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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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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靖道:

  “官府的渔税呢?”

  “我们代缴,所以我们才称为渔税。每次渔获,由我们派人监督过秤后,折价付银,以后如何销售全由我们代理,不要他们一点心。”

  李靖笑道:“听起来不错,可是好处全叫你们捞去了,一两银子,九钱吃在你们肚子里。”

  “没有那么多。三七拆账,我们都是照市价的三成足付,比以前的收入要多出一倍来呢!”

  李靖倒是一怔道:“啊!卖鱼的人收入这么少?”

  “可不是?我这飞凤军中,大部份是渔家之女,以前她们打得鱼儿上来,船主先要扣去一半收入,而后是鱼牙、官税,最后在街市售卖,还要付给那些土豪恶霸他们的苛纳例费,落到自己口袋中的连买米都不够了…”

  李靖叹道:“这个我却不知道,我只知道江南震泽乃鱼米之乡,人人都能丰衣足食。”

  “丰衣足食的是有钱的人,穷的人永远都是穷,当然比起那些更穷的地方是好一点,有些苦地方的穷人更惨,丰年犹半饥,荒年只有饿死。”

  李靖这:“好了,这些问题暂时不谈,而且我想也不会一直如此下去的,待得明君当世,天下大治,这些现象就可以消除了。”

  “我们也是如此想。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谁又是明君呢,李公子,你名天下,见多识广,该指点我们一下。”

  李靖倒是有点窘迫地道:“目前我也说不上,我也在等待明君当道,所以我在作准备。”

  “作什么准备?”

  “作一些佐天下的准备。”

  华玉双道:“李公子,你的神龙门师是在为来张本吗?”

  李靖感到很难回答,顿了一顿才道:“神龙门并不是我的,我只是代我的义兄摄理一段时间。”

  “那么神龙门是在作这种准备吗?”

  李靖踌躇难答。

  华玉双却不肯放松,追着问道:“李公子,你如果打算杀了我,你自然可以不作回答,但如果你要我们归入神龙门下,你就该回答这个问题。”

  李靖道:“是的,神龙门志在天下,故而不在江湖称雄,只不过我们也不容人来欺凌。”

  “好!我懂了。李公子,我再问一个问题:神龙门是在为谁作准备?是你,还是张大侠?”

  李靖感到更难作答了,尤其是当着薛飞霞与董轻云。但想了一下,他仍是坦然地道:“我本人对天下绝对没有野心,因为我自知不是理国之才。我只懂得治军。至于我义兄,我也认为他不是理国的明君,但他却是个信义君子,也是一位大侠,一个大丈夫。两位姑娘,我这么说,二位能够满意了?”

  华玉双想了一下道:“李公子,我们明白了,我现在也回答你一句,我们可以接受你的节制,你的命令,但不加入神龙门,至少目前不能加入。”

  薛飞霞这时开口了,她很诚恳地道:“华女侠,不可以如此,那是在增加李公子的不便了,也会使人误会李公子在培植私人势力。神龙门中不分你我,不过小妹可以保证,将来如果李公子要离开神龙门,你们可以自由选择。”

  “是吗?我们真能选择吗?”

  “是的!小妹绝对可以保证。神龙门对外是一个大组织,对内却是独立的,每个人都有独立自主之权,尤其是对李公子,主公曾经吩咐过小抹,要小妹尽一切的所能支持李公子,将来也永远追随李公子。”

  李靖大感意外地道:“大哥如此说过吗?”

  “是的,他的确说过公子,你知道他为何要这么说?又为什么要作这样的指定吗?”

  李靖道:“这个我倒是不太了解。”

  薛飞霞道:“因为神龙门的底细全在我与轻云姐的手中,主公说过要患难富贵与公子共的,那也就是说,神龙门中的人手,有一半是属于公子的,只有小妹与轻云姐,才能作最公平的分配与选择。”

  李靖忙道:“这…不行,我不要。”

  董轻云忙道:“飞霞管人,小妹理财,主公早巳作了指示,将门中财务分开为两个相同的半数,增减都由两边均分均担,主公还说过:您跟大姐无论在何时要离开,我们就以此一半的人力与财力相随。”

  张出尘十分感动地道:“大哥他何必要如此呢?”

  “主公言出必践,二位若是拒绝他的好意,反倒使他在人前言而无信了。因为有的人不会以为二位是坚拒,反倒以为是主公吝啬。二位爱人以德,想必也不致于陷主公于如此的困境吧。但小妹却是知道二位是真心的不想领这份情,所以倒是希望公子能够收纳一些新加入的伙伴,将来必分手时,就可以少领一些情了。”

  李靖倒不知如何是好了。心中还有些懊恼与被愚的感觉。

  张出尘看出事情不对,忙笑道:“大哥这人真是的,他做的事老是使人无法拒绝,虽然他是好意,但是受者所得越多,心中亏欠之情也就越重了。”

  没人能接她的腔,但李靖也慢慢地消除了心中的怒气,因为这件事不是发火能解决的,再者,虬髯客的确是一片好意,也许他骨子里另有目的,但在未经表达前,他送给他们夫妇的这份赠礼却是举世无匹。如果李靖因此而发脾气,未免是太不近人情了。

  因此,李靖只有一叹道:“慢慢再说吧!久见人心,反正我总会对得起大哥。”

  事情就这样了结。华玉双道:“李公子,你大概可以相信我们的诚意了。”

  李靖笑这:“当然了,我看了二位的部署用心,知道二位也不是作久居草-的打算,所以才先从西庭着手,邀二位加盟合作。”

  “那就请解开我们的束缚。”

  “应该的,应该的。娘子,快把二位解开,真对不起,一时只顾说话,倒叫二位多受了一些委屈。”

  他叫张出尘去解缚,是表示对华氏姐妹的尊重,因为她们若有异心,可以趁机会制住张出尘的。

  而且张出尘为姐妹二人解缚时,薛飞霞与董轻云不待吩咐到船舷边上,把捆成一串的十名飞凤女军也次第解开了,完全对她们放弃了戒备。

  小船上挤不下这么多人,好在画舫虽被撞成了两截,前半段还浮在水面上。足可容身,而且画舫上拖的两条舢板也安然无恙,华氏姐妹被请到快舟上,她们的部属则被遣回画舫。完全听任她们的自由活动。

  这是绝对信任的一种举措,如果西庭水寨的娘子军们此刻跳水身,对方是绝对无法把她们全部抓回来的,何况此时离她们那个秘密的出口已经很近了,她们若是回去报警召人前来营救,李靖等人就要反优为劣了。

  小舟上的人已经在作这个打算,但华氏姐妹反倒被拘于情面,不好意思下达那个命令了。

  华玉双试探着道:“李公子,你就这么信任我们了,难道不怕我们乘隙逃走。”

  “李某一则是相信两位的诚意,二则也略有把握,二位身的可能不大。”

  “李公子,这是在水中,可不此在陆上。”

  李靖道:“我知道,我这两名弟兄的水性,贵属下姐妹应该领教过的,还无人能高过他们。”

  华玉双道:“他们水性再高,也只有二个人,若是我那十个姐妹一起行动,跳进水中,他们追谁好呢?”

