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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栖影 归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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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栖影归南国

  山⾼⽔深,浮云惨淡,晴光容暮。

  船头逆⽔而行,潺潺⽔流透着甲板上的意,柳絮漾在⽔波粼粼的江面上,长波浩瀚。

  我抱膝坐在一艘流光溢彩的船头之上,沁凉的风将我散落在肩头未理的发丝吹起,几缕挡住眼眸,蒙了我的视线。

  “姐姐,你们是遭人追杀吗?落得如此狼狈。我看你肩上的上似乎很重呢,幸好包扎的及时,否则你的左手就废了。还有那位公子,他脸⾊苍⽩的吓人呢,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他⾝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几尺之外,一名妙龄少女倚靠在船的栏杆之上用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絮絮叨叨。

  一⾝素青的罗裳风飞舞,衬得她⾝姿的曼妙与纤弱,‮媚柔‬的眼睛透露着常人难以忽视的灵气。

  她一直都在笑,那笑很甜,并不假。

  记得两⽇前我醒来之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个女子,听她的目前唤她叫卿萍。是她救了我与楚寰,他们的胆子还真够大,我们这样狼狈竟也敢救我们。不怕惹祸上⾝吗?

  这两⽇我大概了解到她们的⾝份,是一个舞班,大概由二十人组成,常周游在南北两国的大客栈,酒楼登台表演。似乎还颇有名气,每⽇都有帖子来邀请她们登台。

  舞班的主舞者就是我⾝边的卿萍,而她的⺟亲卿兰便是这家班主。

  她的⺟亲卿兰对我与楚寰自始至终都没好脸⾊,反而颇为戒备。毕竟我们来路不明,怕是被我们连累吧。倒是卿萍,她为了留下我们,还与她⺟亲有过口角。

  卿萍既留下了我与楚寰,我便也安心地待下,毕竟我们真的没有去处了。而我肩上的伤还未好,既然有个地方能给我养伤,何乐而不为?

  “姐姐,自我将你救起,还没听你说过一句话呢?那名公子是你什么人,他对你好像很关心呢。可是为何这两⽇也没见你们说过话呢?”卿萍的问题似乎很多,可是我不觉得烦,因为她很⼲净,她脸上的天真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了。

  她的笑总让我觉得很舒服,并不像王宮中的妃嫔与宮人,总是带着一张虚伪的面具对我阿谀奉承,背地里却将我骂了不下千百次,更恨不得我死。

  “卿萍,你又在偷懒了。”卿兰站在船尾,扯着嗓子对着卿萍斥道:“过几天咱们就到南国了,到时候有得忙了。你的惊鸿舞还不多练习几遍,到时候若是砸了‮娘老‬的场子,你就别再跳了!”

  “娘在叫了,姐姐下次我再找你聊天。”她甜甜冲我一笑,便提着裙子小步朝后跑去。

  感觉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趋于平静。

  四周突然的静谧,唯剩下潺潺⽔声⼊耳,我不噤垂首,望着江面涟漪阵阵,我的影子被打碎,已看不清自己的容颜。

  就这样‮坐静‬着,呆呆地看着漾的波面,好像想了很多事,却又什么都没想。

  突然,一个人在我⾝边坐了下来,能这样无声无息形同鬼魅而来的人,除了楚寰不会有其他人。

  我以为他会对我说些什么,可是没有。他就这样静静地伴我坐在此处,风也将他的发丝卷起,几缕打在我的脸颊上,有些疼痛。

  “你对夜鸢真的有反意吗?”我开口了,两⽇来我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让我觉得很真诚。

  “那你与凌太师之间是怎么回事,总不能空⽳来风吧?”

  “我与他一直都保持着距离,只不过老百姓不知从何得知的消息,‮夜一‬之间铺天盖地的流言肆意蔓延天龙城。”

  “那就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打算让天龙城的百姓误会,让夜鸢起疑。”我淡淡地笑着:“所以你那夜准备辞官,消除夜鸢对你的疑心是吗?”

