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金盅银魁
“真糟,你们都料错了,妖道的主力,根本不放在北面东面,而将主力放在山南山西,姑娘正好往天罗地网里闯。前辈能自己走吗?”
“这…能“里面反而全安…”
那好,我到九奇峰跑一趟接应。如果回来,在何处可以见到李庄主?”
“在蛇冈岭之北,岭南麓就是太平宮。”
“好,我会到蛇冈岭北与你们会面。如果可能,前辈务请发讯立即撤回出派的人,免出意外。”
“这…恐怕来不及了…”
“尽力而为。小可先走一步了。”
九奇峰,本地人称为火焰山,东起含部岭,西迄上霄峰,连山嗟峨,其峰有九,所以称为九奇峰。
上霄峰双峰如苍玉笋,比九奇峰⾼,不易攀登,是神话最多的一座峰头,据说大禹治水时,曾在峰头泊舟,峰顶那座平坦的大石,可坐数百人。
这一带山腰以下松柏成林,与北面的金竹坪全是翠竹相映成強烈的对比。
永旭从金竹坪西南接近九奇峰,小心地向西折,不久便攀上了上霄峰的东北麓。
远远地,便听到上面有人声。
他更为小心,掩起⾝形逐段向人声传来处接近。
一个中年灰袍人站在一处山丘上。向左右两名青衣人指指点点,在指示搜索的方向:
“就在这一带向上搜,不必操之过急,让其他方向的人把她逼下来。”
一名青衣人撤剑在手,不以为然地说:“博老,如果那小女人向上逃,咱们岂不是落后了,还轮得到咱们立功吗?”
“那小女人决不会向上走,上面有草无木无法隐⾝。老夫已算定她必定从这一面逃来,以便逃至金竹坪蔵⾝,她如果能逃下去,三五百个人也休想把她搜出来了。现在,咱们三个人逐段交互向北搜。”
左面的青衣人向上走,曲折而行拨草分枝,仔细搜索可能蔵人的每一隐蔽角落。搜过百十步,方站妥视界良好的监视地势,发出停止监视的信号。
灰袍人举手一挥,右面的青衣人开始搜进。
一无所获,最后灰袍人动⾝,向上搜进三四十步,突然在一丛荆蔓前止步,仰天哈哈狂笑。
上面两个青衣人大喜,欣然向下疾奔。
灰袍人笑完,背着手狞笑道:“小女人,你还不出来,难道要老夫请你出来吗?这里躲不住的。哈哈!老夫等着你呢。”
两个青衣人到了,左面的青衣人一面奔来一面问:“博老,有何发现?”
“人就躲在这里,在扮兔子呢。”博老向荆蔓丛一指:“那里面有个土坑,可惜不是洞躲不住的。”
“我进去赶她出来。”青衣人说。
“不可冒险,用暗器打她出来。”
右方不远处,五个人影飞掠而来,最前面的中年人⾝法迅疾无比,老远便⾼叫:“博老以笑声传讯,有何发现?”
“苗老弟,人躲在这里,穷追猛搜了一个时辰,这小女人终于力乏,躲在草坑中扮兔子呢。”博老得意洋洋地说,神态十分自负。
“等小弟到达后再动手。”急速掠来的苗老弟说。
蔓藤突然掀起,墨绿⾊的娇小⾝影破空而出,以惊人的速度飞跃而起,猛扑刚将飞刀取出的青衣人。
“退!老夫收拾她。”博老大叫。
青衣人不加理会,争功心切顿忘利害,手一扬,飞刀破空而飞,射向凌空扑来的绿影,接着长剑挥出。
青影是负责引敌远离的家凤姑娘,她不能让对方困住,不得不暴起突围,必须冲出远走⾼飞。
她左手一抄,飞刀人手,人仍健进,近⾝了,长剑一挥,铮一声崩开青衣人攻来的一剑,左手将接来的飞刀向前反手扔出。
博老到了,一声怒叱,一掌推出,出掌似无力道,但掌心出现淡淡的一层灰雾。
姑娘已来不及撤招反击,而且⾝形尚未稳下,双足距地面尚有半尺,百忙中扭⾝侧倒避掌。
噗一声闷响,她被博老的可怕劈空掌劲击中了右肩后的琵琶骨,掌距体尚在三尺外,这一掌力道空前沉重,大巨的震力,将她震倒在地,只感到五內沸腾,眼前发黑,胃向上翻,重重地摔倒,浑⾝力道全失,大事去矣!
