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贪宝助逆
“本姑娘要求合作,你明⽩本姑娘的意思。”
“不!”千手韦狂叫:“你在断送我朱家一门老少,你…”“你如果拒绝合作,今晚你一门老少便会断送掉。”红⾐女郞厉声说:“我等你一句话,是或否便决定了一切,说!”
“光荣战死,比上法场聇辱地死強一万倍。”千手韦陀厉吼:“老夫仍可一拚,不是你就是我!”
声落,人狂疯上扑,降魔杵风雷俱发,杵起处电芒破空而飞,左手打出各式各样暗器,右手菗底也有暗器贴杵飞出。
其他的人,也怒吼着奋勇抢攻。
红影乍隐乍现,七个女人几乎在同一瞬间退出书房门外,暗器全部落空,⾝法奇快绝伦,显然事先对千手韦陀已有彻底的了解,先避锋芒消耗对方的暗器,并不急于接斗,混战讨不了好。
房门外是幽雅的小院子,人闪在门后,暗器便失去作用,各种暗器呼啸着飞出门外出。
花花太岁爬伏在地,就此一伏不起。
千手韦陀第一个冲出。廊柱悬有灯笼,院子里明亮。他看不见其他各女,只看到押花花太岁⼊室的秋姑娘,站在院中等他,手中的承影剑光影朦胧,凤目像夜午明星,脸上杀气腾腾。
“你还来得及改态变度。”姑娘亮剑叫。
“你该死!”他怒吼,降魔杵向前一指。
姑娘斜滑八尺,杵尖出的三枚针形细小暗器几乎擦⾝左而过,好险!
屋顶的檐口,潜伏着一个女人,纤手一拂,一枚金钗电而出,一闪即没,没人千手韦陀的背心。
千手韦陀正向前发招,杵发天雷震妖,挟雷霆万钧之威斜劈而下,同时左手也发暗器取敌中下盘。
秋姑娘飞跃而起,有如火凤冲天。杵落空,暗器也落了空。
千手韦陀嗯了一声,刹不住冲势,砰一声大震,沉重的降魔杵打⼊地中近尺,人也向前一栽。
火凤自天而降,无坚不摧的承影剑,毫无阻滞地贯⼊千手韦陀的背心。
“不留活口!”红⾐女郞娇叫,一剑穿贯了朱虎的腹小,旋⾝又接住了另一名壮汉,手下绝情。
主脑人物已死,用不着再费心降伏其他的人了,灭口势在必行。其余九个女魔,大杀屠惊心动魄。
从此,尚义门在江湖除名。
朱庄二十余名武林⾼手被杀的事,在济南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据妇孺奴仆口中传出的消息,那晚袭击朱庄的除了一些红⾐女人外,还有不少青⾐男人,负责封锁庄中各处,阻止没带刀剑的人外出探视。
谣言在市面传播,沸沸扬扬越传越离谱。因此,有些人心中有数,为了自⾝的全安,不得不加強防范,以免重蹈朱庄的覆辙。
楼二爷楼明德,从历山门外的别墅迁回城內,城內比较全安些。他的家在大明湖东南角的永清坊,那是一座三进院有屋十余间的旧宅,附近皆是大户人家的宅院,算是⾼级的住宅区,虽然不是府城有名的地段,至少这一带的宅主人,都是本城的名流。
楼二爷楼明德,绰号叫剑无情,济南三杰中排名第二,兄弟排行也是二老,所以别人尊称他为楼二爷。
在江湖道上,剑无情的名号虽然比不上千手韦陀响亮,但为人四海,人缘甚佳,所结的朋友品流复杂,潜势力也似乎比千手韦陀要大些。
他是个相当敏感的人,品流复杂的朋友,可以供给他一些旁人不易获得的奇闻秘辛,游广也是他成为“杰”的本钱和基。
本来,他很少回城住宿,住在城外活动比较自由些,走动也方便。可是,他不得不回城避避风头。
老宅附近的大户,皆聘有保镖护院,街上夜间有民壮与巡捕巡查,有更夫报更看望,比城外全安得多,连鼠窃也很少在夜晚活动。
朱庄惨案已过了三天,官府缉凶的工作毫无头绪。
楼二爷是很小心的,十余名健仆轮流值更,每三人为一组,每组值班一个更。他自己在三更夜行人活动的时刻內,佩上剑亲自巡视各处,严防意外发生,小心翼翼时时提防。
三更将尽,他从东院的耳房前经过,突然听到黑漆的房內,传出一声低柔的轻笑。
东院没有亲友寄宿,耳房本来作为寄宿亲友的內眷们,游戏消遣的起居间,怎会有人?
