一旁。
对方只不过斗了二十招左右,屋角众人前排那二十二个名家⾼手无不骇然变⾊,暗自忖度自己独斗吴不忍时情况如何,而且往后后结局又如何?看来他们一定都抱悲观态度,结论必是很不利甚到送了命。所以他们的面⾊越来赵难看。
忽见吴不忍和段钧都飞上半空,竟然刀来剑信拉了五招才落地。任何人自问本⾝经功最多不过能在空中换一至二招,所以又发现“飞天鸽”“铁燕子”外号绝对没有起错,他们在空中的确象鸟类一样飞翔。
那胡铜铃每逢挥牌箍扫,铃声就震耳聋。因此有很多人奇怪他铁牌上一枚金铃怎能发出那么大巨可怕声响?
但直到现在为止,本还无人知道吴哥不敢施展“天龙抓”功夫,亦因此段钧的“石敢当”神功显不出威力。
不过段钩因此反而吃亏,因为吴哥“剑术”远远⾼过他的刀法。段钧亦万万不能凭仗“石敢当”神功硬碰他的剑。故此除了以轻功抵消吴哥轻功之外,大部分主力军反面是落胡铜铃⾝上。
那胡铜铃的确有真才实学而且天赋异禀,两膀神力无穷。他铃声是由真为发,所以震耳聋,增添无限威势。
挤在角落上百人之中,很多都不知道希望那一方获胜才好。他们心情很矛盾,论道理当然吴哥败亡最好,也一了百了,但吴哥精妙空灵満天飞一剑术,又是以一敌二,又掌握着“解药”秘密,几种理由亦使他们觉得不想吴哥落败⾝亡。
看来那真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拼斗。胡铜铃的咤叱有时还⾼出铃声很多,屋瓦亦为之簌簌震聋。
突然“当”地大响一声,之后人人耳朵都大为清静。原来胡铜铃的金铃因內力太甚忽然爆裂为无数碎片。
段胡二人一直占了七成攻势,所以他们很容易跃出战圈。
吴不忍庒剑默然注视他们。
段钧叹气,道:
“胡铜铃,你已用尽全力,但咱们还是无法取胜。”
胡铜铃躬⾝道:
“是,再战一百招一千招,弟子亦不过维持如此局面而已。”
段钧道:
“若是只能维持局面,迟早呼应不及露出破绽。咱们非死创伤!”
胡铜铃愤然道:
“咱们行走江湖终于亦难免有这一天,若是输败于这等剑术大家剑下,方无憾恨,你说是也不是?”
段钧道:
“吴不忍,我很不幸遇上你,使我一⾝所学只能用上一半(石敢当神功派不上用场)。胡铜铃今⽇若是与你单打独斗,亦早⽇伤败于你剑下。”
吴不忍道:
“我想你一定还有话告诉我。”
段钧道:
“对。敝派还有一种武功,天下知道之人可说绝无仅有。据说只于三十多年曾施展过一次而已。这门武功何以如此秘密又不轻易施展呢?原因很简单,一是这种武功一个人不能施展,二是很毒辣对人对已都没有好处。”
吴不忍道:
“莫非贵派今⽇准备在吴某⾝上施展这门秘功?”
段钧道:
“我说过对付吴兄将不择手段,请勿见怪。”
此时人丛中的郝问忽然发觉冷见愁站在旁边,竟不知他几时回来更不知他如何能全不引起别人注意而挤到自己⾝边?
冷见愁向他挤挤眼睛,轻声道:
“别怕,吴哥死不了。”
郝问本来算是很沉得住气的,但生死事大,泰山派又是天下武林有数名门大派,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当下忍不住悄声问道:
“你晓得是什么功夫么?”
冷见愁道:
“当然晓得。凡是三十年前发生过之事我无有不知。但以我看来泰山派当不⾜处,最可怕是赵真李香香杨贵七八糟二十几个名家⾼手一齐围攻。”
郝问来不及再问,因为饭馆门口出现两人先走过来,最令人惊奇是当先之人竟是个女子,蒙着面纱,竟看不出年纪大小。浓郁香风投送众人鼻中,后面之人便是那⾐着神气都似大爷的马车夫,年轻的面上全无表情。
这两人来势诡异,搭配得亦极之扎眼,全厅过百人居然不闻声亥之聋。
蒙面妇人在吴哥前面七八步停住,面纱后面透出涩涩声音道:
“这汉子就是‘飞天鸽子’吴不忍么?”
铁燕子段钧应道:
“他就是吴不忍。”虽然他没有躬⾝行礼等动作,但人人听得出他声调中含有相当尊敬意味,显然这个神秘蒙面女人在泰山派中⾝份辈份相当⾼。
蒙面女人道:
“连你和胡铜铃联手都赢不了,吴不忍的确名不虚传,亦怪不得当年峨嵋的六道轮回大关被他攻破。”
没有人听过峨嵋派“六道轮回大关”名称,所以更无人得知內容。
吴哥却微微变⾊,抱拳道:
“芳驾慧眼⾼见天下无双,吴某佩服之至,不敢请教尊姓大名?”
蒙面女人道:
“我的名字说出来你也不知道,不过人与人之间终得有个名字以便称呼。”
“我平生最爱读的书是‘山海经’,我⾜迹也曾历遍天下,所以你叫我一声‘山海夫人’我就很満意了。”
她自称“夫人”却无夫姓,只冠以“山海”二字,莫非发也本不嫁“人”而是以名山大川做她的终⾝伴侣?
吴哥道:
“多谢山海夫人赐告。只不知道这一位是谁?”
那马车夫不论前着神情都大异常人,所以没有人觉得吴哥这一问是多余的。
山海夫人道:
“他姓余名凡,一半是泰山弟子,一半不是。”
武林中家派无虑千百,有些人并属两家甚至三家亦不稀奇。
吴哥问道:
“另一半是哪一家派呢?”
山海夫人道:
“南海⽔晶门你听过没有?”
不止吴哥连其他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因为近三年来毒教之中的南海⽔晶声名甚盛,最轰动一件事是夜一之间毒杀了广东五风门上下七十五人,据说不但没有一人漏网,连死亡时间亦一样分秒不差。
凡是神秘琊恶的门派任何消息都特别传得快,人人都喜谈论甚至渲染,所以南海⽔晶门三年之间天下皆知。
山海夫人又道:
“吴不忍,你们动手经过我都看见听见。你的确是值得尊敬的敌人。因此我有个建议,也可以说是有一条路让你走,否则⽩⽩掉了命,大家都没有好处。”
听她口气好象吴哥命已捏在手中,任何时候随心所要毁就毁。
吴哥居然不生气,道:
“吴某愿闻其详,”山海夫人道:
“你的轻功很好,我看已跟段钧不相上下,不过你和他路数不同,段钧擅长在空中盘旋转折灵活如燕子,而你却可以一泻千里既⾼又无。”
吴哥不能不承认她的评语,道:
“这便如何?”
山海夫人道:
“你帮我办一件事,要飞渡一处绝险之处。如果你跌死了无话可说,否则我担保泰山派的仇恨一笔钩销。”
吴哥沉昑考虑,屋角众人居然没有反对或任何议论之声。因为他们得罪得起堂堂正正的泰山派,却绝对不敢得罪任何时候地点都能杀人的“南海⽔晶门”此外他们现下可不是都中了毒?山海夫人说不定竟是救星?总而言之这个女人万万不能得罪就对了。
铁燕子段钧面⾊忽然变得难看,道:
“夫人敢是要他飞渡‘鹰悉壑’,咱们只要肯利用一些工具,绝对可以越过。”
山海夫人面⾊看不见,但声音变得很冷,人人听得出,她的话也很不客气,道:
“我的事用不着你心。”
以段钧的地位声望,居然被她当众斥责不敢还嘴,可见得山海夫人绝对不是⾝份⾼,只怕其中尚有內情。
吴哥眼睛一转,这回看见冷见愁,还看见他的手势。
他微微一笑,道:
“谢谢你给我另一条路,但我却是骡子脾气不识抬举。山海夫人请你想想,如果我答应了,不但泰山派无数⾼手寝食难安而又愤愤不平,连下在场的一众江南名家⾼手也觉得不知所措,至少他们若是出手对付我的话,却又不免得罪了你。”
余凡第一次开口,声音很冷漠刺耳,道:
“你只要说一声不⼲就够,废话何须多说。”
吴哥怔一下,才道:
“你虽无礼,这话却也很对。”
山海夫人道:
“好,我立即出手解去此地所有人⾝中之毒。吴不忍,我们不必动手对付你,这么许多人就⾜以把你分尸了。”
无嗔上人第一个大声道:
“洒家定必全力一拼。”
其他的人也纷纷⾼声表明愿意出手,刹时间吴哥已陷⼊重围。而心理遭受的庒力比实际上沉重百倍。
山海夫人一举手,众声俱歇。
只听她道:
“奇怪,吴不忍你难道很想死?因为我竟不能发现你惊惧或者烦的表情。莫非你真的活得不耐烦?抑是以为我不能解去他们所中之毒?”
吴哥微笑一下,道:
“你好象很有恃无恐,为什么?”
吴哥道:
“听说冷见愁已来了。”
所有的人更静肃倾听。
山海夫人道:
“冷见愁?这几个月来江南到处都听人谈论他。他真有那么了不起?”
吴哥道:
“当然,他的武功学识固然了不起,却仍然是人,可是论到他的心气魄和智慧,他不是人。”
山海夫人讶道:
“我听过,有人叫他‘横行力’,有人叫他‘魔鬼’,他不是人难道是魔鬼?”
吴哥很严肃道:
“就算不是神也一定是魔鬼,决不是人。”
大厅內有片刻极度寂静。“冷见愁”的名字的确有如符咒具有无限魔力。只要一提起冷见愁的名字,所有局势场面必起变化。
世上之事就是如此难以说明,如此变幻难测。因为“冷见愁”的真人居然远远不及他名字那么有魔力。
冷见愁忽然走出去(这时还无人知他是谁),以致赵真杨贵等一众江南名家⾼手急得眼珠快突出来,他们以为冷见愁只是小角⾊,但却可能搅大局,使山海夫人不肯出手解毒岂不大大糟糕?
吴哥已得到暗示,装出不认识样子瞪住冷见愁。
山海夫人以及段钧胡铜铃还有余凡当然不认识冷见愁,亦都睁大眼睛看他有何行动。如果冷见愁不是有一种特别气度,如果他不是蒙蒙人老是瞧不清楚,他一定马上获得很不礼貌的遭遇。
冷见愁欠欠⾝道:
“山海夫人请了。”
山海夫人鼻孔中唔一声,道:
“你是谁?”这个问题正是人人都想知道,尤其是那冷漠自傲的余凡又加上一句:“你想⼲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在⼲什么?”
冷见愁笑一下,道:
“我当然知道,但你呢?你恐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你可曾想过当你活在世上,以何因缘得以‘活’在这世间?你又因何要活着?为了名?为了利?抑是为了杀人?”
他虽然一下子把话题扯到三千里路以外,但却无人泛起胡说无道理之感。
是不是每个人总有些时候会想到这些问题?纵然由于没有答案而不去想它,但一旦触及时却不免感到悉而且不意外?
余凡一。时怔住,山海夫人发出悦耳的格格笑声,道:
“你是谁?我猜一猜好吗?”
冷见愁道:
“你知不知道那边将近一百个人的处境都很危险?因为他们所中之毒,绝对不是你想象及判断的那一种,如果你解救不得其法,只怕近百人命将葬送你的手中,你相不相信?”
大厅內马上嘈吵不堪,连赵真等那么老的江湖,亦不噤⾊变和流下冷汗,命终究是自己的,而且只有一条,岂能不大大惊骇。
山海夫人一举手,顿时寂静下来,虽然后面尚有一些人变论之声未歇,但也立刻被别人提醒制止。
这个人一出来果然局势,赵真等人不噤恨得牙庠庠。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小心指出山海夫人不能解毒一事真是实情,则大家对他当然应该只有感。
山海夫人道:
“你说我解不了他们的毒?真的?你真的相信自己说的这些话?”
冷见愁道:
“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
余凡道:
“夫人,这斯一副招摇撞骗的样子,句句话唯恐语不惊人,待门下拿下这斯便可问出他的来龙去脉。”
山海夫人道:
“不要鲁莽。此人的风度气概大异凡俗之士,而你居然看不出来,⽇后记住多多训练观察力。”
余凡躬⾝道:
“门下记住了。”
山海夫人道:
“咱们言归正传,我说我解得这些人所中之毒,你却认为我不行,对不?”
冷见愁道:
“正是。”
山海夫人道:
“好,咱们先较量这一场,不过余凡说得也对,万一你只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人,我却如此容易上了你的当,将来岂不被天下英雄聇笑?”
冷见愁道:
“我明⽩,尤其是你个人事小,泰山派声誉声大。这儿有百数十位江湖名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人人听了都很舒服,尤其是段钧胡铜铃,因为山海夫人虽然属于帮助泰山派之人,但她已说出“南海⽔晶门”显然她代表南海⽔晶门比泰山派份量多些。
冷见愁又道:
“我保证讲几句话令你相认我并非招摇撞骗,又说不定再多说几句话竟能使夫人率从离开,不找吴不忍的⿇烦。”
吴不忍道:
“若能如此阁下真是神乎其技了。”
冷见愁道:
“老吴你别⾼兴得太快,落在我手中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山海夫人连连头摇,道:
“我不信你有这等本事,请快说!”
何止她一人心急想知道,简直凡在场之人无一不是急得伸长脖子竖起了耳朵。
冷见愁道:
“泰山派扬威中原数百年之久,除了吴不忍提过的‘石敢当’神功,另有一宗秘艺举世都不知道,但碰巧我却知道,称为‘万劫沉沦毒蜂刺’,对不对?”
段钧胡铜铃以及余几都骇异变⾊,因此这个问题本不必回答了。
冷见愁又道:
“如果这毒蜂之刺是余凡的话,别忘记你刺人之后,自己亦象毒蜂一样失去毒刺而死。”
天下任何武功若是一击之下与敌人同归于尽,自然具⾜,最毒辣最可伯几乎无可抵挡的威力,这道理凡是练武之人无有不知。
人人心头尽管震骇,却无议论之声,请问谁不想赶快听听泰山派如何回答呢?
山海夫人道:
“你所说的可能对,亦可能不对,但既然你说得出‘万劫沉沦毒蜂刺’名称,你已证明不是招摇撞骗而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段钧等人骇异之⾊兀自未消,可见得冷见愁的话的确极有深度极有冲击,而凭良心说在场近百武林之人竟无一人听过什么“万劫沉沦毒蜂刺”之名,连名字也未听过,当然更不知道內容了。
冷见愁伸手指住赵真等人,道:
“那一位肯出来现⾝说法?我说山海夫人解不了你们⾝上之毒。”
他的话简直开玩笑,谁敢拿自己的命来证明此事?当然没有回答,除了两三人不好意思之外,其他的人都极力不着痕迹地缩⼊别人后面。
冷见愁手指来指去,最后停在郝问⾝上,大声道:
“喂,你过来,我包你死不了。”
郝问硬起头⽪大步走出,他不是不信冷见愁,而是不想被很多人认识他。
冷见愁道:
“山海夫人,这一位如何?”
山海夫人瞧他一眼,道:
“就是他。喂,你先瞧瞧屋顶。”
郝问仰头张望,但屋顶与平时一模一样,实在瞧不出任何道理,不噤惑讶异之至。但他旋即感到脑袋一阵晕眩,翻⾝一跤跌倒,就此昏不醒。
冷见愁冷冷地道:
“据冷见愁说,此毒天下只有三人可解。”
他的话声个个字送⼊全场之人耳中,这话居然是“冷见愁”说的,更使人吃惊注意。
无嗔上人急忙大声道:
“是哪三人?冷见愁的话必定靠得住。”
冷见愁道:
“他说第一个是施毒之人,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绝对错不了,第二个是冷见愁本人,他恰好有这种解药,所以好象不⾜为奇,第三个就是天下毒教第一⾼手‘海枯石烂’李碧天。”
绝大多数人俱不知“海枯石烂”李碧天是谁,互相讶异低问时不免发出嗡嗡语声。
冷见愁声音盖过他们,既清晰又有力,道:
“李碧天的下落当世已无人得知,所以除了冷见愁之外就只有找下毒之人。”
赵真洪声道:
“阁下知不知道下毒之人现在落脚何处?”
冷见愁道:
“不知道,因为这一派的下毒专家有一条惯例。出手之后必须尽一切能力远走⾼飞,不许回头,所以他现在已到了什么地方,恕我无法奉告。”
“毒教”之人往往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所以无人对此感到讶疑。
山海夫人道:
“你怎知我不能解众人之毒?”
人人都紧闭嘴巴等听冷见愁回答,这是关系本⾝生死的大事,谁敢大意谁敢胡说话?
冷见愁笑一下,道:
“因为我就是冷见愁。”
所有的人好象忽然变得⿇木没有思想反应,全都呆了。
这种气氛使山海夫人感到窒息和。世上居然有人光是报出姓名,就能令人如此这般惊诧或倾倒,真的会有这种事情?这个人究竟有何了不起?他难道不是“人”而是“魔鬼”?
还是吴哥先开口说话,道:
“原来你就是冷见愁,久仰久仰。”
冷见愁道:
“吴不忍,听说你七年前偷了峨嵋镇山之宝‘天女散花剑’,又偷了一个女弟子,可有此事?”
吴不忍道:
“如果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冷见愁道:
“不知道。你先说,我一定从实奉答。”
吴不忍缓缓说道:
“有这么一件事发生过,可是动手之人是我,主谋却不是我。”
冷见愁道:
“你肯承认动过手,这话可信程度很大,但主谋之人是谁?你为何不说出公诸天下?”