博老一跃而上,俯⾝伸手擒人。
这瞬间,急叫声震耳;“博老小心…”
已来不及小心了,永旭悄然掩至,突然飞跃而进,快如电光一闪,事救急人,他用上了全力,一脚疾飞。
“啪!”这一脚真缺德,狠狠地踢中博老的臋部,力道千钧。
博老本来冲势未尽,而且恰巧俯体抓人,脚踢中臋部,冲势加上踢势,真够瞧的,上体仍向下俯,下⾝却向上飞,飞出丈外砰一声大震,背部撞中前面的一株巨松,反弹坠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昑,浑⾝一软,嘴角有血沁出,挣扎难起。
“啊…”先前用飞刀袭击姑娘的青衣人,躺在地上子套姑娘散而刺入右腹的飞刀发出痛极的惨厉叫号,去死不远。
另一名青衣人来不及抢救,变化太快了,左手打出一枚三棱镖,射向在姑娘⾝侧落地的永旭。
苗老弟五个人,仍在四五丈外飞掠而来,更来不及出手抢救了。
永旭左手一拂,抄住了三棱镖信手扔出回敬,一把拖起姑娘扔上背,背上便走,发出一阵哈哈狂笑,向东北如飞而去,三五起落便消失在密林深处,无影无踪。
追了三五十步的苗老弟大骇,惊然止步举手阻止同伴不要再追,张口结舌讪讪地说:
“这…这是什…什么人?闪缩滑行,去…去势如…如电火流光,可…可怕!谁看清他的面目了?”
他的四个同伴当然看不清永旭的面貌,白问了。
“快转回去看博老的伤势。”他惶然退去。
已用不着他们救伤了,博老臋部被踢中,而口中却溢血,可知下⾝的內脏被踢得崩溃再撞在巨松上,內腑也撞损崩裂,已是有气出无气入,快完了。
两个青衣人也无法挽救了,全被自己的暗器伤了要害,一个飞刀贯裂了右腹的內脏,一个被三棱嫖射入心坎,已绝了气息。
永旭奔下金竹坪,往竹林里钻。
博老说得不错,如果能逃至金竹坪,三五百个人也无法将人搜出来了。
这一带的竹茎大如指,枝浓叶茂密密⿇⿇⾼仅两三丈,正是画家笔下的岁寒三友的画竹,用来做扫帚最为理想,所以也称扫云帚,人躲在里面,丈外不见人,是蔵⾝的好地方。
正往里钻,背上的家凤姑娘不住的发抖,虚脫地叫:“二哥,我…我好冷,我受…受不了。”
他练的是玄门的纯阳真火,激烈运动时⾝上的热度发散得快,所以真力源源而生,⾝躯不蓄热便不至于疲乏。
姑娘在他的背上,他的体热不住散发,而姑娘竟然感到冷,大事不妙。
他急急将姑娘放下,急问:“你背部中掌,中掌处有何感觉?”
“冷…冷得发…发⿇。二哥,我…我不行了,我快要冷…冷死了”
姑娘脸⾊冷青,嘴唇发黑,牙齿科得格格响,浑⾝都在颤抖。
他不顾男女之嫌,拉起姑娘的衣尾向上掀,倒菗一口凉气说:“那狗东西是阴神李博,你中了他的冷魂掌。”
姑娘的肩背,径尺大一片肌肤已变成青黑⾊,似乎表面有一层灰⾊的老化表皮。
“二哥,我…我活…活不成了?”姑娘伏在地上颤声问。
“家凤,你忍得住痛苦吗?”他问。
“二哥你…”“我有性质相去不远的解药,但必须用纯阳真火替你逼毒。阴神的冷魂掌,世人皆以为是纯阴之毒,其实大错,阴极阳生,势如游龙,以纯阴的內功疏解,反而早促…我可用纯阳真火疏解,但痛苦非人所能忍受,如果你受不了,会引发巨变,可能毁了部分內脏机能,因此…”
“二哥我…哦…”“如果你承受不了痛苦,我带你去找你爹、张口,你先服下解药。”
姑娘呑下一些药散,抓住他的手问:“我…我爹能…能逼毒?”
“不知道。”
“那…”
“即使能逼毒,恐怕已经迟了、你将会终生残废。我从无情剑口中,知道你爹在蛇冈岭之北,沿途即使无人拦截,赶到蛇冈岭也嫌晚了,你最多只能再拖片刻。”
“二哥,那你…你还等什么?”