  “他们谁都不追,只看紧了两位就行。有二位在此作质,她们一起跑也没关系。”

  华无双吁了一口气:“李公子,你逮住了我们姐妹二人作人质,威胁不了飞凤姐妹的。”

  “难这说她们会不顾你们的生死吗?”

  “这倒不是。我是说,只要她们回到水寨,召来大批的人手,公子凭此一叶扁舟,就很难再挟制我们了。”

  “这倒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不是李某夸口,但凭此刻快舟上的四枝剑,看住两个人,绝无问题。”

  华无双道:“公子,别忘记这是在水上,水火无情,武艺高强却不见得能够施展出来,比如说,我们在远处以小舟围住,然后用火箭来烧船呢?”

  “这倒是很厉害的一着,但是二位也在船上,难道她们连二位也一起烧吗?”

  “不会的,等全船起火时,我们必然已可身了。”

  华玉双道:“李公子,我姐妹是存心归顺,所以不作身的打算,但公子也不要太自信,我们若要身,也有十分的把握,只不过口说无凭,而又不能以事实证明而已。”

  李靖笑笑道:“为什么不能证明呢?”

  “因为那样一来,势必要冒犯公子了。”

  李靖道:“玉姑娘,你是负责战技训练的?”

  “是的,训练姐妹们的水性及水中搏斗等技巧。家姐则着重在战略的构思、计划。”

  “好,玉姑娘,我倒想领略一下飞凤军的水上战力究竟有多强,你就带了那十名姐妹先浮水离去,准备作一次营救工作,我们留下令姐,看你们能否救走她。”

  华无双道:“公子!这样不妥吧!”

  华玉双却一挑眉道:“李公子,不管营救是否成功,我们归并之议不变,妾身此举,别无他意,乃是为证明飞凤姐妹,并非一无用处。”

  李靖笑道:“玉姑娘这是动了意气了,李某之请一试,倒不是轻视飞凤女将的威力,而是向姑娘显示韬略之用,尤胜武力,因此,胜负都不必放在心上。”

  华无双却道:“西庭的一二百名飞凤姐妹,虽是我们一手训练的,进退行止,我们能作得几分主,但归并于公子麾下,毕竟是又多了一层管头,因此,让她们多了解一下公子的神威,自然也能多增几分信服之心。妹妹,你就带她们去演一番吧,只是不可太过放肆。”

  华玉双答应了,伸手一抬,扑通一声,跳下水去。那十名飞凤女军也先后下水,华无双注意地看看胡大海兄弟,却不见他们有动静,略停片刻,李靖吩咐行舟。

  华无双道:“公子,我妹妹她们很快就会出动了,此刻动身,不等回到岸边就会被她们追上,此地水域僻静,演习作战都行,若是移到商船来往的地方,就难免惊世骇俗了。”

  李靖笑道:“不会的,我要找一处更为僻静的地方。”

  “什么?还有比这儿更为僻静的地方?李公子,不可能了,在太湖,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地形了。”

  李靖笑了一笑:“华姑娘,我向你保证,我选择的地方会大出你的意料之外,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委屈一下。”

  “是不是要把我绑起来?公子,我们已决心归并,舍妹之举,只是为显示一下我们的实力,我不会逃走的。”

  “不是要绑你的手脚,而是要蒙上你的眼睛,这样你在到达那个地方时,才会大吃一惊。”

  华无双不相信在太湖还会有地大吃一惊的地方,一半好奇,一半不服气,她让张出尘为她绑上了眼睛,静坐中舱。

  她感到船只在动,虽然目不能见,但是她在感觉中能体会到船行迅速,不吃惊道:“公子,难怪你那么有把握,原来你是在速度上取胜。若是你以这种速度飞驶,舍妹的确是无法追及的。此刻约莫是一个时辰能行三十里吧,那实在是不容易了。”

  她是以大略的估计,但一个时辰三十里,一夜行十二个时辰,就是三百六十里,以船速而言,的确是惊人的。

  但是在她身旁的薛飞霞却笑道:“你只估对了一半,三十里只要半个时辰就足够了。”

  “什么?有那么快的船么?”

  “顺风、篷,加上四支长桨,这又是条校子快舟,半个时辰走三十里轻而易举,只是一个时辰却跑不了六十里。”

  这是在船尾掌舵的胡大海在说话,说的也是行家的话,船小,风足,再加人力催划,在短时间内自然行驶如飞,不过人力有限,不能一直急划下去,所以一个时辰跑不到六十里。

  华无双听了点点头,不响了,她想以听力测定此刻到了什么地方。

  船行已经慢了下来,而且慢慢停下,华无双听见船舷擦边的声音,不疑惑地道:“是不是靠岸了?”

  “只是靠边而已,却不是岸,我们不登岸。”

  华无双估计了一下道:“公子,我们约莫走了五里水程,在这段距离下,只有贴向西庭才有岸。”

  李靖道:“华姑娘,你对太湖的地理很,判断也极为正确,这儿的确是西庭。”

  华无双笑了。“李公子,妾身深表佩服,舍妹召了人一定会在湖上寻找,那知你竟泊靠近岸,那至少要等到天色大明之后才能找到你,那时双方都能看得清楚,以你们的船速,很容易出包围,不怕围攻了。”

  李靖道:“华姑娘,还不止于此,天明之后,我不但仍旧不让她们找到,而且还要擒下她们一半的人。”

  “啊!原来李公子另外还有暗伏了人手。”

  “我是另外调了不少人来。那是用作对付东庭黄河清一般人的,贵姐妹并不在内。”

  “公子是说还是用这船上的六个人?”

