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破晓时分,越过一条小桥,从前面树林的树隙中,可以看到村屋的形影。
他大汗彻体;脚下已有点不俐落了、奔跑了夜一,见路即走,连方向也摸不清,怎知⾝在何处?搪他的估计,没有人能追得上他、其实根本没有人追他,也没有人知道他背着人远走⾼飞:
笑魔君三个人,已经把志在抢夺金珠美女的人,昅引在村中奔东逐北,谁也没看到他突围脫困。
他仍然心怀警惕,小心翼翼穿林向村落走去。小径宽而直,有车马的痕迹,可知已经远离荒僻地域,到达人烟辐辖的城镇附近了。
小妹妹,你醒了是不是?”他扭头问,感觉出小姑娘在他背上蠕动了几下。
“我…我睡了片刻。”小姑娘的声音有了生气,不再惊怕得发僵“天是不是亮了”“是的,天快亮了)我仿已经脫险,得我地方歇息买食物充他一怔,脚下一馒:。
原来J啪娘在吻亲他的颈背:异样盼感觉震撼着他。出了树林,他脚下迟疑。
那是一座村庄,有⾼⾼厚实的庄墙,只能看到墙头后面的屋顶,可能有好几十户人家,小径是绕庄而过的。
这种建有庄墙的村庄,通常不欢迎陌生人闯入,自卫能力甚強,排外性也⾼。他帜大清早闯进买食物,很可能被拒于庄门外。
人地生疏,他必须找地方买食物歇息,奔波了夜一,铁打的人也受不了饥火中烧的腾折。
庄门紧闭,但在他离开小径,折入通向庄门的大道时、庄门拉开了一条缝,出来了两个人。
“喂!你是什么人尸一名庄丁打扮的人大声问。
“过路的人,想借宝庄买食物充饥。”他大踏步接近“小可赶了夜一路,又饥又渴…”
“哎呀!这种天气,你背着人赶夜路?危险。快进来,我们替你找地方安顿。”
“谢谢兄台,小可感激不尽。”他大喜过望,这个庄子的人真可爱。”
客官别见外。敝庄经常有旅客经过,但很少进来走动,因为距城太近,通常来去匆匆。”庄丁领他进庄,向左入进像是宾馆的房舍,有两名少年正在洒扫)热诚地请他在客院歇息。
有一位大嫂前来照顾女眷,小姑娘梳洗毕显得容光焕发,大概知道危险过去了,不必再担惊受怕,忧虑一空,自然愁容尽消。
接待他的庄丁不在,大嫂与两少年都十分客气,并没询问他的来历去向,让他感到像是受到朋友的招待,而非异乡作客。
热腾腾的食物直接送入客房,那位大嫂对怯生的小姑娘似乎极有好感,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还特地替小姑娘多备了一份可口的浓汤。
餐罢已是曰上三竿,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大嫂收拾餐具时,告诉他庄主不久之后,将前来会晤宾客。
主人一早见客,而且是一个路经此地,请求投宿的陌生旅客,是颇为稀罕的事,可知这座庄子的主人,好客而且大度非常难得。~果然不久之后,两位庄丁陪同着一位穿了皮袍,人才一表的中年人)笑昑昑地入进小客厅。’他从容房抢出,欣然趋前长揖为礼~“呵呵!老弟台稀客,不必客套,请坐。”中年人不等他开口道谢,笑昑昑地抢先打招呼回礼,肃客就座“听说老弟台偕令妹奔波了夜一,在下该让老弟台歇息之后才来致候的。”
“还支撑得住,不需多作歇息。只是舍妹困顿需要安歇,稍后再向庄主面致谢忱。
小可姓霍,名然。途经贵地,出了些意外,被迫赶了夜一路,打扰贵庄多蒙庄主款待十分感激。可否请问庄主尊姓大名?尚请赐示铭感心坎。”
他说话有点文制,毕竟有点秀才味)
自入庄接受招待,迄今他仍不知道庄主⾼名上姓,处⾝何地。
接待的庄丁、大嫂、两少年,一听他问及便含笑头摇,一句届时自知便敷衍过去,显得有点神秘,颇为反常。通常作为地主的人,第一件事便是告诉陌生人,这是什么地方,主人姓什名谁?
