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去草滩农场
“能行。”我唯恐周丽萍不去,一个劲儿地鼓动她。
“要坐一天的火车呢。”周丽萍还有些犹豫。
“我们坐火车往南坐一天就下车,然后打听草滩农场,一定能找到。”我坚信周丽萍能去,因为她特别想她妈。
“那好吧,只要能见到我妈!”周丽萍终于答应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我怕她变卦,催促说。
“那我准备一下,带点吃的。”周丽萍笑着说。
不一会儿,她把家里的窝头用布包好,又包了几件服衣。
“你们女的真⿇烦。”我一边说一边拉着她的手往火车道方向跑去。
我和⾼光、于涛都是扒火车⾼手,我们经常扒上火车偷东西。我和周丽萍来到火车道旁,觉得两条铁轨就是我和周丽萍,中间的枕木就像我们牵在一起的手。
火车道旁就是烟库,我望了一眼烟库,对周丽萍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偷烟叶。”
“你偷烟叶⼲什么?”周丽萍柔声细气地问。
“我爸喜欢菗旱烟。”我东张西望地说。
“刘宝林,很危险的。”周丽萍担心地说。
“没事。”
我说完便借着火车厢的掩护钻进烟库的铁丝网,我轻车熟路地偷了两把烟叶钻出烟库,跑到周丽萍⾝边,有一辆火车拉着空车厢启动了。
“周丽萍,咱们就上这辆火车。”我拽着她的手说。
周丽萍也不是第一次扒火车,她和我、⾼光、于涛经常上这儿扒火车。只是我们平时扒一段就跳下来,而且扒的都是来回挂车厢的火车。这样的火车开不快,也开不远。
这次我和周丽萍是要去草滩农场,一个我们从未去过的地方。由于火车刚启动开得很慢,周丽萍先上了一辆车厢,火车速度开始加快,周丽萍吓坏了,带着哭腔喊我,她怕我上不去,剩下她一个人,女生就是这么胆小。
“周丽萍,你别怕,我就来。”我大喊道。
我飞速跑了起来,然后一个箭步抓住火车厢上的铁栏杆,纵⾝上了火车。
我上了车厢后,周丽萍一下子趴到我的怀里哭着说:“刘宝林,可把我吓坏了。”
“没事,很快就能见到我爸和你妈了。”我很男人地说。
“刘宝林,我们要是到不了草滩农场怎么办?”周丽萍哭丧着脸问。
“我奶奶常说,鼻子底下有个嘴,问呗。”我満不在乎地说。
我这么一说,周丽萍平静了许多,其实,上了火车以后,我就害怕了起来,心里空落落的,还有一种要哭的感觉,因为鼻子发酸。我心想,妈,这回你该着急了吧?是你逼我离家出走的。
“刘宝林,你想什么呢?”周丽萍偎在我⾝边问。
“不知道我爸变成什么样了!?”我伤感地说。
“我妈和你爸不在一起,你爸在六分场,我妈在三分场。”周丽萍提醒说。
“那没关系,反正都在草滩农场。”我看着周丽萍说。
火车飞速跑了起来,发出了有节奏的“咯噔噔、咯噔噔”的声音。我们坐的这节车厢虽然是车厢,但是,两边的门是敞开的,风飕飕地吹,两边碧绿的庄稼和树木在眼前闪过,无穷尽地延伸着格子般的纵横阡陌。我和周丽萍望着远方淡淡的山⾊,既奋兴又紧张。
“周丽萍,我爸跟我说过,他和我妈当年串联去京北见⽑主席时就是扒火车。”我充満遐想地说。
“那时,我爸我妈正在苏联莫斯科留学。”周丽萍自豪地说。
“周丽萍,你长大想⼲什么?”此时,我特想知道她的理想。
“我想像我妈我爸那样画画,可是我妈不让,她说,⼲什么都比画画強。”周丽萍很忧郁地说。
“画画怎么不好了?我就想当画家。”我对周丽萍她妈的想法特别不理解。
“刘宝林,你行,你肯定行,你画的《柳下跖怒斥孔二老》跟小人书上的一模一样。”周丽萍夸我,我心里很得意。
“我奶奶说,孔二老原名叫孔丘,也叫孔子,是个圣人。”我卖弄地说。
“不对,⽑主席才是圣人呢。”周丽萍反驳说。
“⽑主席是现在的圣人,孔子是古代的圣人,他们都是圣人。”我故作聪明地说。
“那为什么⽑主席还号召我们打倒孔二老呢?”周丽萍继续辩解地问。
“可能是圣人遇到圣人,互相不服气,这叫一山不容二虎。”我继续不懂装懂地说。
“那柳下跖和⽑主席是一伙的了?”周丽萍似乎被我说服了,她用请教的口气问。
“那当然了,他们都是农民领袖嘛!”我用很有学问的口气说。
这时,周丽萍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了?”我关切地问。
“我肚子有点疼。”周丽萍捂着肚子说。
“你吃馊饭了吧?”
