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恢复更新了,我发现,写两个版本,果然很难,叹气!
呵呵,发现自己写了好大一段船呀,动扭,摇晃^^
“刘大人,自己的⾝子我自己有数,既然是孕怀不是生病,你也不必开药,一会下车,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起这件事情,⽗皇也好,驸马也好,总之,我不想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情,你明⽩吗?”我支起⾝子坐好,乍听见孕怀的消息后,我不是不惊喜,虽然这孩子来的不太是时候,但是,⾎脉延续的感觉,还是让人动万分,我有一种冲动,就是马上告诉陈风⽩,不,不应该是我告诉他,刚刚他本来也该在场,本来也该同我分享这最幸福的一刻的。但是不知道怎么,那奋兴一闪而过后,我想到的,却是要先隐瞒下来,是的,先隐瞒下来。
“殿下,您现在的⾝子,若不禀明皇上,回京休息,外一过分劳,臣担心…”刘大人疑虑重重,皱着眉头,眼睛却不知道该看哪里。
“没事的,你不说,我不说,只要注意一点,不出意外,就没有人会知道,你下去吧,记住我的话。”我抬手示意御医退下,转头看睿思“你也别说出去,好吗?”
睿思的脸⾊仍旧有些苍⽩,这时也看着我,嘴角微微菗动,隔了会才做了个笑的表情说:“这是喜事,不告诉皇上也就罢了,为什么不告诉陈驸马,让他⾼兴⾼兴?”
“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就是现在不想说。”我有些烦躁,也觉得不安,但是,却找不到这些感觉的源头。
“永宁,我觉得你应该告诉他,或者说,他有知道的权利,不过说不说在你,放心吧,我会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睿思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肩,揭开车帘准备下去,⾝子已经探出了一半,却又回过头说“一眨眼间,你就从小姑娘长成大人了,自己要知道照顾自己,别逞強。”
我心里一阵暖暖的痛,连忙点头,只是睿思已经不再看我,自顾自跳下了车,外面的人马已经整装待发,半柱香后,马车开始摇晃的前进了。
“殿下,可找到您了。”我闭着眼,感受着车轮在泥里的每一下挣扎,书香的声音猛的在车上响起,倒吓了我一跳。
“我好好的在车里,找什么?”我闭着眼问他。
“还说呢,早晨起来,驸马就发现您不见了,我们在营地里这顿好找,一眨眼,您的马车又不知道被谁牵走了,可吓了我一跳,刚才骑马前后跑了半天,才找到您的车,您说,是不是…”书香的话连珠炮一样,直到我睁眼瞪了他一下,才猛然住嘴。
“不带书馨带你,就是为了耳朵能清净几天,再罗嗦就下去跟着车走。”我警告他,心里却有了些小小的喜悦,他一早晨都没出现,原来是在到处找我,于是我又问“驸马人呢?”
“刚才找到您的车,驸马本来已经过来了,但是前面皇上紧急召见,所以只得又赶到那边去了。”书香声音小了很多,自觉的挪到了车帘外,停了会才说“殿下,您歇着吧,我在外面,一会看见驸马回来,就马上请过来。”
这⽇傍晚,⽗皇终于召见了随行的员官,我听到消息,也赶到⽗皇的临时住处,几⽇不见,⽗皇照旧穿着一⾝明⻩的行服,斜斜的靠着龙椅坐着,看起来却与平时并没有两样,面见臣子的时候,脸上总有几分倦意,他说:“众位爱卿要说的事情,朕也听说了,早晨发现了几个死了的军士,下旨厚葬他们就是了。行军打仗,损折再所难免,难道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让朕退兵不成?”
“皇上,臣早起得到的数字,昨天夜一,冻死的士兵人数已经超过百人,各营都有。因为连⽇雨,补给迟迟不能送到,士兵们没有帐篷,连基本御寒的⾐物都没有,在前进,恐怕更多人会承受不了,这样难免军心不稳,士气低落,今年天象异常,臣请皇上,下旨退兵吧。”邝堃膝行几步,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臣同意邝大人的说法,请陛下下旨暂且退兵,等到供给充⾜时,在出兵不迟。”英国公张辅也跪到了邝堃⾝边,再后来,是更多的人跪下。
“你们这些人…”⽗皇忽然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你们,还有你们,你们统统都不希望朕做一个更胜前人的皇帝,未出兵前,你们就不积极准备,粮饷补给都不尽力筹措,现在出了问题,就一门心思劝朕退兵,让朕提你们承担全部过错,承担天下人的⽩眼和指责,你们拿朝廷俸禄,又哪一天认真为朝廷办事了?朕现在告诉你们,朕绝不退兵,你们马上给我下去,安抚士兵,催促粮饷,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朕绝不轻饶。”
“风⽩,你马上拟旨,催促粮草辎重限期送到,朕不管下不下雨,逾期不到,就让负责的员官提头来见朕。”⽗皇转头吩咐陈风⽩,停了停又对我说:“宁儿,⽗皇带你出来,就是希望你看看⽗皇的文治武功,朝廷中的事情你不懂,别被人教唆了。”
“儿臣尊旨。”看了眼跪在地上,神⾊失望的人们,我只能答应。
“臣尊旨。”陈风⽩也答应了一声。
第四十章
退出⽗皇的临时住处,我本来想安慰邝堃几句,他是逸如的⽗亲,临行的时候逸如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心里必然是牵念的,然而,还没等我在人群中寻到老人的影子,陈风⽩已经风一样的过来了,直拉住我的手说:“早晨起来就不见你,跑去什么地方了,让我好找,后来又听说你不舒服,偏生皇上又叫我来,现在怎么样,传了御医吗?用了药吗?”
陈风⽩的问题问得又快又多,我有些微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左右看了看,一众大臣都蹒跚着从我们⾝边经过,人人面⾊宁重,倒没什么人对我们的亲密侧目“你问了这么多问题,我要回答你哪一个?”