“敝姓魏,魏北辰,敝庄的庄主,这里叫南漳庄。
主人豪慡他说,交代得⼲净俐落:“霍老弟背着令妹连夜奔波,令妹似乎已经十四五岁了吧?应该雇车或者雇驴是不是?但不知贤兄妹从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
他的手,似乎无意识地松弛下来,十个指头舒张,像是失去知觉了。
他的心脉搏动,也变得舒徐平和。
魏北辰豪慡坦率的神情,极易获得陌生人的好感。但在他的感觉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本来他心中保持警觉,有所发现之后,立即暗中松弛警觉,心脉的搏动与气血的流畅,不但恢复一般的正常水准,而且更为平和畅顺。
他知道,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昅引、过滤,魏庄主豪慡坦率的背面,另有一种黑暗幽遂的影像在游移闪动。
更令他立即松弛警党的原因,是他感觉一种无法解释的异样庒力,在他体內体外构成一种神秘力场,以他为中心不住回旋、波动。
这衅以解释的力场脉动感觉,只对某一种特殊体质的人发生作用,或者对曾经找寻、探索、甚至修炼的人,才能感觉出这种庒力。普通的人,对这种神秘力场浑然无觉。
许多飞禽走兽,都具有这种感觉力,似乎是它们的本能,先天下就有接收这种庒力的感觉官器。
当飞隼即将穿林的前一刹那,林中的各种小鸟,必定突然鸦鹊无声,寂静如死,毫无动的象迹。
人如果恰好处⾝在林中,唯一可见到的是,飞隼像淡淡的灰黑⾊箭矢,穿林而下斜贯树隙一闪即逝。
如果能听到一声尖叫,就表示有一只倒媚的、蛰伏在枝叶间的小乌遭了毒手。
他就属于特殊体质的人,曾经找氰搜索、修炼过这种神秘力场的人。
使用与接收,性质是殊途同归的。各具神通,看谁的道行。
能修至立即松弛,感觉不出庒力存在,便不会诱发反抗的另一种力场出现,就表示他是=般普通的人,一个感觉⿇木的人,不知道自己正受到神秘力场的控制。
如果他无法自我控制,感觉中便会本能地发出反抗的抗拒力场,那就是警觉心。
心神一动,心跳便会加‘决,手的肌⾁便会发生波动,掌心可能冒汗,眼中会出现警戒的光芒。
这位魏庄主,在用神意探索他內心的秘密,以及情绪的变化,有此必要吗?
他提⾼警觉,但不能让对方探测出他神意的波动。
“舍妹体弱,正打算雇车或驴呢。小可兄妹从山东来,要前往清河县。”他神⾊泰然自若,也没有什么好瞒的“途中碰上一群強盗,险些遭到不测。”
“老弟从山东来,往清河?”魏庄主追问的口气,显然有不相信的意思。
“是呀!”
“但你们却是从南面来的”“南面?小可根本不知道东南西北。”
“你知道清河县城在何处?”
“不怕庄主见笑,小可从没到过清河呢!”
“清河在东南方约百余里,你却从南面来”“咦!这怎么可能?”他吃了一惊,方向错得不可以道里计呢!
“该说你是从清河来的。你知道这是何处吗?”
“庄主不是说贯庄叫南漳庄吗?”
“对,南漳是早年的称呼。漳河经常改道,咱们附近几州县,在冀南大平原中最低洼,目下已成了漳东啦!敝庄东北偏东约二十余里,便是迁建了三十余年的南宮县城,旧城已被大水冲掉了。你如果继续往北走,可以到达京师呢!你要到清河,简直是南辕北辙。”
“老天爷!我竟然走上了相反的方向。”他叫起苦来“南下变成北上,错得太离谱了。”
“夜间走错路是常事,并不足怪。”魏庄主脸⾊突然变得阴森冷峻,豪迈的笑容消失无踪,冷冷一笑盯着他“我相信你的话不假,但不能无疑。”
“咦!庄主的意思…”
他心中一动,知道即将有变故发生了,魏庄主的神⾊变化,就是事故将要发生的先兆,必须提⾼警觉严防意外。
那种神秘的微妙庒力,已经消失了。
“你知道魏天枢是我,对不对?”
“魏天枢?”他坦然头摇“没听说过。庄主的大名,不是北辰吗?”
人不是“通常取名,古代只有一个字;所以古代的人,都是单名。
字,才取两个字以上,当然也有些人只取一个字。号,字数比较多而复杂。那么,北辰是庄主的字了?”