“没有。”
“那你喝凉水了吧?”
“也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我纳闷地问。
“可能要来事了。”周丽萍不好意思地说。
“要来事了是什么意思?”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
“就是要来经月了。”她红着脸说。
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问:“周丽萍,那该怎么办呀?用不用看医生?”
“不用,只是出来的时候匆忙,忘带手纸了。”周丽萍有些焦急地说。
“那布可以吗?”我试探地问。
“哪儿有布呀?”
“我这不是吗?天热,我穿背心就行。”我脫下白衬衣说。
“天黑你会着凉的。”周丽萍感动地说。
“没事,你用吧。”
说实在的,我对经月不太懂,但我很好奇为什么女人会这样,我甚至担心女人老出血会不会伤了⾝体,我还想过,古代的女人来经月时用什么东西?那时候不可能有卫生巾。
周丽萍对我的信任让我很感动,其实,这是少女的秘密,我不知道女人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秘密。我只知道信任是一种幸福,我现在看周丽萍心里暖融融的,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火车钻进了隧道,又冲向了一道山梁,天渐渐地黑了起来。我和周丽萍都饿了,她拿出窝头递给我一个,窝头硬得很,咬一口噎得我喘不过气来,周丽萍赶紧递给我军用水壶。
“周丽萍,你也吃。”我喝了一口水说。
“我吃不下去。”周丽萍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女人就是多愁善感。
“怎么了?”我凝视着她问。
“如果火车不到草滩农场怎么办呀?”周丽萍抹着眼泪说。
“那我们再重新扒一辆火车!反正丢不了。周丽萍,别担心了,把窝头吃了,别饿着,再瞎想小心得上忧郁症。”我安慰说。
“我从小就喜欢忧郁,是天生的。”周丽萍娇羞地说。
“你忧郁的样子很美。”我情不自噤地说。
“你喜欢吗?”周丽萍莞尔一笑地问。
“我喜欢。”我娇憨地说。
“我是问你,你喜欢我吗?”周丽萍媚妩地问。
“喜欢。”我犹豫了一下说。
我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我更喜欢⾼光他妈。具体说,如果⾼光他妈和周丽萍是一个人就好了。
“你以后能娶我吗?”周丽萍大胆地问。
我被问愣了,我说:“不知道。”
“为什么?”周丽萍生气地问。
“反正不知道。”我低下头说。
这时,周丽萍说:“你转过⾝去。”
“⼲啥?”我望着她问。
“我要撒尿。”周丽萍大声说。
我赶紧转过⾝,周丽萍在车厢后面的角落,撩起裙子尿了起来。那尿尿声比⾼光他妈的纤细、轻滑,一听就是少女在撒尿。不像⾼光他妈尿尿的声音那么性感。
周丽萍撒完尿走过来,重新坐到我⾝边。
“我也要撒尿。”我被周丽萍勾出了尿意。
周丽萍主动转过⾝,我走到她撒尿的地方,照着周丽萍的那泡尿浇了起来,这泡尿憋了很久了,一直没敢尿。我的尿和周丽萍的尿融在了一起。我觉得就像我俩的心融在了一起。
撒完尿,我问:“周丽萍,你的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她脸红着说。
“你们女生真⿇烦。”我大大咧咧地说。
夜深了,我和周丽萍无助地依偎在一起。周丽萍已经睡着了,我却半梦半醒着,我不敢睡着,因为我害怕极了,不知道火车什么时候停,火车停了以后会发生什么。
火车有节奏地在夜幕中狂奔,仿佛时间在飞速中凝结了,我望着睡着的周丽萍,她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放在她的怀里,我感到她的胸脯软软的,⾝上散发着尿骚的清香。
此时,我不敢想象我会和周丽萍离家出走,而且依偎在奔驰的火车上。我难以想象见到爸爸时会是什么样子,我甚至不敢想象能否见到我爸爸。