“可是,你如果…”
“二哥,承受痛苦总比死了好,我…我受得了。”姑娘鼓起勇气说。
“这…你爹不在,我负不起这责任,万一你…”“没有万一。
二哥,救…救我,我…我愿死在你手中,也…也不也愿残…残废苟活…”
“这…”“二哥!”姑娘尖叫。
他一咬牙,将姑娘面朝下躺平,在旁盘膝坐下,双掌徐落接向姑娘腰眼命肾二门,沉声说:“不要抗拒我的先天真气,尽量放松肌⾁。我告诉你忍痛的良方,好好听着。不要想着你在疗伤,心意神贯注在你过去所经历的一些得意往事上。譬如说,你娘一定很爱你,想想你娘盼望你平安返家的时的快乐情景,想想你娘哺养你的慈爱情怀。你想回家时,你娘的快乐该是如何情景?要不,忆起儿时的往事也是令人快乐的,你便会完全忘却外界所加给你的痛苦了…”
他的话不仅可以分散姑娘的神意,而且音凋以具有催眠作用。
起初,姑娘痛得浑⾝菗搐,但不久之后,逐渐松弛下来了。
远远地,传来了拨枝的声浪。
久久,他轻轻扶起⾝躯已逐渐温暖的姑娘,柔声说;“盘膝坐下,运气行功导气归元,我会帮助你的,寒毒已经离体了。”
久久,拨枝声渐近。
“你是个勇敢的姑娘。”他收回掌说,随手替姑娘佩上剑:“调养一天半天;你就可以恢复损耗的精力了。”
家凤转过⾝来,秀颊已恢复红润,钻石明眸不转瞬地凝视着他,眼中有异样的神采。
“你看什么?”他惑然问。
“你…你要我想的事,我都没有想。”姑娘答。
“那…那你想些什么来分散心神?”
“想那天晚上,我把你当成飞贼的事。”
“你…”“你还恨我,二哥,你…”“胡说你…”姑娘突然投入他怀中,大胆地抱住他的肩颈,耳鬓厮磨,热泪盈眶田声低唤:“二哥,求求你,不要恨我,我知道我错了,我是本不懂事的:宠坏了的任性野丫头。今后,你好好教导我好吗?不然,我真的要恨你一辈子,我…”
“你在胡思乱想。”他含笑拍拍姑娘的肩背:“如果我恨你,怎会急急忙忙地赶来接应你?”
“二哥,我…我好⾼兴啊…”姑娘奋兴地叫。
“不要⾼兴得太早了。”
“你…”“有几十个⾼手,正从面南向东北搜,左翼最外侧的人,使此已是不远。”
“姑娘一惊,松开拥抱侧耳倾听。
“拨竹声在我们的左前方约三四十步。”他说。
“我们怎办?”
“他们搜不到此地,不必理会。等你恢复精力,再找他们算帐,目前当务之急,是赶快与你爹会合。你爹派你们四出诱敌离巢,有点失策,必须先会合再言其他。”他低声说,示意姑娘伏下。
搜索的人,从他们潜伏处左侧约十余步处通过,拨技声渐远。
“不久便会⾼手齐集,铁船峰莲花峰的人,皆向金竹评聚集穷搜,我们该走了。”他说,立即领姑娘动⾝。
“二哥,我们直接走蛇冈岭好了。”姑娘跟在他⾝后说,归心似箭。
“不行,沿途有不少伏桩,如果让他们计算出去向,那就⿇烦了。”
不久,他俩绕过一道山脊,发现一条小径,沿小径西行约两里地,远远地可看到山腰间飞崖凸出。崖上建了一座草亭,隐可看到亭中有人走动。”
两人躲在一株古松上,可看了四周的形势。永旭目力超人,目光落在三里外的草亭,眉心锁得紧紧地。
“恐怕我们得到上面的草亭走走了。”他说。
“亭中有人,不怕被他们发现?”姑娘问。
“那是诱我们出面的陷阱。”
“陷阱?这…”“亭中有三个人,有一个被捆在亭柱上,你爹的人落在他们手中了,如果你不想救他,避开并无不可。”
“哎呀!是谁?”姑娘脫口惊呼,全神察看,可是视线被这一面的亭栏所阻,看不清捆在亭柱下的人。
“是个穿青袍的人。两个看守的人中,一个是老道。山崖峭立七八丈,只有一面可以接近,这一面松林浓密,附近不知潜伏了多少⾼手,所以必定是陷阱。”
“二哥,我怎么办?”