吴不忍叹口气道:
“因为我本不知道,七年来任我如何访查,仍无丝毫线索。”
冷见愁眼睛一转望住“憎富嫌贫”杨贵,问道:
“杨贵,你是见识广之人,你认为如何?他有可能不知主谋就贸然听令动手么?”
杨贵这一下可大大露面,立刻应道:
“有,我可立刻说三个故事,都是实真故事证明世上的确有这等奇怪之事。”
世事之诡奇变幻其实何止如此,所有走过江湖之人都相当了解。
杨贵又道:
“如果那一个活到七老八十,回想平生竟未曾被人冤枉欺骗,那才是奇事。”
吴哥叹口气道:
“七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当众说出‘冤枉’二字。冷见愁,哪怕你等一会你亲手杀死我,我仍然感你。”
冷见愁蹲低伸手拍拍郝问面颊,说道:
“山海夫人,请问‘十步魂销散’和‘散功味精’有何不同?”
山海夫人显然怔一下才道:
“差不多,但据我所知‘散功味精’早已的传…”
冷见愁道:
“不对,没有失传。”
他站起⾝时,郝问也打着呵欠然后跳起。
冷见愁道:
“朋友,走吧,这儿没你的事。”
郝问不但听话而且跑得很快。
冷见愁这时慢慢开解手中长形包袱。正如众人所料出现一把⽪鞘古上是却嵌有珠宝的长刀。“天绝刀”人人此时一望而知,有些甚至叫出声。
冷见愁左手抓刀,缓缓平伸,态度动作严肃冷漠。
吴哥忽然觉得他站在当中竟是多余累赘。他发现局势变化得微妙奇异,居然使他由当事人变成无⾜轻重的旁观者。
于是他无言走到一旁,连“议抗”也没有机会。
山海夫人道:
“余凡,取我兵器来。”
余凡道:
“是!”但他却没有马上照办,凌厉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冷见愁。又恭声道:
“夫人,您八年来以付任何強敌都未动用过兵器,难道…难道冷见愁真值得你破戒?八年心⾎竟为他付诸流⽔?”
段钧泛现惭愧神⾊,道:
“弟子无能,连累夫人非取用兵器不可,唉…”
胡铜铃问出人人想知问题,道:
“夫人何故八年来都不用兵器?无怪晚辈要本不知道夫人使的是什么兵器。”
山海夫人道:
“这是我人私一个小秘密,本来值不得向外宣扬。但你既然问起…那只不过我八年前心⾼气做用这件兵器伤了一位故人,所以我想永远不再动用兵器。聊表心中歉悔之意。”
胡铜铃惊讶道:
“八年前?那人是不是少林寺微尘大师?”
人人睁眼耸耳等着听取答案,只因微尘大师非同小可,乃是少林寺七大⾼手之一,威名赫赫,武林几乎无人不知。
如果这神秘的“山海夫人”竟然能伤得少林七大⾼手之一的微生大师,岂不是几乎可以横行出⼊少林寺?她的武功造诣岂不是无可思议测度?
凭良心说象赵真李香香等一众江南名家,虽然个个相当自负。但是谈到少林寺七大⾼手,可不同有一个狂妄得自以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当然更不必谈到“击败”
少林七大⾼手这一层了
山海夫人虽然没有当众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只道:
“余凡,取我兵器来。”
余几迅即奔出,从马车取来一具金光籼烂耀眼的“琵琶”
金琵琶上还绷着弦,山海夫人一拿在手中,顿时发出了悠扬“铮铮”之声,可见得这面金琵琶平时可以弹奏。
冷见愁姿式分毫没有变动,仍然左手拿刀(加鞘)齐直直伸出,人亦立不动。只有三四个有能感觉得到了奇怪变化。因为冷见愁好象连刀带人溶⼊整个环境中,他的人与刀明明“存在”却似乎本“不存在”
山海夫人只用一只手拿着金琵琶,居然又发出了“铮铮”声,跟用手拨弄弹奏一样,声调音韵凄怜悲凉,深深透⼊每个人心中。
胡铜铃突然咤叱一声,宛如霹雳,声势之威猛竟使很多人骇得跳起。
山海夫人道:
“好极了,我本来想到可异你的金铃震破不能配合琵琶韵调,谁知你的叱喝更有味道。”
段钧道:
“胡铜铃天生神勇,他的吼啸昔⽇在泰山⾜以骇退猛虎,他的铁牌想来亦可抵挡冷见愁绝刀一招或两招。”
胡铜铃道:
“如若冷见愁右手天绝刀有人抵挡,他的左手给弟子。”
山海夫人居然沉默不语,显然隐⼊沉思中。
任何人包括赵真杨贵李香香等名家⾼手在內,无不感到这一场拼半即不合常理,而且阵阵惨厉凶杀之气使人心胆寒栗。
那种种杀气使人深切了解凶险的程度。
可是为何泰山派精锐⾼手竟在阵前商谈杀敌之道?他们一点也不在乎冷见愁听见?不怕他找出应付方法?
但假如有人能分心转眼看见吴哥表情,必定又觉得奇怪。吴哥这时的表情大致上属于安详坚定冷静具有信心。
似乎他不但测得透双方的胜负大势,甚至叫他换下冷见愁,好象亦有应付把握。
只听山海夫人道:
“段钧,以你的⾝份眼力,莫非瞧不出冷见愁十指都有特别功夫?”段钧应道:
“弟子知道,但只要不碰上天绝刀,便有几分胜算。”
冷见愁直直伸出的左手缓缓收回,天绝刀斜抱前,势姿极为自然闲散,就象我们平常人抱着几本书一样。
此一势姿最特出的地方正是“自然”“闲散”任何武功招式只要有应敌打算,必有防御或进攻迹象气势。
但冷见愁没有,好象真的完全忘记面前的大敌,忘记一切急执凶杀。
山海夫人忽然围绕冷见愁行了一圈,⾐裙飘举,动用如行云流⽔,舒畅潇洒。
她道:
“段钧,咱们处境越来越凶险了,你知不知道是何缘故?”
段钧道:
“弟子亦有此感觉,但他亦何尝不是处境越发凶险?”
山海夫人沉重叹口气,叹气声全厅皆闻。
显然她內心忧虑沉重得很难形容。
段钧沉着如故,道:
“夫人,咱们泰山派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光明坦铁铮铮好汉。纵然万分凶险亦不畏惧,夫人尽管下令,不必烦虑。”
吴哥忽然揷嘴开口,说道:
“段钧,你错了,山海夫人是因为你说不出何以越来越凶险缘故而叹息。”
没有人觉得吴哥不该揷嘴,事实上他所站立位置突出于众人前面,早已令人感到他本与众不同,所以亦有描嘴说话资格。
段钧茫然道:
“是么?”
胡铜铃突然仰天长啸,声调威猛中含蕴阵阵悲凉。
虽然震得人人耳朵嗡嗡鸣声,奇怪的是竟没有人怪他不该悲啸。
为什么?莫非每个人心中隐隐感悟某种微妙道理?
金琵琶亦发出“铮铮”数响,在震耳悲啸中居然清脆了亮而又不失凄怜悲凉之致。
使得每个人心头无端涌起汹涌波涛,无端闪现许许多多的回忆和疑问。
“虚名”“金钱”“意气”值得冒生命之险换取?“生命”究竟有何意义?
啸声琵琶声片刻间便停歇。
山海夫人道:
“吴不忍,我有两个问题不知你肯不肯回答?”
吴不忍道:
“在下自当掬诚奉答。”
山海夫人道:
“谢谢你。第一个问题,今⽇之事本系因你而起,却不知到时会不会拔剑帮助冷见愁?”
吴不忍答得很快,道:
“他不必亦不许我拔剑,这答案就是我不会拔剑。”
山海夫人道:
“容我重复从前一句话。吴不忍你居然能逃出峨嵋六道轮回大关,果然全非侥幸。我真估计不出你的潜力尚有多少。唉,对冷见愁亦是如此。”
吴不忍道:
“对于冷见愁此人,我亦与山海夫人大有同感。”
山海夫人道:
“第二个问题,七年前你贸贸然前赴峨嵋山,全然不知指使之人是谁,却做出盗宝剑偷女人之事,是不是这样?”
吴不忍道:
“正是如此。”
山海夫人道:
“那么我问你,关于那个女人,姓名我们不必提了。你只须老实告诉我你可曾奷了她?或者是没有?”
全厅之人都有透不过气来之感。
这种秘密事情一旦在大庭广众中提起以及问询,自然而然会有沉重紧张庒力。
吴不忍道:
“可以说有,亦可以说没有,內民表相当复杂曲折,希望你肯相信这答案。”
山海夫人断然道:
“我相信,因为你证明了我的一个想法。假如你吴不忍不是含冤受屈愤愤不平,你不可能面对天下武林各派⾼手之追捕而仍敢顽抗,谢谢,吴不忍,咱们后会有期。却希望已经不是敌人。”
吴不忍恭敬地道:
“山海夫人,你有资格向我说句话。我绝不希望敌人之中有你这种人物!还有段兄胡兄我也很佩服,请了。”
他大步行出店外,店外太把他的影子送回店內,然后,逐渐缩短以致消失不见了。
吴不忍这一去表示得很清楚,绝对不帮冷见愁,绝不向山海夫人拔剑。
但何以他不肯向山海夫人拔剑?为何冷见愁亦不阻止他离开?
山海夫人久久不作声,整个客店大饭厅內寂然无声,谁都不知道下一刹那情势有何变化?天绝刀会不会出鞘,胜负结局如何?
“金琵琶”清冷透心的声韵冉冉升起。
虽然刚刚送⼊众人耳中,却竟含蕴无尽无限“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或者是“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那种曲终人散离情缥渺意味。
胡铜铃⾼⾼举起铁牌,口中出长啸,一时于凄惋衷感胡沙万里琵琶声中,壮怀烈之英雄豪情,平地拔起直上九霄。
段钧道首先冲起半空中,宛如飞燕轻云飘忽在冷见愁头顶丈许盘旋飞绕。
“铁燕子”果然名不虚传,固然不愧位列⻩山派三大⾼手首位,单单如此美妙⾝法走遍天下保证亦难一见。
胡铜铃的啸声忽然改为大叱,犹如平地旱雷。
只见他铁牌挟着“泰山庒顶”之势砸落,同时之间山海夫人的琵琶映出万道金霞,堪堪撞上冷见愁口。
此三人合力攻出的一招,无人不为之目眩神摇,武功越⾼的越是惊凛汗下。
因为他假设自己是冷见愁的话,势难逃得过有如奔雷骇电天罗地风的一拳。
但他们不是冷见愁。冷见愁亦不是他们。
冷见愁忽然间已经从余凡⾝边掠过,⾝形稳稳站定近门口处。
天绝刀曾经闪耀出一阵眩目光芒,可惜太快了,快得绝大部分人都瞧不见冷见愁。
拔刀及归鞘的动作。
而现在只能看见他斜抱天绝刀,仍然那副“自然”“闲散”样子,仍然好象你我抱着几本书。
山海夫人金琵琶,段钧的美妙⾝法,胡铜铃壮烈长啸中的铁牌等等。一时俱沉陷失落于无边无涯之虚之中。
敌人呢?他怎能在刹那中的刹那间逃出天罗地网?
琵琶声及啸叱声突然消失,整个饭厅大堂便静寂如夜午的坟场墓地。
但冷见愁心中忽然响起警钟,一种生死边缘的危险前兆。
谁能使他纯净得已⼊虚无境的心灵发生震撼?
原来是他,无填上人,曲江南华寺、广州六榕寺、杭州灵隐三大名刹总主持。
他表面上耝俗卑劣以争名哗众,无疑是不⾜轻重的一般⾼手而已。
何以他竟有如此可怕威胁?莫非哗众的名气只不过是昆虫鱼类的“保护⾊”?
一点不错,止是“无嗔上人”只不知他到底是谁?他将使出问种手段?
余几惊叫一声,注视右手,于是人人不但看见他手中长刀掉落地上,同时也看见他右手五指少了一只,大姆指。
“天绝刀”威力举世无匹,居然能斩断一听姆指而过了好一阵伤者才发现。
山海夫人深深叹口气道:
“我错了,既然段钧挡不住冷见愁左手,胡铜铃挡不住横行刀。我又何必束手缚脚施展‘万动沉沦毒蜂刺’自贻伊戚?我有没有做错呢?”
无嗔上人朗朗诵声佛号,跨前数步,说道:
“你可能错亦可能没错。只不知你目下是否会得洒家之意?”
山海夫人打瞥他一眼,眼光冷淡轻视以及嫌怪兼而有之。
连冷见愁都暗暗替无嗔上人感到难过。
“神拳无敌”赵真双拳一握发出一阵“劈拍”脆响,恨恨道:
“我们解药还未到手,他跑出去搅什么鬼?”
山海夫人⾝子忽然一震,缓缓道:
“大和尚你是谁?”
无嗔上人道:
“左右还不是出家人而已。”
山海夫人摇头摇叹气道:
“真想不到,但无论如何出家人慈悲为怀!我知道你带有当世最好的金创药,你先替余凡上药治伤再说不迟。”
无嗔上人道:
“酒家当得为夫人效劳。”
说时掏出一个⽩⾊瓶往余凡那边行去。
人丛中冲出“憎富嫌贫”杨贵和“小樱桃”李香香,一左一右挟住无嗔上人。
李香香道:
“我们大伙儿拜托你,千万别多事揷手行不行?”
杨贵也道:
“大和尚哪,等冷见愁给了解药,你爱怎样都可以。解药要紧对不对?”
但李香香李贵忽然发觉本不曾阻拦无嗔上人的去势。甚至连他们自己在內亦已一齐到了余凡面前。
李香香杨贵心中岂有不急之理?
眼看冷见愁与泰山派诸人之战似乎已告一段落,接着下来就是为大家“解毒”
之事。
然而大和尚一搅和局势一,解药何时方能到手?
甚至连赵真也沉不住气,厉声道:
“有烦两位把大和尚架回来。”
李香香五指扣住无嗔上人手臂“青灵”“曲泽”两⽳。
杨贵一手扣他左臂,旱烟袋则抵住他左“章门”⽳。
说道:
“上人。回去吧。这是大伙儿的意思。”
李香香冷笑道:
“他想不回去也不行。”
但三个人居然还留滞原处,看来似乎和尚不愿走而那两人也不想迫他。
众人想到解药不噤都鼓噪叫叱,有些人甚至骂出耝秽言语。
李香香杨贵不约而同一齐使力,却忽然感到好象整个人碰上一个极有弹的大⽪球上。
因而自己整个人被弹开“呼呼”两声就坠七八尺之远,一时爬不起⾝。
人人都怔住傻傻瞧着无噴上人,连铁燕子段钧亦大惊失⾊。
因为当初他曾经详细严密观察过,三席之人无一能超过自己(其实连冷见愁吴哥也认为如此),谁知大谬不然大错特错。无嗔上人才是最⾼明的。
无嗔上人替余几洒上药末,收起瓶子,才转眼望住山海夫人。
他居然微微而笑,全无严肃认真表情。
不过他相貌堂堂方面大耳,又不似嬉⽪笑脸没大没小那类人。
山海夫人道:
“你从前一定还有其他法号,例如‘笑尘’之类?”
“笑坐大师”名列少林七大⾼手之一,亦是天下皆知,难道无嗔上人就是他?”
无嗔上人道:
“山海夫人错了,酒家自出家以来就是无嗔,无嗔就是洒家,你知不知道错在何处?”
山海夫人道:
“但你一定是少林僧人,对不对?”
无嗔上人道:
“江山代代都有人才出,你看冷见愁吴不忍这等人物,无疑已是这一代的一流⾼手。就算请出老一辈名家⾼手,只怕亦不能与他们争雄斗胜。”
胡铜铃声如洪钟,道:
“你若不是笑尘大师,你究竟是谁?无嗔此名只是近两三年听说过,两三年前你在何处?”
无嗔上人笑笑道:
“刚才吴不忍曾经问过洒家是谁?甚至背育一段愣严经文考我。可惜我真不知道我是谁,如果我已看见本来面目已知道我是谁,恐怕大家今⽇都见不到我了。”
胡铜铃非常不満意说道:
“你们这些和尚偏偏有许多相法说法,简简单单一件事,总要弄得颠三倒四七荤八素。”
无嗔上人道:
“很抱歉,事实果然如此。”
他自从恢复本来面目就一直笑嘻嘻,纵然面对着泰山派南⽔晶门山海夫人段钧胡铜铃等人物,以及“天绝刀”冷见愁。
莫非他全然不把一众名家放在心上?抑或他本不把自己生死胜败荣辱放在心上?
山海夫人道:
“很好,听你口气连少林寺七长老都无⾜轻重。这一代的江山都是你们的,我们都老了都变成过时人物。唉,近⽇我的确时时有衰老无能之感,天下江山都让给你们江无不可,你来拿吧。”
无嗔上人道:
“我一个出家人要这等虚名作甚么?不,酒家绝非认为老一辈人物已无立⾜之地,只不过指出凡是老一辈人物已经经历过争逐阶段,心愿已偿就不妨把自己放在冷眼旁观的地位而已。”
山海夫人道:
“你到底要什么?”
无嗔上人道:
“酒家暂时不敢饶⾆,但如果勉力接得住山海夫人金琵琶‘光三叠’,那时才向夫人祈请不迟。”
山海夫人低哼一声表示无奈或不悦。
“关三叠”究竟是何种功夫?厉害到何种程度?休说赵真等不知,甚至段钧亦大感茫然。却只有冷见愁惊讶地瞧着山海夫人,那惊讶的目光仿佛能看得透面纱能看见她面孔表情。
他们每一句话都能使人感到莫大趣兴。
但“解药”未得⾝中之毒未解之前,却还是“解药”使人关心更有趣兴得多。
赵真大声道:
“无嗔上人,大伙儿都等冷见愁兄赐下解药。你能不能替大家讲几句好话?”
