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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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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

  玛蕾奴有些犹豫地对着席尔瓦加纳露出微笑。她现在已经习惯随意地出⼊他的办公室。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席尔瓦叔叔?

  不,亲爱的,我的工作不会很忙碌。这是⽪特设计要排除我的方法,而我也接受这项安排,这同样也是我摆脫他的方法。我不会向每个人都承认这回事,不过由于你有洞悉谎言的能力,我只会对你说实话。

  这样是否会让你感到不舒服,席尔瓦叔叔?这已经让⽪特委员长吓一跳,而且这也会吓坏了奥瑞诺,如果我曾告诉过他我有这种能力。

  这并不会让我感到不舒服,玛蕾奴,你知道,因为我早就放弃了。我早就下定决心不再费力地套上假面具。事实上,这还令我心情感到宁静。当你停下来好好思考的话,你就会发现编织谎言是件很困难的事。如果人们真的那么懒惰,那么他就就永远不会说谎。

  玛蕾奴再次微笑。这就是你为什么喜我的原因吗?因为我让你可以偷懒?

  你看不出来吗?

  不。我只能知道你喜我,但我无法知道你为什么喜我。你的动作只显示出你喜我,不过真正的原因却是深蔵在你的內心之中,我所能得到的只有某些模糊的感觉。我无法更加深⼊。

  很⾼兴你办不到。人的內心是相当肮脏、暗、令人不快的地方。

  你为什么这样说,席尔瓦叔叔?

  经验。我没有你的天赋,不过我处在人群之中的时间远比你长。你喜你自己真正的內心吗,玛蕾奴?

  玛蕾奴看来十分惊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知道?

  你喜你想到的每个念头吗?每一个想法?每一个冲动?说实话。虽然我无法读出你的动作,不过请你说实话。

  有时候我会想到愚蠢的东西,或是卑鄙的东西。有时候我会气愤自己,竟会想做某些我并不会真正去做的事。但是这并不常有,真的。

  不常有?别忘了你很习惯于自己的內心。你很难察觉到。就像你⾝上穿的⾐服一样。你不会感觉到与⾐料的碰触,因为你已经习以为常。你的头发卷垂到你的脖子,不过你没有注意到。如果别人的头发触到你的后颈部,你会觉得很庠并无法忍受。别人內心的想法不见得会比你自己更糟糕,不过那毕竟是别人的想法而且是你所不喜的。比方说,你可能不会喜我喜你,如果你知道我为什么喜你。仅仅接受我喜你的这件事情存在,将会是比较好的结果,而不要搜查我內心的真正理由。

  不能避免地,玛蕾奴说道,为什么?理由是什么?

  我喜你,是因为我曾经是你。

  那是什么意思?

  我并不是说我曾是拥有美丽双眼以及洞察天赋的年轻女孩。我是说我在年轻时认为自己长像平庸,并且每个人都因我的外貌而不喜我。而我知道我很聪明,我就是无法了解为什么每个人不会因我的聪明而喜我。由于一项不好的特质却忽视其它好的特质,以致于轻视某一个人,似乎是件不公平的事。

  我心里受到伤害并且感到愤怒,玛蕾奴,而且发誓我绝不会像别人对待我的方式去对待别人,不过我没有多少机会实现。后来我见到你。你长得并不像我以前那样地平庸,而你却比从前的我更加聪明,不过我并不在意你比我更強。他开怀地笑着。这就像是给我第二次机会,更好的机会。不过算了,我不认为你是来和我谈这些事情的。我或许没有你那般敏锐,不过我还是多少看得出来。

  那么,我来这儿是因为我⺟亲的关系。

  噢?加纳突然皱起眉头,显然地表现出因‮趣兴‬而增加的困扰。她怎么了?

  她已经快要完成在这里的工作计划,你知道的。如果她回到罗特,她会要我和她一起回去。我一定要回去吗?

  我认为应当如此。你不想回去吗?

  一点都不想,席尔瓦叔叔。我觉得我待在这儿相当重要。所以我想请你告诉⽪特委员长,你愿意将我们留在这儿。你可以提出一个听来很合理的理由。至于委员长,我很确定他将乐意让我们留在这里,特别是,如果你告诉他,妈妈发现涅米西斯将摧毁地球。

  她这样告诉过你吗,玛蕾奴?