想起爸爸结扎时的样子,既好笑又可怜,后来爸爸和妈妈经常谈到那次结扎。和爸爸一起去结扎的还有两个男老师,打那以后,那两个男老师不好使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结扎完会不好使,不好使是什么意思?后来我问过我哥,我哥说,就是鸡巴不硬了。我一下子明白了,不硬了就不能慰自了,男人活着不能慰自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是我当时的实真想法。
我爸冒着不好使的危险去结扎,真是个二逼。也许我爸不会手淫,我爸不是会手淫的那种人,他的性格太懦弱了,对我爸的思念让我觉得我爸不是懦夫,而是一种斯文,尽管我还不十分理解斯文的含义。但是,有一点我是清楚的,斯文就是有文化,有涵养。
可是,我爸只上过速成⾼中,而我妈却上过师范学院,而且我爸出⾝小富农家庭,我妈却生长在大地主家庭。
从我记事起,我妈骂我爸就像骂我一样,我发誓长大不娶像我妈那样的媳妇,但是,我也不能做像我爸那样窝囊的男人。
不过,我毕竟是我爸的儿子,估计变也变不到哪儿去,除非我真的被抱错了。令我⾼兴的是我在变,毕竟我离家出走了,还带了个女生。
我做梦都想摸的女生,就躺在我怀里熟睡。看着怀里熟睡的周丽萍,我就像突然长大了。
我心想,爸呀,爸呀,你没事写那本破书⼲吗?你不写书,能让⾼光他爸抓住小辫子吗?不对,还是我奶奶说得对,想害人的人总能找到害人的理由。
黎明前,周丽萍醒了,她又尿了一泡尿。坐在我⾝边一边啃剩下的窝头一边问:“刘宝林,你一宿没睡呀?”
“睡不着。”我打着哈欠说。
“火车到哪儿了?”周丽萍又问。
“反正没到草滩农场。”我故作镇静地说。
“不对吧?上次我和我妈来没坐这么长时间。”周丽萍懵懂地说。
“我估计快到了,别着急。”
我尽量地安慰着她,实际上也是安慰我自己。正说着,火车开始缓缓放慢了速度。
我觉得这正是一个机会,便拉着周丽萍的手说:“火车速度放慢了,准备跳车。”
眼看着火车道越来越多,火车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我拽着周丽萍纵⾝跳下火车。
周丽萍不小心摔了个跟头,腿擦破了一块皮,她咬着牙一边哭一边跑,我们一直跑过十几条铁轨,终于脫离了危险,只见火车道上货车、客车来回穿梭。
“刘宝林,我们走得不对,草滩镇的车站没有这么多的铁轨。”周丽萍气喘吁吁地说。
“别怕,周丽萍,这可能是个大站。”我心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们沿着一条铁轨一直往回走,走了约半个小时才走出车站。
这时,天刚蒙蒙亮。街上有许多晨练的人,还有卖早点的,我和周丽萍带的窝头早就吃光了,⾝上带的钱只够吃一顿饭的,我们向街上的人打听草滩镇的草滩农场,没有任何人知道。
后来,周丽萍向一位老大爷打听,问这里是哪儿,老大爷说,这是西州。他说,草滩农场离这儿还有百十里地呢,而且每天就通一班车。
我听了后吃了一惊,西州是个大城市,周丽萍从来没来过,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刘宝林,咋办呀?”周丽萍焦急地问。
“王德良老师常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饿了先找点吃的吧。”我盘算着,看来只好扒火车原路返回了。
“我兜里的钱只够咱俩吃一顿包子的。”周丽萍満面愁容地说。
“太好了,我都一年多没吃包子了。”我不加掩饰地说。
“吃完了这一顿,下顿怎么办?再说,晚上我们怎么办?”周丽萍含着眼泪问。
“晚上不是有火车站嘛!眼下先吃饱肚子再说。”我有些后悔带这个傻丫头了。
我们找了一家离车站近一点的包子铺。周丽萍买了包子,她让我先吃,我拿起包子狼呑虎咽地吃了起来。
“周丽萍,吃呀,你怎么不吃?”我一边吃一边问。
“我怕不够,你多吃吧。”周丽萍深情地说。
我心里一热,没想到周丽萍还这么会疼人,就像我奶奶一样。我和周丽萍正吃着包子,猛抬头一个非常熟悉的面孔正看着我,我心里一阵狂喜,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光他妈!
我下意识地钻到桌子底下,周丽萍疑惑地问:“刘宝林,你⼲什么呢?”
“⾼光他妈,你别回头。”
我刚说完,⾼光他妈起⾝向我们走来,她走到桌前,揪着我的耳朵,把我从桌子底下拽了出来。
“二林子,你怎么在这儿?见着我你躲什么呀?”