  “他对我是否有疑心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你是否有疑。”楚寰苍⽩的容颜上闪过一抹嘲讽:“你不知,杀与不杀,只是王上一念之间。”

  “所以,你认为只要你出兵权,让他对你摒去戒心,他就不会在怀疑我有异心了吗?”我侧首,看着他的侧脸,苍⽩的脸在光的照耀下依旧冷淡如霜。

  “我以为我会在那个王宮待上一辈子,有我想要守护的

  东西。我真傻,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对我的怀疑。我

  还一心想要拉衡凌家与范家的势力,却没想到”犹自笑了笑,没再说下去,而一直遥望江面那惨淡之处

  的目光也收回,侧首对上我的眼睛。

  他说:“局中人不自清罢了。我一直未同你说,只怕,你伤心。”

  目光一转,避了他的视线,我沉声问:“两年了,很

  疼吧?”

  感觉到他⾝子刹那间微微一僵,慢慢才松弛:“我若不这样做,你永远不会服下那颗解药。”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不怀疑吗?万一我当时将那颗假的解药呑下,你所演的戏不就被拆穿了吗?”

  他勾起嘴角:“我们相识已经十二年了。”

  十二年,我与他竟已认识十二年了。

  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可是由他口中说出竟是这样平淡,一语便已带过。

  动容之处,我握起他那垂放在⾝侧的手,笑着说:“突然间,我好怀念若然居的岁月。虽然平淡,却与世无争。”

  他的手一颤,却没有挣脫,任我握着。

  “我们去找莫攸然,让他解了你⾝上的嗜⾎蛊虫,我们杀了璧天裔,若有幸能活着,就回去若然居好吗?我们回到十二年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随着我的声音起伏,他的手心也微微用力,回握着我的手。那样紧,还带着一丝轻颤。

  他的眸中依旧有寒光,但是周围却有了暖意。

  “好。”这是他回答我的。

  夜里,我与楚寰一起进⼊船舱內,卿萍立即蹦蹦跳跳地了上来,牵着我的手将我邀至饭桌前。

  举目望去,船舱內有三张饭桌,都挤満了人正自顾自地吃菜闲聊。女子占多数,男子不出十名,毕竟舞班跳舞的都是女子,男子也只是⼲些力气活。

  我与楚寰坐在卿萍⾝边,卿兰对我们依旧不理不睬,时不时丢几个冷眼过来,我们当作没看见。

  “姐姐你终于肯出门与我们一同吃饭了。”卿萍笑着看着我,又瞧了眼楚寰,问:“他是你的丈夫吗?”

  “他是我哥哥,叫⻩埔少寰。”想到如今的我们不便说出真名暴露⾝份,便用了楚寰的真名。

  “哥哥?”卿萍一听,笑意竟愈发大,灵动的眼睛瞅了瞅楚寰,很快便收回。竟是一副女儿家的娇羞之态,双颊微微散红。

  突然间我明⽩了卿萍为何一直要留下我们,原来她想留下的人是楚寰。

  “你们是兄妹?看着一点不像。”卿兰明显质疑我的话。

  我一笑:“班主好眼力,我与少寰并非亲生。我们自幼便相依为命,亲如兄妹。”

  “那就是青梅竹马了。”卿兰若有若无的瞄向卿萍,我顿时明⽩卿兰这样针对我们是因早就看出卿萍对楚寰异样的情愫,故而想要急着赶我们走。真是可怜⺟亲的用心良苦,换了任何人都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喜上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

  “班主言重了。我与少寰自幼便是‮儿孤‬,唯有相互倚靠才能走到现在。我一直视他为兄长。”我佯装不懂她们⺟女的心思,状似无意地撇清我们的关系,不让她们误会。

  且不说我与楚寰本就不像她们心中所想,这个卿萍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唯有靠她们的舞班才能‮全安‬到达南国。借由这家舞班的名气,引出莫攸然。

  我想,此刻的莫攸然定然在南国,除了那儿,他无处可去。

  卿萍紧握着筷子,似乎很満意听见我这番解释,然后便转移话题:“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蓦然想起多年前在倚翠楼里,四妈妈为我取的名字,脫口道:“嫣然。”

  “嫣然姐姐。”卿萍伸出筷子,夹了一个大大的腿放在我碗中:’你们伤好了,要去哪儿呢?“

  我望了望始终未发一言的楚寰,回道:“我们一直是浪迹天涯,居无定所。”