“是我太急了,”陈风⽩微笑“看你现在好了很多,我们回去说吧。”
回到住处,书香已经准备好了洗脸⽔,歪在上,拧了热热的⽑巾敷在脸上,感觉舒服得每一个⽑孔都开始呼昅,我想了想,觉得孕怀的事情,确实不应该瞒他,拿下⽑巾正想说话,却发现他已经歪在我⾝边,⾐裳也没脫,睡着了。
这几天行军走得艰难,我坐在车里也觉得疲惫,何况他又被⽗皇叫得跑来跑去,也难怪如此累了。看着他的睡容恬静如孩子,我无声的笑了,他总是能让我觉得平静,即便是对未来战事长久以来的恐惧,这一刻,也淡去了很多。
拉过被子盖在他的⾝上,然后,轻轻的依偎⼊他的怀中,即便是睡梦里,陈风⽩的⾝体也很快的作出了反映,向一旁侧了侧,让出最舒服的位置给我依靠。
前一天晚上⽗皇召见群臣的结果,就是二十⽇不仅照常行军,而且王振又借⽗皇的名义,说朝中大臣坐车速度太慢,影响进军速度,命令所有人舍弃马车,骑马前行。
官道一片泥泞,下午的时候,前面军中了一阵,我打发人过去,才知道邝堃的马失了⾜,将他整个人惯了下来,几乎没被后面的马踩到,所幸⾝边的军士手急眼快,扶了他起来,但是邝堃终归是上了年纪,这一摔,着实不轻。
这一晚,我们总算走到了一个小镇上,不用再睡嘲呼呼的帐篷,感觉舒服了很多,陈风⽩被⽗皇差人叫去,我在屋子里换过⾐衫,翻出了伤药,准备给邝堃送过去,逸如拜托我们照顾他的⽗亲,没想到,才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邝堃的伤却比我能想象到的严重,我去的时候,御医还没有走,老人忙的抓被盖上了伤腿,神⾊疲惫而衰弱。
“老大人,我已经吩咐人把我的车带来了,明天一早,您还是坐车走吧。”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止住了他要支撑着起⾝见礼的动作。
“这怎么成,殿下的⾝体也不好,老臣万万不能受。”邝堃头摇,非常坚决。
“我没事了,那天也是没睡好,您别和我客气,您也知道,我平时就好骑马,车坐了这些⽇子也厌烦了,若是舍在这里,回头要坐急切间又没地方寻找,不如您先替我坐几天,等我想坐了,再还给我好了。”我找了个借口,也不给他推辞的机会,放下伤药转⾝就走。
离开邝堃的住出,空气中淡淡的萤香味道传来,我知道是影子在找我。
影子带来的,是和惨败的消息“我们这样前进,最后的可能就是钻进也先张开的大口袋里。”
“⽗皇如今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要阻止他已经不可能了,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挑起鞑靼和瓦剌的纠纷,只有他们內,咱们才有背⽔一战的机会。”想了想这几天的情形,虽然⽗皇还肯见陈风⽩,但是脾气却是越发的执拗和古怪,而我嘱托陈风⽩规劝⽗皇,看情形,不是他本没说,就是⽗皇本听不进去,我只能苦笑“你看,我们还是走到了这最后一步,我真是没用。”
“殿下仁孝,不忍伤害皇上,”影子回答“现在还没与瓦剌军队相遇,我们未必会输。”
“事到如今,只得尽人事听天命,”我极目向北眺望“如果真的溃退,我将潜⼊鞑靼,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內部先起来。”
“殿下,这事情还是给我吧,到时候我消失也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怀疑,我发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在短时间內,制造一场纷争。”影子跪在我面前,神态是少有的坚持“如果失败,也请殿下相信尽了全力了,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明⽩”我说“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回自己屋子的路上,我绕到了⽗皇住处之外,里面灯火昏暗,外面侍卫把守森严,看样子⽗皇应该已经就寝了,惦记着他最近古怪的坚持,我打算靠过去瞧瞧,结果只靠前了几步,手就被人用力拉住了。
“谁?”我小声问,另一手握着的剑,却毫不含糊的刺出了一下。
“我!”回答我的声音同样很轻,躲闪我招势的⾝子却不含糊。
“睿思?”我一愣,拉着他迅速退到一旁远些的地方“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夜里我的人负责营地的巡逻,”睿思左右看了看才说:“这么晚,你怎么就不知道保重⾝体?”
“我就回去休息了,只是有点惦记,想去看看⽗皇。”我想了想,并没把我觉得的古怪说出来,毕竟毫无依旧,就是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回去吧,今天夜里有好几个我们府里的好手在外面,你再向前,就惊动他们了。”睿思说。
“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回去了。”我耸耸肩膀,无所谓一般的样子。
“永宁,你在怀疑什么?”走出两步,睿思挡在了我⾝前“不能告诉我吗?也许我可以替…”
“睿思,你想太多了,”我不等他说完“我就是早晚都要和⽗皇聊天已经成了习惯,现在猛然见不到,心里有点不⾼兴。”
“永宁…”睿思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叹息着,对我说:“你现在是两个人了,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先想想——想想孩子,早点回去吧。”
我静默的站了片刻,转⾝离开,是呀,如果大局已定,那么,我是不是还可以保全自己的孩子,这应该是我自己还能够做到的,也是我自己可以掌控的。
回到房中,陈风⽩居然不在,屋子里空的,还是我方才出去时的样子,我走了几步,不留神脚下踢倒了椅子,发出哐的一声。
听到声响,倒是书香点了蜡烛,用手遮了,小跑着过来。
“驸马人呢?”我坐在桌边。
“方才回来了,见殿下不在,说出去您,怎么,您没看见?”书香睡眼朦胧,这些⽇子,为难他一个人当过去几个人的差“我去找找驸马,省得他还在风里吹着,到处找您。”
“只是辛苦你了,找到他,也不用过来伺候了,直接去睡吧,晚上也没什么事情了。”我本想拒绝,但又担心陈风⽩真的到处找我,想想还是让书香去了。
外面更鼓又响过一次,我趴在桌上,只觉得头昏昏沉沉,方才听得不真切,也不知道是几更天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去觉睡。
只是,风⽩去了哪里?心终究放不下,想到门口瞧瞧,结果脚却忠实的把自己拖到了上。
天明,窗外脚步声纷。
“好吵,”我忍不住捂上耳朵,烦躁的踢了两下被子,起气很大。
“怎么了,早晨火气这么大?”⾝边,立时就传来了我悉的声音,还有些睡意朦胧的慵懒沙哑的感。
“谁在外面说话,你去赶走他们。”我打了两下被子,一时没有想到问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我去看看,谁打扰了我子的好梦。”陈风⽩在我耳边轻轻的笑着,又帮我拉好被子“乖,继续睡吧,我马上赶他们走开。”
我闭着眼睛不愿意睁开,连答应一声的念头都没有,只听着铺咯吱轻响,风⽩起⾝,然后脚步声很轻的几下走到门口,再然后是房门咯吱的一声,很快,外面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満意的翻了个⾝,准备继续混沌的梦境,悉的脚步声却几步从门外走了进来,直到畔,我等了等,⾝后却没有动静了,我忍不住,勉強睁开眼睛,翻⾝时,就看见陈风⽩站在边,脸⾊颇为凝重。
“你不睡了?”我重又闭上眼,喃喃的问他。
“不睡了,你睡吧。”他的声音很轻,却有点漂浮不定。
“瓦剌人打过来了?”我有些诧异,睡意去了很多,重新睁开眼睛。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风⽩一愣,坐在了边,轻轻摸摸我的头发,眼神温柔而爱怜“没事,你再睡会,到时辰我叫你吃饭。”
“刚刚是什么人来,说了什么?”我却睡不着了,总觉得他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值夜的宿卫,代一声早晨出发的时间而已。”他回答得很平淡。
“只是这样?”我皱眉,每天他们都会来,可是从来没弄出过这样大的声音。
“不然怎样?”他伸手刮了我的脸蛋一下“醒了,不困了,我们活动一下好不好?”
我自然明⽩他说的活动是怎样的活动,脸不免一红,飞快的躺在上拉过被子蒙在头上说“我睡着了。”
并不意外的听到他的笑声,只是他却没有什么行动,只是拉开些被子露出我的头,然后就一下下的轻轻拍着我,哄我继续⼊睡。
反复觉睡的结果,出乎想象的好,感觉神轻气慡的,陈风⽩叫我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穿上外⾐,没见到书香,不过洗脸⽔和早饭都各就各位了。
“书香呢?”洗过脸,我喝了一勺子的香糯米莲子粥问风⽩。
“什么?”他似乎正想着什么,并没有听清我的问题,看我时,脸上有些茫然。
“对了,昨天晚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去了什么地方?”我想起了一直想问他的问题。
“在营里到处找你,还说,”陈风⽩皱眉“我去了邝老大人那里,结果你不在,还以为你去了哪里,害我到处找你,结果走遍了营地,跑回来一看,你可好,睡得叫都叫不醒。”
“是吗?昨天可能是累了,书香在哪里找到你的?”我又喝了一口粥问他。
“书香?他去找我了?”没想到,陈风⽩眉头皱得更深了些,问我。
“你没看见他呀?”我拍了拍脑袋“也是,营地这么大,不该让他去找你的,这怎么找得到。”
“永宁!”陈风⽩没有回答我,倒是门外,有人⾼声叫了一嗓子。接着,就是拉扯的声音,有人很动的说:“别拉扯我,叫人给她送信,怎么就半天也不去?好歹也是从小服侍她的人,怎么能这样?”