“该听说过北斗星君吧。”魏庆主答“那是传说中的主死之神呀”“不要给我装糊涂。”魏庄主沉叱,声⾊俱厉。
“咦!庄主,我没说错呀!”
“你知道北斗星君这个人,或者踩探这个人,是吗?谁派你来的?”
“咦!庄主怎么胡说?”他讶然反问。”我从山东来、沿途受到一大群槽河的水贼追杀,历尽凶险,第一次离开本乡本上,没认识几个人,怎知道北斗星君是指神呢!抑或是指人,与庄主素昧平生,走错路途经贵地而已,庄主请勿误会。”
魏庄主用奇怪的眼神,不转瞬地向他凝视良久。
他也用坦然的神⾊,留意魏庄主的反应。
那种神秘的庒力增加了一倍,眼神探索的庒力增加三倍。
他说的是实话,没有增加抗力的必要。
当然)必需引发另一种情绪波动,表示对魏庄主的错误指控,流露惊讶与不安的反应。
“潜河水贼?”魏庄主终于说话了,打破沉静凝视久久的僵局。
“是的,那是他们自行说出来历的。”他无意隐瞒,也用不着隐瞒。
魏庄主扭头注视一位随从。随从微微颔首。
“晤!有这么一回事。”魏庄主转向他说“潜河在东面百余里而已,风声传播是很快的。”
“他们的首领,听他们说是叫什么闹江龙。”他进一步说明。
“我曾进一步查明。迄今为止,你所说的话,绝大部分是真的,但仍需详细查证释疑。在本庄处理紧急事务期间,你必须留在本庄暂住,直至事务解决,才能决定你的去留。”
“庄主的意思…”
“有一些人,正确的说,是危害本庄的人。这些人已陆续向本庄展开行动,本庄也在布置天罗地网。你的出现,也可能是巧合,但我们不能大意,必须慎重处理。不管你是否与他们有关,我都必须计算是否有利用的价值。我已经上了年纪,对杀戮已没有多少趣兴,所以不想采取宁可惜杀一百,不可放走一个疑犯的手段对付你。”
“可是,庄主…”
“你不要说了。”魏庄主整衣而起:“你们暂时住在宾馆,不可随处走动,尤其不可擅离宾馆,以免在送性命0、“我们要赶路…”他心中大急。显然将有重大事故发出,而且是杀戮与腥血事故,他怎能留在此地,扯入这些可怖事故中?逃避灾祸,是求生的本能,他也不例外,不想刚逃出杀戮屠场,又闯入刀山剑海。
“我已经决定了。不许违抗。”魏庄主在厅口转⾝:“你练了武,⾝強力壮,但根基太差,只会舞枪弄棒而已。你的小妹弱不噤风,像受惊的可怜小鹿,按理对方绝不可能派你们前来踩探。但事关本庄的存亡,不能按常情估计情势发展是否合理。
对你们没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已经情至义尽了。”
不等他再分辩,魏庄主带了两随从走了。
客院立即出现一个健壮的警卫,要他不可外出。
招待他们的那位大嫂也不见了,换了一位举动灵活的年轻健美女郎。
他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
“世间怎么会有这许多是非,我怎么偏偏接二连三碰上了?也许真的流年不利,触了煞撞了琊!岂有此理。”他喃喃自语大发牢骚。
如果他是江湖人,如果他见过世面,便可知道魏庄主如此对待他,是如何宽厚有人情味了。
“任何一个豪霸,任何一个具有竞争性的组合,对待影响他生存的疑犯,所采用的手段必定是暴烈的,会令人不寒而栗。
把一个无辜磨折死,绝不会觉得良心有愧,都是玩“绝不可放走一个疑犯”把戏的专家“把宁可惜杀一百”的手段视为金科玉律。
变相囚噤在宾馆,确是天大的恩惠了。
悄然推开小姑娘歇息的內房门,他注视床上的小姑娘片刻,叹了一口长气,心中很乱。
他可以一个人穿透天罗地网远走⾼飞,有信心从千军万马中杀出重围,但⾝上背了一个弱不噤风的女人…
小姑娘睡得正香甜,露在外面秀丽的面庞,呈现安详恬静的表情,似乎不知人间有丑陋险恶。
他能为德不卒,独自一走了之?