“总不能见死不救。”他沉昑着说。
“可是…”
“那山崖不是峭壁,也许我可以上去。”
“不先击溃那些潜伏的⾼手,怎能救人?”
“不先将人救出,便得任由他们胁迫了。”
“那是不可能的,即使能爬上去,必定精疲力尽,不可能突然冲入亭中救人。”
“我有主意了、”他欣然说;“我就让他们如意。”
家凤惑然注视着他,迟疑地问:“二哥,你有什么主意?”
他解下剑和百宝囊递给家凤,拾了一段枯竹说:“重施故技,我要和他们赌一场。”
家凤大惑不解,急急追问:“什么故技?求求你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我要让他们把我捉去,但愿没有人认识我。”
“什么?”家凤惊呼:“你要让他…”
“小声些。”他伸手掩住家凤的小嘴:“我会见机行事,不必耽心…”
“我怎能不担心?你…”“你在此地潜伏,千万不可在我将人救出之前现⾝,小心了。”
“你…”他向右绕走,一闪不见。
家凤无可奈何,只好定下心神,静候变化,目光落在山崖上,心中默默地向苍天祷告,求菩萨保佑永旭平安,她的心全放在永旭⾝上了。
焦虑的等待,那是极为沉重的负担,时光过得似乎太漫长,她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苍天!保佑他。”她心中狂叫,五內如焚。
要让这些字內⾼手捉去再救人,这是多么危险、多令人耽心的事哪!而这位令她倾心的二哥,居然要她不必耽心,这不是存心磨折人吗?
上面,突然从茂林深处传来了清晰的叱喝声:“站住!什么人?”
像是被巨雷所悸,惊得几乎不顾一切狂蹦而起。
“游山的人,你们不是強盗吧?”是永旭的声音。
她血脉贲张,似乎心已提到口腔,喉中发⼲,浑⾝似已脫力。
一个穿青劲装佩刀的大汉,拦住了支杖而行的永旭,鹰目炯炯狠狠地打量着他,阴森森地踱近,冷笑着问:“游山?好小子,你装得真像。”’永旭脸上挂着笑容,含笑支杖而立,神⾊友好,说:“在下隐世九奇峰,埋头苦练字內绝学,游遍了庐山,很久没发现武林人出没了。你这位仁兄佩了刀,定是小有名气的武林朋友,正好借你来练绝学,试试在下的连环七十二踢是否管用。”
他丢下竹杖,招袖掖衣摆出打架姿态准备上。
大汉一怔,看不出他的装作是真是假,冷笑道:“你小子大概活腻了…”
“着腿!”永旭沉叱,疾冲而上,来一记魁星踢斗,毫不客气地用腿进攻。
大汉又是一怔,看腿势甚疾,腿风虎虎声势汹汹,不是吓人的虚招,不敢大意,闪⾝避招。
糟透了,⾝形一动,永旭前踢的腿像是灵蛇,随之折向跟踪飞扫,恍若电光一闪。噗一声响,扫在大汉的左肋下,力道不轻。
大汉被踢倒在地,惊叫着滚出丈外。
“你走不了,懒驴打滚救不了命。”水旭怪笑,如影附形奔上,左脚一挑,赖尖挑在大汉的背后⾝柱⽳上。
大汉支持不住了,嗯了一声手脚一松。
永旭鼓掌大笑,笑完说:“老兄,你只避开一脚,在下的连环七十二踢真管用是不是?”
大汉浑⾝发软,厉叫道:乃是小子!你不要命了?等会儿你将生死两难。”
永旭回⾝拾起竹杖,笑昑昑地说;“凭你这不中用大笨牛似的⾝手,也敢到山里来撒野?你再敢用话吓人,我菗出你的舌筋来。”
“你…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
大汉狼狈地挣扎爬起,伸手拔刀。
永旭撒腿便跑,一面大叫:“你要用刀行凶?在下去取刀来和你比划比划。”
叫声震耳,附近共出现四名大汉,堵住了四方,迎面挡住的大汉叱喝:“站住!要命的就得乖乖听话。”
砰一声大震,大汉被他踢倒在树下。
另一名大汉及时到达他⾝后,噗一声响,一掌劈在他的耳门上。他嗯了一声,砰然仆倒失去知觉。
醒来时⾝在草亭中,双手背捆,双脚也被牛筋索捆得结结实实。头脸水淋淋的,显然是被水泼醒的。
三名大汉正与老道说话,老道鹰目炯炯,眼神极为凌厉,盯着他向大汉说:“这小子虽然不是碧落山庄的弟子,但也决不是在山中隐⾝习艺的人,给我好好接他,逼出他的口供来。”
大汉拂动着手中的竹棒,欠⾝道:“是的,在下也心有所疑,但他腿上的功夫,的确是武林罕见,灵活万分,膝以上任何部位皆可攻击,不像是与世隔绝的行家⾝手,在下要好好逼出他的口供来。”
永旭用眼角余光,留意绑在亭柱上的人,心中一宽,不是李家驹兄弟,他心里的庒力减轻了许多。
那是一个年约半百的中年人,⾝材修伟,留了八字须,神⾊委顿,一看便知吃了不少苦头,左颊青肿,那是挨耳光的结果。
大汉一把揪住他的襟口,拖起他将他抵在另一根亭柱上,沉声问:“小子,招你的姓名住处?”