“简芷早晨怎么跑来了?”我看向陈风⽩,他的面⾊转为凝重,一只手伸过来握住我的,轻轻拍了拍,起⾝去打开了门。
不止是简芷,还有睿思和文彬,他们都站在门口,见我吃饭,睿思站住了脚,只是合他与文彬之力,也没拦住简芷。
“殿下,你还吃得下去饭?”简芷冲到桌前,被风⽩拦住。
“出了什么事情吗?”我不解,早晨风⽩就有些怪,难道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殿下还不知道。”陈风⽩挡我们之间,推开简芷一些,才低声说“她⾝子最近不大好,早晨见她睡得好,我才没告诉她。”
“这样的事情,你能瞒吗?你瞒得住吗?”简芷不満,也推了陈风⽩一把,再伸手时,手就被睿思和文彬双双拉住了。
“到底怎么了?”我站起来看着他们四个人,一时只觉得惊恐。
“书香,天亮的时候被人发现,死在外面。”睿思没说话,只是看陈风⽩,于是风⽩说“早晨来的,就是发现他的人。”
“书香——死了?”我问“是死了吗?怎么死的?”
“我看过了,眉心中刀,似乎,不像是中原武功。”陈风⽩说着,眼里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惊惧“永宁!”他叫我,同时朝我伸手,我才恍然发现自己正跌向地面。
⽩天,我坚持了骑马,陈风⽩没有再离开,而是一直忧虑的陪在我⾝边。
早晨的一切,是一场噩梦。
书香被发现躺在营地的一角,⾐裳被露⽔都打了,眉心的伤口小而深,伤他的兵器应该是那种窄且薄的刀,四周没有凌的脚印,杀人者也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那个从儿时起陪伴我的书香,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神⾊安详。
“为什么会有人杀他?”文彬像是发问,又好像本没期待答案,只是自顾自的在周围搜索。
“还记得以前永宁曾经遭到蒙面人的袭击,他们使的兵器倭刀,刀锋薄,刀尖细,书香⾝上的伤痕很像是倭刀留下的,会不会是上次那些人?”陈风⽩说“会不会他们已经潜伏到了营中?”
“没有道理。”睿思却头摇“如果说上次他们针对殿下,是因为殿下的⾝份,那么这次,皇上也在军中,没道理还盯着永宁不放。”
“皇上也在军中,所以,这些人这次的目标,也可能不是永宁。”陈风⽩说。
“那,为什么是书香?”简芷抹了一把眼睛,抬着头看天。
“昨天晚上,是我让他出来的。”我小声说“是我害了他。”
“别这样,永宁。”陈风⽩扶住我。
“这不⼲你的事,也许,他昨天晚上在营中走的时候,发现了什么,才被人杀人灭口的。”睿思想了想说“只是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
“殿下,你让书香出来做什么?”简芷忽然问。
“我让他出来,找风⽩。”我回答。
“那么,陈驸马当时还没有回到房间,以陈驸马的功夫,难道就没有察觉出什么,或是听到什么?”简芷问得很犀利,眼眸中写満了怀疑。
“我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大概是我太疏忽了。”陈风⽩没有理会简芷的话,只是竟自头摇。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文彬一直低头研究着地上的每一寸土地,长久的没有出声。
大军开拔在即,书香被人草草的找了薄棺,陈风⽩叫人拿了套他带来还没有穿过的新⾐裳让人给他换好,然后就地安葬。
一整天我没有说过话,书香究竟为什么会死,他又是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他的神情那么安详,太多的为什么,我还无法回答自己,只是本能的反复想早晨的一切,书香一贯机灵,难道真的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这不符合常理。
“永宁,你⾝子不舒服吗?”到了下午,陈风⽩终于忍不住了,我自沉思中回过神,就看见他一脸忧虑的看着我。
“没什么,就是心里不太舒服。”我笑了笑,自己都觉得很有对付的感觉,却懒得再开口说什么。
“书香的事情很意外,我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也很不好受,所以你难过我明⽩,但是永宁,书香的事情可能不仅仅是个意外,也许你的敌人已经隐⾝在你⾝边了,你得打起精神来仔细的观察,找出他们,最起码,你得保证自己在他们忽然出现的时候有⾜够的能力自保,这样,书香才死得不那么冤枉。”他自马上伸出手来,握住我的,那种温热的感觉,就一点点顺着手指,轻缓的流⼊心房。
夜里,辗转难以⼊睡,陈风⽩安静的躺了一阵,终于一翻⾝拥住我问“还是睡不着吗?”
“你不是让我打起精神吗?”我尽量开了句玩笑。
“傻丫头,那是让你一个人的时候打起精神,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用,你放心睡就好了。”他拍了拍我,拉好被子裹住我的⾝子“别怕,什么都不怕,我就在你⾝边。”
“你应该说,别怕,什么都不怕,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我纠正他“这么说,才让人觉得更安稳。”
“…”陈风⽩沉默了片刻才轻轻摇晃我说“好,你怎么说就怎么好,闭上眼睛吧,不怕,什么都不怕…”
七月二十三⽇,我们抵达宣府,因为连⽇急行,加上道路被雨⽔冲毁,50万大军只能一个挨一个的走,此时已经拉出了长长的阵线,先头队部抵达的时候,后续队部还在百里外,动也没动,真正到了首尾不能兼顾的时候。
稍微整理了一下⾐服,我就去给⽗皇请安,邝堃和王佐带领文武大臣,展开了行军地图给⽗皇看。他们都以为,按照瓦剌进攻的路线,此时我们在宣府已经该与瓦剌骑兵遭遇,但是一路行来,却是既不见明军守军,也不见瓦剌一兵一⾜,这其中很可能有诈。
“臣等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及早回銮,以策完全。”群臣跪地哀求。
“依我看,不见瓦剌一兵一⾜,分明是瓦剌人畏惧我天朝皇帝的威严,听闻圣驾亲征,闻风丧胆,不战而逃了。我军不费一兵一⾜就能将瓦剌人驱逐,正是大获全胜的时候,怎么能退兵?”王振在旁边站着,此时冷冷的哼了一声,语气嘲讽。
“先生说的有道理,没遇到瓦剌兵,未尝不是因为他们自知不敌仓促逃亡之故,朕既然亲征,又有什么理由没到大同就回师呢?”⽗皇点头,表情薄怒的说:“朕御驾亲征之时,已经说过必破瓦剌,保江山万年永固,如今,你们不想着如何一鼓作气攻破瓦剌,却一门心思的劝朕退兵,你们说,居心何在?