  “是的。仍然是我们六个人。”

  “那怎么可能呢?我们飞凤姐妹有二三百人。”

  “没有那么多,在蠡园中的一批人是无法赶来的,令妹能出动的也不过是一百多人而已。”

  “不错,还要留下一韶份人看守山寨,与前寨保持联络,舍妹出动的人数不会超过一百人,不过这一百人都是经过精心训练的水上好手,水性精通,尤胜于须眉。”

  “这一点我相信,但是我不跟她们力战,我是以智取,这也就是用兵的韬略,你等着看吧。”

  船又动了,而且动得很慢,华无双侧耳倾听,脸上显出了怀疑之,因为这时已曙微明,耳际传来的晨鸟啁鸣对她十分熟悉,似乎船是在绕山傍岸而行。

  但是西庭很大,船傍山行,无须左一折右一转,绕些小弯。到了船头轻触沙地,,张出尘扶着她的手笑道:“好了,华姑娘,我们登岸吧!”

  华无双不大为惑然地道:“登岸?这儿没有可靠岸的地方,除非是到前寨。”

  可是她的身子被搀得向下一跳,脚踏的确实地。疑心大起,耳畔听得李靖庄严的声音道:“华姑娘,我相信令姐妹确有合作之诚意,不过令妹对自己太有信心了,我必须要挫她一下,使她稍受教训,也让她知所警惕,而且今后乃正统的军旅,非往昔啸聚江湖可此,轻举妄动,将有什么结果。”

  说时耳边传来了叮当的兵器接触声,李靖招呼道:“飞霞、轻云,手下注意些,别伤她们性命。”

  遥远的薛飞霞笑答:“公子!放心好了,小妹理会得的,好手都出去了,这几个留守的稀松平常,不会费太多手脚,您请上来吧!”

  华无双感到张出尘的手在牵着她走路,不时还低声地嘱附她:“要上台坡了,注意,一共有五级,好,停,现在要左转,再开始上台阶,这一路较长,用手点走。”

  华无双忍不住道:“李夫人,这是什么地方?”

  张出产微笑道:“你为什么不取下蒙面巾来自己看呢?”

  “我可以那样做吗?”

  “华姑娘,你并不是俘虏,所以要蒙你的眼睛,只是为了使你惊奇一下而已,所以你的手脚都没有加缚,随时你都可以自由行动的。”

  华无双迫不及待地拉下了蒙眼的布巾,先还有点不习惯突来的光亮,慢慢能适应看清楚了。

  可是她却难以相信地自己目中所见的一切。这个地方她很熟悉,建在山谷中的一排排小木屋,空的没什么人,更高远处还传来兵刃触的声音,是李靖带了薛董二女在制服留守的几个姐妹。

  那不能称之为战斗,正如薛飞霞不久前的回话,好手都出去了,留下的都是些稀松平常的新手。

  她们的飞凤姐妹不婚嫁,在蠡园,遇上了好的归宿客人,她们尽可嫁了出去,只要保守秘密就行。

  事实上也没有人会密的,因为沦落娼家虽然不是好出身,总比作女盗好。华氏姐妹对手下的择嫁不加止,规定却很严,对方若是品行不佳,或是已有家室者都在止之列,她们若是要嫁人,都是明媒正娶,对象也多半为忠厚老实的生意人,婚后的日子,一定会很如意的。若漏自己身为女盗,不但犯了忌,对自己也没好处。

  每年总有十几个姐妹得到了归宿离去,为了补足缺额,也会收一些新的姐妹进来。

  新进的姐妹自然都是不会武功的,而且差不多是十二一岁时进山,在上面所谓后寨中,接受武功的水性训练,到了十七岁时,才择其佳者,放一部份下来,练习弹唱等技巧,以便出去混生活,了二十五岁,她们可以嫁人,而且到她们出嫁时,本人就有了相当的陪嫁妆奁,到了人家里去,不会受轻视或委屈。

  华玉双进来带人出去拦截,自然是倾其精锐,留下了七八个新手,不堪一击乃必然之事。

  叫她想不透的是李靖他们如何能摸到这个秘密,找出这条秘密通路,本来,水道中有很多制警报,有船只通过,警号立响,里面的人也能发动埋伏阻挡,可是华玉双她们匆匆而出,把埋伏制都关闭了。

  李靖等人蹑尾而入,点尘不惊,无声无息,轻而易举地就占领这座后寨的秘密了。

  华无双急步上去,看见李靖正在一间较大的屋子里,研究着一幅壁上的刺绣,脸含微笑。

  李靖见她来到,笑了一笑道:“华姑娘,你们能经营出这片地方真不简单,尤其是许多机关,削器以及阵图门户之设,尤见高明,这都是你设计的吧?”

  华无双脸色一红,低下头道:“可是,在公子眼中,就不值一笑了,公子,您早就知道这儿了?”

  “不,昨天才知道的。”

  “昨天?那是在您到蠡园之前了?”“不错。我是由此地才追想到蠡园而去的。”

  华无双变一变道:“那必是我们姐妹中有人了秘。是谁,公子请务必相告,西庭山已决心归并,但是这种叛徒却不容留在群中。”

  李靖笑道:“没有人密,是我自己发现的。昨天我们那条船就在附近游戈,那时令姐妹不在此地,否则也许会引起注意而提高警觉的。”

  “那也不会。我们对附近游弋的船只绝不加注意,这样才能保全此地的秘密,因为我们自己的船有时也要在这儿出入,万一被人看见了,也不会注意。”

  “这也有道理,把秘密置于人人都看得见的地方,才是最佳的保密办法,所以前人才说:‘小隐于市,大隐于朝’。华姑娘,你倒是深明虚实之奥,运用得宜。”

  “可是却未能瞒得过公子,公子是如何发现的?”

  “我是按常理来推测的。我从人口中听到了贵姐妹种种与人隔绝的生活状况,感到十分的不合理。”

  “我们姐妹过得生活,大部份是与世隔绝的。”

  “你们可以。她们不行。一个隐者,必须具有高深的修养,才能安于恬淡,也一定要潜心倾注于一项学问或技艺,才能排这那无尽的寂寞。令姐妹是这样的人,你们的手下不是,一两个人可以,三百人在一起则无可能,三百个女人在一起,是更无可能了。”

  “为什么?难道女人特别一些吗?”

