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轰…”一声,军帐顶棚的尘土瑟瑟下落,纷纷扬扬的落了众人満头満脸,不远处的丘陵上烟雾弥漫,红⾐大炮的炮垒上人影若隐若现,光着膀子的炮兵浑⾝大汗淋漓,在硝烟之中前趋后退,辽城下大军蹬踏冲突,数万人声嘶力竭的大声呐喊,远远近近烟尘蔽⽇,连呼啸而来的狂风都无法驱散。
视野內一片模糊,林风紧张的举着单筒望远镜,竭力在那一片模模糊糊的城墙上搜索,适才在強大的炮火掩护下,一片红杂相间的人流猛的涌到城墙豁口,却又不料对方早已布置了多门霰弹火炮,兼之各处制⾼点上弓箭、鸟、抬烈猛击,汉军丢下百多具尸体,不得不败退下来。此刻豁口处影渐重,林风心知是守军在运载砖石填补城墙,他心中一阵失望,放下了望远镜。
攻城战自昨⽇午后就已经打响,大军轮番冲击,不眠不歇,至今已经连续打了将近十个时辰,慕天颜在各军菗调基层军官,竭力搜刮人力,临时编组了两万多人的“兵民”编成了四十个步兵营,配属给了羽林中郞将瑞克指挥,而除了这些协同作战的兵民之外,真正作为中坚精锐的正规军只有两个步兵旅和一个加強炮兵旅;所以最后参与攻城的总兵力达到了两万八千人左右。
在瑞克将军的指挥下,步兵冲击首先在东门发起,随后蔓延到北门、南门,最后才沿展至西门,本来以为,在这种佯攻战术下,敌军守将多半会为之惑然,依着汉军的行动出招,按瑞克的攻城词序梯次分配兵力,所以估计待到真正对西门发动攻击时,大可以快打慢,趁西门守军兵力薄弱的时机一举突破辽城防。
可惜敌将蔡毓荣识破了这个计划,尽管在此之前,他在炮战中的卓越表现已经赢得了汉军将领们的尊敬,但包括林风在內的汉军一众将领似乎依然对他的指挥能力认识不⾜,谁也都没有想到,在攻城战未发起之前,他就早已明⽩了己方城防的弱点,并且战斗开始之前,就为汉军布设下了一个陷阱。
昨夜汉军顷尽全力会攻四门,步兵冲锋一波接着一波连环不息,炮兵队部豁出老本全力以赴,几乎所有的大炮都推了上去,喊杀声声震数十里,惨烈的战况甚至令林风都曾一度以为这不是佯攻,而是真正的全面攻击,而如此大本钱的投⼊却依然没有影响到蔡毓荣的判断力。至凌晨时分,汉军真正的精锐主力休息已毕,集中大炮连续轰击,在城墙上轰破了一个口子,然后全军猛攻,付出大巨代价突破城墙之后,却忽然发现整个西墙边上的民居建筑都已经拆卸得⼲⼲净净,蔡毓容竟已在空地以及各处制⾼点布置重兵,随后炮矢弹子如泼⽔一般撒将下来,将汉军先锋队部重创之后又推出无数个用松木枝叶捆扎的大巨火球,混合着用棺木填充火药制成的“万人敌”霎时大火四起,一锅锅火油自豁口两侧浇灌而下,灼热的火焰腾飞数丈,瞬间割裂了汉军进攻梯队的联系,鏖战至天明,除了击退汉军的拼死攻击之外,还就势歼灭起先突⼊城內的汉军一营火兵。
这场惨烈攻城战令汉军士气大挫,鉴于如此沉重的损失,心痛不已的林风立即命令瑞克将军,把精锐队部与兵民混编,让正规军充当督战队的角⾊,尽量挖掘兵民的战争潜力,驱使他们轮番攻城。
惨烈的攻城战已经打了整整一天,此刻辽城外已然一片藉狼,临近护城河的空地上坑坑洼洼,残枝断臂随处可见,在红⾐大炮十数个时辰的连续攻击下,原本坚若磐石的辽城墙摇摇坠,除了西门之外,南门、北门的城墙也被崩塌了两处小小的缺口,围绕着这些缺口,从汉军出发处至护城河边,绵软的黑土地赫然已被染成了暗红⾊,青砖横斜,粇土四裂,城墙豁口处的尸体一层积庒着一层,竟在墙基处垒成了一个斜坡,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攻守双方都是在这片尸骨垒就的“场战”上拼命厮杀,直至彼此成为这个场战的一部分。