“皇上,兵法有云:惟无有者故称,未然者故托,不⾜者故盈,或设伪以疑之。如今瓦剌厉兵秣马,意呑中原,然而却不与我们正面锋,反而一味退走,未尝不是在我们孤军深⼊,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皇上,我们不得不防。”
“防防防,这些年朕听够了这话了,你们今天让朕防这个,明天又防那个,结果怎么样?结果叶贼照旧猖狂,瓦剌照旧进犯中原,防有什么用?”⽗皇猛的一拍桌子,声音也提⾼了许多。
“连⽇行军,列位大人也都辛苦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其他的事情,改天再说不迟。”正在此时,陈风⽩却上前一步,对⽗皇说“臣刚刚吩咐人用老山参泡了茶,还请皇上先趁热喝点,养养精神。”
⽗皇见他端了茶过去,神⾊顿时缓和许多,微微摆手,示意群臣退下,我暗自瞥了邝堃一眼,示意他快趁此机会退下,然而,半晌,跪在地上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动半分,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势姿。
“你们这是威胁皇上了?”老山参泡的茶,在王振开口之后,被⽗皇用力拍在桌子上,翻了个,尽数洒了。
“你们以为朕就拿你们没办法是不是?”⽗皇咬牙切齿“来人,拖邝堃和王佐这两个老匹夫到外面,他们乐意跪,就让他们跪到草地上去,跪个够。”
“⽗皇——”我赶紧走过去几步,刚要开口,⽗皇已经把手一拦,对我说:“宁儿,你也回去你自己的住处,不必为他们求情,就让他们在那里好好的想一想,怎样才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邝堃和王佐的一跪,持续到几个时辰后,我忍无可忍的闯进⽗皇的住处。
“宁儿,你是个女孩子,朝廷的事情你不懂,⽗皇有⽗皇的道理。”⽗皇正在看一本什么书,这时未免有些不悦。
“儿臣不懂朝廷的事,但是两位老大人年纪都大了,外面又冷又,他们怎么能承受。”我跪在⽗皇案前肯切的说。
“他们就知道退兵,不罚如何能稳定军心?”⽗皇头摇。
“他们都是两朝元老,如果此时受罚真有个什么好歹,天下人不知道內情,会以为是⽗皇不能容贤臣,这样于⽗皇也不好。”我说,一边溜了眼⽗皇的脸⾊“现在罚也罚了,不如就算了吧。”
“⽗皇知道,你一定会来求情,这两个人本来该再罚,但是念在他们都生了个好儿子的份上,就算了,你去告诉他们吧,不用跪了,但是下次再敢威胁朕退兵,定斩不赦。”⽗皇冲我挥了挥手,不再言语。
“永宁,你怕不怕?”安顿好两位老人,在夕余辉里,睿思问我。此时,我们正走在城墙上,守卫的士兵因为困倦,虽然拄着杆站着,但都有些摇摇晃晃,远远忘去,他们不像来打仗的,倒像久经战事一般的,疲惫不堪。
简芷第一次带兵,片刻都不曾远离自己的部下,因为担心他惦记老⽗,我们特意去看他,面对睿思这样的问题,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你怎么会这样问?”
“你看这军中的情况,你再看如今皇上的情形,我总觉得,什么都不对劲,”他微微头摇,目光落在遥远的天际“我们不怕打仗,但是,却不想输得莫名其妙,皇上如今的情形,执着得叫人害怕,我从小在宮里长大,我看到的陛下,不是这样子的。”
是呀,我从小在⽗皇⾝边长大,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个温和的,对很多事情一味姑息纵容的好人,他不是个多么贤明的君主,但是,也不会固执到愚蠢,我早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了,在出兵的第一天就这样觉得。
“睿思,无论这场仗打得如何,你都要保重自己,知道吗?”我无力去想⽗皇究竟为什么变成这样,我只能告诉睿思,他要保重,因为我很害怕看他现在的神情,有些飘渺,似乎随时会在风中消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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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二十四⽇,探马来报,瓦剌大军悄然在夜间北退百里。收到消息后,传闻⽗皇大喜,认为是瓦剌慑于他的天威不战而退,传令三军速加北上。
二十八⽇,我们到达和。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到处是被践踏⼊泥土中的明军军旗,硝烟早已散去的场战上,留上了上万具尸骨,泥泞的地面,一脚踩下去,⾎⽔翻涌。
无数将士仍旧维持着他们生前的姿态,手里牢牢的握着兵器,眼睛怒视着前方。
地上到处是被砍成两截的长,瓦剌人锋利的弯刀甚至砍下了许多士兵的手臂,东一截、西一截,几乎走几步就会踩到。
秋风秋雨没有阻住尸体的腐朽,那浓郁的味道,弥散在每一次呼昅当中,士兵呕吐的声音不断的自各处发出,然而,已经没有人想到要去喝止他们。
我一直拿手用力的按着自己的口,即使这样,也不能安抚自己翻江倒海的肠胃。
整个场战,笼罩在一片死一般的沉静中,先到的20多万人,几乎都木在原地,不知所措,只有上一战散落的受伤战马,偶尔的发出阵阵悲鸣。
直到此时,才有人奏报⽗皇,十二天前,和一战,明军全军覆没的消息。
长城一线守军全由王振的心腹太监郭敬挟制,遭遇如此惨败,多⽇来的奏报竟然只字未提,我站在⽗皇⾝边,终忍不住说:“督师不利已是死罪,隐瞒军情不报,引圣驾涉险,这样的奴才,还留着做什么?”
⽗皇沉默了片刻,才说:“郭敬的事情,到了大同再议吧。”
“⽗皇,恕儿臣直言,和残败,说明瓦剌实力在我们估计之上,他们明明可以乘胜追击,却偏偏在此时北退,分明是我军深⼊,如今儿臣以为,在未明瓦剌动向之前,实在无宜轻进了。”我跪在前面,挡住了车辇前进的道路。
“是不是轻进,朕心里有数,宁儿害怕,就先叫人护送你回京城吧。”⽗皇却只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一把扯下了车帘,吩咐说:“拖开公主,继续起程。”
睿思的话以及我的疑虑,一瞬间充盈了我的头脑,这样的⽗皇,冰冷得让我觉得他本是个陌生人,分明是有什么不对,只是,究竟是什么呢?
这一晚我没有吃饭,整个大营,没有吃饭的人太多了,他们同我一样,一想到⽩天的情形,就觉得莫名的恐惧和想吐。
陈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我面前未动的饭菜和茶⽔,以及面⾊苍⽩的我。
“听说皇上今天对你发脾气了,还在生气?”他蹲在我面前,仰头看我,以往他做这样的姿态的时候,我总是会笑,因为他这样看我的时候,眼神纯净而平和,给我的感觉是很像可爱的某种动物,但是,今天我笑不出来。
“真的还在生气?皇上也是为你好,别这样了,笑一笑,然后吃饭吧。”他继续哄我。
“风⽩,今天在和,你没觉得难过,很不舒服吗?”我看着他,不想错过他任何的一点表情变化。
“傻孩子,这就是战争,你真的不懂吗?没有牺牲,就不会有胜利。”他容⾊平静如初,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你为这个吃不下饭,受苦的不还是自己的⾝子,与事情,又有什么改变呢?”
“因为不能改变,所以就当成没有发生过吗?”我问他“就当那些人没有死,当他们没有躺在那里,当他们的家人都能幸福的等到他们回家去?你能吗?”
“我不能,没有什么人真的能,但是大多数会选择遗忘,痛苦已经无可改变,何必还要揪住自己不放?只要轻轻的一放手,一切就还有希望,不是吗?”他看着我,最后握住我的手“永宁,别在多想了,前面的路还长,我们还没遇到瓦剌军队,战争还没有真正开始,现在就这样,将来该怎么办呢?”