周丽萍一见⾼光他妈立刻站了起来,她红着脸说:“阿姨,我和刘宝林要去草滩农场。”
“去草滩农场怎么来西州了?”⾼光他妈惊讶地问。
“我们,我们可能走错路了。”周丽萍支支吾吾地说。
“二林子,你妈知道吗?”⾼光他妈一脸严肃地问。
“知、知道。”我低着头呑呑吐吐说。
“撒谎,丽萍,你说实话,阿姨信你的。”⾼光他妈搂着周丽萍的肩膀说。
“我们俩是离家出走的,”周丽萍怯生生地说“二林子他妈打了他,他想他爸了,我也想我妈,我们就约好去草滩农场。”
“你们怎么来的?”⾼光他妈瞪大眼睛问。
“坐火车。”我抢嘴说。
“刘宝林说得不对,是扒火车来的。”周丽萍用埋怨地口气说。
⾼光他妈一听脸都吓白了“你们俩不要命了?”她责怪道“你们知道这离草滩农场有多远吗?”她看了看桌子上的空盘子问:“都没吃饱吧。”
我点点头。
⾼光他妈向服务员又要了一盘子包子和两碗汤说:“吃吧,吃完跟我一起回家。”
“阿姨,你到这儿来⼲啥?”我一边吃一边问。
“出差。”⾼光他妈温和地说。
“出差来⼲什么?”我又问。
“到西州评剧团办事。”⾼光他妈慈祥地说。
“办啥事呀?”我继续问。
“贫嘴,好好吃饭。”⾼光他妈假装不⾼兴地说。
⾼光他妈的出现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光芒万丈。我心想,见不到我爸,能和⾼光他妈坐火车真是意外的收获。
眼前的两个女人都是我心中的太阳。我做梦也没想到,能和她们在一起。我望着肤皮像雪一样白的⾼光他妈,恨不得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去吻亲她的两个奶子。
可是,我望着⾼光他妈那双月亮一样的眼睛,內心脆弱得想哭,因为,不看见⾼光他妈还好,看见以后,不敢碰不敢摸,我內心更庒抑了。
⾼光他妈似乎懂得我的意思,看我和周丽萍吃完了,她搂着我的肩膀说:“走,咱们去火车站买票回家。”
⾼光他妈的手又白又嫰,她摸着我的肩膀,庠庠的,让我浑⾝的血直往上涌。我们一起走出包子铺,周丽萍跟在我们⾝后,从包子铺到火车站,⾼光他妈一直搂着我的肩膀,我有一种莫大的幸福感。
“阿姨,你在西州办完事了?”我搭讪着问。
“办完了。”⾼光他妈一脸愉快地说。
“阿姨,你来西州几天了?”我总想弄明白她来西州评剧团⼲什么。
“三天了。”⾼光他妈说。
“你什么时候演戏?”我再问。
“十一,庆国节演。”
“演什么戏?”
“《红灯记》。”
“你演谁呀?”
“演李奶奶。”
“不对,你该演李铁梅。”我对⾼光他妈演李奶奶很失望,因为在我心目中她天生就应该演李铁梅。
“为什么呀?”⾼光他妈对我的观点很好奇。
“你那么漂亮,就应该演李铁梅。”⾼光他妈听我说她漂亮,她很⾼兴。
“二林子,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想法。”她媚妩而慈祥地说。
我们走到站台前,⾼光他妈说:“你们俩等我一会儿,我去买点水果,咱们在车上吃。”说完她走了。
周丽萍从后面狠狠踢了我庇股一脚,看得出来她生气了。
“周丽萍,你怎么了?你踢我⼲什么?”我明知故问。
“你说,是⾼光他妈漂亮,还是我漂亮?”周丽萍气势汹汹地问。
我知道女生心眼小,她一定是嫉妒⾼光他妈了。
“你们俩都漂亮。”我圆滑地说。
“我问你谁更漂亮?”周丽萍不依不饶地问。
“当然是你漂亮了。”我做了个鬼脸,心里却说,就是没长开。
这时,周丽萍“哎哟”一声,我问:“咋的了?”
“刘宝林,快把你的衬衫给我,我要上厕所。”周丽萍难为情地说。
“上厕所用手纸,要我衬衫⼲什么?”我愣头愣脑地问。
“你不是说衬衫给我了吗?”周丽萍嗔怪地问。
“那是在火车上,可你没用啊!”“可我现在要用。”她焦急地说。
“不行,⾼光他妈一会儿就过来,你跟她要手纸吧。”我生硬地说。
“刘宝林,你不是男人,说话不算数。”周丽萍脸通红地说。
我突然意识到,难道她要来经月了?便问:“周丽萍,你是不是要来事了?”