他悄然贴近窗下,凝神倾听动静。
笑声已杏,寂然无声。是女人的笑声,他不会听错。
是狐仙,他有点⽑骨惊然的感觉。
当然他不相信狐仙妖魅一类鬼话,世间如果真的鬼神明明,哪会有兵灾火劫如许人间惨事发生?这世间必定比现在更可爱多了。
是婢女在偷!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婢女偷,在大户人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问题出在做主人的能否容忍。当然,任何一家的家规,也不许婢女偷。
他剑无情不是一个能容忍婢女愉的人,因为他楼二爷不是好⾊之徒。至少,他不希望外人误会婢女的肚子通货膨,与他剑无情有关。
⽑骨惊然的感觉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愤怒。他离开小窗,摄⾜到达东厅,厅门是虚挠的,在他手下无声而启。厅中黑沉沉,但并不妨碍他行走。
耳房在东角,必须从厅后的正房绕出,耳房有窗,但没有通向院子的门,门是从正房外的廊道开启的。
拍一声响,他碰倒了一张椅。
他站住了,这怎么可能?厅中家俱放置的格局他一清二楚,这里怎会有椅挡路?
“该死的偷懒奴才,我要菗他一百⽪鞭。”他愤怒地自言自语,以为是负责整理的仆人偷懒马虎,打扫之后没将家俱放回原位。
蓦地,他又听到轻笑声。
他反应超人,⾝形下挫,快速地贴壁戒备,手按上了剑把。
“什么人?”他沉叱。
那轻笑声他不陌生,正是从耳房宮维內透出的同样笑声,女人的笑声。
他嗅到一丝幽香,一种属于女专用、品流相当⾼的脂粉香,或者是熏⾐香。
“堂上坐。”黑暗中传来悦耳的女人嗓音:“这是你的家,堂上有你的座位。”
⽑骨惊然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为何才搬回城內的,所以首先便想起令朱庄毁灭的红⾐女人。
“你们也想用女⾊来在下吗?”他強定心神问,徐徐悄然拔剑。
“你剑无情不好女⾊,众所周知。”悦耳的语气并无挪揄的成份:“向一个不好女⾊的人,用女⾊去引,那会成功吗?你也未免太小看人了。”
“那你…”火折子乍响,火焰一跳。
这是一幅相当动人的画面,漆黑的空旷厅堂中,火光一闪,一位明照人,风华绝代的穿⽔湖绿衫裙少女,那么柔和地、雅致地点燃烛台上的大烛,那美丽的面庞绽放着恬静的微笑,那温柔的目光充満超脫的喜悦神情。
烛光似乎形成一团圣洁的圆光,衬得少女的形象更为突出,更为鲜明可爱。
他呆了一呆,顿时忘却眼前的危机。
不是红⾐女人,不是江湖上最神秘、最可怕的火凤密谍。
此情此景,显得世间那么美好,没有杀机,没有谋,没有丑恶“好美,好安祥!”他不自觉地轻呼:“我第一次发现烛光是多么的可爱,烛光下的无琊少女是这么的动人。”
“谢谢你的赞赏。”少女熄了火折子:“今夕复何夕,对此共烛光。”
“姑娘贵姓芳名?”