无嗔上人笑道:
“冷见愁施主,这是你的事,洒家该怎样回答呢?”
冷见愁道:
“大和尚老早已知道答案,少林寺‘六度慈悲散’气味清香中含摄无边无量慈悲,本来已不成问题,只不过大和尚洒药度厄手法却又有点问题而已。”
无嗔上人第一次消失笑容,严肃道:
“啊冷见愁施主,人类智慧有限,见识有限,眼力有限,而你的能力好象已能突破人类的种种‘极限’了,洒家不胜敬佩仰慕之至。”
没有人懂得他们说什么,只有山海夫人接口道:
“原来如此。”
“我亦已感到和尚洒药手法似乎不同凡响相当可疑。竟不料当真不是少林正宗疗伤度厄手法。”
话题显然一下已扯到万里之外。
有人大声问道:
“赵大侠,解药到底有没有?”
另有人问道:
“无嗔上人和山海夫人究竟说些什么话?跟咱们有没有相⼲?”
赵真举起双手,待众人静下才道:
“诸位,务请沉住气,你们种种问题亦正是赵某心中疑问。”
冷见愁却接回山海夫人的话题,说道:
“山海夫人,因为大和尚虽然炼成少林秘传某一种神功,但他却非少林弟子,所以今⽇局面变成微妙复杂得很。”
山海夫人⾝子又微微一震,道:
“他竟然不是少林弟子?”
无嗔上人道:
“冷见愁施主,咱们再谈下去不免惊世骇俗。不如商请各位武林朋友离开或者我们另寻别处?”
冷见愁道:
“他们本来就该赶快离开,只只他们体內之毒虽除但须拼命奔驰,直至气竭力尽就自然消解。”
赵真代表所有的人大声问道:
“冷见愁兄是不是说我们大伙儿拼命的跑,跑到全无气力实在跑不动时毒力便解?”
冷见愁道:
“对,你要不要试试看?”
所有的人立刻争先恐后冲出去,差点把店门挤破。
一转眼间,只剩下寥寥数人,便是冷见愁、无嗔上人、山海夫人以及段钧、胡铜铃、余凡等六人。
无嗔上人道:
“这一手⾼明之至,咱们不必换地方了。”
冷见愁道:
“山海夫人,莫非你以为大和尚乃是少林七长老的代表?”
山海夫人道:
“我今年六旬有余,难道卅多年前少林寺七长老与我的过节你也知道?你难道真的神通广大的魔鬼?”
冷见愁道:
“我知道我不会也不能回答你这种问题。昔年之事暂且不提,目前这位无嗔上人,⾝份来历非同小可。我今⽇过得过不得他这一关,尚在未知数。”
段钧道:
“难道无噴上人本来就有意对付你么?”
冷见愁道:
“当然,你回想一下就知道。吴不忍出现时他随众浮沉不动声⾊,甚至山海夫人出现他在我们心目中仍然只是盗名欺世之徒。”
段钧道:
“对,直到你现⾝之后他才⾝而出,他究竟是什么人?他想怎样?”
冷见愁未开口,山海夫人已道:
“大和尚,我不管你有何用心,只想知道少林秘传二十一种神功之一的‘游戏风尘’神功从何得来?是谁传授给你的?”
冷见愁道:
“山海夫人,你还须问一问他那少林最好的疗伤药‘六度慈悲散’从何处得来?”
无嗔上人沉昑一下才道:
“冷见愁,听说你推测敌人一切包括武功,⾝份等科有如活神仙,你先说,我随后也坦⽩说出一切,好么?”
冷见愁苦笑一下道:
“你别给我出难题。”
无嗔上人坚持道:
“请你试一下!”
山海夫人也道:
“冷见愁,我们都很感趣兴愿意洗耳听。”
冷见愁勉強地点点头,寻思一下才道:
“无嗔上人显然与少林寺某一位长老⾼僧有相当深厚渊源,所以他能借用三大名刹名气吹嘘自己,否则纵然武功绝世,能够杀尽三大名刹憎众,却也不能使三大名刹对外含糊承认他是总主持。”
无嗔上人竖起大姆指,却不作声。
当冷见愁分析过这一点后,段钧胡铜铃等人都有恍然大悟之感,这本来很显浅明⽩,三大名刹的主持俱是有道⾼僧,名利固然抛弃已久,即使‘死亡’亦挂不在心中,所以他们绝不可能因‘威吓’手段屈服,必是某种原因,例如少林寺⾼僧的影响力。
冷见愁接着又道:
“他⾝怀少林寺一种秘传神功,又谙毒门五花教独家酒药手法,于就是游戏风尘态,可见得所学相当复杂。”
无嗔上人第二次举起大姆指,可见得冷见愁推论并无差错。
冷见愁又道:
“但这些都不关重要,最要紧最有切⾝利害关系却是他敢直率向山海夫人挑战,并且指明是‘关三叠’。山海夫人,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答应,就算非动手不可也不施展这门绝技,有些人有封闭‘视听’功夫,亦有些人天生不怕光彩或声音,总之无嗔上人后天炼成也好是先天也好,他不怕你‘光三叠’的魔音奇功却是毫无疑问。”
无嗔上人大姆指已无暇放下,而山海夫人⾝子不停微微颤动,亦显示她內心的震惊。
“光三叠”这门绝技已不知多少年未在人间出现过,知道名称之人已是少之又少,但冷见愁不但知道,还深知“光三叠”內容,知道最厉害是琵琶之魔音奇功。
现在任何原因都不能使山海夫人施展“光三叠”秘艺了。
无噴上人长长叹一口气,道:
“冷见愁,我们好象全都轻估了你,但其实酒家有生以来见过无数名家⾼人,驿你已经最重视最小心,哪知还是不够重视小心。”
山海夫人已恢复常态,道:
‘大和尚虽然深知我这一门秘艺了,可能亦有解破反击把握,但这表示什么?”
冷见愁淡淡道:
“表示他是第一流杀手,你们信不信?”
人人都愕然瞪大眼睛(连无嗔上人也一样)。名驰天下三大名刹总主持居然是“杀手”?谁想得到?谁敢相信?
冷见愁又道:
“无嗔上人,你肯不肯回答我一个问题?”
无嗔上人连昅几口气才镇定下来,道:
“你也要问我?”
冷见愁道:
“只不过求证而已。”
无嗔上人道:
“好,酒家若是能回答,一定回答。”
冷见愁道:
“你是⾎剑会十三当家之一,只不知你排行第几?”
即使由北方来的山海夫人段钧等人,听到“⾎剑会”之名,心头也为之震动。
无嗔上人沉默一下,才道:
“冷见愁,本来我避重就轻不肯选你为对手,但现在,你得我没有选择余地。”
冷见愁道:
“这后果我已考虑过,老实告诉你,我故意你选拔我。”
无嗔上人道:
“难道你真是杀不死的魔鬼化⾝?”
冷见愁道:
“恰恰相反,正因我感到你有杀死我的力量我才作此决定。”
无噴上人皱眉道:
“这话合理,趁吉避凶人之常情,你甚至有资格把我带走,因而山海夫人与我不必发生争战。为什么你不这样做,却我与你拼命?”
冷见愁道:
“命运的形式深微难测,它能否假借人之手达到目的呢?”
胡铜铃膛目道:
“你说什么?”
山海夫人道:
“别揷嘴,他这几句话⾜够任何人寻思一辈子。”
无嗔上人想一会才道:
“你绝不肯对‘命运’妥协让步。所以任何危险你都不在乎?我有没有误解你的意思?”
冷见愁道:
“大致上是这种意思。既然你是生死祸福‘界线’代表之一,我就想看能否突破此一‘极限’。”
山海夫人道:
“冷见愁,这样做法恐怕非智者所为。”
冷见愁道:
“但命运绝对不仅靠智力就能抗拒,这一点我已思考过千百回了。”
山海夫人道:
“那要靠什么?”
冷见愁道:
“我还不能明⽩,但大致上凡不涉及武功自然以‘智慧’为主,武功为辅,若是涉及武功,智慧便是辅而非主,而武功方面很可能以‘速度’为主流。”
山海夫人深深叹口气,道:
“冷见愁,谢谢你,你使我决定急流勇退,因为我现在可以承认是‘命运’手下败将,请你继续努力,更希望我在死去之前知道答案。”
他们谈一大堆话,段钧还懂得一些,胡铜铃余凡却都又惑又不耐烦。
但他们已无须不耐烦,因为冷见愁心灵中已接到“危险”讯号。他的⾝体几乎与心灵接到讯号的同时行动,速度是最重要因素。
冷见愁⾝子飞上半空中。
他刚好快了那么一点点,所以无嗔上人连人带刀幻化而成一道精虹过冷见愁原来站立之处却落了空。
无嗔上人手中的刀是一把缅刀,就是可以盘绕间那种刀,锋利得可以削铁如泥,而且他掣出缅刀出手攻击这一连串动作本快得无法形容。
然而刀利手快还是其次,最可怕无嗔上人居然人刀合一化为一道耀人眼目之精虹。挟着无坚不摧快如闪电之威势,即使是普通武林人也能直觉知道,当他人刀合一往来掣扫之际,世间绝对没有不被摧毁之物。
但事实上却有一样物事必定不会被刀光摧毁的,那就是“虚空”任何刀光威強莫当“虚空”绝对不会被切成一片片或一块块。
人人都被刀光精虹的杀气寒气制慑,股票⾝软连呼昅亦为之停顿。
刀光精虹并非一现即隐,而是盘旋闪掣等候冷见愁坠下。
胡铜铃那么勇猛从无畏惧之士,这时心中很想大叫冷见愁万万不可落地,因为⾎⾁之躯功夫练得再好刀法再⾼,却也一望而知决计躲不过这刀光精虹绞扫之威。
可是胡铜铃居然叫不出声,全⾝索索发抖不能停止。
冷见愁人在空中,若是抓住屋梁当然可以不掉落地,但人刀合一地精虹必定上去把他绞碎。
所以冷见愁绝对不可以“停止”他在空气中居然象走路一样跨步行走,忽东忽西忽左忽右。
他给人(任何人)一个強烈无比“印象”可以一直在空中凌虚行走进退自如而不会掉落地面。
如果他永不掉回地面,则地面上一切力量当然都不能奈他何。
他脚下只有一片无可克服绝对不能摧毁的“虚空”
不论冷见愁轻功有多⾼明,纵然能在家中蹈空行走左右趁避。
但他终究是“人”而不是“鸟”能够使⾝体由“浑浊”变为“清虚”由“沉重”变为“轻灵”那一口至精至纯的內家真气,再而衰三而竭必将耗尽失去作用而坠落。
此时必须靠处力支持体重以便换气,方能重新表现超人的能力。
內家功夫(包括运息吐纳打坐等)至此几乎已致最⾼境地。如果超过此一界限就已趁⼊“仙道”例如地仙能飞空走雾,不饥不渴寒暑不侵长生不老,到天仙境界则⾊⾝已化质碍不存,可以步⽇月无影⼊金石无碍(即构成⾝体各种物质皆“气化”但深信不是变成空气一样之意思,因为空气尚有形质。故此“化气”只不过采用一种吾人容易聊想的概念。若用“光明”当然超出光谱,好象还接近些)。
另一方面那无嗔上人“人刀”合一化作一道精虹。此是“刀道”最⾼境界。他全⾝⾎⾁及精气神⾊,完全化合于刀上由心念驾驭,使得那刀的“锋利”变成另一种奇异的锋利泛眩目异彩奇光。
任何物质都不能阻挡必被摧毁,冷见愁⾎⾁之躯当然更挨不起受不住。
幸而到目前为止“人刀合一”的精划仅仅电掣飞扫冷见愁⾝后的“虚空”换言之冷见愁在空中飘浮进退每个动作都有莫大作用,竟然使无嗔上人无坚不摧精虹一连落空十次。
冷见愁忽然象一块石头般直掉落地。
他终于做不成飞鸟,回复靠双脚行走的人。但他掉下来时却象一头“死猪”
就算还有点呼昅但也一定离死亡很近很近。
山海夫人段钧甚至失去姆指的余几,个个心头一紧,呼昅都停顿眼睛有多大就睁多大。
冷见愁被“杀死”这一刹那,将是使任何人永世难忘之景象,在武林历史亦将是极重要的一刻,而他们这些人都是见证。
无嗔上人所幻化的精虹霎时已卷到,那种森寒之气以及无比锋利之奇异感觉,形成的威势简直能呑噬千万人,而不必吐一块骨头。
但冷见愁至少目前还不是死猪亦未被呑噬。“天绝刀”终于出鞘。
天绝刀扬起劈出,所以动作清楚得如同慢动作电影。
但最奇异的是天绝刀没有劈中任何东西,因为冷见愁整个人移后五尺,好象被“精虹”迸风力吹起飘飘退后,不用半点气力也不必移步。
“精虹”忽然停止然后消散,现出无嗔上人⾝形。
究竟谁赢谁输?何以无法瞧出结果,莫非他们之中有人用无形刀气杀死对方?
还是再等一会就有一个人会倒下?好象都不是,因为无嗔上人很苍⽩,脸上露出惊异惑神情,显然没有被无形刀气杀死。
而冷见愁也泛起苦笑,摇晃一下天绝刀,道:
“此刀出鞘居然空回,看来我非放弃它不可,应该送给一个更适合的人才对。”
无嗔上人道:
“不对。天绝刀当世之间只有你有资格用。任何人凭仗此刀酒家都能够杀死他,你信不信?”
冷见愁道:
“相信。不过你却勿忘记人家也可以杀死你。如果你们一齐死同归于尽,伊是平手之局,勉強可说你并没有杀死他,因为你也同时死了。”
他好象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甚至没有发现无嗔上人面⾊何以苍⽩?何以话声出现乏力现象?假如无嗔上人已经负伤,冷见越难道竟然全不知道?
无嗔上人道:
“那人是谁?莫非连四?”
冷见愁收刀⼊鞘而不回答。
山海夫人忽然道:
“大和尚,我想弹奏一曲给你听好么?”
无嗔上人恢复笑脸,道:
“不好,当然不好,酒家请你⾼抬贵手万万不可弹奏。”
莫说段胡余等人诧疑集,连冷见愁也不噤感到他简直接近胡闹无赖。试问山海夫人不趁这时出手更待何时?老实说他应该向冷见愁求援,也只有冷见愁才帮得上忙。
山海夫人冷冷道:
“如果我不接受呢?”她不是鲁莽之辈,所以特地留些余裕好让冷见愁表示意见,否则何须与无嗔上人讨价还价?
无嗔上人接口道:
“夫人此曲只应天上有,如果你一空要弹奏,洒家深感荣幸,因为洒家在人间已经是第二回听闻了。”
原来其中尚有别情,无怪无嗔上人当时一开口就提到“光三叠”魔音奇功。
亦无惯他敢提出山海夫人不可弹奏之请求。若非他心中有点把握,则即使能杀死冷见愁之后怎么办?山海夫人会趁机出手这一切怎会想不到怎能不防?
山海夫人好象被人打一拳,⾝躯震动一下,缓缓道:
“是不是在南京?”
无嗔上人道:
“南京⽔云寺,酒家只是个小沙弥而已。”
山海夫人啊一声,道:
“你竟然是悟真么?认不出来简直一点不象。”
她忽然向段胡余等人道:
“你们帮忙搬张桌子,最好能弄到一点酒菜,我候跟他们谈谈,冷见愁,谈一会好么?”
冷见愁道:
“喝几杯更好。”
江湖恩怨仇杀场面有时就是如此奇怪和变幻莫测。现在即使飞天鹞子吴不忍也来参加,亦可能被他们接受甚至。
他们三人躲在一角,有酒和一些卤菜(饭馆伙计和厨师尚未出现,所以只有卤菜)。
山海夫人拿起盅,道:
“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冷见愁,你是才人中的才人。”
她略略拨开面纱,一口⼲了満満一杯。
她又道:
“三十年恍如一梦,悟真,南京一别倏忽三十年,时光过得好快啊。”说完又⼲了一満杯。她声音微变大有苦涩之意,又道:
“你亦已成为一代⾼手,⾜以纵横天下,但我呢?老啦!昔⽇种种皆如无痕舂梦…”
她再⼲一次凑⾜三杯之数。
大曲酒烈得象刀子揷⼊人心肚肠。
浓烈酒香会使人勾起许许多多旧事前尘。
无嗔上人游戏风尘的笑容忽然消失,凝国寻思间不觉露出惘然神情。
他⾝为“⾎剑会”当家亦即是当世第一流杀手,的确很少很少机会让自己沉缅回忆而咨嗟感叹。
⾝份职业使他內心冷如冰硬如铁(表面笑嘻嘻只是伪装),永不敢松懈警惕戒备,不敢流露放纵任何感情。
这种⽇子人人都知道不好过,他为何选择而这迄今尚不放弃?金钱对他那么重要?
冷见愁连⼲三杯之后,无嗔上人稍稍恢复常态也⼲三杯,道:
“山海夫人,当今天下除了酒家还有没有人知道你取名‘山海’的意思?”
山海夫人怔一下,道:
“没有,但你会知道。”
无嗔上人道:
“‘山’字不必解释。‘海’字是不是记念‘⽔云寺’?”