  李靖微笑道:“华姑娘,这是事实,不必抬杠的。女人不甘寂寞,难以互相容忍,一大群的女人,绝对无法与世隔绝而又安安静静地相处的。”

  华无双终于叹道:“我们沦于黑道,却不想永远为盗贼,是以对手下的姐妹约束很严,不准她们与其他绿林中人来往,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她们问题严重。若强加压制,一半的人都会变成疯子,因此我才想到用这条水道,以另一种身份放她们出去。”

  “这就是了。我听说飞凤军成军数载,一直是闭关自守,没与外人接触过。就知道你们一定另有出路,所以就舟慢慢地找过来。”

  华无双道:“公子居然找到了。”

  “有心找一样东西,而且有既定的范围,迟早总会找到的。那出口虽然隐蔽,而且藏在巨石之后,但在有心人的眼中,反倒是个目标。”

  越是秘密的地方,越容易为人注意,这个道理他们刚才已谈过,只是由相反的地方去推测而已。

  华无双经叹无语,掩护这条水道,她是成功的,但掩藏水道出口,她却失败了。

  但若非遇上李靖,别人想发现这个秘密谈何容易?

  李靖笑着道:“我发现了水道,没有贸然进入,反而急速地离去,只叫大海兄弟泅水进来看了一下。”

  “他们进来了?没有触动警戒?”

  “他们本身水性不用说了,对机关暗器门户之学也颇有研究,水底那些玩艺儿是难不住他们的。他们在这里发现有几十个女孩在练习丝竹唱。一般的女孩儿家,只习女红,极少有丝竹弹唱的,我一捉摸,又问得蠡园的情形,就很容易想通了。”

  华无双一叹道:“妾身以为天衣无的一项计划,那知竟轻易而易举地被公子揭了,现在…”

  “现在我要揭另一个秘密了。这块锦绣之地,可是盖着通往后寨的甬道?”

  “是的。是一条隧道,妾身略加人工穿凿打通的。它大部份是天然的水孔道,全长有两百多丈。”

  李靖点点头道:“不错,相信在这条甬道中,还有一些很特殊的装置,用来关闭通道。”

  “是的,我把凿路开出来的碎石都堆在几处空里只要一拉开阻板,碎石就会滚下,把路起来,前后一共有四道,若经堵,三五天内是绝对无法再行挖开的,这是为防万一我们放弃后寨时,可以阻却追兵。唉!这些布置十分秘密,连愚姐妹在内,只得四五人得知,李公于是由何而得知的?”

  李靖笑道:“我并不知道,只是想当然耳。华姑娘令姐妹的这些布置不可谓不密,但是若有人细心探究,很容易就会找出秘密的。”

  华无双有些不服气地道:“我们据此已有五六年了,也曾对外作过好几次遭遇战,都没有人能发现我们的秘密。敌人将我们进前寨,封锁住出口,想要困死我们,那知我们从秘道出去,首尾夹攻,反而将来敌打得落花水。”

  “那是你们没有碰上正规训练有素的军队,只是一些江湖草-的乌合之众而已。”

  “也有一两次是州府的官兵来清剿,仍然无功而退。”

  李靖笑道:“州府的官兵不一定全是训练良的精锐,滥竽充数的老弱残兵也多得很,所以你们虽然得了一两次小胜,却不足以为喜,如若遇上了一支正统的劲旅,加上一位卓越的将领,你们将会全军覆没…”

  华无双道:“我想我们还不值得大军来进剿吧?”

  “不然,”李靖道:“云梦,震二泽,为天下鱼米之仓二泽丰收,天下皆足,一个有为之主,必然会注意及此,即使是天下纷争之际,太湖亦属必争之地,所以你们在此,实际上是最危险的地方。”

  华无双对这一点倒是不抬杠,连忙道:“愚姐妹也考虑到这一点,并没有作永久打算,所以我们带着一众姐妹在此,将所得之财货,都已悄悄地辗转运出,在四处置田设产,以备作归宿之计。”

  李靖笑道:“这些人习得一身武功后,能够安于平淡?她们一旦归农,肯老老实实地井臼亲吗?”

  “应该是可以的,我们的训练就着重在此,她们留在山寨上的时间,一半学武练功,一半就是做家务,什么样的苦工都要作,每两个月轮调一次,因此,她们并不是一直在养尊处优,再者,当她们到了可以求归宿的年岁时,她们本人的积蓄已经够舒舒服服地过活了。”

  “事情就坏在此,她们既持有妆奁,又有一身的武功,自然,见解阅历也较一般人高,在家庭中,难免会因而骄狂,上无翁姑,她们-道一点还无所谓,若是堂上尚有尊亲者,就很难做到孝顺二字。”

  “不。我们的品德十分注意,已经适人的姐妹有十几个,我们不时去考察其言行,她们在乡里闻颇有贤称,而且她们若有失德之处,我们立刻派人去加以警告的。”

  李靖笑道:“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说的样子,而且目前十几个人,易于控制监督;将来人多了,监督必失,情各异,处境不同,弊即生。”

  华无双没有辩白,但神情间显然有一种不以为然的样子。

  李靖笑道:“你别不服气,我说得是事实。不管你们管得多严,这批女兵们的心中已然有了高人一等的想法,不肯屈于人下,这是你无法否认的。我在蠡园就有这种感觉,虽是一样的人,却有一种傲气。不若他处之青楼女子,那样的温柔可人。”

  “可是蠡园中的寻芳之客并不少于他处,有些人还似乎特别欣赏这一套。我们的姐妹,只占了蠡园中三分之一,以艺而言,并不此别人强,但是光顾她们的客人却此别人为多。”

  李靖这:“不错,以,她们傲一点乃威特色。在别处的青楼歌都是温柔可人的,她们凶一点,倒是另有一种趣味。但是归作人妇,却万不可如此,男人们谁都不愿家中有个悍,至少,这样的家庭不幸福、和睦。”

  华无双低下了头,显然李靖的话击中了她的理屈处,也很可能已嫁的十几人中,这种情形已不在少数人。

  片刻后,华无双一叹道:“公子见微知着,妾身佩服无已。愚姐妹原以为自己的构想作为是为姐妹们将来铺了一条幸福之路的,现在才知道是见闻太陋了。”

  李靖心中暗喜。他的目的在于把这一批人收为己用,由张出尘率领,成为真正由自己掌握的实力。

  要想使人归心。光靠武力是不够的,而这批女兵在此,丰衣足食,地位优越,收入丰富,要她们放弃目前的一切是件不容易的事,他必须由心理上去攻对方之虚。

  现在听华无双的口气,这种攻势已经成功了。

  其实,他刚才说的都是危言耸听之词,这批女将们盘踞太湖,由于纪律好,扰民不多,对地方治安而言,只有帮助,受到官兵清剿的可能不大。

  至于据人后是否能安份过日子的问题,更不必心,女人此较容易适合环境,嫁人之后,官府尚有整风易俗之责,不会允许一个女人无法无天的,甚至于左右乡邻,街坊父老,都有权惩处不守妇道的悍妇。