  “那你们可以”卿萍才想说什么,卿兰立刻将她的话截断:“我看倒像是被人追杀,伤好了就快些离开,我们卿家舞班可受不起你们的连累。”

  卿萍立刻嗔怒道:“娘,你说什么呢。”

  “也难怪班主会误会。我大哥向来喜打抱不平,爱管闲事。因而得罪了许多权贵。可是大哥他功夫好,他们拿他没辙,就对我下毒手,想要用我来威胁大哥。”我没有说下去,眼中闪着泪花,悠悠地垂首。

  “嫣然姐姐,你别听娘的。你们就安心留下吧,反正就是多两双碗筷而已,我们卿家舞班还养得起。”卿萍探首抚着我的背脊,安慰着我。

  “卿萍!”卿兰有些恼怒。

  “娘,你真是冷⾎。”

  “‮娘老‬算是⽩养你了。”重重一拍桌案,气愤地拂袖而去。

  卿萍无视卿兰的怒气而去,反倒是好奇地问:‘方才听说少寰哥哥他好打抱不平,那他的功夫一定很好了。”

  我笑着点点头,暗暗踢了楚寰的脚,示意他不要像个木头一样坐着。

  楚寰仿佛没有感觉到我的提醒,竟自个斟了杯酒,独自饮尽。

  卿萍一脸崇拜地看我,眼角却偷偷瞥着楚寰:“卿萍自幼便很佩服那些行侠仗义的剑客,自己也很想学剑,可是娘不让,每⽇都着我练舞。”

  “那正好呀,大哥反正闲得很,可以让他教你练剑。他的剑很快”我这边和卿萍聊的络,却没有发觉楚寰那张淡漠的脸愈发冷酷,酒饮了一杯接一杯,终是一句话都没说。

  “哎,你们听说没?北国的元谨王后被废,大将军楚寰将她带走了。”隔壁桌传来一声小小的议论,昅引了我与楚寰。表面虽是不动声⾊,却在侧耳倾听着。

  “元谨王后不是王上最宠爱的饿女人吗,因何被废?”

  “听说有人列了八大罪状请求王上废的。这元谨王后真是享尽了世间的荣华,也是时候废了。百姓对她也有诸多的怨言,整个一妒后,本无王后之贤德。”

  卿萍倒是蹙了眉头,极为不赞同地说:“为何得到君王专宠的女人就要被称做妒后呢?”

  “天真啊,你说当年杨贵妃为何会被得在马嵬坡上吊?不正是得到皇帝的太多宠爱,扩张了外戚的势力,闹得民不聊生吗?”那名男子说的义正词严。

  卿萍的脸⾊愈发的难看,不満地说:“我是个女人,不懂政治。只知道,杨贵妃与唐玄宗的爱情沦为绝唱,而元谨王后与北帝的爱更是忠贞。”

  另一名男子嗤鼻一笑:“女人的眼光都是如此短浅。”

  卿萍突然扯过正黯然听得出神的我:“嫣然姐姐,你说说看,为何元谨王后得到了专宠就一定要沦为天下人眼中的妒后?难道帝王就不能一心一意地去爱,非要三宮六院才正常?”

  看着眼前为元谨王后打抱不平的她,此刻的我倒像是一个旁观者,从百姓的口中听到这番言论,突然悔悟,今⽇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明知专宠乃皇家大忌,我却守着那份誓言背负妒后之名,在不知不觉中我将自己推向权力的顶峰。而有心者自然眼红不満,便捏造了凌太师与楚寰好的言论来挑拨夜鸢对我与楚寰的信任。

  任何一个君王都会忌惮我与楚寰的,若是楚寰与凌太师连成一线,那么便会在朝廷中将范上卿的势力连连打庒。到时候便是楚寰一人于朝中独大,那时候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而我却天真地要稳住凌太师的势力不让范上卿呑并,怕范上卿一人于朝中做大,只手遮天,影响皇权。却万万没想到,我这一举动便引起了夜鸢的怀疑,以为我有心拉拢凌太师

  “嫣然姐姐?”卿萍唤了一声,将失神的我唤了回来。

  “在后宮,爱情与权力是不能并存的。元谨王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被废是迟早的。”我笑着言罢,端起面前一杯酒,仰头饮尽。

  ‮辣火‬辣的酒由口中淌⼊喉咙,烧得有些疼痛,可我突然喜上这样的感觉。

  “北帝对元谨王后的爱并不输于对这个江山。”一直沉默的楚寰终于开口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

  卿萍脸⾊一喜,忙问:“你怎么知道?”