“我忽然觉得,我不该来这里。”我微微闭上眼睛,拉他起来坐在⾝边,然后靠在他的怀里“若是这一切都没发生,还是回到我小的时候该多好。”
“那怎么会好,你总是长不大,我要到什么地方去找你?我要娶谁做媳妇?”陈风⽩不依的轻微摇晃着我。
八月初一,我们终于到达大同,前方依然不见瓦剌军队的影子,然而,一直极力主张进军的王振,却忽然改了口风,力劝⽗皇回师。初二⽇,任命刘安为大同总兵、郭登为参将,镇守大同,掩护主力东撤。初三⽇,我们开始按既定路线由蔚州经紫荆关返回京师。
蔚州是睿思的家乡,当然也是王振的。
这一次,王振执意要走这条路回京城,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历史上所说的,他要⾐锦还乡,让曾经鄙薄他的人,见识一下如今他是如何的权势冲天。
记忆里我从来没有听睿思提过他的家乡,仿佛并不是因为小的时候不愿意听的缘故,而是睿思真的从来没有说起过。
“睿思,你是几岁到京城的?”出发之前,我曾问他。
“五岁。”自从知道了回京的路线,睿思一直心不在焉,这时也是,回答着我的问题,眼睛却不知看向了什么地方。
“蔚州好玩吗?”我只得又问。
睿思却没有回答我,只是一味的沉默。
“我不该问的,你那么小,怎么会记得。”于是,我只能讪笑着,自圆其说。
“好玩和不好玩的定义是什么?”他却忽然转头看我,眼睛里少了往⽇清亮如夜空繁星的光芒,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彷徨。
“那说起你的家乡,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呢?青翠的山,葱郁的树,清澈的河还是一起嬉戏的伙伴?”我觉得他有些奇怪,睿思有着怎样的童年我从来也不知道,但应该和我或是逸如他们不同吧。
“恐怕会让你失望,”睿思却笑了,嘴有些苍⽩,嘴角勾画的弧度充満了嘲讽,就连眼神也是,我已经有许久,不曾在他的漂亮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神⾊,说不出那其中的嘲讽是对我,还是对他自己“我只记得因为大旱,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地上开裂的口子有半尺宽,吃不上饭的庄稼人,只能任人贩子用一点吃的,换走自己的儿女,还有——我娘,姐姐和妹妹被人贩子抱走的时候,她吐在地上的,鲜红的⾎。”
“我不是有心让你想起这些的。”睿思的眼神刺痛了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反复的道歉。
“不用这样,永宁,”睿思只是摇头摇“有些事情不是不提就能忘记的,这些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也不知道,原来说出来后,心里反而轻松了。”
“总是这样,最后总是变成你安慰我,睿思,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叹气,转而又想起“你还能找到你的家吗?到了蔚州,我叫上简芷和文彬,我们一起陪你回去瞧瞧?”
“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也好,我回去看看。”睿思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好呀,你答应我了,别反悔。”我转⾝跑开,自从发现自己有了⾝孕后,总觉得⾝子沉重,难得这一刻,又有了跑动的望。
一⽇后的傍晚,我们到达了蔚州,⽗皇又诏了陈风⽩去议事,这些⽇子的经验,就是他这一去,总要二更以后才能回来,我问过他,究竟⽗皇都和他议些什么,他总是含糊的说,行军路线,攻防战略什么的,而我嘱咐影子叫人跟着他,似乎每每也确实如此。
于是我叫了睿思,要去他住的村子看看,文彬之前已经说,今天晚上还要做些事情,不能同去,倒是简芷,难得有空,于是我们三个人悄悄换了便装,溜出了营地的所在。
秋天的田野,遥遥的透出金⻩的⾊彩,睿思在前面带路,速度不快,走走停停,我以为他会介绍说,这里,我曾经打过滚,或是那棵树,我曾经爬过什么的,然而,没有,他一路沉默,只缓缓的走在前头。
“殿下,你说这家伙是不是本就找不到回家的路,黑灯瞎火的,不然,咱们回去吧。”走了一阵子,简芷嘀咕。
“走吧,废话这么多。”我⽩他一眼,脚步不停。
“不信我算了,回头他连来的路都找不到,你别怪我没说。”简芷嘟囔了一句,却也一步不落的跟在我⾝边。
“就你废话多,”我回头看他,正想说什么,前面的睿思却忽然跑了起来,速度很快,转眼就扎⼊了一片一人多⾼的植物中。
“他怎么了?”我和简芷一时面面相觑,拔腿向他的方向追去,简芷的轻功不好,跑了不到一里地已经大呼小叫了,我想笑他平时不练功,才一开口,就觉得不好,腹小一阵的菗痛,痛得我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踉跄着停住脚,简芷已经追了上来,见我神⾊苦痛,以为我同他一样,是体力不支,便笑我说:“殿下,你这阵子疏于练功,就快连我也不如了。”
我回他一个⽩眼,挣扎着就地慢慢坐下来。
“我们不追他了?”简芷不解,蹲在我⾝边问我。
“追呀,不过不是我追,是你追。”我指了指睿思方才消失的方向“我岔气了,在这里歇会,你去追他,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会就去找你们。”
“那怎么行,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野地里,外一遇到野兽和坏人怎么办?”简芷马上头摇。
“外一有野兽和坏人,那也不是我倒霉,是他们倒霉。”我说“别婆妈了,你快点追他回来就对了,这里对睿思来说,不仅是家乡,也是块伤心地,我本来想今天来,看能不能帮他开解心结,没想到他却先发疯一般的跑了,外一出点什么事情就坏了,你先追他,我一会好了就赶上你。”
“你一个人真的没事?”简芷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我的眼睛“细看,你的脸⾊可不大好。”
“没事,别这么罗嗦,再呆一会,你也不用去追他了,因为本就不可能追到了。”我说,一边觉得头上冒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那你小心点,有事就大叫,别忘了。”简芷也惦记睿思,这时反复的叮咛我几句后,站起来,向着方才的方向,又追了下去。
我轻轻的按着腹小,安抚孩子,也埋怨自己,因为孕怀没有什么呕吐之类的不适症状,常常让我忽略了这个小家伙的存在,今天实在是跑急了,难怪他要议抗了“妈妈错了,妈妈再也不跑了,你要乖乖的,”我用很轻的声音告诉他。
总有一顿饭的功夫,那疼痛,才渐渐的淡了下去,此时我才注意到,我呆的地方,到处是一人多⾼的庄稼地,远处青山在夜⾊中隐现,睿思消失的方向,风⽔草动,那里还有一点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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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错了,应该是不看霸王文都会变得更加苗条,呵呵!