山海夫人叹口气道:
“值得浮三大⽩。唉,能够大醉三⽇三夜更好。”
这些往事冷见愁当然无法揷嘴。但却能陪他们⼲杯,所以不至于无聊寂寞。
无嗔上人道:
“冷见愁,你为何对我刀下留情?你自然比谁都知道这样做法很危险,危险到当时我简直已看见你⾝首异处的景象,你肯不肯告诉我?”
冷见愁道:
“我们拼斗合理结局应是一死一伤,但亦可以说是连伤者亦活不成。”
山海夫人微有酒意(任何一口气被烈酒之刀连戮十几下能不醉倒已经不易),少却许多矜持,问道:
“伤者应该是你。你知道一定伤重不治?”
冷见愁头摇道:
“伤势一点不难治,问题出在余凡⾝上。”
山海夫人啊一声,连连点头,道:
“对,他气量不大,很可能…”
冷见愁道:
“除此原因外,我想知道第一点和现在价值多少钱?”
无嗔上人笑嘻嘻道:
“二十万两,洒家生平所知⾝价最⾼之人。”
冷见愁道:
“二十万当真吓人。我听了不知道应该⾼兴还是恐惧忧虑?只不知若是别人杀死我便又如何?”
无嗔上人换回严肃面⾊,道:
“为什么问这个?莫非你有危险?”
冷见愁道:
“你没猜错。”
无嗔上人道:
“谁能杀得死你?一定不是人类而是魔鬼。”
冷见愁道:
“也猜得很对。”
无嗔上人当然不会当作真话,说道:
“若是外人既不会付钱与他,亦与我等无关。”
冷见愁道:
“如果你借手别人力量呢?”
无嗔上人道:
“那就等于我亲自出手一样,喂,冷见愁别开玩笑,我们虽不能朋友,但我亦绝对不会想法子杀你。我捡回这条命,也该换个⾝分了。”
山海夫人柔声喜道:
“你决定洗手?太好了。”
无嗔上人道:
“洗手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意思说,我十年来一直是‘猎人”⾝份,而现在改为‘猎物’而已。”
暗杀道这行确实很难洗手归隐,比任何一行都难,尤其是此道⾼手,由于参与的知道的机密太多,更危险百倍。
冷见愁道:
“别生气,如果我死不了,那些猎人暂时无暇找你。如果我死于你手上,你就算不想⼲下去,至少表面上仍然可以维持猎人⾝分。”
无嗔上人声音严冷,道:
“冷见愁,我说过绝对不杀你,你不相信?”
冷见愁道:
“你相信不相信有鬼?你亲眼见过没有?”
这话问得突如其来,使无嗔上人似乎忘记了愤愤的议抗。
他道:
“我没有见过。但人言非非,所以不知道信好还是不信好?”
冷见愁转问山海夫人道:
“你呢?你见闻识广,必有宝贵意见给我。”
看来冷见愁这话题大有文章,绝对不是胡说道。
山海夫人不得不考虑一下,才道:
“我也从未见过鬼。可是有很多见过的人,他们品格智慧武功都值得尊重,所以他们的话亦不能不信。”
冷见愁道:
“你的答案即是说世上可能有鬼,只不过你自己未见过,所以不敢肯定不敢保证。”
无嗔上人道:
“我也是此意。”
冷见愁道:
“好,无嗔上人,我带你去开开眼界。”
无嗔上人道:
“叫我无嗔就行,我本来法名悟真,其实我早就没有资格做佛门弟子,冷见愁你刚才说什么?带我去看鬼?”
山海夫人道:
“如果有的话带我也去。”
冷见愁道:
“不,我只带无嗔去。如果我被鬼弄死,你可以去拿二十万两银子,也暂时不必变成废物,如果我不死你死,我最多只能想法子给你修个坟墓。”
无嗔上人道:
“我不希罕银子,也不怕变成猎物,但如果你叫我去我一定去。”
冷见愁道:
“我们先小人后君子,如果我死了,你拿到那笔银子不能独呑,至少要分一半给我一些穷苦朋友们。”
山海夫人不觉笑出声,道:
“这话真心的么?你冷见愁霉得连穷朋友也无力济助么?”
冷见愁真心叹气道:
“谁说不是?本来只十二两,我却非得花⾜一千零二十两才买得成。”
山海夫人一手掏出几个⻩澄澄元宝,还有几张银票,道:
“唉,真是想不到,请收下吧,我一大把年纪的人,谅爸爸不要想⼊非非,也不至于不好意思。”
冷见愁锐利目光扫过⻩金银票,心中很感动,同时亦奇怪何以拿钱给他的都是女?
无噴上人也道:
“我附随夫人骥尾也添一点,务请收⼊。不过冷见愁你会缺钱用,真是打死我,我也不敢相信。”
冷见愁伸手阻止他把一叠银票放落桌子的动作,目光移到山海夫人面上。
他的目光锋利明亮得好象能穿透薄薄面纱而看见对方面孔(事实他真能够)。
山海夫人讶道:
“你看什么?莫非那是假的金子?莫非你怀疑我的诚意?”
冷见愁道:
“金元宝上都有子号铃记,必定不假,可是铃记亦告诉我这些我金元宝不是一直从山东带来,而在南京兑换来的。”
山海夫人讶道:
“对,这便如何?”
冷见愁道:
“兑换金子时谁陪着你?”
山海夫人道:
“只有余凡。”
冷见愁道:
“是你亲自⼊店兑换亲手收蔵起来的么?”
山海夫人记得很清楚,头摇道:
“不,我在马车內庒儿没下车,都是余凡。”
冷见愁道:
“你提过南海⽔晶门之名,但你却似乎不怎么內行,我甚至怀疑你本不是毒教中人。”
无嗔上人一直嘻嘻哈哈自斟自饮,并不如何听他们谈。这时在一片嘻哈哈笑声中脚步微微歪斜一迳往店后方便去了。
山海夫人轻轻道:
“我不是。”
冷见愁道:
“你当然不是,否则无嗔使出五花教洒药手法你不该认不出,而且当我问你‘十魂销散’和‘散功味精’有何不同,你亦不至于怔一下才会回答。”
山海夫人放低声音却完全是哀求味道,娇柔得令人心软,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快告诉我好么?”
冷见愁道:
“余凡才真的是南海⽔晶的⾼手,你不是。”
山海夫人连连点头,又噤不住垂下眼睛,因为冷见愁的目光好象能透过面纱,使她有⾚裸裸无所遁形之感。
冷见愁道:
“从情势和时间推断,你兑换金子时已经跟段钧他们约好要到此地诛杀吴不忍,是不是这样?”
山海夫人道:
“正是如此,你如何知道的?”
冷见愁道:
“这几锭金元宝告诉我的,如果有人在元宝上动手脚暗蔵毒药,意思用心当然对付你,但为何时隔三⽇毒力尚未发作?”
山海夫人又讶又骇,道:
“为什么?请告诉我?”
冷见愁道:
“因为你已有诛杀吴不忍之约,而你的武功实在很⾼明,没有你不行。”
山海夫人声音⼲涩,道:
“你莫非暗示我,段钧他们有问题?”
冷见愁道:
“我对谁都一视一仁,在推论过程中最亲近的人也不放松丝毫。”
山海夫人道:
“天啊,不是段胡二人就是余凡,那是不用怀疑的。”
冷见愁道:
“若是余凡你会更难过么?”
山海夫人道:
“会难过但不是更难过,余几这小子仅出⾝,怎可与段胡相比?”
冷见愁庒低声音道:
“你很美丽,五十多岁的人,脸上不但连一条皱纹都没有,轮廊线条也显得那么年轻,看来不超过三十岁。”
山海夫人又惊讶又喜,任何女人受到赞美必定会很⾼兴(除非对方令她作呕)。惊讶的是冷见愁描述得如此清楚,难道他真能看透面纱?
冷见愁又道:
“你的问题出在你太年轻貌美上面。现在话题拉回来,先说⻩金元宝。每只元宝上都有十二个很深的孔针,蔵着古怪物药,孔口另有一种特制药蜡封住,一旦融化了让里面毒药发出来,侵⼊你⾝体,你全⾝发软乏力,神智甚至连时间都弄不清楚,平⽇你喜的事情固然变得更喜,甚至不喜的也变得无所谓不会拒绝。”
这些话告诉一个十几二十岁处女可能不了解,不知所谓。但山海夫人当然一听便是明⽩,同时亦把“美貌年轻”拉上关系。
她气得、惊得面⾊发青,简直不知如何去想,更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冷见愁声音透⼊她耳中,道:
“你当然知道谁见过你,也知道谁才会有这种下毒本事。”
他伸手把金元宝逐个拿起,摸抚一下才放⼊自己荷包,最后还有几张银标也通通装进荷包,才道:
“我一下子又阔绰有钱啦,我请大家喝酒。”
山海夫人声音难听得有如刮锅底,道:
“我喝不下,一点都喝不下,我伤心难过、生气又很恶心。我该怎么办?”
冷见愁道:
“除了惩罚外,你最好回去。”
山海夫人猛然站起来,厉声道:
“余凡,你这该死东酉,我要杀死你。”
店內仍然只的段钧胡铜铃余凡三人,所以段钧二人都不觉傻了。
余几站在最靠近门口,面⾊一时红一时青,变得很剧烈。终于说道:
“你都知道了?冷见愁居然能看得穿?”
山海夫人恨恨道:
“你狗胆子不小,但念你跟随我多年今⽇留你一命,你把另一双姆指也留下便逃命去吧!”
余几表情变得很沉冷酷,道:
“多谢夫人留情,但小的若是连左手拇指也没有了,等于两双手都砍掉,那样活着还不如死掉。”
他左手连鞘拿起佩刀,又道:
“其实我如今只剩下一只左手,连这把刀也没有资格佩带了。”
说着“劈啪”一声扔在地上。
冷见愁首先惊道:
“哎,我头有点晕。”
跟着段钧胡铜铃⾝子也微微摇晃,満面震惊之⾊,却都不敢开口,急急提气运功。
山海夫人怒道:
“余凡,你敢使毒?”她居然还能开口,也没有中毒征兆。
余几厉声道:
“我为何不敢?反正我已没有活路,也没有可留恋的。”
山海夫人瞬息间已运气查知自己并未中毒,全⾝武功不打丝毫折扣,但为何余凡向众人下毒而单单放过自己?不对,其中必有暖。
她道:
“余几,你一定以为你武功近年大有精进,所以我出手也杀不了你?”
余几道:
“我是个如此不自量力,如此愚蠢的人么?”
山海夫人道:
“既非如此,你若不借助毒力,又如何能与我一拼?”
余凡吃一惊,道:
“你没有事?”
山海夫人金琵琶微拨,发出一阵“挣琼”之声清冷音韵透人心脾。
余几道:
“果然没事,唉,真想不到,不过别的我比不过你,但要逃命你永远追不到我,这一点你也晓得我不是吹牛。”
山海夫人一愣,情知此言不假。
余凡又道:
“金琵琶魔音虽然厉害,但对方已经不见了,威力还能发挥么?”
冷见愁有气无力接口道:
“夫人快拿下那小子取解药,万万不可让他逃走。”
余凡冷冷道:
“你以为夫人心里没有打这主意?她迟迟不动手当然有她的理由。我为了做毒蜂之刺,⾜⾜练了五年飞适之术,她自是深知我跑得多快,亦深知我有本事任何荒山野岭躲一年半载都不觉得辛苦,所以我一跑掉她永远找不到我,你不信问问夫人。”
冷见愁道:
“我不信,但不必问夫人,因为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绝不敢逃跑,甚至连动也不敢动。”
余几道:
“放庇,为什么不敢?”
冷见愁道:
“如果我被一个天下第一流杀手专家拿刀子在背后瞄准,我绝不敢动,免得脑袋掉落地上滚,你敢不敢?”
第一流杀人专家明明就是说无噴上人,他人刀合一那道精虹一下浮现上余几心头,余凡打个寒赋缩缩脖子,果然发觉一阵森寒杀气笼罩全⾝,好象蔓然掉进冰窖,冷不可当。
余凡心中叫一声“我命休矣”果然全⾝连动都不敢动,更别说拔腿逃了。
后面传来无嗔和气声音,使人记起他笑嘻嘻面孔。但那股刀气杀气却仍然坚凝森厉,没有分毫松懈。他道:
“余几,你只能怪自己命苦,前有冷见愁看穿你使毒诡谋,后面有我堵住逃路,解药呢?”
余凡取出一个小瓶,冷见愁一示意他就抛过去,冷见愁接住嗅一下,道:
“还好,没有古怪。”
他将药瓶抛给段钧,自己不但不用,连声音动作都恢复正常,因此显而易见冷见愁本不曾中毒。
段胡两人各打一个噴嚏,转眼就复元无事,胡铜铃厉声道:
“夫人,这小子罪该万死,待咱一牌砸死他。”
山海夫人叹口气,道:
“余凡,本来我不想取你命。多年来你忠心勤恳,为人耿直而不奷诈,现在我非处决你不可,但我心中并不恨你。”
她缓缓举起金琵琶,动作十分优美,又道:
“你若是死于别人手中,一定不甘心,所以我只好亲自动手了。”
余凡跪下俯首道:
“请夫人出手了。”既然⾝陷重围不得不死,他当然宁可死在山海夫人手底,甚至暗暗感山海夫人的体贴,自惭过失因而全无怨艾。
无嗔上人上人笑嘻嘻道:
“余凡,其实你运气还不错,要是胡铜铃老师出手,那块大铁牌准能把你脑袋打个稀巴烂。”
余几愤然道:
“左右不过一死而已,我怕什么?”
甚至旁人如段胡等都觉得无嗔上人不该拿此事开玩笑,尤其余凡越显得硬骨头,就更不可侮辱,他反而应该表示敬意才是。
无嗔上人道:
“不要误会,我说你运气还算不错是因为我三十年前见过山海夫人,跟她很,所以我打算替你向她说情。”
冷见愁一定亦有意放过余几,所以立刻道:
“说情也得有点道理,哪怕是歪理都行。你总不能凭三十前见过夫人,认得夫人就成为理由吧?”
无嗔上人坦然道:
“我正是凭这一点。”
冷见愁忽然发觉自己越帮越忙,只好闭起嘴巴不再说话。
山海夫人道:
“无嗔,你一定要替他讲情?”
无嗔上人道:
“余凡虽是对你个人有所不敬有所冒犯,但我看他仍有泰山派传统硬汉作风,而重要的是我见过你,只有我知道你是多么美丽,多么动人,所以凡是男人对你冒犯都值得原谅。这道理难道你不知道?”
人人都怔住毫无声音,甚至冷见愁也不说话,因为他知道无嗔上人的形容并无丝毫夸,所有道理亦站得住脚,正因余凡随侍多年,才有机会看见她绝世芳姿。但纵然⽇夕想念辗转反侧,到了不能自制之时这种大胆亡为手段反而变成很正常之事。
山海夫人叹息一声,道:
“你…你这是哪一门子歪理?”忽然她看见余凡的眼泪掉下来。
男人的泪⽔,尤其是刚硬的人的眼泪往往可以说明许许多多无奈伤心的情绪。
余凡必定忽然想到今⽇就算死不了,但从今以后却永远不能再见到她,有时这种深沉无边寂宽悲哀会使人泛起“生无可恋甘为鬼”之感觉。
她自己也感动得势泪盈眸。为何世事偏偏如此奇异而又可怜?她心中那个男人居然以她不肯多看一眼,而别的男人都愿意为她献出了唯一的,最宝贵的,生命?
何以怨憎者常常被迫得相会相聚甚至两相缚终其一生?何以相爱者却往往遭遇“别离”?难道这就是“命运?”人类的能力能摆脫它突破它么?
在合肥城內一家客店中,冷见愁与无嗔缩退于饭堂一角。无嗔居然只吃面,据他解释虽然他早已恢复是沙门弟子,可是若作出家人装扮,为了怀念曾在佛门一段⽇子,亦为了不破坏和尚的威仪,在分开场合决不动荤。
冷见愁吃之后打了两斤酒,自己慢慢自斟自饮。无嗔说过不想破坏和尚威仪,所以只好瞪眼睛看他喝,有时不免呑呑口⽔。
等人最令人容易觉得无聊不耐烦。
无嗔问道:
“冷见愁你真是带我见鬼?”
冷见愁道:
“当然真的,你什么人未见过?何须要我带你?”
无嗔道:
“鬼会不会杀死人?”
冷见愁道:
“如果你不被吓破胆子,又如果你人刀合一的无上刀术能冲破鬼阵,当然不会被‘他们’弄死。”
无嗔苦笑一声,道:
“但如果刀术不灵,胆子又不够大呢?”
冷见愁抬头上上下下打量他,然后道:
“我看你还不至于吧?”
无嗔道:
“你的答话若能肯定一点,若能少点‘如果’,我一定可以安心些。”
冷见愁道:
“但你的问题都是迫我非带着‘如果’字眼不可。你自己知道,如果我的回答有丝毫差错,你可能判断错误而一败涂地。”
无嗔道:
“我最佩服你是什么?你自己知不知道?”
冷见愁道:
“就算知道也想听听。”
无嗔道:
“你对付女人真有一手。听说许多美女美得人人会流口⽔的都上你,象徐小茜雪婷阎晓雅等,但又听说你见到她们好象见到鬼一样赶快跑掉,我有没有冤枉你呢?”
冷见愁道:
“只有我跑掉是真的。”
无嗔道:
“你怕什么?莫非你⾝体有问题,所以不敢接近她们?”
冷见愁道:
“我很正常,跟所有男人一样,你别胡猜想行不行?”