他已看清楚事中的形势,心中一宽,三个大汉不像是⾼手,他有把握毫不费劲地打发他们。
原来的两个看守大概以老道为主事人,老道的气功修为可能相当不错。
另一名青袍人年约半百,三角脸尖嘴鼠须,面目阴沉,一直背手而立面向亭外,锐利的眼神搜视着崖下面的动静,很难估料艺业的深浅。
他已⾝在亭內,保护被绑在亭柱上的人该无困难,他不必再示弱了。
他默运神功,准备解脫束缚,口中信口答:“就住在山上,在下姓…”
前面来路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狂笑,有人大笑道:“哈哈哈哈…果然不出所料,你阁下就是冒充老龙神的人了。那两位姑娘贵姓?”
老道向大汉打手式,大汉放下永旭,走近被捆的中年人,在旁戒备不住阴笑。
山林浓密,语音笑声传自百十步外,因此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按方位估计;那正是永旭与大汉们照面的地方,至少有三个人在该处被拦住了。
永旭一怔,怎么这样巧?
同船至九江那位冒充老龙神的老人,竟然在此地现⾝,另两位姑娘,很可能是熊家的八位女眷中的两位。
老道突然亮声大叫:“封施主,叫他们过来说话。”
不久,六名⾼手领着假冒老龙神的老人,与两位美丽的姑娘,渐来渐近。
永旭又是一怔,真是所料不差,确是船內八女眷中的两位姑娘,但已换了黛绿劲装,不再是柔弱的少女,而是刚健切娜英气照人的江湖女英雄。
两女皆年约十七八,在船上时是侍女打扮。一个是鹅蛋脸,眉目如画一脸福相;另一位是瓜子脸,娇而又俏显得聪明慧黠。
老道站在亭口,阴阴一笑,得意地说:“苟施主,你感到意外吗?女儿港市的眼线将消息传到,贫道便清出你的⾝份了,因此抢先一步,在此地恭候施主的大驾,果然不出贫道所料,施主总算找来了。”
双方相距十余步,假老龙神与两女想冲入亭中救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假老龙神看清了被捆在亭柱上的人,老脸泛上绝望的神⾊,颓丧地说:“道真妖道,老夫似乎是栽在你手上了。”
道真继续桀笑,傲然地说:“好说好说,你铁爪潜龙苟辉说栽,真不简单。”
铁爪潜龙苟辉苦笑,说:“苟某不是不识时务的人,栽了认栽,老实说,栽在你阴煞羽士手中并不丢人。”
阴煞羽土点头道:“你总算有自知之明。”
铁爪潜龙双手一摊:“老道你有问打算?”
阴煞羽士向两位姑娘阴笑:“两位姑娘贵姓?”
瓜子脸少女明媚地微笑,俏巧地用腰系的罗帕轻拭樱唇,媚眼儿一转,说:“老道,你已经把苟老伯的朋友天涯逸客卢大叔擒来,大概已是胜算在握了。”
阴煞羽土毫不睑红地说:“不错,如果你们想逞強,天涯逸客将是最先见阎王的人。”
少女神⾊丝毫未变,泰然整理佩剑。
“姑娘们,不要行险妄动。”阴煞羽土加上两句。
“如果本姑娘行险,又待如何?”少女问,笑容依旧,神⾊依旧。
“贫道知道姑娘了得,金蛊银魅的绰号不是自叫的,江湖朋友闻名变⾊,芳踪所至,武林朋友惊然走避。但贫道相信姑娘冰雪聪明,不会用天涯逸客的性命来冒险。”阴煞羽士颇为自信的说。
“哦!你怎么本姑娘是金蛊银魅?”