“妾姓秋,小名素华。”
他一怔,心中一跳,不祥的预感,像舂雷般震撼着他,⽑骨惊然的感觉又回来了。
“德平县有一位武林豪杰,姓秋。”他说:“惊鸿一剑秋茂彦,有一位女儿…”
“那就是我,秋素华。”
“秋茂彦参加了响马…”
“我也是。”
“你…”纱巾一拂,火凤凰在烛光中飞舞。
“火凤密谍!”他如中电殛,几乎惊跳起来。
“楼二爷,坐下来谈谈。”秋姑娘赫然以主人自居。
“在下和你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他一面运劝戒备:“在下对打天下成王败寇的玩意,丝毫不感趣兴,不必枉费心机。”
“楼二爷,你不觉得成王败寇,正是我辈最轰轰烈烈的英雄事业吗?我不必和你说什么大道理,天下间千千万万穷苦百姓跟我们走,就是最佳的证明。”
“我并不穷,我活得很如意…”
“问题是,一旦起,⽟石俱焚,你所安享的东西将全化为乌有。更严重的是,你这种人,正是官府瞩目、怀疑、防范的对象,风声稍一不对,你就是他们急拔除的眼中钉⾁中刺。
我告诉你,家⽗就是在这种恶劣情势下,不明不⽩被他们杀害的。等到那时候,你想反抗已经来不及了。为保有你的一切,你必须攘臂而起,与其任人宰割,不如轰轰烈烈创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鬼话…”
“你明⽩这是肺腑之言。”秋姑娘冷笑:“⽩⾐神兵一到,你只不过是一个提刀守城的民壮小丁勇,你再英雄也无法发挥长才,这就是你唯一可做的事:等死!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平时不会有人来找你,一旦神兵临境,你只要替我们做內应,女子金帛,任你子取予求。济南各大户的蔵珍,以及齐王府內的宝蔵,你将是第一个有权有机会先取得的第一个人。”
“哼!你要我相信你的鬼话吗?”他口中说得语气坚决,其实心中已动。
“是不是鬼话,用不着我多加解释。⽩⾐神兵不一定会来,也不能预先策划从何方何时来,当然我们不能空口说⽩话毫无代价地要求你合作。”秋姑娘击掌二下:“所以,本姑娘带来一些信物,作为聘请阁下的礼品,这就请阁下过目。”
一名侍女打扮的女郞,轻盈地自从堂掀帘而出,手中捧着一具拜匣,微笑着放在案上,顺手打开匣盖,然后轻盈地消失在原处。
烛光下,宝气珠光耀目。
“你知道我们在大內安置有人。”秋姑娘指指拜匣:“这是来自大內的十⾊奇珍,每一件皆世无其匹。楼二爷的嗜好是搜集奇珍异宝,但世人知者屈指可数。十⾊奇珍价值连城,换尊驾无价一诺,请过目。”
投其所好,无往而不利。
千手韦陀的三子花花太岁好⾊,以⾊相本来是成功的,没料到千手韦陀好⾊的程度,没有花花太岁強烈,也怕上法场被抄家灭门,以致功败垂成。
剑无情嗜好搜集奇珍异宝,这里就有十⾊来自大內宝库的异宝奇珍。
“来看看吧!”秋姑娘嫣然一笑促驾:“生意不成仁义在,就算你我在做一笔生意好了,不谈英雄事业,不谈割地封王。”
剑无情⾝不由己,缓步上堂,心中一阵怦然,眼中出现贪婪的光芒,但并未撤除戒心,剑隐肘后小心翼翼,随时皆可能出剑自保。
十件宝石珠钻饰物,珠光宝气耀目生花。一个嗜好搜集奇珍异宝的人,必定是珍宝鉴赏的行家,只消略一审视,便知道珍宝的价值了。收蔵家不在乎价值,而着重在收蔵,只要能弄到手,任何手段也可以施展出来。
他心中发出一声自己有数的惊叹,几乎呼出声。但他是个善于控制表面情绪的人,尽管內心欣喜狂,而脸上的神情却控制得很好,神⾊平静,举动从容。
“确是珍品。”他平静的说:“在下相信确是出自大內宝库,而不是天下各地劫掠而获的。”
“你是行家,楼二爷。”
“如果在下拒绝收受呢?”
“楼二爷,你不会拒绝的,你是豪杰,豪杰都是聪明的人。”秋姑娘亲切地说,像在和老朋友聊天:“千手韦陀虽然也是豪杰,而且是济南三杰之首,可惜不太聪明,结果误了人,害了自己。真的,他一点也不聪明,甚至愚蠢。”
“秋姑娘,令尊在飞龙秘队是何地位?”剑无情另起话题。
“楼二爷如果对名位权势有趣兴,大元帅一定会给予楼二爷统率方面的大权。”
“不!在下对名位权势没有胃口。”
“很难说哦!当你掌握到充⾜的实力,就会明⽩权势也是相当人的。要是不信,你只要用些心机,把千手韦陀的基业接收过来,人一多,一呼百喏唯我独尊,那时,我相信二爷搜集奇珍异宝的嗜好,会有所改变的,因为奇珍异宝自会有人奉送,你会对权势着的。”
“改变嗜好是不容易的。姑娘。”
“楼二爷是笑纳了?”秋姑娘不想多夹,指指十⾊奇珍重话正题。
“在下答应了。”他肯定地回答。
“谨代表飞龙秘队全体兄弟姐妹,致上衷忱谢意。”
“还有其他条件吗?”