第四十二章
那天晚上,睿思为什么忽然跑开,我并不知道,当简芷追回睿思的时候,两个人神情都很平静,和平时并无两样。
从蔚州到宣府,我们整整走了七天。
这七天当中,陈风⽩不再早晚忙个不停,他一反常态的停下了脚步,每天早晚都守在我⾝边。
“你怎么了,没什么军中大事要你劳吗?”八月十四⽇,大军休整三天后,开始返回京城,我半躺在他的怀中,略有些奇怪的问他。
“我们正在回京的路上,瓦剌骑兵的影子都没见着,还有什么好商议的,不过是走路而已,你这次出来瘦了很多,⾝子也不大好,我原该好好陪在你⾝边才对。”
“忽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眨眨眼睛看他“我的政策一贯是坦⽩从宽,抗拒从严,你招了吧。”
陈风⽩的眼神中,闪过奇异的火花,然后他笑了,举起双手对我说:“公主殿下,小人冤枉呀。”
“你冤枉吗?”我皱眉,一边悄悄的伸手在他的肋上“既然不招,那只好,大刑伺候了,”然后,飞快的用手呵他的庠庠。
陈风⽩一愣之下,迅速的反击,我们在车里闹成一团,然而就在此时,外面却忽然成一片,有很多人同时在喊“瓦剌兵来了”
“他们喊什么?”我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再动,静下来倾听。
“瓦剌兵,”三个字让我们然⾊变,掀起车帘,外面的士兵忙的东窜西跑,连马车夫都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刚想下车,陈风⽩已经拉住了我的手“你呆在车里,我去。”说完,他⾝子嗖的闪到外面,转眼已经到了一个喊得最大声的士兵⾝边,手起剑落,连眨眼的机会也没有留给所有人。
本已慌之极的场面,以他为中心,就那样,一点一点的安静下来,片刻后,四周一片肃杀,所有人都看着,方才被斩的士兵,好半天后,⾝子摇晃,然后喀嚓一声,⾎溅三尺,倒向尘埃。
“瓦剌兵在哪里,谁看见了?”陈风⽩问,声音不大,但是他內力深厚,这句话落在每个人耳中,竟都与一声惊雷无异“再有敢军心者,就同此人。”他指向地下,片刻后,无数人齐声回答他道:“是!”然而,瓦剌兵却实在的来了,⽗皇着吴克忠、吴克勤率部断后,其余各部,速加前进,半⽇之后,吴克忠、吴克勤战死沙场的消息快马传回,瓦剌军队距离我们所在的地方,已经不过20里了。
王振又传旨,令成国公朱勇等率骑四万前去阻击,结果朱勇带人冒险进军至鹞儿岭,却陷⼊瓦剌重围,虽然英勇奋战,但寡不敌众,四万军队全部覆没。
朱勇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彻底击垮了军士们的斗志,山岭间拼命奔走,很多人纷纷趁逃走,到了傍晚我们来到距离怀来城不到20里的地方时,各营逃走的士兵,就有十之一二。
“怎么停下不走了?”马车停了半刻后,我开始觉得奇怪,驾车的士兵去了一会,回来对我说“殿下,因为辎重车辆未到,皇上命令原地扎营,明⽇再走。”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
“这里叫土木堡。”士兵回答。
土木堡这三个字,一时砸得我头晕目眩,想不到,终究还是到了这里。
我自车上跳下,打量我们落脚的地方,四面环山,地势很⾼,因为这里只是一个驿站,四周并没有城墙可以坚守,一旦被围,进退无路。我如果是瓦剌人,我也会选择在这里包围敌人。四周群山,易守难攻,只要几万人,大约就可以困死我们。
邝堃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连⽇的行军,让他形容消瘦,上次坠马后,腿上的伤也没有好,需要两个军士搀扶,才一拐一拐的走过来。
“老大人来,是要劝⽗皇继续走的吗?”我了几步过去。
“殿下,”邝堃看到我,却很欣慰,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却很短促“我们现在距离居庸关最多也就是半⽇的路程,如今瓦剌军队在后追击,我们两战失利,现在实在不宜硬拼,老臣以为,还是劝皇上速⼊居庸关,同时命精兵断后,才能保万全呀。”
“邝堃,如今火炮等辎重还在后面,你劝皇上退守居庸关,不等这些辎重,是不是想这些东西都落在瓦剌兵手中,让他们拿来对付我们,你安的是什么心,瓦剌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不过是一个腐儒,你知道什么是兵事,皇上说了,你在再妄言,斩!”不等我开口,王振尖细的声音已经传来。
“你——”邝堃被王振气得脚步踉跄,半晌才说出话来“我是为家国军民,何得用死来吓我,况且老夫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月可鉴,你先是怂恿皇上御驾亲征,现在又陷皇上于如此险境,你才是祸国殃民居心叵测。”
“是吗?皇上可不这么认为。”王振大笑,同时吩咐“来人,皇上口谕,兵部尚书邝堃自朕出兵之⽇,每每口出妄言,怨怼不已,朕念其是两朝元老,每每容忍,然而,邝堃不思圣恩,惑军心,着⾰去兵部尚书之职,由锦⾐卫暂押,回京按罪论处,钦此。”
“王振,你别太过分了。”我挡在前面,怒视锦⾐卫。
“殿下,长生还是那句老话,您别让我为难,我也是奉旨行事。”王振目光冷冽。
“如今你奉什么旨你自己心里有数,”我自怀中掏出一块金牌“我这里有先帝御赐金牌,今⽇我就要看看,谁敢动邝大人一个指头。”我全然无畏,⾼举金牌,既然事已如此,不如豁出去拼了。
“先生,皇上宣你过去呢。”就在我们剑拔弩张之际,陈风⽩忽然出现“皇上说了,他刚刚也是忧虑战事,心情焦躁了些,邝堃暂时贬为庶民,随军效力吧。”
“扶邝大人回去休息吧。”我转⾝吩咐先前扶邝堃来的军士,邝堃脸上泪⽔纵横,挣脫了扶持他的人,很慢的跪下,向⽗皇的营帐拜了三拜。然后起⾝,对我说:“殿下,您也要保重,⽇后若是见到小儿,就告诉他,荣华富贵不过是人生一梦,叫他得菗⾝时,且菗⾝吧。”说完,老人甩开军士的扶持,拖着腿,蹒跚而去。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这位正直的老人,夕将他的影子来的很长很长。
昼夜替,亘古不变,夕落尽余辉后,就是又一个黑夜。
土木堡的夜,似乎格外的黑暗。
“早点睡吧,”陈风⽩在帐篷里走了几圈后,来到边。
“你也睡不着不是吗?”我头摇示意自己不想觉睡。
“谁说我睡不着?”陈风⽩却突然这样说,声音有些艰涩。
“我们跟瓦剌骑兵的距离不过20里,睡着了,也许就醒不来了也说不定,”我看着他,手悄悄的抚上腹小“风⽩,你不怕吗?等到瓦剌骑兵真的冲过来,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呢。”
“死是每个人最后的归宿,怕又能怎样?”他笑了笑看着我“所以,睡吧,有我在,你没那么容易死。”
我靠在他的怀中,开始还只是微微合着眼,到了后来,竟真的睡了,直到清晨,呜呜的号角声将我惊醒。
陈风⽩的眼睛红红的爬満⾎丝,仍旧维持着我⼊睡前的势姿,抱着我。
“你夜一没睡?怎么不放下我?”我心里怜惜他,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累吗?”
“我不困,就想这么看着你,没留神,天就亮了。”他笑了笑,忽然又说“今天是八月十五了,月到中秋分外明,不知道今年的月亮是不是如此,晚上我们一起看看,也应应东坡先生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意境。”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吗,我没有做声,咏月亮的诗词何其之多,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句,东坡的词素来就是我喜的,但是却唯独不喜这首,人有悲离和,月有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此事古难全呀。
我们被瓦剌军四面包围,消息传开后,更多的人惶惶不安,只是此时,要跑也晚了,上午的时候,瓦剌兵曾经从四面冲杀过一场,我同简芷、睿思和文彬一起,带着护卫在⽗皇⾝边的御林军抵挡了中路的进攻,瓦剌人的攻势并不烈猛,试探的意味十⾜,我猜测,他们并不想正面与我们对决。
到了下午,士兵们带的⽔喝光了,我这才知道,土木堡地势偏⾼,四周没有⽔源,最近的河流在南边15里,此时,已经被瓦剌军队控制,几次去抢⽔,派去的军士都被瓦剌骑兵的強弓硬弩了回来。
而原地掘⽔的情况也不理想,士兵们挖了2丈多深,地下仍然⼲燥如地面,没有一点⽔气。到了傍晚,军心更,人和马都觉得焦渴难耐。
这样固守,结果可想而知,前面有睿思几个带人抵挡,我就马上转⾝回到⽗皇的营帐,决定说服他同意从南线突围,只有退⼊居庸关,才有可能改变结局。
⽗皇的营帐外,很多守卫都十分眼生,但是并没有人拦阻我。
“⽗皇!”我一把掀开帐帘走了进去,⽗皇的帐篷很大,看了一眼,居然没看到⽗皇的人影,倒是屏风后,传来了呜呜的细微声音。
“⽗皇?”我心里徒然一紧,才要拔剑时,只觉得脖子上什么东西,凉凉的,硬硬的,抵在那里。
“殿下,您还是来了。”王振的声音凉凉的传⼊耳中“方才长生还在想,您到底会不会来呢?看来,⽗女连心,这骨⾁亲情,终究还是彼此有些感应的。”
“王振,你对⽗皇做了什么,你要谋反吗?”我已经猜到了不好,但是没有想到,结果比我能预想到的更加的坏。
“谋反?你们朱家的奴才要做我做的事情叫谋反,可惜我不是你们朱家的奴才,我做这些,是叫做报仇。”王振嘿嘿冷笑“如今,⾼⾼在上的皇帝和公主,也不过是我的阶下囚徒,当初你们怎么让别人国破家亡,今天,你们也自己尝尝这个滋味。”
“原来如此,那么,你是替什么人报仇,到了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说个明⽩,省得我死了,也是个糊涂鬼。”一瞬的震惊过后,我就平静了下来,帐外都是王振的心腹武士,我叫或喊都没有用,如果这时动手,我也并不是王振的对手,倒不如省点力气,一会随机应变。
“公主殿下,从小,我觉得你是个聪明孩子,可惜,现在看来,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可惜了。”王振却不理会我的问题,自顾自的说了这样一句。
“是呀,从小我就知道你有异心,结果还是落到今天你为刀俎,我为鱼⾁的境地,我确实是不聪明。”我在可以的范围內微微点头“打算怎么办?抓了我和⽗皇,你叛臣的罪名就落实了,睿思也要受你的牵连枉死,他还没娶,对了,他是你们王家最后的香灯吗?”我大笑,问他:“连累你们家断子决孙,你要怎么见祖宗于地下?”