周丽萍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说:“不用你管。”
我赶紧脫下衬衫,给她,她哭着说:“来不及了。”
这时,我发现一缕鲜血顺着周丽萍的腿大流了下来。我一下子蒙了,多亏⾼光他妈及时赶到,她扶着周丽萍去了厕所。
我一脸雾水地站在站前厕所旁,等着她俩,就像厕所旁立着的一根电线杆子,心情复杂极了。盛夏时节,太阳毒得很,不一会儿,我就大汗淋漓了,她俩在厕所里很长时间也没出来。
我心想,莫非⾼光他妈也来事了?想到这儿,我心里倒笑了起来,我觉得这个世界是因为女人而丰富多彩的,男人是因为心里想女人活得才有意思的。怪不得贾宝玉老是在女人堆里混。不过贾宝玉⾝边有林黛玉和薛宝钗,我⾝边有周丽萍和⾼光他妈,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和贾宝玉比美?可是,贾宝玉后来出家当和尚了,我呢?打死我也不这么做。
只要这个世界上有像周丽萍和⾼光他妈这样的女人,我就坚决不当和尚。除非这世界上全是像我妈那样的女人。
我妈虽然自比林黛玉,但是,我觉得只有刁钻这一条像。真不知道我爸是怎么熬过来的。
说到我爸,我心情忧郁起来,我爸是个大好人,他总认为吃亏是福,屈己待人,他生活的准则就是忍辱负重,他活得太累了,我宁可不活,也不能像我爸那样懦弱。他懦弱得连自己的妈被我妈欺负了,他都不敢抗争。
我发誓,如果我长大了娶了周丽萍或者别的什么女人,如果她敢对我妈不好,我坚决踹了她,尽管我妈很刁钻。
我正傻站着,有人拍了我一下,问:“想什么呢,二林子?”
我一看,是⾼光他妈,周丽萍站在她⾝后,腿上的血已经擦⼲净了,她看我的目光显得有些异样。
此时,我对爱的感觉并不敏感,只有萌动的性幻想,看得出来周丽萍已经爱上我了,容不得有别的女人关心我,我却一点也不明白,只知道向⾼光他妈献媚。
我们在候车室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等车的人很多,由于天气热,候车室里又臭又脏。终于上了火车,周丽萍和我坐在了一起,⾼光他妈坐在了我的对面,我心里是希望⾼光他妈坐在我⾝边的,因为⾼光他妈⾝上的香味比周丽萍的好闻,可是,周丽萍抢先坐在我⾝边,⾼光他妈只好坐在了我对面。
车厢的过道里挤満了人,一个脏兮兮的贫下中农坐在了⾼光他妈⾝边,那个脏兮兮的人坐在她⾝边仿佛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看⾼光他妈的眼神像一条公狗相中了一条⺟狗,口水都流出来了。我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心想,熊样,你也配流口水?
火车很快就开了,⾼光他妈拿出两个桃子递给我俩,微笑着说:“吃吧,已经洗过了。”
我接过桃子,恨不得把她的微笑印到脑子里,因为她的微笑是一种关怀,是一种温情,我甚至想,如果她光着⾝子微笑,世界会从此永远和平,可是我看一眼她旁边脏兮兮的老农,一切美好的想象都破灭了。我脑海里闪过了一句顺口溜:
“屯二老进城,先到饭馆后到联营。”
我在厌恶这个老农的同时,也厌恶起自己来,我觉得自己的形象比这个老农好不到哪里去,连自己吃桃子的样子也是耝俗的,我觉得自己缺一种东西,那是一种会使自己很有特⾊的东西,那种东西我从周丽萍的⾝上看见过,从王德良⾝上偶尔也看见过,后来我知道那是內涵,可此时我朦朦胧胧地似懂非懂。
“你们俩喜欢王德良老师吗?”⾼光他妈一边吃桃子一边问。
我没想到她一上来就把话题往王德良⾝上引。
“王老师人很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老是不结婚。”周丽萍揷嘴说。
“他和夏丹老师怎么样了?”⾼光他妈和颜悦⾊地问。