嗅着这満是⾎腥味道的空气,林风的喉间菗*动,一阵嘶哑的咳嗽,他偏过头,⼲咳着吐出一大口污秽浓痰,从昨天至现在,他只眯了不到一个时辰,此刻眼眶深陷脸⾊焦黑,呆滞的眼睛里満是⾎丝,自早晨开始,他已经在这个小山坡上伫立了整整五个时辰,而当汉军精锐的攻城失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一粒米,喝过一口⽔。
鼓点再次响起,不远出的瑞克大声喝骂,传令兵纵马突出,自小坡上一路狂冲,口中大声传令,前列的两营兵民勉強排列成阵型,在一小队火兵的催促下,跳出沟垒,散成一片凌的阵型朝辽城冲去。
“轰…轰…”一连串巨响,沉寂片刻的红⾐大炮再次轰鸣,大巨的炮弹在空气中擦出凄厉的声响,猛的一头撞在城墙边的尸堆上,迸出満天⾎雨,残破的人体躯⼲満天飞舞,在早已⾚红的城墙上又涂抹上一层染料。
冲锋的兵民越奔越快,不多时已然冲至护城河畔,数声清脆的梆子响起,守军黑庒庒的人头一起探出城墙,顿时矢石如雨,连同开⽔、滚油一齐泼落下来,攻城军顿伤亡惨重,前锋倒下一片,在军官的大骂下,弓箭手糟糟的奔出队列抢⾝向前,着満天箭石拼命仰还击,而后面的汉军火兵则间杂其中,有条不紊的连环齐。经过数天的炮战守城,辽守军的火药显然消耗过巨,不到危急之时,决不轻易使用抬、火炮。
踏着尸堆,兵民们艰难地踏过⼲涸的护城河,顶着木板盾牌冲上尸堆,两股人流狠狠地撞成一团,⾎⾁四溅,两军大呼酣战,一时间这个狭窄的空间內刀如林,横劈攒刺,战至此刻,清军业已兵力不敷,而今与汉军兵民厮杀的清军服⾊繁杂,不少人甚至拿着锄头、铁叉,显然是从城內临时征发的壮丁。
两军混,缺口处⾎⾁横飞,近千人拥成一处,咬牙切齿的大声咒骂,刀起落,人头滚,士兵们浑⾝浴⾎,敌我之间仅仅只能凭脑后的辫子来区分,不少人甚至连敌人的面目都未看清就着中刀,呻昑惨号着仆倒在尸堆上,为他人践踏来去,直至声息全无、
此时此刻,攻守双方都停下了火炮弓箭,城內城外,数万人息气屏声,一起注视这片堪比修罗地狱的场战,一时之间,这大军云集的场战,竟然出奇的寂静,除了场战 央中的呐喊厮杀之外,别无其他声响。
“咚…咚…”厮杀良久,清军背后忽然响起一片锣声,正在厮杀的清军一起露出解脫般的神⾊,忽然猛的一起仆倒,眼前或然开朗,攻城军骇然看到,不知何时城墙內侧已然密密⿇⿇布満了小炮、抬、鸟手和弓箭手“轰隆…”一声巨响,最前列的汉军兵民居然被轰得飞起,如风筝一般飘到半空,重重地摔在护城河里,⾎⾁模糊肢体不全,刹那间,城头上的矢石、开⽔、滚油再次落下,士兵们如割韭菜一般一片一片被轰死在地。
汉军士气低落至极点,适才仆倒的清军除被误伤殉死者外,趁机一齐站起,却出奇的没有上前砍杀,而是一起朝城墙左右急退。正值汉军大队混,前退后拥之时,忽然一阵马蹄急响,內城之中居然冲出数百名骑兵,轰轰然不住速加,在火炮、弓箭的掩护下,猛的一头撞上了汉军人流,战马长嘶,铁蹄飞扬,昂然踏上了重重尸堆,骑兵骁勇非常,手中长刀如雪,不住的四下砍杀,登时冲得汉军兵民溃不成军。
溃逃的败兵如同发疯一般大声惨呼,不顾后阵汉军火兵大声咒骂,着督战队的火齐,蜂拥朝己方大营奔逃,试图阻拦的汉军火兵队形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不由己的被兵民们卷走。
林风怒发如狂,恨恨地将单筒望远镜掷在地上,咬牙道“蔡毓荣…该死!”忽然转⾝,大声喝道“李二苟…李二苟——传令下去…”话音未落,忽然看到数骑自后阵如飞奔到,居然不顾中军卫兵的阻挡,面对中军大帐马速不减,径直朝林风的大纛奔来。
山脚的慕天颜然大怒,大声喝骂“甚么人?!——不懂军法么?!”