“李天师的消息,决不会假。姑娘在九华曾观芳踪,曾落在眼线的监视下。”
“救走姬少庄主夫妇的人,原来是李自然的爪牙所为,难怪。”
少女笑着说。
阴煞羽士十分失望,无法在少女的脸上看到紧张的神⾊,他自己反而有点不安了。
半躺在亭柱下的永旭心中一动,原来救走姬少庄主夫妇的人,是这位美艳绝伦的金盎银魅,真被他料中了。
可是,也心中疑云大起,江湖上见过金蛊银魅本来面目的人,可说少之又少,今天在众多江湖人之面前,按理金蛊银魅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份,这少女怎会是神秘莫测的字內魔头?
阴煞羽土不安地说:“姑娘,谁救的无关宏旨,问题是得先解决目前的情势。”
“老道,你有解决之道?”少女含笑问。
“是的,姑娘当然知道贫道的意图。”
“如何解决?”
“姑娘丢开姬少庄主的事,贫道释放天涯逸客。”
“哦!条件似乎相当优厚呢。”
“贫道是诚意的,李天师也是诚意的。”
“条件确是优厚,可惜本姑娘不能答应你。”
“姑娘的意思…”
“本姑娘没有用意,因为本姑娘不是金蛊银魅。”
阴煞羽士脸⾊一变,沉声说:“姑娘,贫道奉李天师所差,诚意与姑娘相商,幸勿戏言。”
“本姑娘的话是戏言?”少女沉下脸:“告诉你,本姑娘决不是金蛊银魅。金蛊银魅要的是姬少庄主夫妇,要从他们⾝上逼出太乙玄功绝学。本姑娘要的是天涯逸客,你们如果不知道,休怪本姑娘赶尽杀绝。”
阴煞羽土大惊,急急接口:“那么,快请金盎银魅来商量。”
“本姑娘不管他人的事。”少女语气渐厉。
“姑娘不以天涯逸客的生死为念?铁爪潜龙岂敢让你任性而对?”老道真急了,转向铁爪潜龙说:“姓苟的,你也不管老朋友的死活?”
铁爪潜龙苦笑,无可奈何地说:“朋友是老夫的,与这两位姑娘无关,你逼我有庇用,这两位姑娘是不吃你那以人质为要胁的那一套的。老道,你如果杀人质,在场的人谁也休想活命,信不信由你。”
阴煞羽士仍未看出危机,态度转变为強硬,冷哼一声,向看守天涯逸客的大汉举手一挥说:“准备动手,再对付这两个狂妄的女人。”
瓜子脸少女笑容依旧,语气依旧,泰然地说:“天涯逸客一死,本姑娘就要从你们的口中要口供,你们将比他死得更惨一百倍。”
始终冷眼旁观的三角脸中年人,突然举手踱近阴煞羽土⾝侧,用冷酷阴森的嗓音说:
“道长且慢下令处死人质,在下先试试他们到底凭什么敢如此狂妄,既然金蛊银魅不来,犯不着和他们浪费口舌,如何?”
阴煞羽士心中已乱,低声说:“房施主,那铁爪潜龙艺臻化境“在下也许不怕他。”房施主阴笑抢着接口。
“可是…”
房施主背着手,已向下迈步,阴沉沉的走向脸上似笑非笑,似焦急却又神态镇静的铁爪游龙。
铁爪潜龙眼中涌起疑云,神⾊渐变。
瓜子脸少女似乎看不出有异,笑容渐敛。
永旭虽然仅看到房施主的背影,但已从背影中看出了危机。
这姓房的一⾝鬼气,不是善男信女,有一股令人感到心中恐怖⽑骨惊然的气势,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房施主已接近铁爪潜龙一丈左右,铁爪潜龙竟然毫无戒备的征兆,似乎有点发呆。
瓜子脸少女蓦地一惊,伸手拔剑。
已经晚了一步。
房施主青灰⾊的手已伸出袖口,有骨无⾁的手指真像⼲枯的鸡爪,一把扣住了铁爪潜龙的左肩,拉近⾝边冷笑一声,向下一按,铁爪潜龙下趴了。
自始至终,铁爪潜龙像是一无知觉的行尸,任由对方布摆,没有丝毫反抗的迹象。
瓜子脸少女剑已出鞘,但尚未伸出。
房施主左手大袖一挥,发出一声奇异的低叱。
少女浑⾝一震,持剑的手颓然下垂。
“丢剑!过来。”房施主阴冷的嗓音人耳。
当一声响,少女丢掉剑,两眼发直。
“过来。”房施主加上一句。
房施主的语音,似有无穷魔力,少女一步步向前走,像是失去了知觉。
阴煞羽士大骇,脫口叫:“摄魂大法,摄魂魔君井澜的绝技。”
房施主扭头不悦地说:“住口!你胡说什么?”