  “当北帝知道他的专宠已经威胁到自己的皇权,可他依然放纵自己在宠着她,空设了六宮,这份包容与宠爱,不是每个皇帝都能做到的。"

  经过两⽇的⽔路,我们终于抵达了南国,卿萍很楚寰,可是楚寰总对她不理不睬,她倒也不气不恼,每⽇还是找他教她练剑。他们练剑之时卿萍总会拉着我坐在一旁观看楚寰教她,每回她都会累得満头大汗,可她总是笑着倒像是乐在其中。

  坐在一旁我总会想到卿萍怎么就忽然喜上了这个像木头一样的楚寰,他们不过认识数⽇,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一见钟情?

  对楚寰这个像木头一样的人?

  此次卿家舞班得帖在云川城最大的碧轩酒楼演出,此次原本选的是飞天舞,但是卿萍的体力支持不了飞天舞的⾼嘲二十六转。我见过卿兰示范过飞天舞,以一条雪⽩的长绫为支柱,⾝子轻如鸿雁,丰神楚楚,秀骨姗姗。

  那一曲飞天舞让舞班所有人惊叹,包括我。都被此舞深深昅引进去。卿兰的年纪近四十,可她跳起此舞时却将她満⾝的沧桑尽敛,反倒是脫俗⾼贵,似‮夜一‬间年轻了十岁。一⾝翩翩⽩⾐从天而降之时会让人有一种错觉,误以为那是天女下凡,让人叹息。

  听说卿萍学飞天舞已经三年,总是找不到那股子飘逸轻盈的感觉,至今未有突破。卿兰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气恼无人继承⾐钵。

  卿萍倒是不急于求成,因为她最拿手的舞是惊鸿舞。惊鸿舞注重“凤凰来仪,百兽率舞”的感觉,卿萍把握的非常好。可是我仍然觉得,惊鸿舞虽然柔美,却始终没有飞天舞来得惊,难怪卿兰一直着卿萍学飞天舞。

  才在碧轩酒楼落脚,卿萍便拉着我的手往外跑,楚寰竟也提着剑就追了上来。

  外头人声鼎沸,热闹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皆是満脸笑意,卿萍就像个蹦蹦跳跳的孩子穿梭在人群中,左看看右看看,好不开心。

  我与楚寰缓步随在后面,感受着此时此刻热闹的氛围。不自觉左肩伤似乎好了很多,再养几⽇应该就能复原了。

  “还痛吗?”楚寰在我⾝侧,时不时伸手为我挡去来来回回冲撞的人,似怕会撞到我。

  我摇‮头摇‬:“其实你不用整⽇小心翼翼地跟在我⾝后,五年了,还有谁认得我。”又走了几步,望着不远处那个天真的卿萍,笑着说:“你觉得卿萍怎么样?”

  “单纯。”考虑了片刻,他说到。

  “是呀,很纯真的女孩,她喜你呢。”我暧昧地看了楚寰,他却面无表情地沉默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开口道:“你打算一直待在卿家舞班吗?”

  “卿家舞班名气大,很多酒楼都会邀请她们去表演,我们正好可以借着他们的名气,引莫攸然出来。”

  “跟着她们便能引莫攸然出来?”

  “我要学飞天舞。”

  楚寰的步伐一顿,我的步伐却依旧,月光深而遥远:“飞天舞那二十六转对不会轻功的卿萍来说很难,但是对我来说,只要学个一年半载,又或者更快只要我能登台,莫攸然必然会出现。元谨王后与楚将军逃离北国之事,想必天下都有耳闻,莫攸然会来找我们的。”

  他大步前行便追随上来,后随着我缓慢的步伐而行:“你这样登台露面会很危险,北国的某些人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你的。还有璧天裔的玄甲卫。”

  我一个侧首,对上他双眸幽深如瑰丽的黑宝石,冷中凝着担忧。

  “可是怎么办呢?莫攸然晚出来一⽇,你就要多受蛊虫之苦。”

  “何时你竟变得如此仁慈?”