“紧急…军…”打头的骑士⾝着汉军少尉服⾊,脸上的肌肤此刻竟然裂出数道⾎口,也不知他在寒风之中奔驰了多久,此刻他张大了嘴巴,喉头不住的动,声音嘶哑之极,一句话喊到一半,后面的词句却再也喊不出声。
猛的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大声悲鸣,少尉竟不顾⾝在半空,就那么甩脫马蹬跳了下来,却不料着地后腿双无力,不由自主软倒在地,⾝后的战马急急冲了几步,忽然一声惨嘶,一个踉跄斜侧着摔在地上,四蹄不住的菗搐,口角流涎,显然已经脫力而死。
慕天颜心下骇然,不敢再责问他为何冲撞汉王行营,反手一招,一名亲兵急忙上前,掏出葫芦给那名少尉灌了几大口清⽔。
林风看得明⽩,急忙走下山来,脫口问道“怎么回事?!”
那少尉瘫软在亲兵怀里,脸⾊惨⽩奄奄一息,忽然一眼瞥见林风,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挣脫亲兵,勉強翻⾝拜倒,嘶声道“下官骑六军第二旅少尉王忠孝,奉旅长赵应奎赵大人之令,面呈紧急军情!”
“免礼!——”林风心中感动,伸手将他扶起,托着他的肩膀,由衷赞道“好一个王忠孝,果然忠孝!”
“主公!…”王忠孝神⾊惶急,涩声道“启禀殿下,数⽇之前我军游骑自东蒙古库哲里木处发现八旗主力!…”
“甚么?!”林风大惊失⾊,怎么这么快?雅克萨至沈间隔茫茫草原,而且还有⾼山阻挡,道路崎岖之极,八旗回援的主力怎么回援得这么快?他一把捏住王忠孝的手臂,急急问道“敌军有多少人?主将是哪个?!”
“…八旗军约一万五、六千人,全是骑兵,主将是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副将是正红旗蒙古都统朋舂…”王忠孝嘶哑着声调,连连呑咽了数口唾沫,一时居然说不下去。
“莫急、莫急,慢慢说!”林风伸手取过⽔葫芦递给王忠孝,左右四故,故做轻松的笑道“来得好,本王这次统军十万,就是要一举平八旗余逆,嘿嘿,他不来找我,寡人还要北上找他呢!这次好了,也省得咱们再跑一趟!”
王忠孝连喝了几口清⽔,一抹嘴角的⽔渍,闻言苦笑道“主公,卑职还未说完…”他看了看林风,低下头来,小心翼翼的道“…启禀殿下,除了萨布素的八旗军,还有…还有两万五千多科尔沁铁骑,现在蒙古大军在左、八旗军在右,互相呼应,合军四万多人,大举南下…”
“你说甚么?!”林风这会确实是真的吓了一跳,再也顾不上掩饰,腾手一把楸住王忠孝的前襟,厉声喝道“你不要胡说,科尔沁一直风平浪静,军统早已密切监视,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怎么可能突然参战?!”
见林风发怒,王忠孝竟然无一份畏惧,任他拧着自己的⾐襟,沉声道“不敢欺瞒主公——八旗军和蒙古军都是骑兵,速度极快,前⽇我们二旅就和他们在库伦打了一仗,战死了两百多弟兄,现在赵大人在朝东行进,要与驻军彰武的马将军汇合,怕主公不知道消息,特地派卑职⽇夜兼程,通报军情!”
王忠孝的沉稳感染了林风,他渐渐镇定下来,慢慢松开王忠孝的⾐襟,轻轻替他抚平前的褶皱,沉昑良久,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得好!本王这里给你先记一功,忠孝受苦了,你就先不忙回去,在我近卫军中效命,”林风微笑吧“忠孝鞍马劳顿,先下去歇息吧!”
待王忠孝在亲兵的搀扶下远去,林风忽然转头队慕天颜道“鹤鸣,依你之见,此事是真是假?!”
慕天颜微微一怔,呆了好一会才省悟过来,抬头仔细观察着林风的脸⾊,试探着道“莫非…莫非主公的意思是,王忠孝是清军奷细?!”
“是啊,这个蔡毓荣智勇兼备,实在是非比寻常啊,”林风心中沉重,苦笑道“眼下咱们连续攻了几天几夜,我军固然伤亡惨重,可清军也应该损失不小吧?若是这个时候撤围而走,岂不是前功尽弃?!”
慕天颜哑然失笑,头摇道“主公不知,这个王忠孝是卑职的生学,”见林风惊讶,他拱拱手道“主公难道忘了,卑职原本供职马庄武学步军科,讲授戚继光的《练兵纪要》,这个王忠孝就曾在卑职座下听讲,此外,适才卑职也曾仔细观察,王忠孝少尉的⾐着服饰、军衔肩牌亦无一分差错,何况…”他伸⾜踢了踢地上死去的战马“何况这战马后面也有第六军的烙记,鞍具马镫都有‘胡记铁行’的徽号,应该是错不了的!”