  不,她没有说过,不过她没有必要说。你可以向委员长解释说,妈妈可能会不断地烦扰他,坚持说太系有必要接收到我们的警告。

  你有没有想过,⽪特真的会这样地热心帮我吗?如果他知道我想要将尤金妮亚和你留在艾利斯罗圆顶观测站的话,他有可能立刻命令你们回到罗特,好故意来和我作对。

  我十分肯定,玛蕾奴平静地说道,委员长会希望我们留在这儿,更甚于故意和你作对。除此之外,你也希望妈妈留在这里,因为你你喜她。

  非常喜她。似乎是我这一辈子最喜的人。不过你的⺟亲不喜我。你不久之前曾告诉过我,她的心中时常还想念你的⽗亲。

  她愈来愈喜你了,席尔瓦叔叔。她现在非常地喜你。

  喜并不代表爱情,玛蕾奴。我想你本人应该也发现到这两者的差异。

  玛蕾奴红了脸颊。我是在说你们大人。

  就像我,加纳仰头大笑。然后他说道,很抱歉,玛蕾奴。大人们总是认为年轻人不懂得什么是爱;而年轻人总认为大人忘了什么是爱;而你知道,两方面都错了。话说回来,为什么你认为留在艾利斯罗圆顶观测站是件相当重要的事,玛蕾奴?当然不会是因为你喜我。

  当然我喜你,玛蕾奴认真地说道。非常喜。但是我想要待在这里,因为我喜艾利斯罗。

  我解释过这是个危险的世界。

  对我不是。

  你还是很确定瘟疫不会影响你?

  当然不会。

  不过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即使我还在罗特上的时候。我没有理由不这么想。

  不,你之前当然不会这么想。不过在你知道瘟疫这件事之后呢?

  那并不会改变任何事情。我在这儿感到完全的‮全安‬。比起罗特更加地‮全安‬。

  加纳缓缓地‮头摇‬。我必须承认我完全不懂。他详视着她平静的脸孔,她那双深黑⾊的明亮大眼半隐在长长的睫⽑后头。无论如何,让我读读你的肢体语言吧,玛蕾奴,如果我能办到的话。你是指你有自己的方法,无论任何代价,就是要待在艾利斯罗。

  是的,玛蕾奴断然地说道。并且我认为你将会帮助我。

  41。

  尤金妮亚茵席格那的双眼闪着怒光。她的声音不大,不过却十分強烈。他不能这么做,席尔瓦。

  当然他可以这么做,尤金妮亚,席尔瓦平静地说道。他是委员长。

  但他并不是绝对的统治者。我有公民权,其中之一就是行动自由。

  如果委员长发现一种紧急情况,为了这件事的处理,就可以限制一个人的行动,而其公民权将被暂时中止。这大概是行动授权第廿四条的要旨。

  但那不过是罗特在创建时代,所留下来的老掉牙约法罢了。

  我同意你的说法。

  如果我大声疾呼,⽪特会发现他的立场

  尤金妮亚,请听我说。就这样子吧。以现在的情况而言,为什么你和玛蕾奴不愿意留下来呢?我们十分你们待在这儿。

  你在说什么?这就像是未经指控,未经审理,未经判决的监噤。我们被迫无限期地留在艾利斯罗

  请你不要为反对而反对。不会这么糟的。

  不会有多糟?茵席格那以不尊重的语气说道。

  因为你的女儿,玛蕾奴強烈地希望留下来。

  茵席格那表情木然。玛蕾奴?

  上星期她来找过我,谈论了许多驱使委员长命令你们留在艾利斯罗上的建议。

  茵席格那几乎快从座椅上跳起,看来十分愤怒。而你就照她的话去做?

  加纳迅速地‮头摇‬。不。好好地听我说。我所做过的,只不过是通知⽪特,你在这儿的工作已经完成,并且询问他是要你和玛蕾奴回去罗特,或是继续待在这里。这是完全中立的陈述,尤金妮亚。在送出讯息之前我曾让玛蕾奴看过,而她却十分満意。她这么样地说着如果你给他选择,他就会将我们留下来。结果,很显然他真的这样做了。

  茵席格那倒⼊座椅中。席尔瓦,你真的遵照一个十五岁女孩所说的吗?

  我并不认为玛蕾奴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不过告诉我,为何你急于回到罗特去?