  “只是不想欠你的。”

  他的目光闪烁着隐隐的冷意与伤痛,我刻意忽略,撇过头望着小摊上的一排泥人。我蹲下⾝子望着那一排花花绿绿的童男童女,笑着菗出一只手持长剑,一⾝黑⾐,面容带着几分森冷的泥人,仰头冲楚寰笑着:“你瞧,这像不像你?”

  他朝我手中的泥人望去,嘴角有了一丝笑意,从间取出几文钱递给摊主,帮我买下。

  我起⾝,正好看见卿萍一脸疑惑地朝我们走来,我立刻将手中的泥人塞到楚寰手中,低声道:“把这个送给她吧。”

  他眉头微蹙,冷锑了我一眼,卿萍已经来到我们⾝边,望望我,再看看楚寰,最后低头看到了楚寰手中的泥人。

  “给你。”楚寰突然将手中的泥人递至她面前,她有些受宠若惊地望着楚寰,良久没有动手接过。

  我笑着抚了抚她⽩皙的脸颊:“你瞧这泥人像不像大哥?他可是特地买来送给你的。”

  卿萍眨着灵动的眼睛才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接过,‮涩羞‬地说:“谢谢少寰哥哥。”

  看这丫头那模样,我忽然觉得自己是否太过分,利用了她对楚寰的情。若有一⽇她知道我们把她当作利用工具,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甜甜地叫我嫣然姐姐呢?

  那夜我真正看过卿萍一⾝⾎红的凤凰争鸣绘纱⾐裙,像一只翩然的凤凰在酒楼的⾼台之上翩翩起舞时,我才发觉这惊鸿舞竟是那样光彩夺目,赢得満堂喝彩,久久不能停歇。而今⽇酒楼的爆満更见证了卿家舞班在两国的名气。

  卿萍这一舞可以称得上完美,可卿兰的目光中却无一丝笑意。

  我闪避着热闹的人群朝那个正在角落中观望卿萍的卿兰走去,她目光微动,疑惑地看着我突然的接近。

  “卿萍的舞跳得不好吗,为何你如此不満意?”看着她脸上的疏离,我倒是不在意,仍旧问她。

  “卿家舞班的事就不用你多管了。”她一声轻哼,不打算答理我,越过我走开,我却伸手一拦:“班主,不论你费多大的气力,卿萍永远不可能跳出你想要的飞天舞。”

  她眼中显露寒光,锋芒直于我,危险的气息在四周蔓延。我佯装没有看见,说:“班主你也不想自己的⾐钵无人继承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近乎是咬牙切齿瞪着我,口间的起伏印证了她此时的怒气。

  “嫣然望能拜班主为师,学飞天舞。”

  她上下审视我一番,嗤鼻而笑:“凭你吗?我教卿萍学了三年都学不出神韵,你这个从来没跳过舞的人想学飞天舞?”

  “比起基,嫣然自然是比不过卿萍,但是我会轻功,飞天舞中最难的二十六转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即使你能转出二十六转那又如何,神韵,气质,优美,你能做到?”

  “嫣然能吃苦,可以学。况且跳舞最讲究的并不是⼊门的时间长短,而是天赋。不是吗?”仰头,我视她那审判的目光,我有自信,我能做到。

  “那你认为自己有天赋?”她的嘴角散着笑意,看不出她心底最‮实真‬的想法。

  “嫣然愿意一试。三个月,嫣然能给你答案。”

  看着我的坚持,她脸上那嘲讽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沉思。

  良久,她问:“你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教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第一,你的飞天舞不会永远匿迹于世。第二,我若能练成飞天舞,你卿家舞班必定比现在的名气还要大。”

  “好一张利嘴。”她一笑,精明的眸子流转片刻,才道:“好,那就三个月。能否学成,就看你的造化。”

  后来的⽇子里,卿兰每夜都会在云川城的西郊小溪边与我会面,并不让任何人知道她与我之间的三月期限。

  整整五⽇卿兰都让我在小溪中奔走,不能溅起⽔花。她说,跳飞天舞首先要让自己的⾝子变软,却不像是所谓的轻功,下盘要扎实,上⾝却要轻。轻而自然,方能跳出神韵与那份飘逸。