  可是李靖却把它说成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果然使华无双慌了,情急地向他求援道:“这要如何善其后,务使公子指点一条明路。”

  李靖笑道:“慢慢来,总会有办法。不过我知道你的这批娘子军傲气很大,总要先给她们受点教训后,才会乖乖的听话,所以我现在要收服她们了。”

  他一挥手,胡大江、胡大海兄弟俩在水裹冒出个身子,作了一揖后,又潜入水中去了。

  华无双忙道:“水里有机关,他们别碰上了。”

  李靖笑道:“他们早就知道了,整不到他们的,倒是你们自己人回来要吃亏了。”

  正说着,水面上忽然冒起一缕紫的烟柱,直散天空,历久不散。华无双叫道:“这是告急信号。”

  李靖笑笑这:“不错,令妹在湖上看见了这信号一定会急急地赶回来,然后…”

  华无双道:“然后她们就会被水中的机关陷住。”

  “不错,我说过不增一个人手就把令妹等全数俘获的,当时我就是打这个主意,否则我凭这五六个人,说什么也无法把百来个人全部活捉。”

  第一条小船进来了,以后接着又是一条跟一条,等她们都进了汊道时,李靖笑道:“行了。”

  当李靖说要利用水中的机关来活捉华玉双以及她的百来名飞凤军时,华无双脸上有不服气的神色。她知道这些机关的装置,大部份的飞凤军也都知道,就算由她们自己来操纵,也不可能把百多人全部活捉,但是她不作声,倒要看看李靖如何运用奇谋。

  可是李靖只站在岸边微笑的看着。没有多久,华无双听见了远处有鼓噪之声,也有浓烟冒起,不由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靖道:“这又是一次火烧赤壁连环计,江上烧船,士卒还可以跳水逃生,这儿烧起,连逃都没处逃。”

  浓烟越冒越高、越黑、也越多,鼓噪惊叫之声越厉害,但是最前面的一条船却停止不前,还差十几丈就可冲出水口了,船却飘在水面上,华无双忍不住大声叫道:“妹妹,你在船上吗?为什么还不进来?”

  华玉双在船头出现了,也大声叫道:“有人把机关破坏了,使得水中的拦网都收不起来,把我们的船都陷住了,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李靖笑道:“华姑娘,你请令妹过来,只有她一个人浮水过来,多一个都不行。”

  两壁都是峭石,长了青苔,滑不留手,自然无法站人了,这一线可通的水道,却又被一道架在水中的网儿给断住了,上面的网纲是系在一大圆木上的,圆木横在水面下半尺的地方,既不出水面,又不容人舟由上面滑过,网一直垂到潭底,而且还是极为坚韧的铜丝结成,刀剑都割不破。

  船已不能行,要出水道口,只有泅水一途。薛飞霞与董轻云两个人却手执长弓,背了两壶长箭守在两边,要想过来,一定要翻过网边,身子冒出水面,就逃不过上面的急箭,就算勉强躲得一枝箭,那两人的暗器却是闻名天下,何况胡大海兄弟还在水中。

  这一道天险原是她们对外最牢固的屏障,却没有想到也能把她们自己困死在里面。

  华玉双单独一个人跳下了水,泅到岸边。华无双忙着去把她接上来,一见面就道:“妹妹,李公子是自己找到这个地方的,我没告诉他什么。”

  华玉双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他说不增人手就能把我们都生擒,我一直想不透他会用什么方法,直到我们被堵住水道中时,我才明白,这儿的秘密已为他侦知了。”

  李靖笑道:“玉姑娘,你想必已经承认我确有生擒你们的能力了吧?”

  华玉双点点头,又叹了口气道:“幸亏我不是存心与公子作对,只是一试实力,否则的话,我们这一般姐妹,恐怕早就死无孑遗了。李公子的妙计韬略确是令人心折。”

  李靖微微一笑道:“玉姑娘,这是韬略,却算不得兵法,而且能找到此处,多少也有一点运气的成份,但用兵之际,却必须算无遗策。不能依赖运气,这些话暂且不谈,现在你总认输了吧!”

  华玉双道:“妾身早巳认输了,只是想在公子面前,展示一下飞凤军的战力,那知求荣反辱,一败涂地。”

  李靖笑道:“玉姑娘,李某困住你们用的是诡谋,不足为法,在战阵上靠得住的,还是真正的战力!你的这些飞凤军仍然有大展神威的机会,容我欣赏的。”

  华玉双这:“公子还要攻什么地方,妾身请作先锋。”

  “我要连拔掉东庭。”

  “什么?攻黄河清?”

  “是的。我秘密调来了神龙门的一干好手,约有四五百人,加上此地原有的人手,已与东庭不相上下,但如得姑娘的飞凤军相劝,当可稳胜算。”

  华玉双道:“公子不必如此费事,黄河清一切都听我们姐妹的,我叫他也向神龙门归降好了。”

  李靖微笑道:“玉姑娘,我不是扫你的兴,黄河清怕没有如此简单,他的人手势力都大于你们。”

  “那没有用,我们的飞凤姐妹却稳吃他,以前零零星星的接触过很多次,都是我们得胜,他才服了。”

  李靖笑道:“因此以后遇上什么难吃的对象,他都推到你们身上来,像这次跟神龙门作对,也由你们主动了?”

  “是的,他说神龙门的粮船不缴例费,在我们的地界扬长而过,太瞧不起人了…”

  李靖笑道:“是非曲直不去管他了,只有一点你要注意,这几年来,你们虽然平分太湖的利益,但是树敌启怨,惹祸拼命的却全是你们。”

  “那是因为他的能力不足,要靠我们来挑大梁。”

  “这只是你的看法而已。”

  薛飞霞道:“公子,张豹打听得来的消息也是如此,东庭的人虽多,但实力却全在西庭。”

  李靖叹了口气:“飞霞,你也要多学学,张豹得来的消息不错,外面也都是如此传说,可是你深入一想就知道有问题了。开始时,两个山寨的人数相差无几,五六年下来,强者仍是如此,弱者却大事扩充,膨了两三倍。这又是个怎么说法呢?”