无嗔道:
“唉,我平生见过女人不算少,但至今因还未见过一个比得上山海夫人。她很⾼傲孤独,她放走余凡之后跟你躲在马车里谈了好一会儿,真是破天荒的奇闻怪事。所以我说你对女人真有一手。”
冷见愁道:
“她的确很美丽很⾼贵很动人,无怪你至今对她念念不忘。”
无嗔的表情显出已陷⼊回忆中,柔声道:
“天下只有我见过她的裸体,只有我接触过她滑嫰温暖的⾁体,她的笑颜好象舂花盛放好象缤纷彩虹,总之这世界上除她之外,别的女人我本不想多看一眼。”
冷见愁提醒他道:
“你见她之时才不过是十岁的小沙弥。隔了三十年那么久的事,你现在何必还要记住呢?”
无嗔道:
“我能够忘记就好了,唉,还是回过头来再谈谈你的鬼吧!”
冷见愁道:
“本来我看中吴哥,就是飞天鹞子吴不忍,但后来却看中你,现在吴哥和郝问两人都帮我去查访一些事情,他们不久都会来此碰头。”
无嗔道:
“难道那些‘鬼’竟是有人在幕后纵的?”
冷见愁道:
“对,正如⾎剑会十三当家杀手茶毒天下,却也有一线在后面纵。”
无嗔道:
“别提⾎剑会这事,你知道我一定不会透露任何消息给你的。”
冷见愁道:
“不必,我有我的办法,现在你只要集中精神想‘鬼’,看用什么方法可以保存命以及消灭他们。”
无嗔咕咕道:
“你最少也得讲些资料来听听。例如是男鬼还是女鬼?数目有多少?出现时有何前兆迹象?他们最怕什么等等,你一点都不说,莫非等着看我出丑?”
冷见愁道:
“我担保你出不了丑。”
无嗔不觉松一口气,道:
“真的?唉,我应该知道你早有制鬼之法才对。为何我竟没有想到而⽩⽩忧虑担心呢?”
冷见愁道:
“其实我意思说你杀不了鬼,鬼就杀了你,所以无丑可出。”
无嗔摸摸秃头,道:
“天啊,敢情讲了半天你还是没有必胜之道。”
冷见愁瞪大眼睛瞧他,好象看见很奇怪的东西或景象。
无嗔摸住光秃脑袋,讶道:
“喂,你怎么啦?从来没有男人这样子瞧我的,你没事吧?”
冷见愁道:
“我好得很,只怕你脑子有点糊涂不清。”
无嗔道:
“别人这样说我,少不得要掉几颗门牙或者断一两肋骨等等。但你的话想来必有很深奥道理。”
冷见愁笑一下,道:
“我只说事实,如果我有必胜之道,何必找第一流杀人专家帮忙?我自己跑去不就行了?”
无嗔深深叹口气,忍不住用力拍一下秃脑袋,道:
“讲了半天又统回原地,我仍然不有哪种鬼?男的还是女的?有几个?他们最怕什么,我简直一点点资料都没有。”
冷见愁笑道:
“别恼,我只不过想由你先提出治鬼办法。如果我先讲,你不免受影响或者⼲脆不说出你的意见。”
无嗔道:
“如果我不脫离佛门,三十年来必定学到很多东西,说不定能够治鬼。但三十年来我只练刀,所以只有用刀对付那些鬼了。只是如果鬼魂真属虚无飘渺之物,咱们的刀亦不管用,刀能砍伤砍死虚无之物么?”
冷见愁道:
“这一点很重要。你我都只靠武功。你还有刀,而我连刀都没有。但如果鬼魂虚无飘渺,他伤得我们么?”
无嗔道:
“问题一个个来,首先是何故你没有刀?天绝刀不算刀?”
冷见愁道:
“此刀我托人捎去还给一个朋友,所以等一会就没有刀了。”
无嗔道:
“等杀鬼之事告一段落不行么?”
冷见愁道:
“时机很重要,既然此刀已经亮相许多人已经得知,就非得抢时间不可。”
无嗔道:
“那人是连四么?你替朋友设想得很周到。”
冷见愁道:
“此刀对他另有重大意义。而另一方面严星雨大多疑太小心。他不相信此刀真是天绝刀,因为此刀除了很锋快外没有异处,刀⾝上的字谁都能照样刻上去。”
无嗔讶道:
“你的话使我糊糊,既然他还疑此刀不是天绝刀,何以你又说刀已亮相象便有问题?难道此刀从前是假,现在却变成真的?”
冷见愁道:
“刀在我手,又削断余凡一只拇指,当然就成真刀。他一旦肯定此事,就会去找连四。”
无嗔的确被他弄得糊糊。问道:
“那么此刀究竟是真无绝刀?还是假天绝刀?”
冷见愁道:
“从头到尾都是真的,但在他手中之时他不相信而已。”
无嗔道:
“这个话题还是不要继续的好。”
他很可能真的不想知道內情,以免将来连四有事,冷见愁会怀疑他怈密。
他又道:
“鬼当然是摸不到,好象一团烟雾有形无质,难道不是?”
冷见愁道:
“如果只是一团烟雾,你我只须运功护体,闭住呼昅挨到天亮叫就不叫了,对不对?”
无嗔道:
“对,这倒是一个好法子。”
冷见愁道:
“不对,我亲眼见过鬼,过手,亦亲手把他劈散,可见得当鬼魂来到咱们世界中,当他能够伤害任何人之时,必有一段时间有形有质。”
无嗔大喜道:
“如果有形有质就好办啦。我听怕看得见摸不到的东西。”
不过冷见愁似乎并不乐观,慢呑呑道:
“那不过是我猜想之一,另一个想法正是有形无质,世人所传说的鬼都是有形无质,我们碰到的难道就会例外?”
几句话可就把无嗔上人说得哑口无言而又糊,对于这件事简直不知如何判断才好。
冷见愁道:
“不用太担心,你人刀合一无上刀术含摄极強大精神力量,唯一要注意‘时间’对你不利,你一定要一出手之后就远飘千里,赶快躲开越远越好。”
此言已指出他们之间那一战,冷见愁何以能占上风之故。
无嗔深思一下才道:
“逃走恐怕不是办法,鬼魂一定比我跑得快,就算运飘千里,但鬼魂已经在那边恭候大驾,岂不糟糕?”
冷见愁道:
“一定要走,越远越好,你莫忘记鬼魂后面有一条纵之线,那人如果不知你去向,便不能施展威力。”
现在无嗔完全服气了,亦想通一切知道该如何应变,顿时大见轻松,说道:
“我真想喝一杯,预祝咱们打鬼成功。但又怕你误会我借酒壮胆。”
冷见愁替他斟満一杯,道:
“借酒消愁也好,借酒壮胆也好。总之咱们要对付的是鬼而不是人,武林中恐怕很少人有此机会,也很少人有此信心胆量,这是值得连⼲三杯的事。”
无嗔当真连⼲三杯,态度更见轻松。耳目好象亦更为灵敏,低声道:
“我背后有一个人鬼鬼崇崇走近,你出手还是我出手?”
冷见愁眼睛动都不动便道:
“我希望那人正是我们等候的,所以你别忙着出手。”那人果然是自己人,是喜多管闲事“狗拿耗子”郝问。
他坐下之后连喝五杯酒,似乎才稍稍消解一点酒瘾。然而他沉重面⾊又告诉人家,他才真是借酒消“愁”可是他有什么愁呢?
冷见愁道:
“郝问你有话尽管说,没关系,我们都是经过风浪的人,大和尚经历风浪更多,绝对不会含糊。”
郝问叹气道:
“冷见愁哥你可能要打一辈子光了。”
冷见愁听见自己心“砰”一声大跳一下,但表面上依然若无其事,面孔蔵在雾中,缓缓道:
“你已查到她们三个人的消息?”
郝问道:
“她们都到安居镇去了。”
冷见愁发出笑声,道:
“你莫非记忆不是普通女孩子?我看她们想遇到危险也不容易,谁敢得罪三只雌老虎呢?”
无嗔不觉哈哈一笑,但郝问瞪眼睛不⾼兴道:
“一点都不好笑,本她们三个之中有两人在合肥就差点没命,我在此有不少朋友,所以查得详详细细,我看她们必将遭遇极大危险,你们觉得这种事很可笑?”
无嗔笑容登时凝结而有点尴尬。冷见愁道:
“别不⾼兴,你也知道我们无论碰上任何大事,外表上仍然嘻嘻哈哈,尤其是无噴大和尚,他若不嘻哈开玩笑,他一⾝正宗少林秘传神功就施展不出的。”
郝问这才顺了气,道:
“你们得赶快行动,迟了只怕…”
冷见愁却很镇定而且很快就问清楚三女在合肥的遭遇。他当然知道中年小胡子商人就是小郑所扮。如果有任何情况居然连徐小茜的智慧,小郑的经验都不能解决,当然非常非常严重。
所以郝问的焦虑并非无因,冷见愁轻轻叹口气,因为他脑中想起“鬼”除了鬼之外,小郑和三女加起来的力量,绝对不怕任何敌人。
无嚷道:
“叹气也不管用,不济事,说出来听听吧,或者我们可以给你一点意见。”
冷见愁道:
“说来说去又回到‘鬼’的⾝上,叫我如何能不叹气?”
无嗔连忙摇手道:
“如果牵扯上‘鬼’,你自个儿伤脑筋就行,我连一丝一毫意见都没有。”
郝问又瞪大眼睛,对于无嗔此人,郝问从心底瞧不起(因为后半截与冷见愁精彩拼斗过程外间无人得知),冷冷道:
“鬼有什么可怕?没有胆子就少开口打岔。”
无哄笑嘻嘻不动声⾊,因为他忽然发觉冷见愁不但不阻止郝问,甚至还有点鼓励态度,冷见愁家伙脑筋比他人灵光得多,很少人能猜得到他转什么念头,所以既然他有意让情况如此发展下去,不妨助他一臂之力。
事实上无嗔脑筋这灵光也算得是极罕有的了。
冷见愁说道:
“郝问,你没听过鬼的故事?”
郝问道:
“有,十多年来此地秘密流传魔鬼招兵的故事。当然魔鬼招到一名兵了,间就少一个活人。但传说不可当真,你也听到这故事?”
冷见愁声音放低道:
“无嗔,如果我们失败,我希望能找到你,最好在安居镇梁员外的隐贤阁。如是你已是梁家的客人那就更妙了。”
无嗔只点点头,郝问无不觉惊讶观视。
冷见愁又用很小声音道:
“安居镇正南方七里左右有个小村落,有个祠堂虽是破旧,却可暂时容⾝,谁也想不到有人会逃到那边,因为一路都崎岖荒芜満地荆棘。”
郝问讶道:
“你究竟说给谁听?”
冷见愁道:
“对面角落两个家伙刚进来不久,很琊气很有问题,无嗔你前赴安居镇之前最好能设法让人家晓得。当然你的速度绝比不上飞乌例如信鸽。”
冷见愁微笑望住郝问,道:
“我们喝几杯等吴哥回来。不过这个和尚我越看越不顺眼,你把他打出大门。”
郝问一怔,旋即会意,先⼲一杯酒,然后一巴掌拍在桌上,声音昅引了所有客人目光。
他们做作得象一回事,郝问一副仗势欺人样子,而无嗔却是忌惮冷见愁而不敢还手,轻而易举闪过郝问快如风雨六七拳。
无嗔跳退七八步,笑嘻嘻道:
“算我没资格跟冷见愁朋友,你不必生气,我走就是。”
郝问骂道:
“你当然不配…”骂声中一冲上前拳打脚踢。
他⾝手可真不弱,拳风呼呼脚出无影,但无嗔无费吹灰之力都一一避过,哈哈大笑声中出门而去。
冷见愁叫住郝问,港灌他喝酒,而郝问面对冷见愁时却显得很恭敬样子。他们都看见对角两人有一个也随无嗔出去,现在只有一个监视他们。
郝问放低声音忧虑地问:“你们真要找魔鬼⿇烦?魔鬼跟暗算三位姑娘的人有关么?”
冷见愁道:
“本就是同一伙人。啊,吴哥终于回来了。”
欣瘦潇洒的吴不忍一直走近在冷见愁对面坐下,先吃一大碗而又喝了半斤酒。
他吃喝过程中谁都不开口讲话。
稍后吴哥放下筷子,抬头道:
“幸不辱命,信物在我裹中,是一块⽟块。要不要马上拿出来?”
冷见愁欣然道:
“不必,信物给南京宋妈妈,有五千两银子可拿。”
他把天绝刀放在桌上,又道:
“此刀请给连四。请转靠他,一刀在手快意恩仇。吴哥,如果我们回到南京,我们大醉一场,我一定有很多故事可供下酒。”
郝问讶道:
“吴哥,你自己的事呢?期限快到了,时间不多,怎能跑到南京耽着?”
吴哥微笑一下,道:
“恶仙人韩自然已开解一半死结,咱们又有充裕时间了。”
郝问喃喃道:
“谢天谢地,但你怎能找到恶仙人韩自然呢?听说他在湘江那边…”
吴哥道:
“是冷见愁,你永远不知道他本事多大?”
冷见愁道:
“我也是凑巧而已。九幽使者金许多消息都很宝贵可靠,要不是碰上他,我一定往湘江⽩走一趟,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吴哥这一⾝轻功可以山数十太⾼崖上,有如鹞子般滑翔老远,谁也进不了‘囚仙庄’。韩自然有没有希望你帮忙什么事?
例如关于李碧天?”
吴哥道:
“有。他希望我们能解救李碧天,他说一条线挂两双蚱蜢,本来谁也跑不了。
可是现在这一边已经可以逃离开甚至算一算旧帐,但‘海枯石烂’李碧天仍然不行,而韩自然却一点力都用不上。”
吴哥道:
“李碧天一定在安居镇,对么?”
吴哥道:
“正是。韩自然的暗号是‘自从一见桃花后’。李碧天的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样,绝不会认错人。”
冷见愁道:
“为何会有人假冒?但这还不要紧,我两个问题他有回答么?”
吴哥道:
“有,他说都对。但反问世上有人能突破这等极限么?”
冷见愁面上雾遮住笑容,轻轻道:
“现在由我担心吧。”
吴哥忽然起⾝,带着郝问大步出去更不回头亦不道别。
他们谈的“极限”指的什么?冷见愁办得到么?如果办得到真能突破某种极限,是不是等如击败了“命运”?
雪婷虽然大胆,也凶得象头野猫。但当她看见飘浮于她面前的无头鬼魂,另一头则是披头散发⾆头老长的鬼魂时,噤不住全⾝⽑发都竖起,四肢感到⿇木乏力。
而最奇怪的是她这一刻居然会起起徐小茜阎晓雅和小郑。四个人分头潜⼊隐贤阁,别人会不会象她如此不幸遇见真正的可怕的恶鬼呢?如果他们遇见,会不会象她吓得四肢⿇木发不出任何声音?
无头鬼的可怕正因为他没有“头”没有头任何动作怎能活动?但无头鬼的确飘来飘去,绝对不是幻象。
另一个知⾆鬼⾆头会动,披散的头发也会飘移。雪婷从偶然露出的可怕面孔上甚至看得出“它”很愤怒,所以有残酷意味。
鬼为什么会“愤怒”?从前⾖寇年华満心委屈意失,然后离家出去,有时流浪于荒丘无数的野外,到了半夜却不由自主惊惶起来,人人怕的都是屈死横死的鬼,当然“屈死”“横死”者极为愤怒,绝不会⾼兴快乐。
那时候她武功还有限,仍然是“弱女”现在她忽然恢复“弱女”的感觉。
但还不止如此,由于“时间”感觉颠倒错,她仿佛回到六、七岁童稚之时。
她忽然看见“妈妈”在昏⻩灯光下替她制⾐服。那时光还来回到祖⽗家。屋子墙壁是泥砖,茅蓬屋顶,没有任何摆置装饰。満眼荒凉,深烙于心的动穷苦。但任何一切感觉都不及妈妈那封眼⽪的鲜明、温柔和无尽酷爱。
她忽然变回那么幼小那么软弱“恶鬼”一下子迫近眼前,冰凉森使她不住发抖。她拼命逃跑,连爬带滚,因为她只不过六、七岁而已。
四路潜人“隐贤阁”的人,只有小郑又变成蜘蛛躲在某处暗角落。
徐小茜平⽇很会讲话,总能叫任何男人很舒服満⾜地放弃辩驳。可是现在她象一朵沉默美丽的花,静静躺在地板上另一角的阎晓雅眼中尽是惘之争,双手抱头不断啜泣。雪婷在另一角倦缩成一团,不时轻轻叫一声“妈”态度,声音,神情都温柔之极。
最会讲话的沉默,最刚冷的轻轻菗咽。最野的变成温柔软弱。她们是被鬼魂附上⾝体改变格及反应?抑是只流露出从未隐蔵着的一面?
小郑用那只窥镜(后来三女终于还给他)在隔壁看得清楚明⽩。但他连大气也不敢哼,更休提过去触救她们。
因为一来他这个房间就有“鬼”只不过既然纵鬼的人看不见,发现不到“蜘蛛”所以“鬼”也不会对蜘蛛感到趣兴。
其次二女被囚之房间亦有鬼把守,并且有两个之多,都蔵在门口那支⽩幡內。
那儿杀人类或任何相当体积的动物绝对蔵⾝不了。只有“鬼”可以。
小郑拼命动脑筋想办法,一方面心中猛叫菩萨保佑。但他明知求菩萨没有用处,谁叫叫平时全不敬信奉事,现在临急抱佛脚自是太迟了。
无计可施,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小郑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耐心等候,希望会出现可乘之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有两个⽩袍人有时一齐出现,有时单独走⼊房间查看三女情形。
他们似乎很満意,但对徐小茜则显然尚有戒惕,故此每次出现总是先观察她,最后亦观察她一阵才离开。
小郑因此亦观察她,考虑到她可能在无路可走无计可施时装出被鬼吓倒或被样子,如果她神智清明如故,情况自然是大不相同。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晨光悄悄透⼊房间,照亮四下情形,也使三女看来不象在惨淡灯光下那么可怜难看。
不过太尚未升起,而这个房间太光肯定照不到。
但晨光一现,三女好象全⾝都松驰很多。阎晓雅停止啜润,雪婷亦不再叫妈妈。
然后她们忽然都醒过来,她们到底內外兼修心神较常人強大坚凝得多,一定神间,都看见彼此情况。只是她们都不能换意见,因为房间內还有两个人。
一个全⾝⽩袍连头罩住的瘦长个子。另一个⾐着光洁相貌富泰慈祥,还留着长发一老者。
他们静静轮流注视三女,好一阵都不说话。
雪婷怒哼一声,叫道:
“你们是谁?”他本来也忍得住,但忽然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铐锁而无法活动,顿时怒火攻心大叫出声。
⽩袍人没作声,这是意料中的事情,谁也不会觉得奇怪。
富泰老者捋须笑道:
“不要发脾气,你现在并不是躺在家里,对不对?”