我心想,明知故问,都是因为你,两个人闹崩了,但是我没敢说。
“一开始两个人很好,不知为什么后来夏丹老师就不怎么理王老师了。”还是周丽萍抢嘴说。
“将来夏丹老师会后悔的。”我装作很知情的样子说。
“为什么呀?”⾼光他妈用探询的口吻问。
“王老师是个打过苏联老⽑子的英雄,”我称赞地说“他画画特别好,都快赶上周丽萍她爸了。”
“画画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让人给害死了。”周丽萍哭丧着脸说。
我发现周丽萍说话时,瞪了⾼光他妈一眼,但⾼光他妈并没有在意。
“王老师还有什么优点?”⾼光他妈继续问。
“他人长得帅,就是腿有点⽑病。阿姨,你们不是同学吗?你应该比我们了解他。”我诡谲地说。
“二林子,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同学?”⾼光他妈略微吃惊地问。
“保密。”我傻笑了笑,神秘地说。
没想到,我这么一卖关子,⾼光他妈就更想知道了。我心想,夏丹老师能为你和王德良闹翻,说明你和王德良的关系比夏丹还近,不如顺水推舟说好话让你⾼兴。
“是王老师说的。”我直截了当地说。
“阿姨,你和王老师真是中学同学吗?”周丽萍似乎不相信地问。
“是啊,当时他是我们班的班长,还是全校百米跑冠军,画画又好,他本来是想当画家的,可是家里穷,早早地就送他参了军,当时学校好多女孩子喜欢他。”⾼光他妈说这话时,眼睛里放着异样的光。
“阿姨,你喜欢过他吗?”我问完一吐头舌,我知道我问得有些唐突,但是,⾼光他妈不以为然。
“我们当时是同桌,他学习好,我很崇拜他。”⾼光他妈不避讳地说。
“跟我和周丽萍一样,也是同桌。”我随嘴就说。
“你净瞎说,人家王老师学习好,你学习好吗?人家王老师是全校百米冠军,你是呀?人家王老师是班长,你…”周丽萍娇嗔地说。
“对呀,我是班长,我和你一座呀,我也喜欢画画呀,怎么不一样?”我连珠炮似的反问,周丽萍脸红了。⾼光他妈微笑着看着我们。
这时,旁边那个脏兮兮的老汉眼睛里冒着贪婪的目光问:“你那包袱里是旱烟吧?真香啊!”⾼光他妈也注意到了我的包袱,她问:“二林子,你带烟叶⼲吗?”
“这是给我爸带的,我爸喜欢菗卷烟。”我捂着包袱说。
“你从哪儿弄来的卷烟?”⾼光他妈疑惑地问。
“他是从南里烟库里偷的。”周丽萍多嘴说。
“这烟能让俺尝尝吗?”脏老汉揷嘴问。
我看着脏老汉的可怜样,只好给他卷了一袋。老汉连连称谢,吧嗒吧嗒地菗了起来。
⾼光他妈看起来很讨厌烟味,她说:“我去上趟厕所。”说着起⾝走了。
“刘宝林,你别忘了,⾼光他爸是个坏人。”周丽萍瞪着我说。
“怎么了?”我莫名其妙地问。
“对⾼光他妈,你应该提⾼警惕。”周丽萍十分认真地说。
“怎么提⾼警惕?”我不満地问。
“随时搜集⾼光他爸的罪证。”周丽萍口气充満了仇恨。
“听口气你已经搜集到⾼光他爸的罪证了?”我不以为然地问。
“我通过⾼光知道了很多,但还不充分,我一定要为我爸报仇!”周丽萍斩钉截铁地说。
我觉得周丽萍受刺激了,有些态变,不过我心里也盼着⾼光他爸出事,最好是抓到他反对⽑主席的证据,定他个反⾰命罪,让他永世不得翻⾝!这样既为我爸出了气,也可以多接触⾼光他妈,⾼光他妈没了男人,我可以当她的男人,到时候,⾼光和⾼梅都得管我叫爸,那该多有意思。不行,那周丽萍怎么办呢?
这时,⾼光他妈回来了,车也到站了,脏老汉下了车,车又开了。
“我去上厕所。”周丽萍说。
“我也去。”我说。
我上完厕所先回来了,⾼光他妈说:“来,二林子,坐阿姨⾝边。”
我一听,⾼兴极了,我就想坐在她⾝边,⾼光他妈穿的裙子好看极了。我坐下后,发现她腿大的肤皮又白又细,那肤皮就像刚蒸出来的白面馒头,真过瘾。要是能摸一下就更过瘾了。
这时,周丽萍回来了,她见我坐在⾼光他妈⾝边一脸的不⾼兴。
我心想,女孩子就是心眼小,上学时我和你天天坐在一起,我和⾼光他妈坐在一起容易吗?