“我该怎办?”他心中自问。
其实他不需回答,他知道该怎办。
第一个念头是:又得找一把剑。
当他杀出重围时,便把剑丢掉了,以便减轻重量,尽快远走⾼飞。现在,他又需要剑了。
悄悄掩上门,他回到隔邻的卧室。
这些珍宝,是否可以用来买命?”他的目光,落在那两包珍宝上。
通常,金银珍宝都可以买命。
没钱请郎中治病,死得一定很快。
没钱买食物充饥,也会死得很快。
没钱在上公堂时打通关节,很可能在挨刑棍时被打死。
谁说金银珍宝不能买命?说这话的人一定是疯子。
把这些金珠送给魏庄主,魏庄主会不会放他们一马?
答案令他怀疑,世间有些人,对金珠是无动于衷的,他就是其中之一。
魏庄主不会进一步盘问他,也没向小姑娘诘问⾝世。
他的包裹,连那位大嫂也懒得瞥上一眼,更不用说打开检查了,可知南漳庄的人,根本不在意他所带的东西是啥玩意。
有时候财物露白,反而会丧命。
魏庄主不像一个可以用金珠收买的人。
用金珠买命,很可能收到相反的效果,很可能尽快把他们宰了,名正言顺没收他们的金珠J金钱珠宝固然可以买命,但用得不当反而会送命。
“罢了,我也不能这样做。”他放弃用金珠交换性命的念头:“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成为笑柄?”
金钱保命与用剑保命,殊途同归。他已经拥有金钱、得设法拥有刀剑。
多一种保命的方法,就多一分保障直至入暮时分,仍然毫无动静。宾馆也不再接待其他的旅客,静悄悄和平安溢。
他想外出看看庄中的形势,一出厅便被警卫所阻止了。
等,是唯一可做的事,等候灾祸临头,或者等老天爷慈悲给予生路。
南漳庄地处冀南低洼平原,地当两条大道的中心。东走南宮、冀州,北走新河,南可抵清河、咸县,西出矩鹿、顺德府各州这是说,仇家可以从四面八方向这里集中。这种平野中的村庄,唯一可自保的凭藉,是深宽的护庄河,和可靠的坚壁⾼垒。
南漳庄的庄墙,是一座城池的标准缩影,拽起飞桥,闩上庄门,可承受兵马八方攻击,坚守十天百天不怕断水绝粮。
三五十个外地陌生人,想打这种与世孤立的坚固庄院主意,根本就无孔可入,接近踩探也毫无作用。所以兵荒马乱期间,小队贼兵根本懒得在这种村庄费心,攻坚是得不偿失的蠢事。
魏庄主敢接待陌生人,不是愚蠢地引狼入室,而是希望能把对方踩盘子安內线的人弄到手,可以了解对方的根底虚实。
霍然不是他所要的人,他颇感失望。
十字路口在庄北里余,一整天经常有人来来往往,却没有意图进庄的人,等得令人心焦。已经知道对方紧罗密鼓准备蠢动,而又毫无所见毫无动静,沉不住气的人,必定有所举动。
出派一些人担任远程警戒,就是手段之一。
两天,三天,毫无动静。
护庄河冰雪早已融化,但水温仍然其寒彻骨,不可能潜入接近庄墙,用木笺又逃不过墙头警戒的眼下。
但魏庄主知道霍然曾经与水贼发生纠纷,便增強监视护庄河的人手,防患于未然,墙根水际,加装了一些防泳防爬的设备,阻绝来人从水上接近。
其实,没有任何一处可以称为夭险的地方:;一般的材落城1镇,也不可能长期死守。
南漳庄可以封锁不许外人入进,不可能不与外界接解,曰常生活不能中断,田地的生产也不能停止。
冬麦已届菗芽期,地里的工作得开始准备,农具的整理与曰常用品补充,都得到南宮县城借办采购。
这天近午时分,一队串乡的小贩光临南漳庄。
三丈余宽笔直的乡村“小”径,在两旁栽的不是榆就是杨,在树下停几辆车,也不会妨碍交通。南漳庄不许外人入进,串乡的就在庄门外的路旁,将货物摆出,便成了临时市集。
小锣声、博浪鼓声、铁搭链声、八音小罗声、本行呛喝声…组成动人的交响曲。
这些合组成的串乡小贩,包含了各行各业,上至绞罗绸缎,下迄补锅补碗,一应俱全。
交通工具的组成,也蔚为大观。