“闭嘴,死到临头,还胡说八道。”王振恼羞成怒,劈手一掌打在我的脸上,辣火辣的痛“要不是因为你这个人,睿思怎么会还没成亲?”
“长生,你下手轻些,好戏还没开始,别打坏了她,一会儿就不精彩了。”一个声音,自屏风后传出,我瞬间觉得,被王振打到的脸颊,⿇木到失去了痛觉。
屏风后转出的人,不是陈风⽩吗?还是惯常的一⾝⽩⾐,还是悉的眉目,甚至还是悉的浅笑,然而,不一样了,此时的他,就是不一样了。
“你是陈友谅的后人。”我看着他,终于肯定了一早的猜测,此时的陈风⽩,那早晨仍温柔的注视着我,満是怜惜的眼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除了冷漠,就还是冷漠。
“你也不是方才刚刚想到的,既然早就有怀疑,为什么不动手,舍不得吗?还是以为可以打动我?”陈风⽩走近了几步“我仍旧做了自己原本就想做的事情,没有收手,也不后悔,你感觉失望吗?”
“你也说,你做了原本就想做的事情,做已经做了,我失不失望又有什么差别,”我笑,说不出是苦笑还是冷笑,只觉得很冷,也很痛,不是一下子的通彻心肺,那痛只是一点点、一点点的撕磨着我的心,我的⾝体,每一次呼气,都以为这痛已经过去,然而,再昅气的时候,却只有更痛。妇人之仁,以前看到这四个字,总觉得世人太小看女人,然而怎么样呢?到了如今,到了这生死一线的一刻,我不能不承认,女人的心狠不过男人,女人的世界只是太浪漫了,浪漫到天真的以为,爱情真如书上描述般的伟大,能弥补一切伤痕,能淡化一切仇恨。
其实,爱情,力量卑微到可怜,她不⾜以弥补伤痕,更不能淡化仇恨,就在这一刻,她甚至不能给我一点安慰和信念,支持我相信,他爱我,所以不会伤害我,多么可笑。
“也是,确实没什么值得失望的,”陈风⽩瞥了眼沙漏“还有些时间,不如猜猜,我打算怎么处置你和你那没用的爹。”
“不过是生、死,或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能怎样?”我看着他,痛,但是痛也不能软弱,爱没有了,所剩的,大抵只有尊严了。
“你可以求求我,一⽇夫百⽇恩,我未必会对你太绝情。”陈风⽩转⾝坐在了⽗皇的龙椅上,一只手的指头轻轻敲着扶手,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玺端详了两眼,又“砰”的丢下“朱元璋的子孙如此愚蠢无用,权握天下,权和天下握在这样的人手中,真是可笑,他拿来有什么用呢?”
“少主说的是,天下掌握在朱祁镇这样的蠢材手中,不仅无用,而且祸国殃民,这天下,本来就该有能者居之的。”王振接茬“这一次,少主不仅报了家仇,将来,也能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你们引瓦剌骑兵⼊关,多少无辜百姓要因为这送了命,远的不说,就是土木堡,今天也要⾎流成河,尸骨如山,还说什么还天下太平盛世?”我冷笑,笑他们的痴心妄想。
“没有牺牲,怎么可能有成就?”陈风⽩不在意的头摇“今天瓦剌占领河山,明天我揭竿而起,重新把江山再夺回来,那时侯四海清平,多么⼲净。”
“你疯了,”我头摇“你不尊重生命,生命也不会尊重你,要夺取江山,你明明有很多种方法,但是你却选择了最笨的,即便一切都如你所预料,到时候,也不过是重演元末的世,那时候英雄纷纷而起,天下仍旧未必姓陈,陈友谅的昨天,就是你的明天。”
“你很能我,不过我不生气,”陈风⽩笑了,仍旧是俊美无比,如今却只让人觉得彻骨的寒冷“好戏就要上演了,我一个人看未免无趣,我们一起看好了。”
看戏,看一场无力改变的戏吗?看一场,自己主演的、⾎⾁淋漓,生离死别的戏吗?我大笑,然后说“既然是看戏,可不可以暂时别这么拿刀子对着我,我胆子很小,你知道的。”
王振也不过哼了一声,就在陈风⽩的示意下点了我几处⽳道,把我拉到龙椅前。
“宁儿,今天的一切本来都可以避免,你为什么不肯好好呆在京城?”陈风⽩自怀里拿出一瓶药膏,轻轻的涂在我肿红了一半的脸上,神情又恢复成了往⽇的怜惜,甚至手的动作也很轻,仿佛在触碰珍宝一般,可惜,这件珍宝自己明⽩,这一刻,生死不过是一念之间。
下午,瓦剌的使臣奉了太师也先的命令,来到大营,出乎意料的要求议和。
在使臣抵达的同时,瓦剌队部南线后撤16里路,让出了⽔源。
也先的书信就在我面前被陈风⽩展开,信写得非常客气,再三表示,进军是因为今年草原遭遇旱灾,牧民无粮可吃,他们愿意议和后立即退回草原,只需要皇上赏赐一些金银和粮食,帮草原上的人们度过灾荒就好。
⽗皇被王振从屏风后拎了出来,神情同前几天的固执不同,显得非常的惊恐,一见王振的眼神,当即就同意了议和,一边命內阁大学士曹鼐拟制了同意讲和的诏书,派人与瓦剌使者一同前往瓦剌军营。
送走了瓦剌使臣,王振立即吩咐拔营,先取⽔,然后进居庸关。
“你对我⽗皇做了什么?”我被陈风⽩拉到怀中坐在一旁。
“东瀛有一种忍术叫摄魂,被摄魂的人,只会听施术人的话,很神奇很有趣的功夫吧。”他说“而且确实很有效。”
“那现在呢?你为什么要解了摄魂?”我看着⽗皇此时坐立不安的惊慌,同前几天大不一样。
“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受什么苦,还知道什么是难过。”陈风⽩说得很轻松“我就是让他看着,江山是怎么断送在他的昏庸和无能手中的,这样才好玩。”
“你未必会如愿。”我转头看着他“希望到时你不至于后悔。”
“我不会后悔,放心吧,我早就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他说得很笃定,眼神中有狂热的坚持。
“臣等求见皇上!”正说话,外面有人走近,被王振的武士拦住,于是一个声音⾼声说“我们有紧急军情,谁敢阻拦!”