“没有余带条件,只希望楼二爷暗中培植实力,严防走漏风声。神兵距城百里,自会有人前来与二爷联络,策划工作事宜,平时二爷想找我们,恐怕也难如愿。祝二爷工作顺利,告辞了。”
“且慢!”
“二爷还有事?”
“你不怕我食言,甚至出卖你们?”
“啃!楼二爷,你以为火凤密谋是善男信女吗?”秋姑娘轻笑:“曾经有人试过,结果谁也不会成功,报复之惨,楼二爷,这是可想而知的。”
“你们有报复的实力吗?”
“有,而且极为強大。”
“在下不相信传闻,只相信事实。秋姑娘,令尊惊鸿一剑是武林风云人物,剑术通玄,字內罕逢敌手。”
“二爷夸奖。”
“姑娘家传绝学,剑术想必青出于蓝。”
“小有所成,不敢自夸。”
“在下的匪号是剑无情。”
“剑出不留情,尊号在江湖极具震撼力。”
“区区不才,自不量力,想领教姑娘几招天下闻名的惊鸿剑术以长见识,姑娘可肯赐教?”
赐教肯是不肯?他已退下堂,冷然亮剑相候,不由姑娘不肯。
秋姑娘击掌三下,徐徐起立离座。
堂后出来了另一名待女,奉上她的承影剑默默退去。
剑无情暗暗心惊,他心中雪亮,今晚,他已经不是这里的主人,对方已占领了这处地方反客为主。到底来了多少人,他无法估计,反正不会少,事先他竟毫无所知,他算是栽定了,对方如果志在杀他而不需要利用他,恐怕这里已经成了屠场啦!
想起来他就不寒而栗,朱庄的毁灭,就是⾎淋淋的教训,他真庆幸自己能当机立断,接受条件保全了自己。
秋姑娘将剑揷在带上,裙袂飘飘中,到达堂下俏立在下首。
“妾献丑。”秋姑娘含笑行礼:“如果见笑大家,二爷请不吝指正。”
“好说好说,姑娘请不必客气。”他回了礼,话说客气,眼中却杀气怒涌。
情势非常的暖昧,既不是印证较技以武会友,也不是生死相拚,真刀真剑相见,你死我活的危险,与生死相拚并无多少分别,谁死谁倒相。
“放肆了!”姑娘拔剑亮剑。
看到朦胧的剑光,剑无情心中一懔。
“好剑!”他脫口叫,锐气消失了一半。
“还好,相当锋利。”姑娘笑笑:“除非二爷的內功御剑比妾強一倍以上,请不要硬接锋刃,以免损伤二爷的剑。”
“承告了。”他亮剑拉开马步。
姑娘先前占下首,就是表示尊敬对方,论年岁,姑娘该以晚辈自居。既然自认是晚辈,就有先攻的优先权。假使是较技印证,长辈是不可以在攻势未止之前反击的,只能封架防守,直至主客易势方能回敬。
而长辈进攻时,晚辈却可从防守中找机会反击,做长辈的人当然吃亏,长辈可不是好当的。
现在不是印证较技,姑娘占了下首就取得了主攻权,而剑无情可以不讲究风度,姑娘一出手他就可以反击,所以情势与决斗是一样的。
姑娘是名门之后,家学渊源,声威已具。剑无情也是名家,双方皆保持风度,中规中矩亮剑、行礼、退步、就位、发虚招…
一声低叱,姑娘发起烈猛的攻击,三虚招之后,她的剑势骤变,一招银河飞虹无畏地走中宮強行楔⼊,倏忽隐现的剑虹连续呑吐,势如排山倒海。
剑无情沉着地封架,避免锋刃接触,失去全力发挥的机会。起初他还不在意,认为姑娘即使仗宝剑助威,也占不了便宜,他对自己的剑术相当自负。
可是,三招之后,姑娘的剑招又变,变得更快速更狂野也更为奇奥,每一剑皆排空切⼊,剑剑指向他的胁要害,怎么闪避也摆脫不了连续紧楔不舍的电虹,也封不住无孔不久的剑芒,被得八方闪退,陷⼊完全挨打的困境,毫无还手的机会,开始手忙脚啦!