  可是不用轻功我本无法在溪⽔中那样轻盈奔走而不溅出⽔花,一连三⽇,我被卿兰那条又细又长的枝条打了数次。好多次都想要放弃,可每每看见她用那嘲讽语气对我说:“这样的你也想学飞天舞,真是自不量力。”我便強自撑了下来,我不能就此放弃。

  我一定要学会飞天舞,我要登上那个舞台。我知道,楚寰已经等不了多久了,虽然他內力深厚,在蛊虫发作之时能够克制一些疼痛,可是这样的⽇子他能过多久呢?

  如今的莫攸然定然也在寻我们,要寻我们报那背叛之仇。

  而如今的卿萍每⽇都会着楚寰学习剑术,现在拿起剑来倒也有模有样了。我每⽇都会去舞班看众人的排练,注意她们的手与脚,还有神情。

  每天夜里,她的手中依旧会出现那枝条,可是打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在⽔中奔走之时也愈发的轻盈自如。在溶溶月光的映照下,⽔波漾,光芒随着⽔波反在我们眼中,犹见她那双眼眸依然严肃,只是少了最初的鄙夷。

  直到我学了近两个月的基‮功本‬后,终于能将⾝子收放自如,卿兰也终于开始教我飞天舞。那天,她的手中不再执着枝条,而是持着两个短小耝大的鼓,站在溪边为我敲打着节奏。

  我⾚⾜站在溪⽔‮央中‬,着苍穹那璀璨密布疏星的夜,开始了我的第一次跳舞,溪⽔自上而下缓缓冲刷着我的⾜,潺潺⽔声配合卿兰双手敲打的节奏。

  轻举双臂,着上弦月的光辉,于溪⽔中缓缓旋转,由最初的缓慢到加快步子,丹田提气,脚尖轻掂,使力跃起。我以轻功加轻盈的体态盘旋于溪⽔之上,风卷着我的发,飘飘而起。⾐裙飞扬曼舞,风四摆。

  我在心中默数着: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

  结束。

  收力,落回原地。

  抬眸,竟在卿兰的脸上看见了笑容,这两个月来她头一次对我笑。

  笑中有赞赏,有欣喜,更有对我的肯定。

  我一直悬吊着的心也缓缓放下,,露出会心一笑,朝

  她走去。

  可是才走几步我便怔住了,就在卿兰⾝侧不远处的草丛中我看见了一个人,她的目光中隐隐闪着泪花。

  “卿萍?”我轻声一唤,卿兰也侧首顺着我的目光望去,眸底闪过复杂。

  卿萍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滑落,一句话也不说便逃离此处,而卿兰则是仍就站在原地,也不去追卿萍。

  我提起裙摆,未顾得上穿鞋便追了出去。

  “卿萍,卿萍”我的声音回响在这寂静的西郊之外,夏⽇深夜中的凉风面拂来,带着淡淡的野草想起,清香扑鼻。

  卿萍终于停下步伐,脸颊上有明显的泪痕,眼睫上沾着闪闪的泪光。

  她哽咽着对我说:“娘教我跳舞整整十年,她从未对我露出那样的笑容,反而对我是永远不満意。而刚才,她的笑意竟是那样慈爱。”

  本来许多安慰与解释的话在她这句话说出之后全部咽了回去,她自嘲地摇了‮头摇‬:“卿萍不是怪娘瞒着我秘密教你跳舞,嫣然姐姐你很有跳舞的天赋,娘的飞天舞终于有人继承了。”她扯出笑容,握着我的手:“嫣然姐姐,你一定要好好跳飞天舞。你的容貌生得这样美,跳的舞又这样好,将来一定会以飞天舞惊四座的。”

  心中突生愧疚,这样一个孩子,我竟一直在利用她。

  而她却一直将我当作好姐姐,凡事都替我着想

  “谢谢。”

  我突然庆幸自己离开了那个嗜⾎的王宮,那个牢笼里虚伪的脸蛋我早已看得厌烦。脫离了王宮,我才发现,原来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你争我夺,尔虞我诈,萍⽔相逢的情也可以有真情。

  原来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物,只是一直在权力漩涡中我没有看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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