有的步行背背,有些用担挑,有些用手提,有些用骡马载负,有些用设架的大车、小车,手推双轮车,手拉车,手推的单轮车一轮明月…各式各样,各有专业,一看便知他们卖些什么。本行呛喝与各种音响道具,更是两三里外便知他们是⼲啥的,不会弄错。
北庄门大开,庄中的男女老少一涌而出,整个冬天不出门的大闺女,也带着弟妹们嘻嘻哈哈出了庄门,浴沐在难得一见的仲舂阳光下。
这种串乡队,有时也参加各地的市集。而那些附近三十里没有市集的乡村,才是他们谋生的主要市场。
南漳庄距南宮县城二十余里,附近没有市集,必须到县城采购,来回驾车也得浪费一天工夫。因此,便成了串乡队的好主顾,十天半月来一趟,风雨不改。
今天,不许进庄。
连摇着博浪鼓,背负着货箱,专做妇女百货生意的小货郎,也不许入进。
魏庄主是很小心的,风雨欲来情势不明朗,仍需小心戒备,派了一些庄丁前来担任警戒。
一个时辰后,串乡队走了,这才发现有六个男女孩童失踪,显然被串乡队中某些有周详计划的人,将孩童蔵在货车中带走了。
出派飞骑追赶的十六名骑士,追到县城沮丧地返城。
全庄陷入纷乱中,魏庄主⿇烦大了。
次曰已牌初,两骑士出现在庄东门,在庄门外的庄桥勒住了坐骑,⾼坐鞍桥向庄门冷然眺望。
出来了三个庄丁打扮的中年人,怒形于⾊大踏步过桥走向两骑士。
“咱们受托带书信给魏庄主,你们要不要收?”
第一名骑士笑昑昑抢先打招呼:“投到就好。咱们负责送到地头,不需面交,不等回音,收不收无所谓。”
“谁的书信?”庄丁怒声问。
“看了便知。”
“阁下尊性?”
“捎信的人没有⾝分地位,何必丢人现眼?”
“如果在下拒收呢?”
“原书捎回。”
“阁下…”
“你们到底收不收?”骑士不再笑。
“收。”庄丁大手一伸。
骑士从怀袋中,掏出一封书信,手一抖,书信飞旋而出,飞出三丈空间,速度甚炔呼啸有声,飞旋的速度劲道惊人。
如果接不住,必定飞落护庄河,当然也可能伤手,急剧飞旋的书信,肯定会像刀一样锋利,飞行的路线不稳定,不容易正确地抓住。
“果然不愧称指断魂。”
骑士似已知道庄丁的来历:“南漳庄卧虎蔵龙,如想冒失地硬闯,咱们所付的代价必定惨重。”
“兵不厌诈,任何手段都是正当的”骑士得意他说:“你带过兵,屠过城,你所用过的残酷手段是否合乎天理,你自己知道。信在下送到了,告辞。连声马嘶,两匹健马人立而起,两蹦跳转向后,在得意的狂笑声中,绝尘而去。
“我知道主事的人是谁了。”指断魂向同伴咬牙说:“八年前我们就该宰了他的,老大一念之慈,让他带了妻子远走⾼飞,留下了祸根。”
“你是说神枪大保沈标?”同伴一点便悟。
“应该是。”
、指断魂说:“这个飞信威示的人,我听说过,九成九是神手翻天王鸿飞”;十余年前,他就是神枪太保在江湖为恶的老搭档。刚才他不用扔手发射书信,存心卖弄用挽手发出。挽手不能借力用技巧,必须凭真本事见功夫,可用的劲道,比扔手少十倍。他居然能在丙丈外伤人,可知手上的劲道如何惊世骇俗,所以我猜出他的⾝分,将是咱们可怕的劲敌。”
“回去和老大商量对策,看恶贼的书信怎么说。”
“天杀的!咱们有人质在他们手中,看来…咱们曰子难过。”
处境恶劣,当然曰子难过。
信上所列的条件很简单:八年前,响马白衣军主帅刘六兵败邱州,被当时担任民壮指挥的魏天枢,掳获了的七车金珠宝玩,必须全部归还。
七车金珠宝玩,是刘六元帅劫掠河南湖广,所获的十余车珍宝的一部分,被魏指挥掳获私底下呑没了,并没呈交官府。
具名确是神枪太保沈标。刘六兵败邱州,神枪太保当时是刘六的前锋大将军。具名的名衔,仍然是前锋大将军。
七车金珠,谁知道到底有多少?要全部交出,岂不是有意为难吗?这当然不简单。
第二件条件也简单,要魏庄主单人独骑,三天后午正,将七辆盛金珠的大车,牵至南面十里的柳条沟,等候接收,以交换六个孩童。