  我的工作

  没有了。如果⽪特不要你的话,在那儿不会有你的工作。就算假设他许诺你们回去,你会发现自己的职位更动。另一方面,留在这里你可以使用各种仪器设备,而你也确实在这儿不受限制地使用。毕竟,你在这儿完成了你无法在罗特上做到的工作。

  我才不管我的工作!茵席格那不能自持地大叫。你看不出来我要回去的理由,就跟他想要留我们在此的理由一样吗?他希望毁掉玛蕾奴。如果我在离开之前知道这种艾利斯罗瘟疫,我们永远都不会来到这里。我不能拿玛蕾奴的心智做赌注。

  她的心智不是我们能拿来冒险的,加纳说道。我宁可拿自己来做赌注。

  但是留在这儿就是在冒险。

  玛蕾奴并不这么想。

  玛蕾奴!玛蕾奴!你似乎认为她是女神。她知道什么?

  听我说,尤金妮亚。让我们理地谈谈。如果玛蕾奴真的面临危险,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们弄回罗特,不过先听我说。玛蕾奴并未出现任何妄想的征兆,不是吗?

  茵席格那颤抖不停。她的心情尚未平复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是否曾宣称出现不合理的妄想,或是任何荒谬的言论?

  当然没有。她非常敏感。你为什么这么问?你知道她不会没有道理地说

  这并不能证实什么。我知道。她从未对自己的洞察能力而大肆吹嘘。那或多或少都是在被迫的情况下才会表达出来的。

  是的。不过那又如何?

  加纳平静地继续说道,她是否曾宣称自己感受到某种奇异的力量?她是否曾确定地表示什么事情将发生,或是什么事情不会发生,完全由于她自己都不明⽩的理由?

  不,当然没有。她会坚持实证。她不会没有证据随意瞎猜。

  然而就某一方面而言,或是只有这一方面,她的确是如此。她确信瘟疫不会影响她。她表示过她完全地感到这种确定,确信艾利斯罗不会伤害她,即使她还在罗特上就有这种感觉,而这种感觉随着她来到圆顶观测站后愈来愈強烈。她很确定,或者说是完完全全地确定要留在这儿。

  茵席格那睁大眼睛,伸手掩住嘴巴。她含含糊糊地发出声音后说道,在这情况下随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嗯?加纳机警地说道。

  你看不出来吗?这种瘟疫正在攻击着她?她的人格开始改变。她的心智已经受到感染。

  加纳坐在椅子上陷⼊沉思一阵子,然后说道。不,不可能。在所有瘟疫的病例中,没有这方面的征兆被发现。这并不是瘟疫。

  她的心智和别人不同。她可能受到不同方式的感染。

  不,加纳绝望地说道。我不能相信。我不会相信。我相信要是玛蕾奴自称她能够免疫,那么她就不会被感染,而她的免疫将帮助我们‮开解‬这个谜。

  茵席格那的脸⾊变得苍⽩。这就是为何你要她待在艾利斯罗的原因吗,席尔瓦?利用她当作对抗瘟疫的工具?

  不。我并不是为了要利用她而要她留下来。无论如何,她想要留下来,而且她可能会是个工具,这与我们单方面的利用她是完全不同的事。

  而就因为她想要待在艾利斯罗,你就很乐于随她的兴?就因为她出于一种连自己都不清楚的原因,连你或我都看不出任何合理或逻辑的‮望渴‬。你难道真的认为她这般地希望,就允许她留下来吗?你敢这样告诉我吗?

  加纳有些费力地说道,事实上,我正朝这方向来思考。

  你的确很容易就朝这方向来思考。她不是你的孩子。她是我的孩子。她是我唯一的

  我知道,加纳说道。她是你唯一从从克莱尔那儿留下来的。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一直无法从失去他的打击中完全回复。我了解你的感觉。他以和缓的语气说出最后一句话,温柔地看着她,仿佛要伸出双手‮摸抚‬她低垂的头,来安慰她一般。

  同样地,尤金妮亚,如果玛蕾奴真的想要探勘艾利斯罗,我们终究无法阻止她。而且如果她一直自认为瘟疫不会影响她的心智,或许这种心灵能力可以防止感染的发生。玛蕾奴的进取意志与信心,可能是她心理免疫的机制。

  茵席格那抬起头来盯了他一眼,目光中露出抑郁的神情。你在胡说八道,而你没有权利将你突如其来的浪漫情怀,投⼊到一个孩子的⾝上。她对你而言是个陌生人。你不爱她。

  她对我而言并不是陌生人,而我的确爱她。更重要的是,我钦佩她。爱并不会让我有如此深的信心敢冒这种危险,但钦佩的心情却可以。请你好好想想。

  然后他们坐着,彼此静静地盯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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