我听出是简芷的声音,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也许,一切还有转机。
“真是⿇烦。”果然,陈风⽩皱眉,一手顺势了头,一手虚虚的向外一指,眼神瞬间锋利起来“他们不想活了,就让他们进来,先送他们一程就是了。”
王振出去的瞬间,陈风⽩拉起我,轻轻推我坐在⽗皇⾝边,我小的时候常常喜腻在⽗皇的龙椅上,这样的势姿,并不会让悉我们的人起疑心。然后他对我们轻轻的,慢慢的说:“一会都别动也别说话,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帐帘掀开,简芷当先,后面是睿思和文彬,正快步走过来,我看见王振叫住睿思,睿思有些迟疑的停下,而后,武士已经簇拥简芷和文彬走了过来,我的角度看得清晰,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武士,手已经按上了刀柄,我也看见,陈风⽩嘴角浮现的冷酷的微笑,以及他即将过去的动作。
“你们!”我猛然感觉封着的⽳道一松,才一动,手就被一旁的⽗皇用力拉住,那一瞬间,一切都发生得很快,我站起,⽗皇用力拉我,而陈风⽩的剑指向简芷。我甚至听见⽗皇惊恐的说“他会杀了我们!”然而,我还是争脫了那双颤抖的手,今天的一切,是该有人承担后果,但该承担后果的不该是他们,那一瞬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看不起那个仍穿着龙袍的男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妄想舍出别人就能保全自己。
桌上的砚台被我猛的扔了出去,武士们已经动手,而简芷和文彬也在错愕后还击,陈风⽩的剑回手向后一撩,击飞了砚台,余势仍在,而我脚上的⽳道并没有冲开,一用力之下,跳出一步,⾝子前倾,竟正好撞上了他连头也没回,就挥出的剑上。
“永宁!”有人嘶声大叫,声音惊恐至极,而我,却已分辨不出是谁在叫我,我只看见,陈风⽩猛然回头,那一刻眼中的绝望“你——”他只说出了这一个字,就丢开剑,忙的接住了我扑倒的⾝子。
剑刺中的,是我的腹小,是那个还没有来得及见到⽗⺟的孩子。
鲜红而粘稠的⾎,顺着伤口噴涌而出,他点了伤口周遭的⽳道,毫无用处。
“在山西初遇,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其实御林军追捕的就是你,不过你走得太快没有人能追到你,刺客是你安排的,救我是你的计划。”我一口气说者,居然很镇静,居然不觉得疼痛。
“你闭嘴。”陈风⽩回答我,一边已经拿出了伤药。
“在京北,那些刺客也是你安排的,书香的死也是你,他看见了什么?你能支使那么多忍者,你懂他们的武功,你早就认识他们是不是,这都是为了报仇?”我推开他的手,抢过药瓶攥在手里。
“你给我住嘴,药拿来。”陈风⽩声音徒然拔⾼。
“仇人的⾎,不是你这些年最希望看到的吗?今天我成全你,你发什么火。”我微笑,晃了晃手里的瓶子,笑,心已成灰,想不到,居然还能笑出来。
“好,你要答案对吧,我就告诉你,是,那些都是我安排的,我故意安排人行刺你,弄伤你⾝边的人,然后接近你,让你爱上我,然后娶你,然后通过你光明正大的接近明朝的皇帝,其实我要控制他很容易,但是,太容易就没意思了,越是这样,你们就越痛苦。书香是我杀的,因为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我和东瀛早有联系,瓦剌进攻明朝的时候,他们也会进攻朝鲜,你还要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不仅恨你们,我也恨朝鲜,在那里,我们过的⽇子狗都不如,我爷爷,我爹,都年纪轻轻就抑郁而终,我娘也被自尽了,都是你们欠我的,行了吧,你还想知道什么,不想问就把药给我。”陈风⽩一口气说完,劈手就夺去了我手中的药瓶,很多药洒上,⾎依然。
我的手下意识的按向伤处,⾎还是温暖的,感觉上,似乎那在我体內跳动的⾎脉仍在“你看”我笑着将手举到他的眼前,让他看那満手的鲜⾎淋漓“你知道,这是谁的⾎吗?”
“你——”陈风⽩就是聪明,瞬间脸⾊就雪⽩一片。
“你要报仇,你要很多人为了你的私去死,你能想到吗?这其中就有你的亲生骨⾁,”我大笑,眼泪也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神志开始恍惚,更多的鲜⾎正从伤口和我的嘴里涌出“这是你的孩子,可惜你永远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永远也不知道他会长成什么样子,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报应!”陈风⽩有些呆滞的重复最后这两个字,良久也大笑,然后目光森然的看向我“说的好,这是报应,不过不是我的,是你们朱家的,我从来没有说想要这个孩子,不过是你一相情愿罢了,你以为我会心软,然后放过你们?你错了,我不会,就是这个孩子生下来,今天我一样摔死他,我不要仇人生的孩子,你不配!”
我没有再反驳他,无力,也不想,伤害已经够多了,何必再往自己的伤口上洒盐,也许结局终难改变,不过我的结局,我终于还是看到了。
尘归尘,土归土,这就是每个人命运的终点,拖住陈风⽩说话的时候,文彬已经悄然冲出重围而去,我忘不了他上马前的一瞥,那是他对我最后的承诺,他说过“殿下,我发誓,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在短时间內,制造一场纷争。如果失败,也请殿下相信我尽了全力了,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对他微笑,因为他在,暗卫就在,我们的计划就在。
躺倒在地的过程中,我看见王振缚了我的⽗皇出去,接着旗杆上龙旗飘扬,瓦剌兵奋兴的叫喊震天;
我看到睿思砍翻拦阻他的武士,扑到我的⾝边,手指堪堪碰到我的,他的背后,却忽然有银光闪烁,那是从方才放开我后,一直木立着的陈风⽩的剑光,那猛然的一剑贯而过,很快的,好多温热的体,簌簌的落在我摊开的掌心“睿…”我叫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更大滴的滚落,睿思,你好傻,值得吗?我想问,却也从他的眼中读出了答案,他的神⾊从方才的伤痛传为平静,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就这样跪在地上,看着我,看着我…于是我也尽力的微笑,不能同生,却可以同死,这也是缘分,这样也好,欠下的,终可回报,也许在下辈子,也许在下下辈子。
就在此时,志得意満的王振兴⾼采烈的回⾝,然后,満脸的不信,竟丢下仍在马背上的皇帝,猛的冲向帐內,自然,我也看见,已经一⾝是⾎的简芷开了围攻他的武士,合⾝扑向王振,很多武士的兵器刺进了简芷的⾝体里,那⾎,飞快的向空气中噴溅,而简芷一步没有停留,就在睿思⾝边,一刀砍下了想去抱睿思的惊慌绝望的王振的头颅。
瓦剌兵已如嘲⽔般涌了过来,一切,终于结束。
闭上眼睛前,我觉得⾝子一轻,有人抱起了我,并在我的耳边说:“永宁,别以为死就可以摆脫我,上穷碧落下⻩泉,你都别想摆脫我——因为,我爱你呀!”
明史记载:
辛酉,次土木,被围。壬戌,师溃,死者数十万。英国公张辅,奉宁侯陈瀛,驸马都尉并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都督梁成、王贵,尚书王佐、邝堃,学士曹鼐、张益,侍郞丁铉、王永和,副都御史邓棨等,皆死,帝北狩。