显然,秋姑娘并不想要他的命。
一阵烈猛的強攻紧庒,把他通⼊了厅角的死境。
“挣挣挣…”他狂疯地封架,最后发觉⾝后已无退路,也无法突破急而来的重重剑山从左右移位,急出一⾝冷汗。
“锋!”在千钧一发中,他封开指向右肋的一剑,正想向左移位。
电虹再现,彻骨奇寒的剑气及体。被封偏的电虹不知是如何重新取得中宮位置的?那是不可能的事,但确是发生了,电虹排空直⼊,一发即至。
“我接不下你十招!”他惊恐地说,剑无力地下垂,额上冷汗直流。
承影剑锋利的剑尖,点在他的右上。
“仗宝剑之威而已。承让了,楼二爷。”秋姑娘神定气困,撤剑后退。
“与宝剑无关。”他收剑沮丧地说:“我封不住你快速绝伦的剑势。姑娘,你用的不是惊鸿剑术。”
“前三招是的。”秋姑娘收剑⼊鞘:“先⽗也知道,惊鸿剑术还不能登大雅之堂,快速有余而強劲不⾜,难与当代剑术名家分庭抗礼。”
“姑娘的师承是…”
“恕难奉告。二爷珍重,告辞了。”
“秋姑娘…”
但见淡绿⾊的⾝影一闪即逝,翩若惊鸿消失在黑暗的厅外。
他骇然一震,倒菗一口凉气。
“老天,她如果存心杀我,我…”他惊骇地向厅外自语:“我…我好险!”
他完全失去反抗的意识,唯一的念头是死心塌地听任对方的驱策。
案上,十⾊珍宝在烛光下,反出夺目的光华,说明今晚他的遭遇是实真的。
珍宝是他望渴的,命也是他珍惜的。现在,他两样都拥有了,至少目前他确是实真的拥有了。
午后不久,灵泉庵西面不远的一座大宅中。
这里是城中的名胜区,灵泉庵中,有济南七十二名泉中的金线泉,附近没有市街,算是一处良好的住宅区,也是一处并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后院的內堂中,秋姑娘换穿了翠蓝⾊彩裙,由于⾊泽鲜明,她的外表也显得活泼明朗些。肌肤红润的美丽小姑娘,穿哪一种颜⾊的衫裙都好看。
翠蓝与朱红属于不同的⾊系,一冷一热质迥异,但穿在她⾝上,各有特⾊各有情调,毫无不调和的感觉。
除了跟随她的两侍女之外,对面坐着换穿了月⽩衫裙的李慧慧。这位体人的美丽女郞,不穿红改穿⽩同样出⾊。
“大姐传来口信。”李慧慧郑重地说:“咱们的计划,有了大幅度的变更。”
“临时改变计划,适宜吗?”秋素华柳眉深锁:“另行准备,有如另起炉灶。”
“有些事,需要临机应变的。”
“哦!如何更改?”
“准备离开济南,详情以后我再告诉你。”
“离开济南?二姐,这里的事…”
“这里的事,已由大总领派人接手。”
“这…”“由于收服剑无情的事,办得非常顺利,因此,大总领认为,必需进行另一桩他久已准备进行的大计。”
“久已准备进行的大计?”
“是的,那就是全力进行昅收在武林中,具有強大号召力的⾼手名宿共襄盛举,不必局限于大军所向的经路,改向天下各地普通发展。
“哦!二姐,那…我们不是减少支援的人手了?”
“这倒不用担心,反而可以获得大总领全力支援。你们好好准备,明天一早就动⾝南下。”
“南下,要往何处去?”
“泰山梅官。”
“梅宮?梅宮是什么地方?”
“武林最神秘的地方,字內三魔之一的大龙卷花云龙的魔宮。大龙卷威震天下,有他出面站在我们一边,登⾼一呼,必定群雄慑伏。在中途,顺便办一件复仇的事。大姐已在今晨动⾝先到前面部署,我们明早启程。”
“哦,我听家⽗说过大龙卷的事,但所知有限…”
“以后你会知道得很多。”李慧慧打断她的话:“因为我们将和他发生正面的冲突。对敌人的底细,知道得越详尽越多胜算。”
“要发生冲突?”