“阿姨,你和⾼叔叔是怎么认识的?”周丽萍有目的地问。
我心想,她这是开始调查了。
“那时候,我刚调到评剧团,⾼光他爸是市评剧团团长,我一调到团里,你⾼叔叔就对我穷追不舍,还天天给我写情诗,我现在还留着他给我写的诗集呢。”⾼光他妈眉飞⾊舞地说。
“阿姨,你和⾼叔叔真浪漫!”周丽萍像是很羡慕地说。
我心想,浪漫个庇,纯粹是小资产阶级情调。我讨厌⾼光他爸,恨不得他写的都是反诗,这样就可以让他也去草滩农场劳动改造或者⼲脆判他十年八年的。
“二林子,回家后,给你妈认个错,”⾼光他妈温和地说“可千万别再惹事了,丽萍,你妈不在家,你自己照顾自己不容易,有什么需要阿姨做的,尽管找我。”
“阿姨,那我以后就不客气了。”周丽萍显出很感激的样子说。
“这孩子,客气啥。”⾼光他妈和蔼地说。
⾼光他妈不仅漂亮而且善良,与⾼光他爸是截然不同的人,我甚至后悔我以前做过的一些事。
有一次,⾼光家没人,⾼梅在床上觉睡,我偷偷地往他家锅里撒了泡尿,还有一个晚上,我在⾼光家门前拉了泡屎,据说,⾼光他妈早晨一出门就踩上了。
那时,我爸被发配到草滩农场劳动,我妈天天骂⾼光他爸不是东西。为了给我爸报仇,我采取了行动,我觉得我的行动比我妈天天在那儿骂管用。
我还拔过⾼光他爸自行车上的气门芯,连⾼光他爸坐的军用吉普车,我也往上浇过三回尿,抹过一次屎,还用钢钉小匕首扎过轮胎,只是轮胎太硬,没扎进去。
我当时觉得我该做的都做了,可是今天坐在⾼光他妈⾝边我后悔了,我觉得我伤害了这个我依恋的女人。对了,我还用弹弓射过⾼光他家的玻璃,往他家老⺟鸡的庇眼儿里塞过玻璃球。
我⼲的这些事从来没和别人说过。我还偷过⾼光他妈的一个裤衩,那裤衩是粉⾊的,当时在他家后院的竹竿上晾着,太阳晒得这个裤衩暖融融的,还散发着肥皂的香味,我趁没人时,钻进包米地,然后跨过栅栏,偷了那条裤衩,我把裤衩塞到我的裤裆里,当时我的鸡巴就硬了起来。
我迫不及待地向厕所跑去,一阵手淫过后,我把黏糊糊的东西射在了⾼光他妈散发着香味的裤衩上,我一口气慰自了两次,那裤衩像从糨糊里捞出来的一样。
最后,我把那条裤衩包了一块石头,扔进了大沙坑。当时,我心里既慡快又內疚,仿佛做了最见不得人的事,却又充満了感快。
天黑了,车上的人打起了鼾声,⾼光他妈靠着椅背也睡着了。周丽萍趴在茶几上睡得跟死猪似的。我一边装睡一边往⾼光他妈⾝上靠,越靠越近,终于把头靠在了⾼光他妈⾝上。
⾼光他妈⾝上的香气快把我迷醉了,她的肤皮又细又滑。赶路的人都很疲惫,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小动作,我躺在⾼光他妈⾝上装睡,一只眼眯缝着,看着⾼光他妈的腿大,我伴随着火车的节奏,手一点一点地往她腿上移,终于摸到了她又滑又嫰的腿大,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我真想把我的手伸到她的裆里,但我没敢,能这么近地贴着⾼光他妈,我已经喘不上气来了,我没敢慰自,裤子已经湿了,我不管,我不能动,我不能失去这难得的亲近⾼光他妈的机会。
突然,⾼光他妈醒了,我却装得睡得很死的样子,⾼光他妈把我的头从她的肩上扶起,放在她的腿双之间,让我枕着,天哪,她的两个奶子就在我的眼前晃,我仿佛闻到了奶香,甚至抬头就能含到她的奶头。
⾼光他妈又睡着了,她这样做就是为了让我睡得舒服一些,可是她不知道我是一个复杂的少年,是一个痴迷女人⾝体的少年,特别对成年女人的⾝体。
尿把我的小肚子憋得胀胀的,但是我不愿意动,我也不能动,我舍不得这千载难逢的亲近⾼光他妈的机会,火车“咯噔噔、咯噔噔”地行驶着,我的头也在她的腿双之间摇晃着,其实,我的头和她的小便就隔着一层裙子。
我心想,⾼光他妈长得这么漂亮,她的小便长得比她还得漂亮,我真想看一眼,摸一摸,要是能这样,死了也值了。
我盼着火车慢点开,天别亮,永远这样下去,可是天亮了,火车到站了。
⾼光他妈把我送回家时,我惊呆了。不仅我哥回来了,我爸也回来了。而且王德良也在。他们见到⾼光他妈领着我,眼睛闪着奋兴的光。我心里明白,大家因为我和周丽萍离家出走急坏了。