  华氏姐妹一怔,李靖又道:“我从下江带来了四五百人来,虽说以商船的身份为掩饰,但多少也有点形迹,可是,黄河清却没有通知你们一声,这又是为了什么。”

  华无双也悚然地道:“妹妹,是啊!黄河清的态度很可疑呢。像上次对神龙门启衅挑战,是他硬邀我们参加的,等动手他却在后面喊叫助威,让我们去拼命。”

  李靖一笑道:“而且,他可能是自己放出消息,透两寨的实力,把西庭捧上了天,却把东庭贬得一文不值,这是让你们来首当其冲。我对两处都观察过了,认为外传的消息并不确实,西庭的飞凤军虽然不错,但并非如外传的神勇无敌。”

  华无双低下头,她心中虽然不服气,但自己在李靖手下两度受挫,实在也神气不起来。

  李靖笑道:“我现在怎么说,你们也不会相信的,且留待事实证明好了。好在,此地所发生的一切都还没有外,黄河清也不知道我们已曾作过接触。等我列好阵势,向他们兴师问罪时,他一定会向你们求援,那时你可以试探一下,他是否会受你们左右了。”

  于是他把华氏姐妹召在一起,将作战的计划与配合的步骤作了一番详细的说明。

  在这段时间内,胡氏兄弟也把水道内的机关修复,让那些小船都停泊进来。

  李靖还是乘坐着自己的那条船回去,来到了岸边,张豹与武扬所召集的神龙门下固已整装待发,四海堂所属的四大金刚也各属所部,作了战斗的准备。

  但因为不见主帅,大家都很心焦,好不容易看见了李靖座舟过来,张豹忙了上去道:“公子!您可来了,弟兄们都等得急死了。”

  李靖淡然道:“急什么!我规定的是寅时集合,卯时出发,现在还不过寅正,还有半个时辰呢!”

  “公子来了自然就没什么了,若是届时公子不到,属下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李靖笑道:“张豹,你可不能说这个话,假如我真的届时不至,你就是此行之主,你应该要负起继续指挥的责任,至少心中也该有个主张的。”

  张豹苦笑道:“这个属下自然想到过,但是属下对公子的计划安排一无所悉,指挥起来就困难多了。”

  “哦!你的意思是我若不来,你就要指挥进攻了?”

  “是的。八员都已齐集,总不能不战而退。”

  李靖叹了口气。“张豹,你实在不是个为将之材,连作个副帅都不够。我告诉你,像今天这种情形,万一我不到,你就应该立即作撤退的准备。”

  “为什么不能一战呢?”

  “很简单,我的作战计划你一无所知,糊里糊涂去进攻,非败不可。你把人员撤退到安全的地方,重新研究敌情,再作好计划,才能付之行动。”

  张豹道:“属下对公子的计划虽一无所知,但是可以跟各部的首领头目参商研究一下。”

  李靖道:“没有用的。我的计划是要分散配合的,每个人所知道的只有他自己负责的一部份,统盘的计划都在我一个人的肚子里,你把大家都集合起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豹忍不住道:“主公以前却不是如此的,他总把计划告诉给每一个人知道。”

  李靖一笑:“这就是我们不同的地方。他是在江湖上闯天下,我是在用兵。闯江湖可以各自为政,用兵却是整体的行动。江湖上着重英雄,用兵时重在谋略,若是只求在湖海称雄,那一套自然可以,但若想在沙场上争胜,就必须要用我的这一套。”

  张豹语为之。这是他唯一自认不如李靖的地方,可是李靖却每次以这点来训他,实在使他难以咽下这口气,因此他想了一下又道:“公子所说极是,不过属下虽不知公子的计划,但自己这边的战力却已清楚了,对敌方的虚实也相当的清楚。我们的力量已足可克敌,属下虽不若公子多才,也足堪一战,为什么要撤退呢?”

  李靖笑道:“只可惜不能让你试一试,否则你一定会闹个灰头土脸,铩羽而归。”

  张豹大感脸上无光,忍不住道:“公子认为属下如此不堪吗?属下以前也曾率领弟兄,担任过不少次狙击行动,也没有失败过。”

  李靖温和地一笑。“张豹,我不是说你不堪,我也知道你很能干,要不然大哥也不会要你担任总管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次若是由你带着蛮干,一定会败得很惨,因为你料敌完全错误。”

  “什么?属下刺探得来的情报全是错误的?”

  “当然不会全错。有些是对的,有些却不确实。这倒不打紧,刺探军情,本来就难以十分准确的,不过这些情报若是敌人要让你知道的,你以之为根据进兵行动,岂不是是恰好掉进了敌人的陷阱?”

  张豹脸色一变,却不敢再说了。他知道李靖不会随便说的,必然已有了相当的把握与证据。

  情报的搜集工作是他负责的,结果却收第了一些不确实的情报,这个错误的过失犯得太大了。

  李靖却没有进一步去责备他,却把四大金刚以及神龙门中的头领们召来,取出一幅地图,摊在舱内的桌子上,作了进一步的作战指示。

  当大家都领命回去的时候,大家就开始出发了。湖边上本来散集在四处的船只,一一都归拢排列成伍,而且主桅都升起了神龙门的大旗。

  李靖还是以那条快舟为主帅的司令船,只不过船桅上除了神龙大旗外,还飘了一个大李字的主帅旗。

  主帅船当先,浩浩地涌向湖中,把湖上原有的船只都吓坏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这些战船是从那儿出来的。

  起先只是李靖的一条船,而后跟上了三条大船,而后从左右两方,不断有船队出来加入。

  船上的战士们没有穿甲胄,却都是赤了上身,黑绸紧身子,手中拿的兵器也都是水战特用的。

  快接近东庭水寨时,对方也居然早有了准备,一排的大船出,阵容十分整齐。

  大船上的水手们不但服装鲜明,而且个个精神,手中握着强弓,背上着箭壶,一付久经战阵的样子。

  李靖朝旁边笑这:“这像是乌合之众吗?我若是轻信张豹搜来的情报,不是惨了?”

  薛飞霞咬咬牙道:“这个家伙越来越差劲了,不作切实调查,就轻易的报了上来,以前他不会这么糊涂的呀。”

  李靖笑笑道:“他并不糊涂,只在我面前装糊涂,我要是丢一次人,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薛飞霞忙道:“没有任何好处,因为公子执掌神龙门是主公指定的,纵或公子不干了,小妹等以神龙令掌令的身份暂摄门中事务,也轮不到他来接替。”

  李靖笑道:“我若是因为指挥错失,丧师辱名,自然无颜再留,因而求去,对他总是有好处的;即使他替代不了我,但大哥若回来主埋事务,一定会多赋予他一些权力,目前,他可能认为我故意在压制他。”

  薛飞霞不敢做声了,李靖并不生气,只是笑着道:“我不否认,我对他这个总管没有给予应有的重视,很多事情都不经过他…”

  薛飞霞道:“公子,那是他糊涂,以为公子是故意看不起他,慢慢他就会明白的。他不了解公子行事的作风,才会有误会,其实公子的任何决策都藏在心里,小妹等终追随在侧,也同样的事先毫无所知,等一下小妹去告诫他一下,相信他会明白的。”

  李靖淡淡一笑道:“你真能使他明白?”