林风默然,沉思片刻,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科尔沁参战,这下战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唏嘘良久,他勉強振奋精神,对慕天颜道“鹤鸣,不论今后如何,这个辽咱们都非拿下来不可——此事不适再拖——传我将令,中军即刻列队,命骑兵下马、炮兵出阵,全数参与攻城,城破与否,就在此一举!”他瞥了慕天颜一眼,忽然沉下脸来,冷冰冰的道“此事给你和瑞克去办——记得了,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也不理会你们用什么计谋,寡人只要辽城,若是再拿不下来,那你们就自己看着办罢!”
慕天颜转⾝而去,不多时沉寂了一整天的中军大鼓轰然齐响,召军号吹至第九轮,休息了一整天的近卫军已经排好了队形,沿着这片起伏绵延的丘陵,列成了了一个方阵,军容齐整精神満,眼见汉王阅视,人人凝声息气目不斜视,托肃立不敢稍动。
林风点了点头,微微侧头,面无表情的对侍立一边的慕天颜狠狠地一挥手,传令兵大声喝令,牛⽪军鼓轰隆作响,数百把长刀一齐挥起,斜指天空,在夕的照下青光耀眼,忽然鼓点骤停,长刀猛的斩落下来,犹如冰凌过项,鲜⾎狂噴,无头的尸⾝软软仆倒,数百颗人头如⽪球一般沿着山坡径直滚了下去,在整齐的军阵前拖出一条⾚红的⾎带。
慕天颜脸⾊铁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大步走到整装待发地军阵前方,大声训斥“诸将士,若有畏敌避战、退缩不前、临阵脫逃者,这些民壮就是他们的榜样!…”他抬起左手,指着那数百具⾎淋淋的尸体,转头缓缓巡视,见士兵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纷纷垂下眼帘不敢与他的目光接触,语气稍缓“诸位都是我大汉的好儿郞,所谓养兵千⽇、用在一时,朝廷丰饷厚待、优抚军属,要的就是将士们今⽇报效君恩——”他忽然提⾼声气,纵声狂呼道“诸君,汉王有令,先破城者官升两级,录功一等,赐田百亩,奴隶五名,城破之后犒劳三军,辽城金帛子女,诸君可自取之!…”
一众士兵俱俱面面相觑,实际上自林风天津整顿以来,汉军军中尤重纪律,宣讲队三令五申,宪兵部⽇夜监视,少数⾼级军官或者还可暗地里胡作非为,但基层官兵却战战兢兢不敢放肆,此刻听慕天颜公然宣布可以纵兵抢劫,官兵们几乎不能置信。动良久,数千士兵彼此换着眼⾊,忽然声雷动,呼雀跃“汉王万岁!…”
“你们也是一样!”慕天颜微微一笑,转⾝对着汉军侧后的兵民道“诸位跟随我大汉作战,劳苦功⾼,城破之后亦可自取所需!”他大手一挥“辽一城尽为贼寇,谋害我大汉将士,罪大恶极,我大汉军威所指,焉能不略施薄惩?!…”
兵民们草草成军,对军律可谓一无所知,这时听见慕大人当众怂恿,顿时哗然,头接耳轰轰然成一团,立时将慕天颜的声音淹没在大巨的声浪里。这些被汉军征发的迁徙流民大多以宗族、同乡为纽带聚集,自昨夜以来一直和辽守军以死相拼,同伍的兄弟子侄伤亡惨重,到了现在,早已与对面清军结下⾎海深仇,眼下听得怂恿,无不⾎往上涌,未等慕天颜再次出言,数万人齐声大呼“杀光鞑子…屠城、屠城…屠城、屠城——”
号角连绵,牛⽪大鼓声响如雷。一声令下,数十门红⾐大炮轰然齐鸣,汉军火手踏着鼓点,如同阅兵式一般层层整齐迈步,左右铁骑如云,一同缓缓前进,炮兵们竟然把所有千斤以下的火炮拉出了炮位,拖到城墙最近处,敞开暴露在守军的炮火下,不顾生死的抵近击。
瑞克脸⾊铁青,不顾左右亲卫的拼死阻拦,死命夹着马腹,竟一直冲至军列最前方,突然猛的一把菗出长剑,嘶声喝道“攻城!——冲锋!冲锋!冲锋!”
人嘲骤然速加,尘土飞扬烟尘蔽⽇,包括林风的亲军卫队,连同大营內所有的民夫,数万人手持着各式刀、铁钩、木,紧紧跟随在武装整齐的汉军和兵民之后,汇合成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浪,狂疯地朝辽城席卷而去。
其时夕斜下,晚霞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