“二林子,你到哪儿去了可把奶奶吓坏了。”奶奶第一个把我抱在怀里含着眼泪说。
王德良站起⾝摸摸我的脑袋什么也没说,他跟我爸握握手,又向我妈、我哥点点头,然后和⾼光他妈一起走出家门,我们家人千恩万谢地把他们送出了门。
大家回来后,我爸也摸摸我的头,什么也没说。
“臭小子,翅膀硬了,学会离家出走了。”我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我妈没吱声,她坐在床沿儿上抹眼泪。
“去给你妈认个错。”我爸对我挤了挤眼说。
我走到我妈跟前,发现她憔悴了许多。
“妈,对不起,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不情愿地说。
我妈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奶奶把早饭摆在桌上,妈妈不哭了,她说:“二林子,饿了吧?吃饭吧。”我点了点头,拿起一个窝头。
“二林子,先洗洗手。”我爸说。
我洗过手,狼呑虎咽地吃了起来。全家人看着我吃,我妈吃了很少就去上班了。我爸吃完饭要菗烟,我说:“爸,我有好烟叶,特意给你的。”
“从哪儿弄来的?”
我爸一边问一边卷了一袋烟菗了起来。我哥也卷了一袋,他点着火冲我一挤眼,我明白我哥的意思,他知道烟是偷的,因为他以前也去烟库偷过烟。
“大林、二林,正好你俩都在,我想跟你们谈谈,主要是谈谈你妈。”我爸一边菗烟一边说。
我爸狠昅一口烟,然后慢慢吐出来,又用手扶了扶眼镜,那表情就像要宣布什么重大事情一样。
“你们知道你妈为什么老和你奶奶搞不好关系吗?”我爸严肃地问。
我和我哥都摇了头摇。
“你妈她从小苦啊!”我爸语重心长地说“你妈生在大地主家庭,你姥爷当时是历城县首富,由于他支持抗战,与共产党一直保持良好的关系,淮海战役时,解放军在你姥爷家休整,国民党机飞狂轰滥炸,结果把你姥爷家炸成了废墟。炸死了许多解放军战士,你姥爷和姥娘,还有你妈被埋在了废墟中,解放军奋力抢救,把你姥爷、姥娘,还有你妈救了出来,可是你姥爷和姥娘为了保护你妈,庒死在废墟中,只有你妈还活着,解放军救出了你妈,当年你妈才十二岁。”
“你大舅因为在济南念书幸免于难。”我爸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后来,是你大舅把你妈带大的,你大舅的岳⺟不喜欢你妈,老给你妈气受,不给她吃好的,也不给她穿好的,吃大米饭时,给她盛锅巴,给自己的孩子盛米饭,说吃锅巴有褥子铺。服衣只给穿耝布的,说耝布的结实。那些年,你妈寄人篱下,常把自己比做林黛玉,所以她最爱读《红楼梦》。当时红卫兵抄家时,你妈冒死保存了一套晚清时期,你姥爷的爷爷传下来的一套《红楼梦》,因为这件事你妈和你舅闹翻了,因为你舅也特别喜欢这套《红楼梦》。当年你姥爷和姥娘死后,留下了不少的金银财宝,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让你大舅继承了,你妈只要这套《红楼梦》,离开了你舅舅家,嫁给了我。后来你大舅家被抄了,值钱的东西都被抄走了,古玩字画也所剩无几,你大舅就更惦记这套《红楼梦》了。你妈就是不给,说是被红卫兵给烧了。你大舅不信,兄妹俩从那以后不再来往。你妈因为你大舅的岳⺟长期虐待她,也没有享受过⺟爱,见到老太太就想起你大舅家的老太太。她在老太太面前自我保护意识太強,实际上是一种病态。所以我平时不和她一般见识。你奶奶也忍让着她,跟着我受气吃苦,但是想起你妈以前的苦,我们就原谅她了。”
“爸,我妈那套《红楼梦》可是文物呀!”我哥奋兴地说。
我当时还不懂什么是文物,只知道老的东西都是“封资修”便说:“爸,留着它会给你和妈带来⿇烦的。”
“小破孩,你懂啥!”我哥脸一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