  薛飞霞道:“他应该知道不听小妹劝告的后果,主公临走时,当着他的面代过,要我们尽力协助公子,不仅本人对公子无条件的服从,而且还要督促所属如此,若是有人敢抗而不受,小妹可以立加制裁。”

  李靖笑道:“我是否有权直接制裁呢。”

  薛飞霞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侵犯到李靖的权威了,连忙道:“公子当然有权制裁任何人。主公之所以多加这一道指示,只是要小妹暗中注意,发现有谁私下有问题的,,就迳予制裁,免得他当面对公子无礼而使公子不快。”

  李靖笑了一笑:“大哥的立意虽佳,但是对我的能力显然还不够了解,他怕我德能不足以服众,才要辅之以成。”

  张出尘见李靖有点负气之意,忙道:“大哥纵然有此想法也不足为怪,他的这些部属全是来自草莽英豪,对你又不太了解,更没有情,突然要他们无条件的服从你,心中不平的,想得到大有人在。…”

  薛飞霞忙道:“不。大多数的人都对公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靖笑道:“你们都别紧张,也别拧了我的意思。我不是对大哥的措施不知感激,但是他的方法却不行。治军在威,立威在信,一个主帅对部属要使他们既敬且畏,这种敬畏必须发自内心,才能产生权威,那可不是别人能够辅助的。飞霞,你以前没对谁施以制裁吧?”

  “没有。小妹追随公子数月,所经之处,部属弟兄们对公子敬畏之心,无不出自本衷,根本用不到小妹多事。”

  “那很好,以后也不必要你手干预,我要制裁一个人时,我自己会作处理。”

  “是!小妹遵命。”

  李靖轻轻一叹,看看对面山寨中的船阵阵容,才低声道:“对张豹我绝无成见,我要制裁他,也一定是相当的公平,不但指陈他的错误,而且还是证据确凿。”

  董轻云道:“这倒不需要,公子有绝对之权威,只要请出神龙令来,命令他即时自裁就行了,不必说理由。”

  李靖道:“这也不行,那是帮会门派开香堂整理门户的做法,不是治军之乘。治军虽在于严,但须讲究必信必果,必公必彰,无偏无私,无失无妄,这样才能使人心服口服…”

  说着话间,对方的港汊中,摇出了一条小船,船上居然也挥着一面杏黄底黑字大旗,旗的两面都绣了个“黄”字。一个全身劲装的汉子站在船头,如飞而来。

  李靖笑道:“这家伙大概就是黄河清。倒是颇有些胆力,居然敢单身而出,深入敌阵。”

  薛飞霞道:“江湖上两个帮派门户相争,都是这样子的。双方的主帅头领先接触作一番礼貌上的交谈,看看是否能和平解决…”

  李靖道:“双方已经陈兵相对,还有什么可谈的?”

  薛飞霞这:“不然。双方若是列出的阵容声势悬殊,较弱的一方自知不敌,多半会委屈求全,而强方占足了面子,开出的条件也不能太过份,否则必然会引起其他江湖朋友的不群起而玫。因此,这种状况都是谈判解决的多。”

  李靖笑笑道:“这倒是蛮讲道义的。如若双方的声势相当呢?谁也不肯吃亏,只有付出一战了?”

  “双方排出的声势相当,只是谈判时稍为公平一点,打起来的可能更小,因为双方都明白,一战的结果,差不多是同归于尽,便宜了别人渔翁得利。”

  李靖道:“那不是也打不起来了吗?”

  薛飞霞道:“是的,所以江湖上很少有集体的械斗,不过小妹说的是一般的情形,有些帮会志在并对方,藉故生争,目然是任何条件都不接受,必付之一战。”

  李靖笑道:“今天这种情况,是战还是和?”

  “那要看公子的意思了。如果公子意在求战,不妨把条件开得苛一点;若只是求和,则不妨和缓些。”

  李靖道:“这不是我们一方能决定的,还要看对方的态度如何。我想和,人家不肯,又有什么办法呢?”

  “和的条件固然是对等的,但战的条件却是主动把握在我,有必胜之把握,当然就不必对人太客气。”

  李靖道:“你不怕江湖上别的帮会干预非议吗?”薛飞霞道:“这次不怕,因为是他们先惹上我们的,再说,神龙门此刻的实力,也不怕人干预。”

  李靖道:“好!你有这个信心,也知道我的决心,更知道我计划和目的,你可以去跟他谈判了。”

  “什么?要小妹去谈判?公子,在规矩上应该由您了。”

  李靖道:“我不是江湖人,不必守这种规矩,我在侧面观察,更容易了解对方的虚实。”

  这时黄河清的小舟已来到了相对十丈处,他-倒是很有礼数,站在船头,抱拳朗声道:“太湖水道,东庭水寨头领黄河清,敬请与李公子一会。”

  李靖冷笑道:“他倒是打听得很清楚,飞霞,你出去见他,不必跟他多罗苏,轰他回去。”

  薛飞霞只有上到船头,傲然道:“黄头领,有何见教,我在这儿听着。”

  黄河清见是薛飞霞出来,倒是一怔,说道:“在下是请见李公子一会,请女侠转告。”

  他以为李靖要搭搭架子,所以再度报明来意,算这已经给足面子了,那知薛飞霞却冷笑道:“李公子不见你,只叫我告诉你一声,你劫了我们的粮船,掳了我们的弟兄,还杀了我们的人,你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黄河清道:“那只是手下弟兄的误会,不知是贵门的粮船,以致多有冒犯,再则是西庭…”

  薛飞霞不等他说下去,立刻打断他的话道:“黄头顷,好汉做事好汉当,不必往别人身上推,神龙门的粮船在你的水寨里,我们的弟兄也在你手里,这已经够了,现在我们带了人来讨回公道,你准备接着吧!”

  她的态度斩钉截铁,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倒是把黄河清给镇住了。

  黄河清再也没想到对方会不按规矩来,这使他的排衔接不上了,无可奈何,只有道:“薛女侠,上次冒犯,在下自知理屈,但太湖不是在下一个人的地盘,西庭山的华氏姐妹还作得一大半主,她们认为神龙门中的粮船经过太湖,从来不付例费。使我们水道弟兄对别人很难开口,因此,借这个机会,把贵当家的惊动前来,商量出一个大家都过得去的办法。”

  薛飞霞道:“哦!怎么样的办法才能使大家过得去?”