“是的,如果他不肯跟我们合作,冲突是无可避免的,咱们是志在必得。哦!动⾝之前,切记不要到外面走。”
李慧慧临行小心叮咛。
乾坤手的伤势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在舒云细心的治理下,很快地复元,腔內没有积⾎待清,治疗并不困难,何况舒云的金创药和拨毒丹九,都是第一流的灵丹妙药,创口不恶化,调治便容易多了。
他们在一处农庄借宿,第三天,舒云便雇了两个人,做了担架,抬了乾坤手动⾝前往济南,希望尽快离开这兵荒马的地方。
乾坤手本来坚持自己可以走路,但舒云却认为万一创口崩裂,后果可怕,用担架抬走全安得多,而且抬着走事实上比乾坤手自己走要快些。
到济南有两天脚程,第一天平安无事,当晚在临邑南面三十里的古城集投宿。这一带已看不到烽火的痕迹,乡民对兵灾毫不在意,沿途全是零星的穷乡僻集,没有什么好抢的,兵或匪即使过境,也是来去匆匆,本不愿在中途驻扎逗留。
古城集距济南⾜有一百一十里,脚程必须加快些,而且中午炎热如焚,得找地方歇息一个时辰以上,所以五更未尽,便需摸黑上路。
离集十里左右,东天曙光初现。
舒云傍着担架而行,两位肩夫脚下相当俐落,健步如飞向南攒赶。虽然不是官道,但仍然宽阔平坦,平时有车马行走,目下却罕见车马的踪迹,行旅稀少,走了十余里,不见半个行旅,颇为寂寞。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齐叔。”他向乾坤手说。
“小子,有什么不对?”乾坤手有点惑。
“小侄认为,他们不会就此罢手。”
“你大概疑心生暗鬼。”乾坤手不同意他的猜想:“你离开德平,不再过问他们的事,他们已成功了一半,还能不罢手?昨天平安无事,毫无异兆,就是最好的说明,你可不要疑神疑鬼自找⿇烦。”
“齐叔,别忘了,我们是离城南下才受到伏击的,我们离开南下显然犯了他们的忌讳。
我想他们志在阻止我们前往济南,不达目的决不会里手。”
“你的意思…”
“今天将是决定的一天,他们必定倾全力阻止我们南下。”
“唔!你小子很有见地。”
“但愿我料想错误。”
“你你不说倒好,我越想越觉得⽑骨惊然。说吧!你可有万全的打算?”
“世间没有万全的事,齐叔。”
“说说看。”
“多花一天工夫。”
“哦!对,值得的,小子。”
“好,趁天⾊未明,正好及早打算。”
三丈宽的寂寞小河,流经这一带寂寞的荒野,河上架了一座三丈长的寂寞小桥。
但桥南北的杂树丛生荒野却不寂寞,三十余匹健马分散在各处蔵匿,多加了马嚼,因此马不能发出嘶鸣,这是骑兵常用的方法,一种奇袭时保持肃静的方法。
⽇上三竿,辰牌将逝。
大道空,鬼影俱无。
不久,北面三里外大道折向处,出现了人影。
桥中段的桥栏,也出现一个孤零零的人影,坐在四尺⾼的栏顶,扭头悠然注视着缓缓流动的浑浊河⽔。
这人穿一⾝灰袍,四十岁上下,⾝材壮实,佩了一把古⾊斑斓的长剑,一看便知不是附近的村民,也不是旅客。
北面来的旅客,越来越近。
是舒云,和两位肩夫,担架上有人。
舒云早就看到桥上有人,领先踏上桥头。他的包裹仍然挂在胁下,连鞘剑揷在带上、轩昂的气概颇具威严,想计算他的人,真需有过人的武功和胆气。
坐在栏上脸向外的中年人,突然扭转头滑下桥栏,鹰目中出现冷的笑意。
“算算来老弟也该来了。”中年人颔首打招呼:“两个时辰仅赶了四十里。但以老弟所雇的肩夫来说,他们已经够快了。”
舒云伸手阻止担架往前走,再挥手要担架退至桥头右侧的大树下歇肩。
“呵呵!在此地有人知道在下姓宋,如果事先心理上没有准备,一定会摸不着头脑。”
舒云在桥头止步大笑着说:“老兄,等得很辛苦吧?”