雪婷瞪住她,没有作声。
老者又道:
“你得跑到别人家去,却不知道那人家底细来历,有这种可能么?所以现在应该是我问你们,不是你们回我。姐小,你同意吗?”
以雪婷脾气,就算没下山讲不赢对方,她还是可以大骂一通。不过现在不行,因为她看见⽩袍人袖中伸出一条像雨伞即节毒蛇似的鞭子。一节黑一节⽩強烈对比⾊彩,确实有使人感到恐怖效果。
老者微笑道:“在我问话前先告诉你一些小秘密。第一,你们手上脚上的铐锁世上无人可以挣断。就算冷见愁都不行。”
他停顿一下,显然因为三女听见冷见愁名字都有所反应而很満意。又道:
“第二,这种鞭子称为‘求死’鞭。意思说任何人被菗中一鞭之后,用不着等到第二鞭便已非常希望自己立刻死掉。所谓任何人亦包括冷见愁在內,我很遗憾冷见愁居然不在这儿与你们一齐听到这些话。”
雪婷下决心不试“求死鞭”的滋味,纵使只是谎言恐吓,却也犯不上去证明。
老者的声音清晰和蔼。又道:
“第三,⽩天晚上都一样,如果你们想趁无人看守时逃走。我保证你们有更可怕的遭遇。有些鬼魂不但会活活扼死人.还会汲⼲⾎。那种死法极不舒服,这一点我也可以保证。”
雪婷忍不住开口,不过声音没有那么暴躁难听,她道:
“笑话,我们若有机会难道都不逃走,还乖乖留下来让你们收拾?”
老者道:
“这话说中要点。我只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而已。但如果有人来救你们,例如冷见愁之类的人,你们当然可以随他逃出。不过我看机会很微小。虽然他目下已到了合肥,距此不过半天路程,可是他一则未必知道你们情况,二则就算知道又如何呢?”
三女都知道人家没说大话,以她们本⾝经验推想,冷见愁亦绝对无法战胜“鬼”
吧?困难之形成就是“鬼”她们亲眼所见亲⾝经历过,确确实实不是人力所能抗争。
老者又道:
“但我仍然决定给他一个机会,等他到明天还不来才处罚你们。雪婷姐小,你反对吗?”
雪婷大声道:
“当然不反对。但他最好别来,任何人都不要来。”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说给小郑听的,虽然她本不知道小郑现在情况如何。
老者以向徐小酋阎晓雅一个个问,他已知道每个人姓名,或者已知道很多,所以并不问其他的事。
徐小茜晓雅表示不反对多等一天。徐小茜道:
“您就是梁老员外?你真想与冷见愁连四以及雷傲侯这些人为敌?”
老者点头道:
“我就是梁松柏。这一个是‘十殿使者’。”
徐小茜道:
“难道以你们两位加上一些神异之术就能赢得冷见愁那些人?”
梁松柏呵呵笑道:
“我手下在驱神役鬼方面有四大使者。还有天下无双使毒大师。至于武功方面当然亦有人才,但已经不大重要了,你这般联慧见认还看不出么?”
徐小茜道:
“但我却极相信你就是首脑,你外表只象一个富泰有福气的大乡绅。”
梁松柏笑一下,道:
“人的外貌很容易改变,尤其是你拥有天下第一的毒教⾼手。”
徐小茜道:
“只要‘海枯石烂’李碧天才称得上天下第一毒教⾼手,但他这个人恐怕不会被你利用呢?”
梁松柏道:
“你知道得不少,但李碧天不管想或不想,都非得听我不可。正如⽇后你们三个也是一样。”
徐小茜道:
“这一点我姑且相信,不过我奇怪你何以肯把这许多秘密告诉我们?你认定我们绝对不能活着出去?我们绝对不能怈漏你的秘密?”
梁松柏道:
“你很坦⽩,所以我不妨告诉你,你们的确绝对逃不出去。如果我年纪轻一点情形就不同了,我一定会看中你们,这样你们才有逃走的机会,可惜我太老了,老得对女孩子已无胃口,所以你们连这一机会都没有用了。”
徐小茜讶道:
“你太老了?不对,你看起来最多四十八岁,正属于壮年。就算你驻颜有术,但五十来岁的男人岂可算老?”
梁松柏道:
“我多少岁并不重要,其实我已经六十多岁,不过我有生以来只有一个女人,从不打别的女人主意,哈,哈,你们一定感到难以置信,认为世上哪有不吃腥的猫儿?但我偏偏就是。”
雪婷重重哼一声,表示不服气不相信。这等男女间之事她一向全无忌惮。
梁松柏道:
“你何以不相信?啊,我明⽩了,莫非你认为我已老得不中用,已经没有男人本⾊威风了?好,我证明给你看好不好?雪婷姐小你可愿意?”
雪婷想一下才道:
“我的确很想你证明,况且老实说只要你想是证明我亦无力抗拒。但我现在心情恶劣透了。恶劣得连好奇心亦没有了。”
梁松柏笑道:
“好,一切明天再说,对了,在我走以前我给你们一点优待,若要上厕方便趁现在去,我不在就无人敢让你们出房间门一步了。”
隔壁的小郑唯有在心中猛叹气,那三个美丽女郞简直变成糯米粉团,人家爱捏成什么样子都行。当然象上厕这类事情很重要,你武功深厚忍得了一天能忍两天么?三天四天又如何呢?”
梁松柏瞧她们蹦蹦跳跳样子,开心地哈哈大笑。笑声中透出一股琊恶意味,跟他的相貌样子完全不协调
“这种老狐狸老琊人真该死。”小郑心中恨恨想着。但他的布置和手法当真无懈可击。即是冷见愁能潜⼊此地,见到她们三女情状恐怕有束手无策之感。因为他既不能把三女、齐搬走,那么他先救哪一个出去好呢?
确实是很有趣的问题,冷见愁先救谁呢?
幸而这问题不必小郑他伤脑筋回答,到其时他只是个旁观者,冷眼瞧看冷见愁如何处理选择。不过假如冷见愁先救阎晓雅呢?此举是否意味他要定了阎晓雅?小郑想到这一点不山得沁出汗珠。
三女半天不讲话。事实上她们除了谈谈各自遇到的事有何不同之外,别的话一无可说。
另一墙壁(小郑一立缩在墙角)用窥镜透过瞧了数次。整座大厅一立都安然无人。但厅中有一层极淡薄的气体飘浮。小郑知道一定是毒阵,犯之必死。所以已赌过咒绝不从大厅这边穿越逃走。
大厅中最先出现是梁松柏。精神奕奕好象睡过午觉。
突然一连三个劲装大汉边贯人厅,神⾊匆匆。
梁松柏不觉站起⾝,満而讶⾊,道:
“怎么啦?那和尚居然连闯三关?”
说话时一名华服少年奔⼊厅。梁松柏挥手道:
“都退下,不必多说了。”那三名大汉急忙迟出厅外。
华服少年就是梁松柏第二个儿子梁永佳。他面⾊很坏,道:
“爹,连我三道剧毒噤制都拦不住那无嗔和尚。”
梁松柏道:
“这个和尚呢?”
粱永佳道:
“已经在楼下,探头探脑瞧个不停,八成是那三个娘儿们招惹来的。”
梁松柏道:
“请他进来谈谈。”同时拍两下手掌。掌声方自传出尚来消歇,一个⽩他人不知从何处进来,无声无息往梁松柏椅后一站。紧接着一个⾐饰华丽面容冷漠佩剑老头子走⼊厅,拱手行了一礼,运自在左侧一张椅子落坐。
梁永佳出去一会就回转来,⾝后跟着一个笑嘻嘻胖大和尚。
梁永佳道:
“达一位就是三大名刹总主持无噴上人。”他指指侧边的老头了,道:
“他是敝府武术总数练魏双绝老师。”
无嗔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嘻嘻道:
“幸会,幸会。”言下好象居然不知道“一路哭”魏双绝是何许人!”
梁永佳皱起眉头,又道:
“这一位是家⽗梁松柏。”
无咳上人立刻合什道:
“梁老员外天下知名,洒家久仰得很。”
梁松柏笑道:
“上人好说了,老夫⾜不出镇十年之久,天下焉有人得知名?”
无嗔上人道:
“老实说今儿早晨以前,果然从来听过老员外大名,但稍后见到冷见愁,这才得知老员外大名鼎鼎…
梁松柏讶道:
“冷见愁知道我?”
无咳上人道:
“冷见愁是魔鬼而不是人。所以他知道你并不稀奇。”
他仰天打个哈哈,又道:
“刚才有三马拨人拦住洒家,他们都是魏老师门下么?”
魏双绝冷冷道:
“不是,我没有门下。”
无嗔上人笑着合什为礼道:
“如果不是便⾜见⾼明。那些人级笨驴一样,就算诸葛亮复生也没法子教他们聪明一点。”传出尚未消歇,一个⽩袍他人不知从何处进来,无声无息往梁松柏椅后一站”紧接着一个⾐饰华丽而容冷漠佩剑老头子走⼊厅,拱手行了一礼,迳自在左侧一张椅子落坐。
梁永佳出去一会就回转来,⾝后跟着一个笑嘻嘻胖大和尚。
梁永佳道:
“这一位就是三大名刹总主持无嗔上人。”他指指侧边的老头子,道:
“他是敝府武术总教练魏双绝老师。”
无嗔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嘻嘻道:
“幸会,幸会。”言下好象居然不知道“一路哭”魏双绝是何许人!”
粱永佳皱起眉头,又道:
“这一位是家⽗梁松柏。”
无嗔上人立刻合什道:
“梁老员外天下知名,洒家久仰得很。”
梁松柏笑道:
“上人好说了,老夫⾜不出镇十年之久,天下焉有人得知名?”
无嗔上人道:
“老实说今儿早晨以前,果然从未听过老员外大名。但稍后见到冷见愁,这才得知老员外大名鼎鼎。”
梁松柏讶道:
“冷见愁知道我?”
无嗔上人道:
“冷见愁是魔鬼而不是人。所以他知道你并不稀奇。”
他仰天打个哈哈,又道:
“刚才有三马拨人拦住酒家,他们都是魏老师门下么?”
魏双绝冷冷道:
“不是,我没有门下。”
无嗔上人笑着合什为礼道:
“如果不是便⾜见⾼明。那些…”
人跟笨驴一样,就算诸葛亮复生也没法子教他们聪明一点。”
魏双绝道:
“你跟他们的分别只不过你是秃驴而他们却是有⽑的肇驴而已。”
“一路哭”魏双绝可真是半点不饶人。死奈碰到无嗔似乎面⽪比城墒厚,笑声不绝嘻嘻哈哈道:
“胡闹,胡闹,魏老师太会讲笑话了。怎可指着和尚骂贼秃呢!”
他忽然转眼望住梁松柏又道:
“咱们言归正传。关于冷见愁的消息动向值不值得听听呢?”
梁松柏道:
“值得之至,值得之至。”
无噴上人道:
“一句话就讲完,他晚上不到,明儿早上准到。”
魏双绝不觉站起⾝。但他显然不是震惊害怕而是奋兴。大声道:
“大和尚这话可是当真?”
无嗔上人笑嘻嘻斜上他一眼,道:
“怎的叫起大和尚不叫秃驴?本来有关冷见愁之事还有不少报情资料,但酒家却不想说了。”
梁松柏忙道:
“上人请坐下说话,一切都有得商量。”
梁永佳让坐,接着陪笑道:
“家⽗意思说,若是有关冷见愁之事,只要有价位,上人想要什么都有。”
无嗔上人大马金刀坐下,道:
“这才象话,老魏别不服气,如果你得到酒家秘密消息,说不定三招就能宰了他。”
魏双绝听了一怔,乖乖坐回原位。
梁松柏道:
“上人能不能光提示一两句?好让大家都更有信心?”
无嗔上人道:
“当然可以。他们的九幽使者金呢?”
梁松柏⽗子固然而⾊皆变,连那⽩抱人也⾝子一震,人人皆见。
无嗔上人呵呵笑道:
“洒家虽是出家之人,但⽇常花费大得很,又要修建寺庙,又要养活一些闲杂之人,当然女人是世人最会花钱的混蛋,哈,哈梁永佳道:
“上人若是有兴致,敝府倒是有不少漂漂亮小妞们,能歌善舞,更善解人意。
哈哈…”无嗔上人道:
“兴致有得很,不过酒家一向眼光很⾼,下看不上眼,咱们还是喝酒吧,免得那些庸脂俗粉扫了兴头。”
梁松柏大笑道:
“上人真是快人快语,不过敝府也有当绝⾊,保证上人一见就舍不得走了。”
这话连小郑也知道梁松柏所指的“绝⾊”是谁。又见无嗔上人笑容变得十分琊,不噤恨得咬牙切齿。要是这贼秃下来,徐小茜等三女至少可以平平安安等到明天。虽然明天有何结局尚未可知,但总胜过被僧蹋糟 躏蹂玩弄。
无嗔上人算盘精得很,手法也很多,所以终于把徐小茜等三女全都瞒过。
他那种垂涎滴样子使他讨价还价时处于下风,最后才议定等冷见愁落网后三个女孩子都归他,任他带走处置。
无嗔上人道:
“冷见愁前赴舒城途中,凑巧遇见九幽使者金。冷见愁亲口透露说因见金居然能役使厉鬼,所以找个机会冷不防杀死金,不过在杀他之前却也探问得知他来自安居镇,所以冷见愁马上会赶来无疑。”
梁松柏道:
“仙亲口说已杀死九幽使者金?还有没有别的话?”
无嗔上人道:
“他的确这么说的,他还追问我世上到底有没有鬼,石来他好象真见过鬼因而心中暗暗恐仅,所以到处打听,这一点希望对老员外有帮助。”
梁松伯道:
“帮助大得很,但只不知冷见愁来到敞府时,上人如何帮忙我们?”
无嗔上人道:
“若是动手只好瞧老魏的,洒家口问不行,不过酒家使毒有点心得,如果酒家全力布置的话,适才那三道毒功噤制就变成儿戏了,哈哈…”他的确闯过三重“武功”关卡,跟着又闯过三道毒功噤制,所以没有人怀疑他吹牛⽪,事实上他也没有吹牛⽪。
梁永佳恭恭敬敬问道:
“晚辈亦修习过少许毒功,只不知上人是毒教何派?”
无嗔上人道:
“毒教门派又神秘又多,酒家的门派来历说出来天下无人晓得,所以不说也罢。”
梁永佳道:
“普天之下都无一人得认么?”
无嗔上人道:
“那当然有,例如‘海枯石烂’李碧天,幸而这类人物并不多梁永佳道:
“如若大师的毒阵噤制能擒杀冷见愁。我担保你世间之物无求而不得。”
无嗔上人声音远露出随口敷衍意味道:
“真的?那我岂不是可以不再飘泊江湖可以安居了?”
梁永佳道:
“当然可以。你甚至可以生一大地孩子热热闹闹住在一起。”
厅外有人来报告几句话,梁松柏向无嗔上人告罪带同⽩袍人和魏双绝出厅去了。
梁永佳道:
“大师远来想必门渴肚饥。待我着人办备酒菜又叫几个女孩子来相陪解闷可好?”
他询问之举其实很多余,因为大厅另一角马上就摆好一张不大的圆云石桌,酒菜流⽔般端来,还有三个年轻貌美侍女。
梁永佳陪他落座,喝了两壶酒。忽然问道:
“大师你刚才为何老是瞧着地面?莫非我的毒阵收不⼲净?”
无嗔上人双手都搂住细软肢,大有乐不可支之态,嘻嘻笑道:
“不,不,我数砖块面已。但我数来数去都弄不清楚此厅立有几块横有几块?
你呢?”
梁永佳耸耸肩道:
“我从未数过,简直没动过念数砖块。为仆么要数呢?”
无填上人道:
“我猜大概是令尊之故,自从我们去看过徐小茜等三女之后,回到此厅,我忽然发觉令尊与我的距离老是若远若近。你知道我们修习过武功的人总是对‘距离’很敏感。所以我不觉分心去数砖,以便确定一下究竟怎么回事。”
粱永佳道:
“不瞒你说,我有时也有这种感觉呢!你想不想知道上何原故?”
无嗔上人嘴巴马上从香嫰脸颊缩回,道:
“当然想,是仍原故呢?”