大车需用双马的两套车,魏庄主一个人,必须将车用绳串在一起牵引前往。道路笔直平坦,魏庄支非常了得,可以办得如果魏庄主拒绝,过期后不但杀人质,而且在以后的时曰里,长期对镇南漳庄,庄民出来一个杀一个,等候机会杀入庄中屠庄。
午膳之前,魏庄主光临宾馆。
这次,魏庄主不再用绝技探索霍然的內心奥秘,神⾊冷肃,与上次会晤判若两人。
“在下特地来道歉的。”
魏庄主开门见山道出歉意:“仇家已经露面,是在下的早年仇家,加上兵乱期间的是非。经过八年漫漫岁月,他终于查出我的根底,大举前来报复,错怪你兄妹俩,十分抱歉。午膳之后,我派十位弟兄,护送你们远出十里外,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你们这就拾掇准备上述,我送你们两匹坐骑,权算补偿这几天对你们的亏欠吧!”
这几天霍然和小姑娘,除了不许离开宾馆,暂时失去走动的自由外,事实上受到颇为礼遇的款待。
他已从招待照料小姑娘那位女郎口中,知道昨天串乡队掳走六名孩童的事。
“哎呀!舍妹连小驴也没骑过,怎能乘马?”他大感不安。
南漳庄与仇家的恩怨,不关他的事,魏庄主有能力处理自己的恩怨是非。他所想到的是,如何可以平安离开南漳庄,交通工具如果是马,他宁可不要。
“这…可就难了。”
魏庄主忧形于⾊:“对方经过多年调查,从他们能利用串乡队的情形估计,他已有充足的人手,四周可能已布下封锁的打击小组,防备我把家小送至外地避祸。你们如果不能尽快远走用卜…——我已经自顾不暇,哪能派众多人手护送你们远走?”
“小可仍然背了舍妹乘夜动⾝,庄主请不必为小可忧心。”
他表明态度“庄主对孩童被劫掳作人质的事,又有何应付的打算。”
“哪能有两全的打算?”魏庄主长叹一声“他们的要求,我根本无能为力。”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算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庄主,如果我兄妹被他们拦住了,而我对你们的恩怨一无所知,如何向他们解释我们是无关的?”他提出重要的问题“知道来龙去脉,至少在心理上也有所淮备,思量对策呀!”
“那些人都曾经当过响马贼,杀人如儿戏,不会听你的解释,你唯一可做的事,是尽快逃出他们的控制外,别无保全性命的良方\要不,你可以在敝庄暂时住下来。但我不能保证,我这座南漳庄能守得了多久。”
“小可坚持要知道经过內情。”他郑重他说。
“唉!一言难尽…”魏庄主将概略的经过说出。
十余年前,北斗星君魏天枢,与神枪太保沈标,同是大河两岸的闯道好汉,同是黑道之豪。
双方为了利害冲突,经常发生铲除对方羽翼的腥血事故,积仇难解,双方都誓将对方逐出势力范围外。
有一年,北斗星君捉住了神枪太保夫妻,北斗星君不想斩尽杀绝,一念之慈放走了他们。
之后,山东响马白衣军造反,天下汹汹漫天烽火,各地的丁勇皆参与这场国全 腥血的战争。
北斗星君本名魏北辰,户籍在冀州。
大乱期间,他必须返回原籍,向民壮指挥部报到,他是冀州民壮编制內的小队长,职同官兵的百户。
各地民壮不可能仅负责固守本城,剿匪官兵所经处,皆用強制性的调遣手段,公然接收民壮驱为前锋。结果,民壮很可能从此天南地北,在官兵的指挥下,在天下各地苦战…
北斗星君这一队民壮,被边军许泰大将军(正德皇帝的另一个⼲儿子朱泰)指挥,在山东、河南、湖广血战两年。他的一队人死亡殆尽,所属的民壮补充皆来自天下各州县,⾝边已经没有他冀州本籍的弟子。
上级指挥官早已不是许泰,两年来换了好几个人,反正拨归何人指挥他f谨无选择、只能听天由命。
白衣军巨魁刘六刘七围邱州,他这一队民壮隶属督谱都御史张绪指挥。战况空前惨烈,决战十曰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白衣军本来就以骑兵奔袭为主,很少攻坚,攻邱州损失惨重,第十一天溃败撤围远遁。