“等的人不会辛苦,以逸待劳占了些便宜。”
“但等得心焦,比赶路的人好不了多少。呵呵!老兄有何见教”
“老弟要前往住…”
“济南,追查有关惊鸿一剑的事,你老兄应该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宋老弟,惊鸿一剑的事已经结束,一了百了,人死如灯灭,查什么呢?放手吧!犯不着,老弟。”
“话不能这样说,老兄。武林人天生牛脾气骨头,办事不办得有始有终不肯罢手,不会半途而废怕死怕事,这也是武林人可爱的一面。”
“武林人也知时势,明利害。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的命,毕竟比管闲事重要。来人哪!”
桥右侧的矮树丛⾰中,轻盈地走出一位明照人的绝⾊女郞,手中择了一只方形青布包裹,走上桥在桥中心止步,放下包裹开解结,露出一只一尺见方的漆金雕花首饰盒,掀开盒盖退在一旁嫣然微笑,笑容极为动人,一双⽔汪汪的媚目,默默含情地凝视着神⾊泰然,气慨不凡无所畏惧的舒云。
光下,盒中二十余件珍饰,反出夺目的光华,珠光宝气令人目眩。
“咱们对你老弟曾经作过一番调查,可惜一无所获。”中年人沉静的说:“连你的姓名也不知是真是假,江湖道上,从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因此,无法知道老弟你的为人和格。”
“我来舒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不管你是何来路,在下认为,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活着,所追求的不外乎名与⾊。”中年人指指珍宝盒和美女郞:“说通俗些,酒⾊财气。老弟如果要,可以另外商谈。
现在,以这些价值十万的珍宝,与这位国⾊天香的小姑娘,和你、乾坤手、两位雇请的肩夫四条命,换阁下转回德平或德州,不要管咱们的闲事。”
“我的天!”舒云怪腔怪调地叫:“条件之优厚,简直匪夷所思”阁下如果另有条件,不妨提出来商量,只要在下能办得到,决不会令阁下失望。”
“我是个生意人。”舒云郑重地说:“讲的是公平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这十万珠宝,我不能要。老兄,你的换条件中有四条命?”
“不错。”
“太过份了,老兄。两个同夫是古城集的乡民,你们居然把他们的命也算上,简直…”
“老弟,你应该明⽩杀人灭口的规矩不是我订的。”
“这…“只要老弟肯点头…”
“我转回德平。”他咬牙说:“我不要你的任何人或物,也不能答应你任何条件。我在德平住十天,不过问任何事。”
“老弟…”
“不要我!”他沉声叫:“我宋舒云耐有限。”
中年人被他的威猛神情所惊,狠狠地盯视他片刻,眼神一变。
“好,十天中,你不能过问任何事。”中年人沉声说:“在下的人,会牢牢地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你老兄大可不必费事。”他向后退:“我宋舒云虽然不是金口⽟牙,但言出必践,答应了的事,必定履行自己的诺言。”
“但愿如此。”中年人冷冷地说。
他退到桥头。对面,绝⾊少女已包好珍宝盒,桥头两侧,先后钻出六名劲装男女,在桥头一字排送,冷然目送他带领担架后撤。
“你们不要怕。”他向两个发抖的肩夫说:“你们先走,我断后。他们还有不少人躲在桥对面的草木中,我得防备他们冲过来。”
两肩夫脚下一紧,拚全力狂奔。
他保待三丈距离后跟,不住回头留意桥上的八男女。
退了三四十步,八男女开始过桥,昅引了他的注意。
“哎呀…”⾝后两个肩夫突然狂叫。
他心中一震,扭头回顾。
“不要…”他狂疯地厉叫,叫声未落,人已扑倒在地,但见青影一闪,便已消失在路左的矮林茂草中。
箭如飞蝗,箭呼啸而过后,弦声方随后到达,可知箭比声音跑得快,发箭的人相距一定很近。
相距三十步外,路两旁出现十二名箭手,两肩夫是看到对方出现发箭,才狂叫出声的。
两个肩夫倒了,担架也翻倒,跌出一捆⾼粱秆,上面盖了一薄被单,乾坤手不在担架內。
后面的中年人相距在五十步外,发觉舒云失了踪,大惊失⾊,发出一声怪啸。脚下一紧,八男女皆菗刀拔剑,飞奔而至。
十二名箭手也冲出路中,急奔而来。
“结阵!”狂奔的中年人厉叫。
可是,已来不及了,青影依稀,剑光如电,突从路侧的草丛中电而出,楔⼊狂奔的箭手丛中。
“你们这些天杀的畜生!”舒云的怒吼与剑气迸发的震鸣相应和,与惨号声混成惊心动魄的声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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