梁⽔位道:
“那是因为家⽗修道几十年之久。他可以使人感到他缥渺朦胧不象是有⾎有⾁的人。
他忽然啊一声又道:
“大师且放怀享受一会,我有事会去就回来。”
事实上梁永佳并没有去别处,只不过出厅转个弯就到了隔壁一个宽敞空房间。
房內一张桌两边坐一人,其一是梁松柏,另一个是三十余岁⾐着随便的男子。
双眉微垂面膛宽阔,望上去完全是极老实厚道样相。但老江湖决不作此想,因为凡是“扮猪吃老虎”型厉害角多半是这样子。
梁永佳一进去就道:
“那和尚果然是数砖块,他很坦⽩说出。”
粱松伯冷笑一声,道:
“不管他坦⽩与否,既然是数砖块测距离,就是有向我出一意图。”
梁永佳道:
“他已喝酒吃菜,李碧天那边怎样了?拿药回来没有?”
梁松柏对面的男子道:
“刚拿到。李碧天武功天下无双,无嗔和尚想必瞧不出吧?”
梁松柏泛起自信骄傲笑容,道:
“李碧天不信我也收拾得了那和尚。对了,永佳,刚才永珍接见严老四使者。
得到资料很多。冷见愁近目行了迹大致上可以连接起来。严老四希望他的行迹到安居镇之后就永远停止。严老四这次似乎很小心,再三強调冷见愁此人不好对付,要我们全力以赴;甚至最好能请你尤二伯亲自出手。唉,他对我这个三哥居然好象还不放心还怕力量不够,真是莫名义妙。”
梁永珍清晰道:
“爹,严四叔向来对你万分敬佩信服。所以冷见愁此人必定历害得出人意料之外。试想十多年来天下那有‘⾎剑会’都收拾不了的人物?既然⾎剑会不行,咱们‘冥教’岂可不加小心?我看不如把‘大毒府’府主尤二怕讲出来妥当得多。”
粱松柏笑一下。他向来很欣赏信任这个大儿子,当真是极得力臂助。如果二十年前他已经这么大。相信声势赫赫几乎可以一举夺取数省权政的“十万魔军”行动不至于覆没败亡。
梁⽔位忽然道:
“爹,与其找尤二怕出手。何不边李碧天?你不是说李碧天天下第一,尤二怕只能算毒教第二⾼手?”
梁松柏道:
“照你这样说,天下修炼符号法术几千几万人,亦只有一个‘恶仙人’韩自然成就⾼于我。我为何不边他代我出手?”
梁永佳一怔,道:
“对,我从未想到过。但如果第一⾼手已不存在,你当然就变成第一了。”
梁松伯道:
“孩子,别把事情瞧得那么简单。第一⾼手名义封我有什么用?所以我要千方百计制住韩自然。我们两人加起来就比第一⾼手还⾼明。你明⽩么?”
就算傻瓜也会算这个帐。梁永佳连连点头,露出万分钦佩神⾊。
梁永珍出出一下就回来道:
“爹,那和尚居然没事。据说二弟一离开之后,他不叫菜不吃喝酒。这小子象很不简单。”
梁永佳道:他自称亦是毒教⾼手,可能瞧出痕迹。”
梁松柏道:
“我想知道他武功毒功那一种⾼明?永珍你说该怎么办?”
梁永珍道:
“我已经想过。如果他武功⾼明得可以比美‘飞天鹞子’吴不忍,那就肯定此来必有图谋.亦可肯定他刚才计算砧决测度距离是想一招刺杀你。”
梁松柏很満意连连点头。梁永珍向他弟弟说道:
“有个消息顺便告诉你,冷见愁的确很不好惹。那飞天鹞子吴不忍巳潜⼊过‘囚仙庄’见过韩自然。虽然韩自然目前无力反噬。但吴不忍见过他,一定给冷见愁帮助不少。”
梁永佳震惊道:
“囚仙庄也有人人得去?”
梁永珍道:
“囚仙庄虽然有十道噤制,包括法术毒物武功。但还有一个地方是不能封锁的死角,就是庄子中心的天空。但这个死角除非有人能象飞鸟滑过百丈之远的噤制图方能侵⼊。吴不忍就是那只鸟。他外号‘飞天鹞子’果然名不虚传。”
梁永佳喃喃道:
“谁想得到呢。到他出来时当然容易多了。随便躲在任何一辆马车,甚至抓一个人带他出庄都行。我真的几乎不能相信有这种事发生。”
梁松柏道:
“过去之事叹悔无尽,先显眼前要紧。”
梁永珍道:
“我想请爹爹亲自施展‘冥无涯’之术,定可试出无嗔上人有没有奷媒。如果他武功虽⾼却仍比不上吴不忍。可见得他果然只擅毒功,大概不会是冷见愁的奷细。我们可把他暂时移置徐小茜三女房中,当然亦可顺便听只他们谈。”
梁永佳问道:
“吴不忍武功⾼到什么程度?”
梁永珍头摇道:
“不知道。但他既然可以跟爹一样,有资格列⼊‘恶人谱’小,当然有惊世骇俗的造诣。”
他们三人忽然都不作声。其中梁松柏简立好象坠⼊梦乡闭起双眼。
门口和窗子的光线渐渐黯淡,映出一片诡异神秘气氛。
大厅內光线也忽然大为暗淡,好象突然已到黑夜边缘。
无嗔上人忽然一怔,因为那三个健美而又正在咕咕呱呱笑语的女郞忽然先后沉沉睡着。事前连一个呵欠都没有打过。莫非她们都几天没有觉睡所以忽然坠⼊睡乡?
他用眼睛鼻子甚至⽪肤触觉。亦查不出丝毫有人施毒迹象。他宁愿有人使毒,否则她们的表现就太诡异太不可思议了。
光线不但越发暗淡,四下竟然出现蒙蒙象是起雾情景。你曾否在⾼山被浓雾呑噬过?那种经验实属于“难忘”一类。而现在无嗔上人正有此种感觉。
但他面上笑容一点未变,居然还有“嘻嘻”笑声。别人一定感到奇怪,如此处境如此孤单中究竞有什么位得发笑呢?
无嗔上人站起⾝,肥大⾝形开始向厅门口行去。突然间雾更浓空气也冷得有如冬震的山巅。
他依然嘻嘻而笑。他竟然“看见”自己肥大⾝形投索地蹒跚地向前行去。
现在已是必须当机立断瞬间。他可以掣出缅刀施展人刀合一无上刀术飞小厅外,任何阵法任何琊术绝对拦阻不住他。
但他也可以用隔岸观火的心情“看”着自己躯体一切动静。它将会一如常人对外境庒力刺生出种种反应。但当然很危险,若是此时有人存心杀他则简直是易如反掌。
无嗔上人终于任得躯体在寒冷浓雾中茫龋行。他必须隐蔵起“人刀合一”的刀术,否则永无杀死梁松相机会(对方知他炼就如此可怕刀术,以后本连面都见不到)。同时他亦想知道大厅中发生了什么事?何以好象忽然到了茫荒野看不见又头脑昏沉?
浓雾似乎无涯无际,前路茫茫永远走之不尽。雾中偶然有人影出没,但谁都知道那一定是“鬼”而不是人。
人既孤单心更空虚寂寞,以及浓得可以抓在手里的恐惧。无嗔上人嘻嘻笑声已变成呜咽一样,因为他已奔驰了千万里,筋疲力竭却还逃不出昏沉恐仅。
他忽然昏倒下。肥大⾝躯离那方桌只不过七步而已。
梁松柏和两个儿子走人大厅时马上回到⽩天人间。他们站在无嗔⾝边俯视他。
梁永珍道:
“能够支持七步倒下已算得是⾼手了。”
无嗔虽然躯体昏跌倒,象死猪躺着不动。但另一个“他”还能听能看。“他”
甚至惋惜躯体一时不能恢复如常,更不能提聚最精纯功力以施展无上刀术。否则眼下倒也是一举歼灭梁家⽗子绝妙机会。
梁松柏道:
“他武功程度已知。又能看破李碧天手法,显然是毒教一流顶尖⾼手。我们不可过于屈辱他,如果我们想收买他的话。”
毒教之人有个特点是眶必报小气得很。所以这一点大家都同意。
因此无嗔上人悠然回醒时(指躯体而已)。刚点亮的灯烛照出徐小茜阎晓雅雪婷三女娇容面。同时亦能看清楚自己双手双⾜并无铐锁。比起她们狼狈情状当然会觉得很満意很満⾜。
他一骨碌起⾝行走跳动过证明全无问题之后,反击一下子坐回地板,不停战头皱眉,作苦苦思索状。
就算刚出道很稚嫰的人亦知道这刻必定有人暗中监视,何况无嗔上人久历江湖,比老狐猩还精?所以“作状”演戏。是很重要一步棋子。可异没有对手格档合力演出。
他不知何故忽然想到徐小茜。听说这女孩子是“灵犀五点金”首脑,智慧过人见认渊博,她会不会也是假装受制待机行事?
当然有些人会考虑到“假装”后果,尤其是她们⾝为女子。即使幸能不死,也极可能被男人躏蹂 辱凌。
不过这只是普通人想法而已。她们既能行走江湖亦曾享有盛名,很多想法便很大胆很看得开。决不斤斤计较失贞被玩弄之事。
上面那些理论只想证明徐小茜等人胆敢假装受制,但她们的能力做得到么?
其实怀疑徐小茜当时未曾受制的资料还是梁永佳第一次带他来看三女时告诉他的。现在三女神智都恢复如常,六双眼睛凝集他⾝上。但如果徐小茜当时并未受制,那就必有宝贵资料可供换。
他从地板站起⾝。瞧也不瞧三女一眼,迳自向门口行去。
房门大开,外面虽是一片黑暗,却仍可测知无人把守。
无嗔上人向门查看一阵,迈开大步伐却小心翼翼路出去。除了动作显出小心谨慎之外。他的招牌笑容也好象有点勉強。
他的脚刚一伸门槛,房间灯光陡然一暗,风四起。所有的人包括无嗔上人在內都看见一个没有头的鬼魂,离地数尺飘飘挡住去路。
左边另有一个⾆头很长头发披垂的⽩⾐鬼忽然出现。长长⾆头一下子碰到无嗔上人肥胖面颊上。
无嗔上人一个跟斗翻迟七八步。定睛看时灯光却已恢复明亮,门口空哪有鬼魂。
他摸摸被鬼过的面颊,又拍拍光秃脑袋,道:
“我的妈呀。那⾆头好冰好冷。绝对不是假鬼…”
雪婷吓得⾝子一缩。如果是真鬼说是她害怕,连徐小茜阎晓雅亦心中打鼓浑⾝冒起⽪疙疙。
无嗔上人定定神又道:
“酒家平生作孽太多,佛祖菩萨一定不肯搭救。但这鬼究竟是真是假还没问题,酒家有个办法在此,立刻可以试出真假。”
三女都不搭腔。无嗔上人又道:
“你们三位姑娘抓个阄,看看该谁出马。酒家丢一个人出去气力还是有的。”
三女都吓一跳,这种搜主意谁不会出?当然最好将这个肥大和尚丢出去试验。
却无奈三女子脚都上铐锁,站起⾝可以,蹦蹦跳跳也可以。就是不能舒拳展腿。
无嗔手摸脑袋向三女瞧来瞧去,又道:
“你们的样子好象都很不乐意做这件事。这原是人情之常,谁乐意跟鬼打道呢?但问题是我们凹个当小必须有一个人打头阵。酒家是出家人,这风头似乎出不得。”
最可恶的是他嘻嘻笑声,还有手指指来指去,谁也不知最后手会指住哪一个?
徐小茜首先开门,道:就算丢一个人出去试出有便又如何?你自己仍然困于此地。至于我们手⾜被铐已经断绝逃走之念,有鬼也好没有鬼也好,暂时与我们不相⼲。但你不同,你一出去就可恢复自由。”
无嗔上人道:
“我原以为你们都是哑巴不会讲话。你一定是徐小茜,因为你很会讲话。几乎使我乖乖自己冲出去。”
徐小茜道:
“你一定是三大寺林总住持无嗔上人。你何以来到此地?何以忽然由座上客变成阶下囚?”
无嗔上人道:
“别问东问西。隔墙既有眼睛又有耳朵。”
无嗔上人道:
“我不知道,反正有一双眼睛老是盯住我们,讨厌得很。”
阎晓雅忽然道:
“我愿打头阵。但如果逃得出去,你肯不肯帮我们弄掉这些铐锁?”
无嗔上人笑道:
“容易之到。我花过两年时间专学这门玩艺。要打开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谁也不当他说的真话。这雪婷也认为他胡说八道。否则以她脾气一定动口求他弄开铐锁了。
无嗔上人笑道:
“哈,哈,你们都不信?好,洒家只好露一手让你们无知女子开开眼界。谁敢带头冲出,我就替谁弄开。”
阎晓雅道:
“我。”
无嗔走过去,只见她嘴动弹却没有声音。
无嗔嘻嘻而笑,伸出肥大的手向阎晓雅面颊揽去,动作很慢意图却十分明显。
阎晓雅眼光变得十分冰冷怒哼一声。这时无嗔手指离她面孔尚有四五寸,他那么肥大⾝躯居然好象游丝飞絮随着哼声飘迟六七尺。因此阎晓雅突然踢出的腿双完全落空。
无嗔⾝法之快以及时机拿捏这准已经⾜以令人惊诧无比。促还有奇怪的事发生,只见他左手忽然多了一个馒头,嘻嘻笑道:
“可借,可惜。馒头揷上一支毒针谁还敢吃下肚子呢?”
现在三女都知道这嘻嘻哈笑闹肥大和尚极难惹极可怕。他竟然能够早一线躲开,而这时阎晓雅才开始用出“踢”的动作。
他又居然能够顺手掏出一个馒头垫住颈手肥⾁,因此小郑从隔壁⾼处“吹”人来的毒针简立变成瞄准那馒头。
他⾝手之迅快⾼妙固然惊人,但最可伯却是料敌机失之智慧反应。
当真可怕得可以比美冷见愁,甚至尚有过之。
这种敌人莫说三女现在束手缚脚,而小郑又在隔壁。
其实纵然她们没有被拷锁,纵然小郑也参加一份,只怕仍然不是对手。
无嗔上人嘻哈笑道:
“别瞪眼睛,女孩子一瞪眼就不漂亮了。哈,哈,墙上的眼睛也一样。”
隔壁小郑听很清楚,不觉打个寒噤。这种感觉从前第一次碰见冷见愁时有过,现在是第二次。
无嗔又道:
“如果这支毒针不馒头而在耳朵上那就最妙不过了,嘻,哈…”他居然一面说,一面用手指着天花板某一处。
当然如果那儿只有耳朵在听,自是不知正被无嗔指住。
小郑瞧得清清楚楚,心小倒菗一口冷气。这和尚神秘古怪可怕之极。
他凭什么竟然命令我暗中对付天花板上偷听之人?他究竟是何来路?有何计划?
有何目的?
无嗔上人口小嘻哈笑声不绝,却闭起双眼。
过了一会才睁眼笑道:
“好啦,耳朵已经没有啦。小郑你真行。冷见愁说你最多古怪,果然一点儿不俗。”
三女和小郑几乎一齐跳起。冷见愁?难道这个大和尚竟是冷见愁派来的?有这种可能?
无嗔丢掉馒头,从⾐襟边缘菗出一支网丝,又道:
“铐锁”得赶快弄开,我们已经浪费不少时间啦。”
他光找上徐小茜,道:
“你一定不会踢我。同时离中小郑也远些。嘻,哈,这种铐锁质料是上佳精钢加上紫金精打制,谁也挣不开弄不断,但锁却很差劲,你看…”
果然“咯登”一声已开了一边。徐小茜一双嫰⽩手已脫离铐锁,跟着另一边亦打开了
无嗔嘴吧虽然嘻哈好象在玩,其实他动作快得要命。转眼亦把她双脚网拷弄掉。
他使用那支钢丝手法轻巧纯之极,看来他说曾下过两年工大竟不是信口胡吹。
他第二个弄开铐锁的是雪婷。雪婷恢复自己之后连跳几下,兴⾼采烈道:
“你真行,几乎比冷见愁还历害。”
无嗔不再跟阎晓雅开玩笑。因为他瞧得出她不是那种可以开玩笑的人。
三女一下子全都恢复自由。不觉个个笑容満而。
于是房间內好象忽然摆満千娇百花朵,美不胜收。
无嗔上人大声道:
“小郑,希望你有法子看得见大厅那边动静。这样冷见愁一来到我们就知道。
当然你最先把墙壁砖块弄松,咱们到时才好会合一块儿冲出而不耽误时间。”
一眨眼间墒角靠天花板处簌簌掉下泥沙,然后露出一个洞门。
小郑的头仰过来,道:
“多谢大师救助,但这房间出得去么?”
无嗔上人道: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只有刚才两个鬼,大概可以拼一下。”
人人对无嗔都极有信心,甚至认为如果他也冲不出的话,大伙儿死了也位得,因为他武功之⾼简直更超过冷见愁。
既然连他都不行,便没有人认为“败亡”是冤枉的了。
殊不知无嗔刚才表演一手,主要是看得懂阎晓雅“语”知道她叫小那如何配合,故此能事先趁避而看来象神仙一样。
小郑立刻缩回头,还把墙洞用砖块墙回原状。
他迅即向大厅那边查看,耳朵都可从砖听到无嗔与三女的说话。
只听雪婷惊讶声音道:
“大师,你吃什么东西?”
元嗔上人道:
“嘻,哈,你这馒头也从未见过么?”
雪婷道:
“我当然见过,但馒头里好象夹有很香的卤牛…”
无嗔道:
“你未见过吃荤的和尚么?”
雪婷道:
“你喝的是什么?”
无嗔道:
“这个扁形银匣子装着大半斤洋河⾼梁。”
雪婷道:
“我意思说你忽然又吃又喝,敢是肚子很饿?你常常带着馒头和酒?”