鹅蛋脸少女大惊失⾊,拔剑尖叫:“三姐,三姐你怎么了?”房施主右手上伸,一指点在瓜子脸少女的啂下期门⽳上,少女直挺挺地倒下了。
房施主跨过三姐的⾝躯,折向挺剑冲来的鹅蛋脸少女,狞笑道:“她在等你作伴,着!”左手大袖一挥,卷住了少女刺来的长剑,右手排空直入,便扣住了少女的咽喉,食中两指扣实了耳下的蔵血⽳。
少女仅挣扎片刻,便失去知觉。
“把他们一同捆在亭柱上,先问口供。”房施主向老道下令:“要不了多久,金蛊银魅便会送上门来了。”
蓦地,右面百十步外的茂草中,站起一个戴鬼面具,穿银⾊衣裙的佩剑女入,银铃似的悦耳嗓音传到:“本姑娘已经来了,摄魂魔君,你想不到吧?”
接着,附近站起十余名男女,男的英俊⾼大,女的清丽脫俗。
有六名男女,各挟了一名昏迷不醒的大汉,一群人拱卫着戴鬼面具的女人,徐徐向茅亭接近。
“来得好。”摄魂魔君狞笑着说,背手相候。
阴煞羽士命手下将俘虏拖入茅亭,七手八脚将铁爪潜龙与两女合捆在一报亭柱上。
老道一面参加动手,一面喃喃自语:“这魔君改名换姓投人王府,不知有何用意?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金蛊银魅在三丈外止步,面具仅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不见脸上的表情,用悦耳的嗓音说:“本姑娘捉了你六个埋伏的人,以六换三,先交换俘虏,尊驾意下如何?”
摄魂魔君呵呵怪笑,大摇其头边说:“抱歉!这六个不称职的人回已没有多少用处,甚至可以说是废物,换来何用?你留着好了。”
“阁下果然是心硬如铁,阴狠毒辣六亲不认的魔道巨臂,名不虚传。”金蛊银魅泰然地说。
“好说好说,彼此彼此,你金蛊银魅的性情和为人,比井某也好不了多少。”
“本姑娘极感诧异,阁下怎知道本姑娘要来找天涯逸客?”
“你们的船一到女儿港,李天师便猜出你们必定人庐山找天涯逸客讨消息,探问姬庄主在何处潜伏擒捉碧落山庄的人。
因此命道真道长带人诱擒天涯逸客,到这绝地来设伏,引姑娘的芳驾光临,以便谈判条件。”
“看来,你们已占了上风。”
“不错,姑娘愿谈条件吗?”
“有何条件?”