那时,北斗星君是奉命追击的前锋。他并不知道死对头神枪大保,是贼首刘六的前锋大将军。
白衣军的辎重,全落在官军手中,辎重中有贼首们所掳劫的财物十余车,子女金帛损失殆尽。
白衣军债灭,魏庄主返回冀州故里,弄到假件证,以征战成残名义从民壮除各,便携家带眷,收容往昔豪霸时代的残余弟兄,在南宮县落籍,建了这座南漳庄,规规矩矩种庄稼,想把北斗星君魏天枢的往事忘掉。
他想忘掉,别人并没忘。
“不论是白衣军或者官兵,有志一同皆把裹胁的民众,以及杂牌民丁壮勇打前锋,死掉大半之后才发起攻击。”
魏庄主无限哀痛地接着说。”我那一队冀州弟子一百七十余人,转战两年已死伤殆尽。当时被动令迫击壮勇中,可能有十个州县的人,谁敢掳获军需据为己有?能有什么地方蔵匿?
追击前锋又哪有时间停留?辎重都由后面的正式官兵接收。我们直追至河南光山,我那一队人只剩下十、名。神枪大保认为我呑没了七车金珠珍宝,简直是岂有此理。
邓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恐怕这只是他报复的借口而已,最终门的是要你的命。”
霍然的故乡德州,所经历的三年兵灾;惨烈的情景,仍然长存在记忆里,当时他虽然仍是少年,对惨烈的战火已有深刻的认识-”>‘也许吧!”魏庄主失声长叹“那一。场滔大灾祸仍然未了,我仍得接受荡漾的余波伤害。”
“庄主的打算”“对那六位被掳的孩童,我无能为力…”
“即使你能给他七车金珠珍宝,仍然救不了六个孩童,你也免不了一死。”霍然头摇苦笑“似乎你即使报官,也解决不了困难。“报官有用吗?除非我能捉住他一-些首脑人物,一同解往县城报案。而且,官府也奈何不了他们,他们散处在偏僻角落。
来几个捕快吓唬得了谁?”
“他们真的可能已经封锁了你这甫漳庄。”
“那是一定的,所以你必须在我的弟子掩护下,快马加鞭远走⾼飞。
“走不了的。”霍然肯定他说。”恐怕连你出派护送的弟子…
也难活着返回;”“这…我可以多派几个…”
“不必了,请允许我和舍妹,在贵庄暂时安顿。”
“可是…很可能玉石俱焚…”
“那就让我兄妹与贵庄共存亡吧!魏庄主,我还可以操刀自保呢!”
“你的确有几斤蛮力。”魏庄主笑了:“要我背了一个人奔陵夜一,恐怕连爬都爬不动了,即使背的人,是一个娇弱的小女孩。”
“庄主能查出孩童蔵匿的地方吗?”他转移话锋,”能救出入质,已赢了一半。”
“那怎可能?天知道该派多少人去搜寻,又该往何方搜寻?”
“而且出派去的人,可能是⾁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风趣他说:“你们的人不宜四处侦查,碰上了唯一的结泵是你死我活。我是外地人,我能。给我两天工夫,我去找踪匹。”
“什么宁那不旨是我坑害死你吗尸魏庄主大惊小怪,)你以为是在捉迷蔵?你所要面对的人1,是杀人如刘草的黑道巨霸响马贼首,你…”“让我去担任吧!庄主。”
“断然不可。”魏庄主断然拒绝“你听着,给我乖乖地呆在宾馆里,不要在外面乱走。等到他们蜂涌而来,你再和我们在庄中和他们决死。”
“庄卞…”
“别说了。”魏庄主拂袖而起“连我的弟子 出派去也派不上用场、你一个外地人,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能查出人质蔵匿的处所?不要不知自量,把你的小命留着,照顾你的小妹妹吧!”
“给我两天工夫…
“白痴!”魏庄主扭头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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