  “在下的要求不奢,只希望贵门下的船只出入太湖,多少付一点象徵的规费,使我们对别人有个待。”

  “这象徵是多少呢?”

  “既是象微,自然多少不拘,只要贵门拿得出手,太湖弟兄就收得下。”

  薛飞霞笑道:“黄头旗,你该去打听一下,神龙门做生意不止稻米一项,药材皮货的买卖比太湖米粮的经营数字更大,路途更远,有谁向我们收过一文例费的?”

  黄河清微微有点愠道:“神龙门就凭声势凌人?”

  “阁下错了。神龙门只是规规矩矩做生意赚钱,官府徵捐税,我们一文都不少,但是像阁下非官非府,凭仗暴力硬吃到我们的头上来,我们也绝不甘愿。”

  这已经是最明白的表示,自然也谈判不下去了。黄河清了一口气道:“你们是存心不讲江湖规矩,硬干到底了?”

  “神龙门只有一条规矩,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报之,所以今天你是死定了,东庭水寨也破定了,这就是我的答覆。”

  黄河清抬头望见了远处天际刚升上的一股白色烟柱,神情一松,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冷笑一声道:“在下本是存息事宁人之心,才客客气气地找你们谈,可不是怕了你们,就让你们放船过来,又能拿我怎么样?”

  手一招,船头掉转,飞也似的向后返去。

  李靖见此情形,哼了一声道:“此人连招呼都不打,回头就走,太过无礼了,飞霞,把他两个舟的水手打下水去。”

  薛飞霞取出上的弹弓,扣上了一颗金弹子,哂的一声出,小船尾上掌舵的汉子叫了一声。翻跌水中,另一个摇橹的立刻提高警觉,防备薜飞霞再次施袭。

  薛飞霞见了微微一笑。又搭上了一颗弹子,拉弓去。那大汉放下橹柄,捞起放在手边的一支钢鞭,对准弹子上格去,叮的一声,居然格得很准。

  可是那大汉却接着一声大叫,抛掉钢鞭,仰天跌下湖去,原来薛飞霞第二次发的是子母弹,母弹之中,另藏子弹,大汉一格母弹后,子弹飞出。仍是击中了额角,把他撞下水去。

  黄河清十分狼狈,自己摇橹,把船退进行列中,而且还要防备薛飞霞又发弹,不时地回头张望。这下子可说是丢足了人,得他那边大为气。

  李靖在舱中却微笑道:“很好,第一阵已挫了他的气焰,寒敌之胆,先声夺人,这对鼓励士气很有帮助。”

  张出尘道:“郎君,黄河清只是本人吃了点小亏而已,他的船队很严整,人手也不少,这一战未可乐观。”

  李靖道:“不,黄河清厉内荏,他起初来,只是想把责任推向西庭,是我们硬要扣上他,他才无奈决定愿战,起先是一昧拖延,后来看到湖上的烟火信炮升起,他的态度才转为坚决。”

  “湖上信炮,那不是华氏姐妹的吗?”

  “不错。他得知华氏姐妹的飞凤军已出动夹击,胆气大壮,斗志乃盛,这证明了他自己的力量并不太强,一切都寄望于外力为助。”

  张出尘笑道:“有意思。他若是知道了华氏姐妹也是来对付他时,不知是怎么一付嘴脸。”

  李靖笑了一笑,然后道:“把张豹与武扬召来。”

  董轻云拿起身边一只银角,吹了两声,一条小舟如飞而至,船头上站着张豹与武扬,两人一齐躬身道:“公子见召,不知有何吩咐?”

  李靖道:“湖上那这烟火,你们可看见了,那是什么?”

  张豹道:“属下等不清楚,想必是对方的连络记号。”

  李靖叹道:“张豹,我叫你先来三天,刺探军情,你可实在没有尽职。我已经接获密报,那是西庭出动的信号,华氏姐妹的飞凤军也出动了。”

  张豹道:“这等机密的敌情,公子是由何打听到的?”

  李靖道:“飞凤军每次出动,都以烟火为讯号,很多人都知道,不能称是机密的敌情了。你们只是未加注意而己,以后可千万不能疏漏了。”

  张豹没想到李靖会如此好说话,原准备又挨一顿训斥的,那知轻描淡写地过去了,望着武扬,有点难以相信的样子。

  李靖又道:“飞凤军水战颇为擅,若是她们自后夹击,我们首尾受敌,大为不利。”

  武扬道:“公子说的是,但不知遣那支人员去拦截?”

  “你们两个人看看,谁能负担这工作?”

  两人相视无语,片刻后武扬道:“公子属下这四百名弟兄只是略识水性,在船上作战尚可,飞凤军却大部份是在水中作战,属下等拦不住。”

  张豹道:“公子,四海堂带来的那批人不是都于水战吗?叫他们去拦截好了。”

  李靖道:“不行。那些人的任务已分配定当,他们负责从混战中抢占水寨,断敌归路,不能轻易劲用。好了,飞凤军由我去拦截,你们来接替我指挥正面进攻。”

  张豹一怔道:“属下等怎敢僭越接替公子呢?”

  李靖道:“你们只是负责指挥自己弟兄的抢攻,其余西侧的人无须指挥,他们早巳得指示,配合行动,我在后面拦截飞凤军,一面仍能做全盘指挥。”

  “公子要带多少人去?”

  李靖这:“不必调你们的弟兄们,我要于水性的,还是问四海堂那边调的好。等我把人手调集后,鸣号通知,你们这边就发动抢攻。记住,务必奋力抢攻,造成对方的混乱,两翼才有机会进。”

  “公子放心,属下等理会得。”

  他挥手又把两人打发走了。薛飞霞不解地道:“公子,您为什么不告诉他们,飞凤军已是我方的战友呢?”

  李靖笑道:“这是军机,不可轻,除了这条船上的人,我没告诉任何人。严守军机,才能在适当的时候发挥最大的作用。就以飞凤军为例,若是黄河清早已知道飞凤军即将倒戈,他今天还敢出战吗?若是他坚守地盘,以东庭的天险,我们想攻进去可不容易。”

  李靖的军机玄秘莫测,连这些跟着他的人也不会完全知道,薛飞霞等已经习惯不去询问他了。

  李靖只召来了四条船,每条船上不过才十个人,就以这些准备作为拦截飞凤军的实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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