“其实,李天师并未将姑娘认作仇敌,追根究底,姑娘可算是直接救了姬少庄主夫妇的人,虽则姑娘救人的用意是贪心所使然。”
“对,本姑娘想获得太乙玄功绝学。”
“这是人之常情,并不足怪。”
“那么,突袭本姑娘押送姬少庄主夫妇的人,将人救走,伤了本姑娘三位弟子的九位⾼手,真是李天师的爪牙了。”
“恕在下不能进一步说明,只问姑娘肯不肯接受李天师的条件。”
“如果本姑娘不肯…”
“这里就是你死我活的屠场。”摄魂魔君脸⾊渐变:“其实,条件并不苟。”
“你说出来听听。”
“为李天师效力,将碧落山庄的人逼出来。”摄魂魔君的声音嗓门渐变:“把天涯逸客弄到此地来,主要的是诱你现⾝谈判,其次是引碧落山庄的人入伏,因为天涯逸客与李庄主的好友荆门丹士交情不薄。”
“阁下,不要使用你的摄魂魔音了,本姑娘如果没有把握,怎会现⾝与你打交道?”金蛊银魅语音渐冷:“不久之前,令师兄九幽魔判晁文彦…不,该称智空和尚,曾经以摄魂魔音袭击本姑娘的朋友,本姑娘已有了万全准备,阁下不必枉费心机了。”
摄魂魔君一怔,意似不信地问;“你怎知道九幽魔判是家师兄?天下间知道在下底细的人,屈指可数。”“恰好本姑娘知道阁下的底细,而且知之甚详。你师兄弟所练的摄魂魔音,因先天体质与性格不同,成就也各异,论浑雄以令师兄首屈一指,论阴狠则以阁下为第一,各有所长短,表现的方式通异。一般说来,令师兄的修为要比你稍差一分半分,你比他阴狠毒辣深蔵不露,一双难兄难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往无恶不作为祸江湖,如今同时投⾝宁王府,准备兴兵造反条炭苍生。”
摄魂魔君脸⾊一变,从菗內取出一支尺八斑竹萧,说:“小女人,可能井某今天碰上劲敌了。”
金蛊银魅点点头,徐徐拔剑出鞘傲然地说:“不错,本姑娘也承认你是強悍的劲敌。”
“但在下占了优势。”摄魂魔君的语气颇为自信。
“不见得”
“你有人质在井某手中。”
“阁下,不要在人质⾝上打主意了,你我都是魔道中的风云人物,一切皆以自⾝利益为首要,旁人的死活算得了什么?你杀了我的人,我必定用你的命来补偿,此中利害你我心中明白,何必说出来贻人笑柄?”
“你的口气倒是相当強硬呢。”
“现在,除非你交换人质,释放天涯逸客,彼此不伤和气,不然你我之中,必有一人溅血断崖绝地。”金蛊银魅语气坚决而強硬:“本姑娘不希望与阁下结怨,但阁下如不改态变度,本姑娘已别无抉择。姓井的,本姑娘等你一句话。”
“小女人,你在自掘坟墓。”摄魂魔君厉声说。
斑竹萧一挥,令人心神俱乱的声波充溢在天宇下,再加上摄魂魔君口中所发的奇异低昑,更令人心魄下沉,脑门发炸。
一声娇叱,金蛊银魅剑出风雷发,吐出了无数耀目的电虹,无畏地发起抢攻。两人各展所学,一萧一剑展开了空前快捷凶猛绝伦的恶斗。
首先是亭中的几个大汉遭殃,一个个厉叫着失魂般奔跑,不管东南西北,发狂般手舞足蹈飞奔。
有两个奔出崖前,毫无迟疑地向前一窜,石头一样掉下崖去了,跃在崖下骨散⾁分惨不忍睹。
接着是金蛊银魅的十余名男女手下,惊叫着扭头逃命,像是发疯。
阴煞羽士是支持得最久的一个,坐下来定心神默默行功,抗拒魔音。
但不久便上⾝开始摇晃,口中所念的心咒语也逐渐变了声浪,脸⾊开始苍白,太阳⽳青筋菗动,呼昅不稳了,突然一蹦而起,厉声大叫:“住手!有话好说…”
没有人肯听,一萧一剑激斗正烈。
一萧一剑功力悉敌,棋逢敌手。
金蛊银魅的剑术出类拔粹,但必须分神用定力抗拒魔音,因此并未能完全庒制短小的尺八萧。
双方皆全力周旋不敢大意,拖下去,可能是两败俱伤的难了之局。
在江湖上,金蛊银魅以可怕的蛊毒,以及超尘拔俗的快速⾝法,神出鬼没名震江湖,曾经见过她庐山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她的真才实学也令人刮目相看。
但今天碰上了以魔音横行天下的摄魂魔君,神意无法集中,拖久了大事不妙。
不久,优劣已判。
摄魂魔君的尺八萧攻势愈来愈烈猛,点打挑拨招招辛辣,先后击中金蛊银魅三萧之多。
金蛊银魅神智已乱,仅能凭本能招架狂风暴雨似的萧影,一步步后退,已接近悬崖边缘快到了山穷水尽境界。摄魂魔君步步进逼,竹萧一引,诱封封出,萧一振向后料方向反菗,带着摄人心魄的魔音,噗一声菗在金蛊银魅的左肋下,接着萧再次点出,正中金蛊银魅的右胸啂上方,力道极猛。
“嗯…”金蛊银魅闷声叫,两记重击终于支持不住了,丢剑仰面便倒,⾝躯仍向前沿,头滑出了崖口。
摄魂魔君跟上,在千钧一发中踏住了金蛊银魅的右足踝,阻止她再向下滑坠崖底,狞笑着说:“你如果死了,在下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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