无嗔上人道:
“不,但听冷见愁讲,此地有极厉害的毒教⾼手,可能是李碧天吧?反正他叫我事先准备一下,万万不可吃粱家东西。”
小郑忍不住挖开几块砖伸头出来,道:
“但我明明见你吃喝过。”
无嗔道:
“那是最开始之时,他们还未听完冷见愁消息,亦没有出去过。凭那梁永佳小子的毒功我都不怕。喂,大厅那边怎样?”
小郑道:
“至少点了五十盏灯,光亮得使人眼睛几乎睁不开。但一个人都没有,只在正面底墙下多了几块屏风,屏风后有一张大师椅。
无嗔上人道:
“这等阵势酒家也弄不懂。有谁能猜出一点头绪?”
徐小茜道:
“小郑,你离太师椅远不远?”
小郑道:
“远得很,至少有四五丈。”
徐小茜道:
“可惜得很,这个距离你的吹针一定用不上?”
小郑道:
“正是,两丈之內才管用。”
徐小茜道:
“我猎大师椅坐的必是首脑人物,可能就是梁松伯。但何以用屏风围住我就不明其故了。”
小郑道:
“那四块⾼窄屏风画着奇奇怪怪图形,又贴有很多符号,看来却琊气得很。”
雪婷道:
“那上而一定有鬼,小郑你千万别招惹。”
小郑缩回头,墙洞又迅即填好。
雪婷道:
“大和尚,你别只记得吃⾁喝酒,快给大家想想办法呀。”
无嗔上人道:
“我其实是个假和尚,但不是花和尚。饮酒吃⾁杀人放火都行,却从不打女人主意。”
雪婷琊道:
“为什么?女人你看不顺眼?或者是练童子功?对,一定是童子功,否则你武功哪能这么好?”
她说这些话好象理所当然,反而无嗔上人觉得不好意思而脸红。怪不得冷见愁要逃。敢情雪婷不好招架。
但何以她仍然显得很可爱?冷见愁落荒而逃真是为了她的野率直么?
还有消纯雅淡如一场幽梦的阎晓雅呢?那温柔如舂⽔,能使男人“不辞冰雪为卿热”的徐小茜呢?冷见愁为何要“逃”呢?
光明温暖暖的光,一视同仁通照人间,耝陋茅屋內因此很明亮很暖和。
茅屋处处皆有,但搭盖在宽阔豪华府第的幽深花园中却极少见。
尤其住在茅屋內,睡在耝硬板上。伴着虫蚁蚊子,四壁萧然。
住的人居然是天下最富有者之一的雷傲侯,那就的确叫人难以置信了。
甚至纽连四这种不大露了表情的人,看看茅屋之后也惊讶得瞪眼张嘴说不出话来。
雷傲候雪⽩的头颅点几下,淡淡道:
“不必问我为何舒舒服服的房子不住,却住到这等所在。你就当是一个孤僻老人的怪癖吧?”
连四当然再也不会问他这件事。
雷傲侯让他在窗边一张会咯吱咯咯吱响的椅子坐下。
又道:
“雪婷去了很多天,我很担心。”
连四不回答,只轻轻叹了口气。
那个象野马般任的美丽女郞,谁能给她加上一副辔头使她们驯服?
雷傲侯又道:
“我老了。所以常常回忆过去许多事情。也忽然非常惦挂担心我唯一骨⾁。”
他说的当然是雪婷,因此连四又轻叹一声。
雷傲侯望着门外太光下的树木青草,说道:
“我除了向你抒发对雪婷的想念之外,还有一些与你或她都绝无关系的事情想告诉你。因为如果我忽然一睡永不醒来,这些事情世上就只有你知道。”
连四很想反问他,既然这些事跟雪婷或自己都不相⼲,何必知道呢?
但他终于忍住。雷傲候的确太老了。那一头雪⽩的头发叫人不忍阻止他说话。
连四不久就发现自己做对了。因为雷傲候所讲的武林秘闻,有些似乎与冷见愁有关。
后来有一件本就是雷傲侯和冷见愁连四三个人的事。
雷傲侯道:
“你一定听过‘恶人谱’这个名称吧?”
连四道:
“听过。恶人谱不但现在很有名,据说四、五十年前已经出现。”
雷傲候道:
“你当然也知道恶人谱并不是真的一本谱册。而且每逢世上出现够资格的恶人,一旦列名恶人谱上,天下武林尽皆知道。”
连四道:
“据说是山少林和武当两派掌门,同时致函天下三十六大门派帮会。所以天下无不知道亦无不公认。”
雷傲侯道:
“对。但少林武当两派凭什么把某一个人列⼊恶人语中呢?”
连四道:
“看来世上若是有人知道这里的一切。这个人一定是你。”
雷傲侯顿首道:
“我不但知道,而且下评语的人就是我。”
连四叹口气,这一次声音很大,道:
“希望你的法眼永不出错,正如你鉴定天下奇珍异宝一样。”
雷傲侯道:
“幸而未曾出过错。四十二年前我用尽心机手段,促成一次古今罕有的盛会。
事实上连我算在內,也一共只有十一个人而已。但其他那十个人,都是江湖琊正黑⽩道上都公认的十大无上⾼手。包括少林寺方丈铁脚神僧。武当学门⽟璇子真人。
还有⾎剑严北,刀王蒲公望,风蓑雨鬓南飞燕等等。我通过每个人最深奥严格的试考,才获得编撰‘恶人谱’的权力。”
连四要用手帮忙才合得拢嘴巴。”
雷傲侯道:
“但从今而后,这个责任却落在冷见愁和你两人⾝上。”
连四又赶快用于把下巴推上去。
雷傲侯道:
“冷见愁和你各擅胜场,而最难得的你们是‘朋友’。”
连四道:
“这个责任我能不能推掉?”
雷傲侯道:
“不行。除非你输败在一个人剑下。因为你如果输败,一定连命也输掉。”
连四居然晓得他说的是那一个人。道:
“烟雨江南严星雨。既然连你老人家也这样说,我倍加小心就是。”
他接着又问道:
“既然成立‘恶人借’,那⾎剑严北、刀王蒲公望都有份参加,何以他们亦都列⼊谱上?他们肯自认是‘恶人’么?”
雷傲候道:
“凡是武功超过某一境界,而此人不但不做好事,反而做过恶事。此人就是恶人。记住,一定要武功才智手段都超过某种标准才行。例如‘人面兽心’陶正立二十年来害人无数。但我仍不将他列在谱上。”
连四道:
“听说陶正直武功极⾼,难道是过甚之词?”
雷傲侯道:
“不是,他武功的确很⾼。一点都不弱于恶人谱中之人。但是此人并元才智手段,而且天卑鄙无赖狡诈。这种人连恶人谱上的恶人都羞与为伍。”
连四道:
“我明⽩了。”
雷傲候解下一条颈链,链坠是一枚黑黝黝的鹅卵形印章。以文刻着“恶中之雄,名列谱中”八个篆字。
他道:
“此印从现在开娟付托给协及冷见愁。此印除了选出恶人之外,还有些好处…”
连四且是不甚重视“好处”却不能不听明⽩。而当他听完之后亦不觉微微动容,可见得那“好处”非同小可。
雷傲侯又道:
“刀王蒲公望、⾎剑严北这两个人的排名先后至今尚未公布。因为这我也不知道。三十年前我安排唯一一次机会,可惜忽然发生事故,使我不得参加因而无法定。”
他停歇一下又道:
“你们记着,有些人不能列名恶人谱上,所以心生怨毒仇恨,千方百计想找出真正评估之人。象‘人而兽心’陶正直之类,变成极危险可怕的敌人。甚至有些人为了想挖出评论恶人谱之秘密,不惜用无数金钱人力及时间,制造假局陷井。例如三年前才列名恶人谱的‘飞天鹞子’吴不忍,竟就是一块‘饵’。我显然被蒙蔽呑下此饵。幸而及时发挥少林武当峨嵋以及天下最大的帮会‘丐帮’等力量,安然渡过难关。”
诡秘奇迹无穷危机险难等感觉,使人透不过气来。
世上居然有这种不可思议之事。而一切都至最隐秘幕后进行。并且估计不出投⼊多少人力物力以及心机心⾎。当然最惊心动魄是不知已牺牲多少“人命”
雷傲侯又道:
“吴不忍武功才智岁手段以及格调气魄⾜以列⼊恶人谱。可惜我棋差一着,当时居然没有查出他竟是遭人‘隐害’。他只是饵,有人想钓我这条大鱼。所以我忽然发觉我已经老了,竟然昏得不能一眼看穿他的无辜冤枉。”
连四觉得全⾝被几座山峰庒住那般沉重。他忽然想起说部书中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他被五山庒住,但恐怕还没有这么沉重吧?
雷傲候道:
“你和冷见愁一定要替我了却一个心愿,找出把吴不忍变成‘饵’的幕后人。
把他列⼊恶人谱中,并且列在第一。他是古今天下所以恶人之中的‘強人’。我虽然要揭发他,等如们减他。但却有着无限尊敬,所以把他排列第一。”
连四喃喃道:
“他既然能制造‘恶人’,连你老人家亦被瞒过,当然可以称为恶人中的‘強人’。”
刚刚各自提到飞天鹞子吴不忍。吴不忍忽然来到。
连古傲侯也噤不住暗暗喝采。吴不忍潇洒成很有深度的风采,的确千万人中也难得一见,雷傲侯从前暗中见过他一次,不过其时吴不忍蓬首垢面被囚于峨嵋,神情气度自是大不相同。
‘怜见愁无暇分⾝,所以托我走一趟。可能他看中我的脚程。我亦希望跑得不比鸽子慢得太多。”
吴不忍说完,将天绝刀给连四。
连四道:
“冷见愁不暇分⾝,意思就是他有困难。”
吴不忍道:
“对,他要杀鬼。”
连四道:
“他应该留下此刀。”
吴不忍道:
“仙说他只有你这个朋友。”
连四拿掉包刀之布,手指温柔摸抚那刀,出刀柄以至鞘尖。
动作温柔多情得好象摸抚他刚刚生出来的儿子红嫰⾝体。
雷傲候、吴不忍都不敢再看而移开眼睛。因为连四不仅爱惜此刀,而且⾚裸裸表达出对“朋友”的关心想念。他们若是不转移注意力,恐怕都会掉下眼泪。
连四道:
“冷见愁如何称呼你呢?”
吴不忍道:
“他学郝问。我一个好朋友,叫我吴哥。”
连四道:
“吴哥,雪婷呢?”
吴不忍道:
“冷见愁已赶去,就是为了雪婷、徐小茜、阎晓雅,还有一个小郑。”
连四叹口气迈:“阎晓雅又有份?”
吴不忍道:
“幸而冷见愁亦找到一个帮手,三年采大名鼎鼎的三大名利总住持无噴上人,冷见愁似乎很推许佩服他,否则杀鬼之事不会找他帮忙。”
雷傲侯道:
“他长相⾝材都不重要。你可曾发现他练有某种特异超凡功夫?而且他是不是使力?”
吴不忍道:
“对,他整天嘻嘻哈哈,紧张的时候也一样,间有一圈微微起凸痕迹,决非软鞭,一定是软剑或缅刀之类。”
雷傲侯立刻道:
“这人跟你一样名列恶人谱中,但他没有姓名,恶人谱上的‘假和尚’就是他。少林寺二十一种秘传种功之一的‘游戏风尘’,一百年来少林寺也只有两个人炼得武功。一个是少林七大神俗之一的‘笑尘’,另一个就是假和尚了。”
连四讶道:
“假和尚以何因缘学得到少林秘传神功?既然他神功传自少林,又何以名列‘恶人谱’上?”
雷傲侯道:
“这些秘密恶人谱不必查明登记,所以我也不知道。‘’吴不忍道:
“恶人谱在江湖上已。’传了四、五十年之久,但我看没有什么道理。”
雷傲侯道:
“既然冷见愁能跟你上朋友,甚至那个‘假和尚’,可能都不该列⼊恶人谱上,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吴不忍吃一惊深深注视那老人,道:
“不错。你老人家脑筋真快。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点意见。例如去年我不幸遇见‘人而兽心’陶正立,他的残恶以及武功都更在我之上。但何以他不列⼊恶人谱呢?”
雷傲侯道:
“如果陶正立既残恶而又武功⾼于你,你何以未被他杀死?”
吴不忍道:
“我有三次险些被杀,其中一次我躲在一条冰冷溪涧底,靠一芦苇换气,熬了三⽇三夜才脫险。”
雷傲侯道:
“武功可以精进与⽇俱深,但机智胆⾊却永远不会进步,俗语说‘三岁定八十’,指的是才智魄力。不是学问武功,你焉知今天武功尚不如他?你又焉数下年后不能胜过他?”
吴不忍惊讶得几乎张大嘴巴,这种理论确实无懈可击,每个人都非常“盖棺”
方能下结论。
因为学问武功等都可从后天勉力精进,只有才智气魄等是先天与生俱有而不能进步,亦不能加強。
所以与武功学问有关的判断,必须予较大弹,不宜武断。
飞天鹞子吴不忍深叹一口气道:
“无怪冷见愁提起雷傲侯您,口气中总会流露出敬意。您和冷见愁都很了不起。”
连四道:
“吴哥,你喝不喝酒?”
吴不忍道:
“用雷傲侯的话下酒,已可喝三十大杯。”
连四道:
“我们出去喝,我知道有一家小馆子,酒美菜好。”他望住雷傲道:
“您老人家一齐去好么?”
雷傲侯道:
“不,你们年青人谈得拢。去吧,我除了珍宝古玩之外,还有很多回忆可以打发时间。”
午后任何饭馆都很静,所以达家小饭馆只有连四、吴哥及部问三个客人。
饭馆虽小,但墙壁地而以及桌橱碗筷等都很⼲净。
醇美的陈年花雕,可口精致小菜。一要都使人満意,郝问喝了不少竟然醉倒。
其实他乃是因为放尽脚程力追吴哥(其实吴哥比他早两个时辰到达南京)以至筋疲力竭,才如此容易醉例。
吴哥道:
“飞的传书比八百里飞忡驿远还快,相信天绝刀尚在冷见愁手小的消息应该已传到严星雨耳中?”
连四道:
“我们等一下就知道,郝问是你的好朋友么?”
吴哥道:
“是的,七年来我只有他一个朋友。”
连四道:
“任何人落难寂寞之时,友情特别温暖可贵,我自己也尝过这滋味。”
他平时很少说话,但现在忽然变得很饶⾆多话,又道:“爱情就不同,你可能付出很多很多,但结果你得到的却只是一场空,什么都没有得到。”
吴不忍道:
“这话很有道理。”
连四道:
“你七年前为了她闹得武林天翻地覆。她是谁?”
吴不忍道:
“她叫传卿,合肥人氏。”
连四道:
“如果时光能够例流,你还愿不愿意为她做同样之事,忍受同样苦难?”
吴不忍道:
“愿意。”
连四道:
“但何以你连考虑都不考虑?英非这问题已问过自己千百回?”
吴不忍道:
“是的。”
连四道:
“我问你许多话,你心里会不会怪我?”
吴不忍道:
“不会,从来没有人问我这些话。”
连四忽然用蚊子那么小的声音问道:
“你想不想找出陷害你的人?”
吴不忍很惊讶,却也用同样细小声音回答:“当然想,怜卿说过给我几年时间,拖延到今年已经拖无可拖,但我不但查不出陷害我之人,连什么人将我列⼊恶人谱內亦查不出头绪。”
连四神⾊一丝一毫没有变动道:
“显要紧是查明陷害你的人,至于恶人谱的事,将来找上少林武当一问便知,何须费心耗力?”
吴不忍道:
“少林武当我已查过,恶语之人并非他们所列,他们只管公布。”
连四不得不装出讶⾊,道:
“有这等事?难道连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也肯将这等权柄给别人?”
吴不忍道:
“我也想不通。但怜卿说得好。如果查出荐名恶人谱的幕后人,一定不难山此线索,找出当年陷害我的人。”
这时他才加以说明,道:
“怜卿就是峨嵋派那个女弟了。自从七年前发生事情之后,她已离开峨嵋,回到合肥老家。”
连四本来还有些问题。但都问忽然含糊叫一声,接着惊惧地喃喃道:
“吴哥…吴哥…别这样望住我。你知不知道有几枝快剑顶住我背心要害?”
吴不忍讶道:
“郝问,你说什么?”
郝问用力睁开醉眼。可是旋即趴回桌上呼呼大睡。
连四淡淡道:
“他常常作这种恶梦么?”
吴不忍叹口气道:
“对,近两三年常常如此。精神庒力太重,确实不容易忍受。”
他忽然反问道:
“你有很多仇敌么?”
连四头摇道:
“没有,简直可以说没有。”
吴哥道:
“没有仇敌并不是好事。你知不知道?”
连四道:
“现在已知道了。不过我仍希望你说出来。”
吴哥道:
“从元仇敌的人应付急难危机时一定吃亏些。尤其是你永远不会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走’。事实上任何強人有时也非得逃走不可。”
连四道:
“我正是这样想法。”
吴哥道:
“你从无仇敌,但忽然却有了一个。而这一个居然是烟雨江南严星雨。所以你的情形比别人更不妙。”
连四道:
“你劝我逃走么?”
吴哥道:
“对,必要时就逃走,有时机会瞬息即逝。”
连四道:
“我一定记住这话。”
吴哥道:
“如果我跟你走,你很快就会有不少仇敌。”
连四笑一笑,道:
“不要紧,我已学会逃走。而我又是孤⾝一人,逃起来一定比别人快很多。”
吴哥也笑了,随即吩咐店家找个铺结郝问。此事由于一锭银子便圆満解决。
扶走都问时,忽听他又惊怕喃喃道: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也不要杀他。都是我不好…都是我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